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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3、前途無量的女孩


  再過几周,卡米拉就23歲了。她比查爾斯只大十六個月,卻已是個少婦,不像查爾斯,還沒有跨過毛頭小子的時代。卡米拉光彩照人,熱情奔放。有她在場,威爾士王子心中的陰云愁霧立即消逝殆盡。她熱愛生活,渾身洋溢著自信——這种气質要歸功于她自小感受到的溫情。而溫情,正是查爾斯所缺乏的。
  交談伊始,他們就發覺彼此屬于同一世界。兩人都是最傳統的英國后裔。這片土地經年常青,整個鄉村就像一幢花園,幢幢花園又渾成一体,构成整個鄉村。他們在成長過程中,都同時受到百般的呵護和嚴厲的教育,這种奇怪的結合在別處是找不到的。自小時起,大不列顛貴族們亙古不變的价值觀便灌輸給他們了——這個奇怪的人類部落能把最原始的保守主義、最极端的反傳統主義和最具破坏力的幽默巧妙地融合在一起。他們學會在任何場合下,都能讓外在舉止合乎時宜,而又保持內心絕對的自由。兩人童年的記憶甚至都是相通的:冷如冰箱的教室、屁股上挨的竹板、夏天新剪草坪上爬滿舖天蓋地的蝗虫……不過,查爾斯是一個人長大的,從小沒有溫情,又過早承擔了王子的義務;而卡米拉卻在充滿愛心和歡樂的家庭長大。這兩個孩子的童年就像同一枚徽章的兩面——一面是陰影,一面是陽光。
  卡米拉出生在一個陽光明媚的早晨。那是1947年7月17日7點整。小姑娘睜眼后首先看到的是倫敦私立產科醫院中淡黃的牆壁。她父親布魯斯·尚德曾經是皇家騎兵團第12單元的少校。他是二戰期間的英雄,因作戰勇敢,兩次獲得軍隊十字勳章。后被德國人俘虜,投入監獄,兩年的鐵窗生涯之后,返回城市,成為一家葡萄酒作坊的股東。作為紳士般的鄉下人,他還擔任過狐提指揮長。卡米拉的母親羅莎蘭德是第四代艾詩康伯男爵,富可敵國的羅蘭·丘比特之女。19世紀,他們的祖先托馬斯·丘比特擔起了倫敦貝爾格萊維亞、般黎科和伊東等街區主体的承建和白金漢宮的修繕工作,并藉此聚集了大量財富。
  歷史的巧合有時讓人啼笑皆非:卡米拉的外祖母、羅蘭·丘比特的妻子,不是別人,就是索妮婭·科普爾。她是愛德華七世的情婦艾莉絲·科普爾的女儿,与維爾萊特·特里富西斯是姐妹。本世紀初,維爾萊特·特里富西斯把自己与女小說家維塔·薩克維爾韋斯特的同性戀關系公布于眾,成了震惊英國的丑聞。也就是說,卡米拉是艾莉絲·科普爾的曾外孫女,維爾萊特的孫侄女。“上流家庭”都有輝煌的歷史啊……童年時,卡米拉就對艾莉絲崇拜至极。這個祖先距她如此之遠,又如此之近,曾外祖母的光輝事跡在媽媽口中講來,卡米拉百听不厭。

  艾莉絲·科普爾是上個世紀的女人。在她生活的時代,電視等大眾傳媒還沒有發明,人民眼里的國王還像從奧林匹亞下凡的圣人。維護表面的尊嚴是當時惟一重要的事情。大不列顛上流社會的貴族常被邀請到上流的府第歡度周末,通奸行為就在那里應運而生。一對對偷情夫婦的房間當然是獨立的,每間房的門外都鑲著鍍金框,里面往往插著紙片,注明當前占用者的姓名。這樣,夜間來回走動就得格外小心,以兔妨礙屋中的男歡女愛。
  1898年,艾莉絲已是喬治·科普爾的妻子。在巴爾巴諾公爵的女儿家里,她結識了維多利亞女王的大儿子、未來的愛德華七世。那年艾莉絲29歲,而當時只是威爾士王子的伯蒂——艾伯特是他的第一個名字——卻已經58歲。他們整晚都肩并肩坐在樓梯上親熱地聊天,讓其他客人頗多猜疑,議論紛紛。既相談投机,便就勢做了情人,且在世人的睽睽眾目下,將這种關系保持了12年,直到1910年統治英國九年的愛德華逝世才告終止。多年來,艾莉絲、國王伯蒂和王后亞歷山大构成了一种微妙的關系,這种關系充滿了和諧:沒有沖突,沒有爭吵。無論愛德華賽馬、賽船、打野雞,還是去瑞士或蒙特卡洛度假,艾莉絲總是陪伴在側,錦衣繡袍上散發重重疊疊的珠光寶气,風采懾人——這一切都得到王后好心的祝福。艾莉絲家的客廳里,還挂著王后親筆題名的大幅巨照,象征著皇恩浩蕩。“在媽媽周圍,”維爾萊特·特里富西斯寫道,“總是充滿光彩奪人的气息。這不僅因為她天生快樂,也因為她善于把快樂傳遞給別人。她就像一棵圣誕樹,每人都能在上面找到自己的禮物。”“她房里總是堆滿了奇花异草,有時是蘭花,有時是百合。國王每天都派一個佣人把花送來,”這個故事,羅莎蘭德對女儿卡米拉講了一遍又一遍,“媽媽說,她周圍散發著虛無縹緲的香气,就像植物身上青翠新鮮的体液……”
  曾外祖母的事跡讓卡米拉夢縈神牽。在學校,卡米拉常向同學們炫耀這個永遠年輕美貌的佳人:“她和女王一樣高貴呢!”然而有一件事,羅莎蘭德一直沒有對女儿說:1900年,卡米拉的外祖母索妮婭出生時,有人說她是愛德華的私生女,但根据科普爾夫人的一些傳記中言之鑿鑿的說法:“索妮婭的鼻子和喬治·科普爾的鼻子一模一樣。”所以這應該是謠言。
  卡米拉并非像有些人想的那樣,是查爾斯王子的遠房侄女。
  愛德華七世游戲了大半個人生,在花甲之年做了國王。即位時,已臻晚年的愛德華七世再不是魅力四射的王子。他蒼老、肥胖、禿頂;胡子削尖,遮住了肥得不可辨認的下巴。“任何形式的腦力活動,他都顯得心不在焉。”十根手指又粗又胖,上面插滿了戒指;那手指除了洗紙牌、玩獵槍、夾煙頭和摸女人外,什么都不會。他對政治毫無興趣——他媽媽維多利亞女王甚是瞧他不起,盡量小心地使他遠离政治。但無論如何,他總是英國國王,他的前任女王統治大不列顛64年,統治期歷經三代英國子民,受到億万人的景仰和愛戴。從這個意義上講,他頭上不免頂著皇族神秘的光暈。對科普爾一家來說,愛德華是一張親近的面孔,值得特殊的尊重。“為什么他們叫爺爺國王陛下呢?”有一天,多嘴多舌的維爾萊特把她媽媽問得面紅耳赤……在卡米拉外祖母索妮婭·丘比特的記憶里,國王逝世的情景宛如昨日。王后派人把科普爾夫人叫到垂死國王的床前,艾莉絲一遍遍親昵地叫著“王親”。据說,王后曾將艾莉絲擁在怀里,向她保證:“王室永遠不會忘記你。”國王魂歸西天的一刻,王后喃喃道:“以后,我至少知道他在哪里了……”接連几日,宮里珠帘低垂,上上下下披著黑色孝服,角落里,到處有人竊竊私語,而艾莉絲躲在陰暗的床上,意志消沉,神情憔悴。“王親死了,怎么這么可怕?”九歲的索妮婭問。給她解答的是爸爸喬治·科普爾——這好脾气的丈夫极其忠于王室——他說:“因為王親是個出色的人物。”
  羅莎蘭德給卡米拉講艾莉絲的傳奇時,對她姨媽的丑事卻絕口不提。維爾萊特和艾莉絲一樣公開地背叛了丈夫,只不過,她的第三者不是國王,而是個女人。這更加聳人听聞。維爾萊特和維塔自小相愛,讓科普爾夫人深感絕望。后者傾其手中所有的財富和權力給她道德敗坏的女儿找了一位丈夫:丹尼斯·特里富西斯,想借此遏止丑聞的蔓延,并挽救二女儿索妮婭的婚姻——親家是虔誠朴素的教徒,科普爾家的丑事會讓他們大惊失色。維爾萊特先被指定住在意大利,后遷往法國,在波利尼亞克王子的支持下從事寫作。波利尼亞克王子极其富有,在巴黎資助和鼓勵所有萊斯布瓦的文學藝術門徒。艾莉絲如釋重負:女儿維爾萊特出入文學沙龍,結交的都是像諾阿耶、科克托、普魯斯特這樣的文人雅士,即使不能學到“正常的作風”,至少可以贏得無可攻擊的社會地位。這在艾莉絲眼中是极其重要的。
  1924年,55歲的艾莉絲·科普爾在佛羅倫薩的高地上購置了一塊地產,叫做“隆布爾利諾”。那里風景秀麗。身處帶平台的花園中,可以感受到阿爾諾的微風,看到城中的重重宇檐、大教堂的圓屋頂、皮蒂宮。托斯卡納地區常有上流社會奢侈豪華的聚會,世界各國的富人在那里濟濟一堂,她也出入其間,在喬治忠誠的陪伴下,度過了生命中最清閒的一段日子。然而,二戰爆發了,她不得不回到英國。羅莎蘭德對這位舉止优雅,高貴不可侵犯的外祖母記憶猶新:她曾到他們在漢普郡的家中做客。她不斷地抱怨英國太濃的霧,太冷的房子和太沒有教養的孩子。“在我那個時候,比現在好多了。”她歎道。1936年,她的“愛德華王親”的孫子愛德華八世即位時,她也是這樣歎气和抱怨……1946年,科普爾夫人參加了羅莎蘭德和布魯斯、尚德的婚禮。一年以后,即1947年9月11日,她逝于意大利——而在這兩月前,卡米拉出世了。艾莉絲沒等到抱曾外孫女,她更想不到的是,有朝一日,曾外孫女會重蹈她的复轍。

  艾莉絲·科普爾的形象和她代表的美德——謹慎小心、穿著得体、忠于王室——就這樣感動著卡米拉的整個童年。因為艾莉絲的緣故,溫莎家族好像是卡米拉家庭的一部分。不過,盡管這小姑娘對神話般的曾外祖母崇拜至极,羅莎蘭德也极力教導卡米拉效仿她,這孩子卻永遠做不到那樣的老于世故、文雅脫俗。星期日,小丫頭穿著白襪亮鞋,和爸爸媽媽一起去教堂,活像個討人喜歡的褐色布娃娃。但其他時候,卡米拉卻像個假小子,這使希望她成為大家閨秀的媽媽深感絕望。尚德家是一幢都擇式鄉間別墅,處在薩塞克斯群山環繞之中。白天,那里時時刻刻回蕩著卡米拉的叫鬧聲。卡米拉有一個小她兩年的妹妹安娜貝爾,和一個小她十八個月的弟弟馬克。和弟妹們在一起,她從來不知煩惱。不過,只有在大公園里,她才能無拘無束地散發自己旺盛的活力。幼儿園的生活讓她窒息。乖乖地玩布娃娃在她看來索然無趣——外面有那么多事情可做呢!爬樹、夏天在河里洗澡、騎單車全速前進、駕駿馬縱橫奔馳……膝蓋上泥跡斑斑,指甲黝黑,頭發散亂——卡米拉總是被一大群男孩包圍著,勇敢地接受他們的任何挑戰。在樹上搭棚子是她最大的樂事:栖在樹上,誰都夠不到她,她卻有絕對的自由俯視整個世界。娜尼每次讓她洗頭,都得把嗓子喊破……
  周末一到,尚德家就到處是孩子、狗和請來的客人——還有數不清的佣人:廚師、膳食主管、園丁、娜尼……50年代初,上流紳士家里照例都有這樣一群服務班子。別墅四周,打獵的馬儿在肥沃的草原上吃草,獵狐的馴狗一群一群地藏在窩里;不遠就是農場,給牛擠奶的時刻,孩子們總要溜過來,圍在一起細嗅牛棚里母性的芳香,白鐵皮桶里迸射乳色的奶漿,如酸澀的音樂。別墅屬于這片沃土,就像卡米拉的全身心都屬于這鄉間的天地,屬于英國農村青翠的天堂。這里是真正的家,載滿了笑聲、回憶、童年的味道和少年的煩惱,經年累月,任誰都抹殺不去。這儿有窺探在伺的生靈向你高聲講話,語音穿堂過戶,突然沉寂時,便浮襯出永恒的万籟:火苗噓噓,鐘擺嗒嗒,地板在脆裂,百葉窗在掙扎,狗在吠叫……置身房中,你永遠不是獨自一人。其時,查爾斯在王宮的孤獨中憂郁地成長,只是偶爾才能遠遠見上父母一面,而卡米拉卻在眾人的疼愛与呵護下,扎根于一個溫暖的家。
  不過,并非一切都如此美妙。不,差遠了!尚德少校和妻子有自己的原則:過于舒适的溫室會使人變得脆弱,應該讓孩子學會遵守紀律,多吃點苦頭。正因如此,卡米拉五歲時,他們把她送到丹布爾斯小學念書。這所學校坐落在迪琴村,离家有五公里,漂亮而不昂貴——每年的學費十英鎊。丹布爾斯奉行堪与高登斯通小學媲美的嚴厲教規。為磨練孩子們的意志,教室里大冬天也沒有取暖設備:每天早晨上課時,卡米拉和其他孩子一樣,穿一雙厚襪子,兩件緊身衣,制服裙下套著褲子,上身的毛衣一層又一層,外面還披件大衣,每次摘下手套寫字,手指立即凍得發青。難忘的“樂事”不胜枚舉:周四運動后要洗冷水浴,做一點錯事或稍有反抗就要光著屁股挨打。据卡米拉的老同學們講,小卡米拉對這些總能堅強忍受——沒人能讓她服軟!她因不可救藥地多嘴多舌,多次嘗到杖責的滋味。但挨打回來,她總是高昂著頭坐下,帶著挑釁的目光。這小姑娘絕不會哭,讓人不得不佩服。
  這些記憶,卡米拉后來都与查爾斯分享——高登斯通寄宿學校的教育制度与之同出一轍。不過,与查爾斯不同的是,小學留給她的回憶是美好的。因為她不是威爾士的王子,除了有點野,她只是個普通的小丫頭,和別的女孩沒什么區別。這是她的幸運。曲棍球和凳球場上,她可以笑傲江湖,晚上,也有媽媽給她塞好被角……

  每一個年齡都有它的歡樂……10歲時,卡米拉的時間表發生了變化:嚴格朴素的鄉村教育后,卡米拉到了該去城市學校“開化開化”的年紀。他們家在倫敦還有住宅。羅莎蘭德打點行李,告別了迷人的鄉下生活,拖家帶口地搬到了城里。卡米拉在“女王之門學校”注冊人學。這所學校位于南金斯敦,相當富有,素有“為駐外官員及大部分貴族子弟提供妻子的集散地”之稱。更惡毒一點儿的,說在這學校里除了簽支票和打橋牌外,什么也學不到——這是上流社會年輕姑娘找丈夫必備的兩樣本領。這說法曾經是對的,但從50年代末,那里已經發生了一些變化。
  再見了,厚厚的羊毛襪,再見了,粘在腿上的泥團。你好,粗花呢長裙,你好,開司米大圍脖……對卡米拉來說,所有的變化突如其來,而她輕而易舉地就适應了它們。她生活得樂觀而充滿自信,很快就成了班里的明星。明星總不免遭人嫉妒:有些同窗回憶時說她像暴君一樣讓人害怕。班里有少數几個學生是反狩獵主義者,而卡米拉滿腦子想的,不是圍獵,就是射獵,這點趣味常為她引來白熱化的爭吵。在這些膽敢指責她打獵的傲慢女人面前,卡米拉講話盛气凌人。她每周照樣去薩塞克斯縱馬狂奔,圍剿狐狸,渾不理會那些小市民的婦人之見。
  在其他人眼里,卡米拉遠非班里最“酷”的女孩。不久,大家就昵稱她為“米拉”。她可不是什么“造反者”:卡米拉的個人發展完全符合學校“培養上流社會規范女子”的教學模式。不過,她有一种獨特的精力,朴實無華,純出自然,讓人由衷地贊歎。根据當年一些同學的說法,“純出自然”可能是卡米拉性格特征的最好概括——純出自然,自行其是。她并不漂亮,卻沒有人否認她的魅力。她的發型很不講究,与其說那是一位乖小姐的頭發,不如說像是馬的鬃毛;有時大家怀疑她會不會使用梳子。穿著古典,無可挑剔——對衣著,她自己漫不經心。卡米拉從不故意去討人喜歡,卻自然散發出充沛的活力,令人動容。她一心一意扮演自己的真實角色,和她在一起,任何人都感到舒暢。肯定自己,無須打垮別人;建立自信,無須倚賴別人:她自行其路,喜者從之。實際上,喜歡她的人還不少呢……

  60年代初期,在“女王之門學校”里,小姐們的主要任務就是找丈夫。這丈夫一定要出身于上流社會家庭,越富有越好——這一傳統并非偶然。它世代流傳,逐步成熟,形成一种戰略。這种戰略通過特有的教育,學校的選擇,在小姐們的童年、少女時代便醞釀起來,并在家族關系中构成了一种微妙的文化,目的是使大不列顛紳士子弟代代相傳,永不滅种。這机制目前尚運行良好,卡米拉正屬于其中的一員。她本人也深知這一點,并認為自己胜任愉快。她想像,有朝一日,自己會成為家庭主婦,住在鄉下,丈夫每日乘火車去城里上班,她留在家里養孩子、養花、養馬、養狗,就像她小時她媽媽做的那樣。只要這一套計划能讓她快樂,她就會欣然接受。因為卡米拉毫不動搖地過自己想過的生活,這是她和其他女孩的不同之處。在她身上,沒有煩惱,沒有羞澀,也從不知什么是害怕。誰也不能打消她對生活的熱情。“我就是力量,勢如破竹。”她會對維克多·雨果這樣講。
  被這种活力吸引的都是男孩……小時候,卡米拉就只和男孩子一起玩。現在她長大了,這習慣仍未改變。不過這回,在友誼之外,還要加上一點若有若無的性感。卡米拉就像磁石,所到之處,必吸引無數男孩。她談吐滑稽,精神煥發,語鋒到處,莫非真情流露——在她灰色眼光熱情的注視之下,小伙子們無不幻覺自己幽默、出色,因而倍感自信。然而,她遠不是最美麗的女子,也遠不是最愛美的姑娘。但在她響亮的笑聲中,深邃的眼光里,充滿了磁性。她天生比其他女人多了些東西:一笑露出更多的牙,頭上滋長更多的亂發,身上有更多的活力……她的活力讓人難以置信,卻是她最吸引人的地方。她釋放身体最深處的本性——對本性的抑制會讓少女時代變成地獄。早在她了解情為何物之前,她的身体早已替她說明了一切。
  卡米拉毫不費力地通過了A級考試,這相當于法國的業士學歷。接下來做什么呢?她不是坏學生,卻并不大喜歡學習。她向往讀書,卻無意上大學,真正的樂趣是去遠方狩獵。這小姑娘未來的理想之路早已既定:進外國的精修學校,學習法語和烹飪,進入社交界,設法將一些銀行家、外交官、軍官之流的人物惑人情网,然后盡早結婚。她不覺得這有什么不好:卡米拉隨遇而安。她的獨立精神是無聲無息的,她沒必要通過反抗家庭或周圍環境來顯示自己有多叛逆——她生活得一直不錯。
  16歲,卡米拉在巴黎和瑞士有名的“精修學校”度過了六個月的時光。說是“精修學校”,其實是“新手學校”。真正的生活終于即將開始。在巴黎,她學到的不僅是法國菜的做法——說實話,對這种雕虫末技,她只有一點模糊的記憶。其他可學的東西多著呢!尤其是“法國吻”的秘密。那神秘的一吻能讓學校宿舍里的小女生笑個不停。青春就是不斷的旅行……  從巴黎回來,卡米拉變得更加苗條,更有女人味,思想也更加解放了。她還是處女,但她下定決心,不能老是這樣“處女”下去了。

  “3月25日星期四,18時至22時,在帕威蘭大街沙龍30號,布魯斯·尚德夫人將為女儿卡米拉會見各方賓朋。”這張請帖揭開了1965年“花季”的序幕。倫敦的“花季”從三月底到七月底,持續四個月:几個月中,到處是舞會、宴會和其他社交活動,少女們若想躋身上流社會,必須借此机會表現自己。家長們如有女儿待嫁,也要在“花季”期間會客。卡米拉年近18,正可以屆時在租來的漂亮的“騎士之橋”客廳里會見第一批客人——她已經到了進入社交界的年齡了。媽媽送她去過理發店。整齊的發髻,小巧的劉海,一對迷人的耳環讓她略顯棱角的橢圓型臉柔和了許多——她看起來就像剛人行的模特。那天,穿著黑色連衣裙的她格外美麗。在父母不無擔心的眼光下,她周旋在客人們之間,分身有術,左右逢源——會瘋狂地脫掉鞋子,一會又純出自然地和人調情。她的快樂是富有感染力的。卡米拉早說服了媽媽,不要吝嗇酒錢——在雞尾酒的作用下,最害羞的人也會雪融冰釋。沙龍里的气氛就像充了電一樣。晚上11時,當尚德少校決定結束音樂時,所有的人都大失所望,竭力抗議。在公眾要求下,“花季”繼續進行——節奏絲毫未減。倫敦的青春本是紙迷金醉,少男少女,既不知憂愁滋味,也不去多想未來。狂歡之后還是狂歡,卡米拉到處被人邀請:大家知道,有卡米拉就會有气氛。她周圍不乏殷勤的男子。不過,這种大旋轉的生活并未讓她暈頭轉向:与其在雜志的社交新聞欄上享受暫時的榮譽,她宁愿有一群自己的密友。
  1花季:英文的“season”。指少女進人社交場合的實習期。——譯者注
  离別前角落里的偷吻,回程車上的撫摩,這遠不能使卡米拉開胃。她的胃口絕不停留在此。她和沙龍里的女工不同——那些怕見生人的傻大姐每晚都穿著薄底淺口的皮鞋給舞會的地板打蜡,收工后就乖乖地上床,在夢中尋覓她們的白馬王子。卡米拉卻預感到,白馬王子不是夢。她要在真實的生活中發泄所有的快感。第一個幸運的小伙子叫凱文·勃克。他是埃頓學校的畢業生,父親奧布里·勃克爵士是航空業的先驅和頭面人物。勃克19歲,卡米拉18歲,成為情人以前,他們兩個人都沒有過性經驗。這場初戀持續了整整一年。卡米拉是個可口的小情人,永遠愛玩愛鬧,受人歡迎。他們之間并沒有什么真正的愛情,卻有人恭維凱文·勃克,說他是卡米拉的男朋友,讓凱文飄飄然。他們一晚晚漫步在倫敦街頭,穿著盛大的晚禮服出入于雞尾酒會和舞會之間。不過,凱文太年輕,太紳士,沙龍里太過溫柔的愛情俘獲不了卡米拉,卡米拉需要更強烈的刺激。獵狐時,她總挑最烈的馬騎,即使有時她無法駕馭。在人生的盛宴中,她已感到,凱文這但小子不過是主菜前的開胃小菜。
  等候主菜上桌期間,卡米拉找了份臨時的秘書工作,不必每天上班。她和好友弗吉尼亞·凱琳頓在埃伯利大街的契爾斯區合住一套公寓。弗吉尼亞·凱琳頓是撒切爾夫人外交大臣凱琳頓勳爵的女儿。在家里,卡米拉和在外面一樣,像一團龍卷風。作為好友,深知卡米拉秉性的弗吉尼亞如此評价她:卡米拉根本不會把衣物挂到衣架上,她還對所有清洁用品深惡痛絕。她用過的浴室就像沉船前的‘泰坦尼克’,她的房間也永遠像被一群猴子洗劫過一樣。但卡米拉又永遠那么開心,那么可愛,你都沒法和她慪气。“她就像條大幼犬,吵吵嚷嚷,沒完沒了。”弗吉尼亞語中不乏對往事的怀戀。

  千百男子中,她終于慧眼識俊……那晚,朋友羅貝爾·漢波洛帶她參加一個晚會。那男人一進門,立即吸引了她的目光。安德魯·帕克·鮑維爾斯——連他自己都深信,沒有哪個女人能對他視而不見:高大、強健、寬肩闊背,碩大前額上的褐發已開始變禿。這男人的嘴角挂著殘忍的笑。早已習慣于想什么有什么。厚重的眼皮下,是分得太開且有點突出的眼睛。他的目光充滿了興奮,但投向女人時,已因無往不利而變得有些麻木。對女人,他是位假寐的獵手。未發一言,卡米拉已陷入情网。卡米拉的直覺從未失算過,這次,直覺告訴她,他是她天造地配的男人。有人給他們做了介紹:讓大家惊异的是,他們就此在晚會上寸步不离,而且還一起去用餐。卡米拉的朋友簡直嚇傻了——27歲的安德魯已牽動無數芳心,他總是和全倫敦最靚麗的少女出雙人對;現在,居然輪到一個19歲的小女孩讓他感興趣了!哼,讓她們更惊异的事在后頭呢!
  一點不錯,安德魯呻B克·鮑維爾斯對卡米拉感興趣。興趣還不小。她沒那么漂亮,卻讓他歡喜,讓他動情。女人尤物——多少次,他得意洋洋地向人展示被他俘獲的女人,動輒讓朋友們忿忿不平。而現在,他發現卡米拉著實比那些女子有趣的多,自然的多……安德魯·帕克·鮑維爾斯出生于富裕的天主教家庭,在伯克舍爾地區擁有大量地產。父親德雷克·帕克·鮑維爾斯是退休的軍官、賽馬俱樂部的會員,也是王太后的密友。安德魯·帕克·鮑維爾斯的几個兄弟惟學至上,他在他們家里完成學業,考取了桑德斯特軍事學校。畢業后在父親曾為之效力的騎兵團“皇家騎衛隊”做了軍官。這個部隊被人親切地稱作“藍騎士”,不久,它与“皇家第一龍騎兵”合并,改稱“皇家第一藍騎兵團”。馬術比賽和騎馬障礙賽上,他不顧危險,竭力維護騎兵團的“藍色榮譽”。官方車隊中,他穿著筆挺的制服,在女王的華麗馬車左右護駕。這是一個騎士,一個軍官,一個慣于發號施令的實干家。而最重要的是,他是個男人。這是怎樣一個男人啊——卡米拉從前遇到的那些初出茅廬、乳臭未干的毛頭小子,完全不能和鮑維爾斯相提并論!卡米拉被這男人的彪健与活力迷倒,安德魯也被這小女孩的爽朗与放蕩感化。作為開始,他將教會卡米拉過去那些圍著她轉的大孩子們無法傳授的知識——如何做愛。
  諾丁山街區的波特貝羅大街上,有一幢安德魯的單身漢住宅。這住宅對卡米拉充滿了誘惑。她毫不掩飾e己是安德魯的情婦——相反,她對此得意洋洋。周六早晨,她的朋友們常常見到卡米拉穿著過大的男式睡袍和情人共進早餐。她眼圈黑黑,頭發凌亂。女孩不到20歲就過這种自由放縱的生活,這在60年代的英國紳士圈里還相當少見。卡米拉的風流事在倫敦上流社會里不脛而走,她放蕩的生活也終于傳到了父母耳中。但是,父母對女儿的任何斥責都歸于無效:卡米拉身上有极強的獨立精神。她總能達到自己的目標,而不會對任何人言听計從,即使發號施令的是她的父母。父母擔心的是女儿的聲譽,這可別讓她以后嫁不了人!其實,他們內心還是暗自竊喜的。帕克·鮑維爾斯家族比尚德家族更悠久,也更輝煌,如果安德魯·帕克·鮑維爾斯肯娶他們的女儿,那他實在是他們夢寐以求的乘龍快婿。事實上,羅莎蘭德·尚德心里的寬慰多于擔心。她一生都被維爾萊特姨媽的陰影圍繞。“維爾萊特”這個名字在丘比特家成了忌語。卡米拉出生時,她就禱求歷史千万不要重演。女儿小時候不像同齡女孩那樣愛玩布娃娃,卻偏愛和男孩子們混在一起,那時羅莎蘭德就怕得要命。而今天,怀疑的陰影解除了,她至少可以放心:卡米拉愛的是男人。如果卡米拉身上有什么返祖現象的話,附体的是艾莉絲·科普爾,而不是維爾萊特·特里富西斯。
  不過,安德魯可不是個可靠的情人。他的第一嗜好是馬。1967年馬賽中,他當著女王的面,縱馬越欄時落下來。這次可怕的事故差點要了他的命:肋骨開裂,肺葉穿了個孔,脊柱也部分骨折。醫生在他背上安了一段12厘米的金屬骨架。這些劫數過后,沒等痊愈,他就重登馬鞍,兩年后照樣參加了全國比賽。他的第二嗜好是女人。安德魯愛女人,愛各种各樣的女人,也深知自己對她們的無比魅力。他腦子里根本沒有“忠貞”的概念,一有机會,就無恥地另結新歡。對此,卡米拉有時盡量泰然處之,有時想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但她不能不感到痛苦。交往兩年中,她柔情万种,他卻始終放蕩不羈。一天清晨,安德魯和他勾來的一個女子纏綿在床,卻被突如其來的卡米拉雙雙抓住。怒到极點,她反而變得冷若冰霜。“都是人家玩過的賤貨。你就不能干得漂亮點儿嗎?”她輕蔑地拋出一句話,扭頭就走,渾不理那可怜女子的淚光瑩瑩和安德魯的怒發沖冠……卡米拉再不能忍受安德魯做女孩子們的大眾情人了,尤其是好多女孩子并非等閒之輩:連安妮公主都陷人安德魯的情网。知情者都叫安妮公主“PA”。公主的19歲花季和精湛的騎術讓這位瀟洒的軍官不能無動于衷。安妮公主對騎士情有獨鐘,要不是安德魯·帕克·鮑維爾斯是羅馬天主教徒,她或許就嫁給他了。1969年,英俊的安德魯和他的騎兵團被調到德國,終于剪斷了這片理不清的情絲。接到這個消息的卡米拉如釋重負。好了,現在每個人都重新自由了。几年來的情感賽跑讓她筋疲力盡,也該喘口气了。她說不定該找個什么男人來,讓自己忘掉那個朝三暮四的情人。為什么不呢?界,卡米拉受過英國上流社會的傳統教育,白金漢宮的諸多常客是她的朋友。然而,她与他過去見過的所有女子相比,又是那么与眾不同。
  1PA:英文“princess Anne”的簡寫,意為“安妮公主”。——譯者注
  盡管生來靦腆,動不動就難為情,查爾斯還得做威爾士王室的王子,英國的幸運儿,年近22歲,風華正茂,王位在未來等著他——接近他的那些女子,就算根本無福嫁給王子,滿腦子想的也無非是這些。在王儲面前,她們撒嬌作態,搔首弄姿,賣弄風情,如馬戲團的一群動物。當此情境,就算他再好女色,也難動于衷。他希望她們愛的是他本人,他的智慧,他的教養,他的幽默感,可惜她們看到的只是王子。透過她們的眼睛,查爾斯王子看到自己魅力盡去,只剩下一個長長的馬鼻子,一對猩紅色的耳朵,不過是一只丑小鴨,一只癩蛤蟆。
  可面前這位姑娘,盡管人高馬大,頭發凌亂,卻絲毫沒使他不安。她不算漂亮,這不假,但她有更可貴的一面。有活力,吸引人,身上洋溢的精力足以感染四周。一下子,他仿佛覺得与她相識已久。在她的撫摩下,他的愛馬在他頸中親熱地吹气,這時她對他說了些什么呢?在溫莎大公園,在這樣的一個日子里,在泥泞的草地上,有什么可以談論的呢?——馬!當然是馬了。對一個典型英國人來講,馬是他生命中最大的快樂之一。像所有土生土長的英國人一樣,查爾斯在對馬、狗和鄉村的迷戀中長大。早在童年的幼儿園里,他就常看著排得整整齊齊的木馬出神,看妹妹安妮每晚虔誠地為它們卸鞍。他媽媽在她這個年紀時也做著同樣的事情。伊麗莎白女王喜愛養馬,也愛賽馬。安妮是歐洲賽馬的女子冠軍。菲力普親王熱衷于馬球,卻苦于身患關節炎,只能坐上套好的馬車。而查爾斯接替了父親傳下的薪火,15歲時,就在溫莎公園的這塊草坪上迷上了這項激烈而微妙的運動。在這儿,他如魚得水。同樣,作為典型的英國人,卡米拉也懂得如何欣賞馬球,如何對賽馬的肩寬体長、种類純雜作出恰如其分的評价。
  整整一個多小時,他們交談甚歡,气氛漸濃,近于旁若無人。他們說著,盡情地笑著。卡米拉滑稽、直爽,言談中帶著荒謬和自嘲,讓人無力抗拒。查爾斯不時地暴笑出聲,像個小男孩。他很久沒有這樣笑過了。他們只相識了几分鐘,話題卻已此浮彼起,絕無冷場。他們有相同的气質,相同的興趣。連英國人典型的幽默感,都在他們身上不謀而合。
  “你知道嗎,我曾外祖母是你曾曾祖父的情婦,挺好玩吧?”命運開的一個玩笑。艾莉絲·科普爾,這個深受卡米拉羡慕的長輩,常年做愛德華七世的情婦,把他迷得神魂顛倒。她這個情婦的身份名正言順,1910年國王咽气前,王后亞歷山大還請她到國王床前看望。兩女在侍,垂死的國王最后想到的卻是他的愛馬,追著問賽馬的結果。艾莉絲·科普爾……查爾斯熟知國家和家族的歷史,自然也知道在那個思想狹隘卻相當美好的時代,王后与花瓶情婦遷就共處的公開關系。在白金漢宮的私藏品中,他最欣賞的是一件奢華的法伯爾香煙盒,黃金与琺琅鑲底,一條鑽石制成的蛇盤旋其上,給人十足的快感。1900年,艾莉絲把它作為圣誕禮物送給情人。國王死后,成為王太后的亞歷山大慷慨地將它物歸原主,而原主艾莉絲又同樣慷慨地把它作為禮物轉贈給新王后瑪利。世紀之初,人們已懂得如何處世了……
  艾莉絲·科普爾不僅漂亮,而且風趣。有一天,她的國王情人送給她禮物,并對她說:“我在你身上花的錢,足夠買輛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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