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怪人吳稚暉


  吳稚暉名眺,后改名敬恒,字稚暉,無錫人背后稱他為吳瘋子。他家在無錫与武進交界的雪堰橋,橋南屬無錫,橋北屬武進,吳稚暉的家在橋北,應該算是武進縣人。因為他六歲喪母后寄居在無錫江尖外祖母家,在無錫長大,在無錫受教育,說得一口地道無錫話,所以他在多數場合自稱無錫人。
  吳稚暉是個怪人,但并不瘋。他聰明好學,先后從張鼎臣、侯翔千、孫伯肅等名師學習經史和古文辭,16歲就以文章初露頭角,還練得一手好書法。23歲考取秀才,25歲入江陰南菁書院,鄉試中舉人,但在北京會試中卻名落孫山——因為他不愿學也做不好八股。
  “吳瘋子”這個外號,大概是由以下几件事情造成的:
  有一天,滿族大官僚江蘇學政溥良坐著八抬大轎經過孔廟前,在下馬碑前沒有下轎,吳稚暉就气憤地拾起磚石向轎中亂擲,弄得溥良衣帽歪斜,十分狼狽。差役把吳稚暉捉住了,他大聲宣稱:“南菁書院學生吳稚暉是也!”溥良命送交無錫縣教諭查究。藩台、臬台、將軍、學政,是巡撫以下的几位主要助手,學政則相當于今天的“文教副省長”。教諭很難處理,就將吳稚暉轉送南菁書院。院長黃玄同卻對吳的尊孔精神頗為欣賞,只給予羈押三天、游街示眾的處罰。溥良也怕事情闖出去會有“非圣蔑賢”的名聲,只得說几句嚴加管教之類的話就算了事。
  以后,茂名楊頤放了江蘇學政,竟公然在畫舫宴客,微服狎妓。吳稚暉約同學田其田,穿了四開褲箭袖袍,頭插松枝,插上紅蘿卜,手持草紙一束,不穿褲子。上船后,故意跌了個四腳朝天,還大呼“生員叩見大人,請嘗花酒三杯”。楊學政大怒,一面命把兩個瘋子赶走,一面查明來歷,命黃玄同將此二人革去秀才,赶出書院。黃玄同与廣東梁鼎芬等人認為,生員冒犯學政理當有罪,但學政微服狎妓也該處分,此事經過許多周折,最后以停學了事。
  戊戌政變以后,吳稚暉的尊孔忠君思想發生了大變化,成了江南維新派的活動分子。知縣以“吾聞用夏變夷者,未聞變于夷者也”為題,命生員作文。吳稚暉就在《無錫白話報》上發表文章說:“八股若存,中國必亡;不耕不織,咬文嚼字,又有何用?武場考試和猴戲沒有分別。甲午一戰,弓箭与洋槍之不敵已可分曉,為什么還要啃著狗骨頭不放呢?”為此,吳稚暉在國內待不住了,就東渡日本考入了高等師范學堂。
  光緒二十八年七月,有自費留學生蔡鍔等9人,打算進日本成城學堂然后升入日本陸軍士官學校。當時進士官學校主要有兩條途徑,公派學生先在官辦的振武學校讀完三年,成績合格即可免考進入士官學校,自費生則需在日本成城學校——此校有“士官生搖籃”之稱——畢業。而中國人進入成城,是必須由駐日公使出具身份證明的。當時的駐日公使蔡鈞是個頑固守舊派,不肯為蔡鍔等維新人物作保,于是吳稚暉和孫叔方等就率領20余留學生到公使館靜坐,蔡鈞非但不允,還要求日本警察廳以妨害治安罪逮捕了孫、吳等人,日警方判處“遞解回籍”,這就是轟動一時的“吳孫事件”。
  當吳稚暉、孫叔方等人被押至日本上新橋火車站時,梁啟超、吳震修、張秉彝、侯毅始等人都從橫濱赶來道別。次日押至神戶,吳稚暉憤怒不已,即留下絕命書,在登輪時跳人海中,以死抗議,幸經救出。梁啟超為此曾在《清議報》著文道:“吳君之被逮也,以為士可殺不可辱,欲以一死喚醒群夢,引起國民利權思想。”這是确切的評議。此時,蔡元培恐中途再生事故,特地赶到神戶陪同吳稚暉同船回國,以后又一起創立“愛國學社”,創辦《蘇報》鼓吹革命。
  這三件事只有吳稚暉做得出來,确實都有點“瘋”。成為党國元老之后,不瘋了,但仍然是個怪人。他一生不做官,孫中山就任臨時大總統時,曾要他出任教育總長,吳稚暉回答說:“我愿任奔走之勞,做宮我是做不像的。”在總統府住了四天就到上海商務印書館當編輯了。蔣介石几次要他出來做官,他說:“我是無政府主義者,脾气也不好,不敢當呀!”終其一生只當了個中央監察委員,而且是個從不辦公事的委員。教書當編輯,窮得無米下鍋了,就挂單賣字。吳稚暉的篆書居當時四大書法家(還有胡漢民的隸書,于右任的行書,譚延kai的楷書)之首,很有名气,維持他規定的“兩粥一飯,小葷大素”還是不成問題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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