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貝格霍夫


  1936年希特勒在改建(實際是擴建)瓦亨費爾德之家之前,首先改造了自貝希特斯加登至上薩爾茨堡的陡峭的道路。過去冬天結冰以后,汽車走在上面十分危險。希特勒打算在路面之下舖設供暖設施。
  在改建過程中,這座小小的瓦亨費爾德之家并沒有被触及,根据希特勒的愿望,它被完整地保留下來。在希特勒与來自位于泰根湖畔的格蒙德的設計師德加諾制定出設計方案之后。1936年3月便開始了“貝格霍夫”的建設工程。在這座古老的房子里,“農民間”里只打通了一堵牆,修建了一個半圓形的門,穿過這個門可直接進入連接在一起的新樓大廳。二層的門通向希特勒的房間和愛娃·布勞恩的房間,以及管家和其他服務人員的房間。瓦亨費爾德之家閣樓里有兩個房間是供我們使用的(秘書室)。小房間是淺藍色的,大房間是紅色的并有一個陽台。
  在瓦亨費爾德之家,寬敞的半圓形門上挂著沉重的深紅色門帘,打開門帘是通向大廳的几級木制台階。大廳內的陳設明顯帶有特羅斯特教授女士的特征。她是希特勒非常賞識的特羅斯特教授的夫人。正當希特勒布置他的慕尼黑住所時,布魯克曼夫人帶他到慕尼黑聯合工厂,參觀由建筑師特羅斯特設計的家具。希特勒馬上看中了這种風格素雅的家具。特羅斯特借此机會還讓他看了由他設計、但未得到審查委員會通過的重建被燒毀的慕尼黑玻璃宮的設計方案。希特勒很欣賞這些方案,后來讓人根据這些方案建造了“德意志藝術之家”。特羅斯特還設計了“褐色大廈”和“元首大廈”。希特勒授予他教授頭銜,在他去世以后,這一頭銜轉授給了他的夫人。
  特羅斯特夫人是室內裝飾建筑師,并且部分地繼承了她已故丈夫的工作。根据希特勒的吩咐,她設計了織花壁毯、室內擺設,還設計了任命戈林為帝國元帥的證書和元帥權杖。特羅斯特教授和海因里希·霍夫曼帶領希特勒參觀過將在德國藝術之家展出的圖片和雕像。她是一位知識淵博、落落大方和非常熱情的女子。
  瓦亨費爾德之家過去的農民間改作了客廳。這是貝格霍夫最舒适的地方,廳內有一個常常令人惊歎的綠色壁爐,在這里,人不多的時候還可以打破禁煙規定吸一吸煙。因此,這是個很受歡迎的房間。布呂克納的女友索非·施托克很有藝術天才,她在瓷磚上生動地繪制了反映貝格霍夫生活的各种各樣的圖案。
  樓內,特別是大廳里的溫度總是低的,雨霧天气尤其如此。所以人們,尤其是女賓們喜歡坐在廳內溫暖的瓷磚壁爐周圍的板凳上。另外,人們還喜歡在窗戶右邊已不太引人注目的書櫥基座上就坐,書櫥內擺放著邁耶的百科詞典等,談話中出現有爭議的問題時,希特勒經常查閱。倘若客人當中就某個問題的具体細節,如河流的長度、一個城市的居民人數等問題出現意見分歧時,常常要借助于百科詞典。希特勒也經常被許多問題難住,為求得准确的答案,他要查閱兩种不同版本的百科詞典。
  盡管書櫥基座旁的坐位极不舒适,但每個人都還想有個坐位。書櫥緊挨著窗戶下面的那個凳子,這是希特勒慣常坐的位置。
  當希特勒和愛娃·布勞恩告辭回到樓上去之后,其他客人仍然聚在這里,還想在就寢之前再喝上一杯香檳酒。在所謂“正式的壁爐聚會”結束之后,人們還要輕松一下,因為同希特勒在一起時,大家感到不自由,不像坐在有墊子的木凳上、手臂撐著桌子那樣自在、隨便。希特勒一走,這里的聲音常常要高几倍,尤其當紹布和霍夫曼這兩位好辯者爭吵起來時更是如此。
  經過改建,人們可以從書櫥旁邊的門走出來,穿過過去的玻璃房,即現在的“冬園”,直接上平台。天气好時,客人們飯前都聚在這里(天不好時在客廳里)等候希特勒。愛娃·布勞恩一般都是最后一個到達。每當希特勒到后,他總要先吻一下包括女秘書在內的所有女士的手以示問候。如果客人們到齊了,身穿黑褲子白上衣的仆人就對希特勒說:“我的元首,一切准備就緒,請您領某某夫人就坐。”然后希特勒便向這位夫人伸出胳膊,帶她入席。尾隨其后的總是馬丁·鮑曼帶著愛娃·布勞恩,其他客人隨便跟在他們后
  客人們緩緩進入寬闊的過廳,首先映入眼帘的是那令人贊歎的大型圓柱支撐著的漂亮拱頂,穿過這個廳,便可看到用紋理清晰的松木制成的寬敞樓梯,從這里上樓,東邊即是餐廳。餐廳的兩扇大門兩側站著兩個個人。長方形的餐桌兩旁擺著可供24個人坐的帶扶手的紅皮椅子。
  餐廳正面的盡頭是一個半圓形的小廳。天气不好時,習慣早起的人就在這里坐在圓桌旁隨意地就餐。但大多數人還是在自己的房間里吃早飯。如果天好,大家就在平台上吃早飯。白色的細瓷器上是手工繪制的阿爾卑斯山山花,如龍膽花、杜鵑花和歐洲构蘭。
  如果中午或者晚上餐廳里的大桌子不夠用,人們就在隔壁再擺上一張“小桌子”,主要是供副官們使用。餐桌的附近,有一個備餐台,台面是用手工畫的瓷磚鑲嵌成反映貝格霍夫生活的圖案。例如,有一塊瓷磚上的圖案是這樣的:恩德雷斯女士端著一碗盛滿肉丸的碗。恩德雷斯女士在勞巴爾女士离開貝格霍夫后曾短期為希特勒操持過家務。在這個大廳的右側矗立著一個帶玻璃門的陳列柜,里面擺放著精美的瓷器,這是維尼弗里德,瓦格納送給希特勒的禮物,以及手工畫的瓷盤和瓷碗。
  希特勒總是坐在餐桌的中間,面對窗戶正面,眺望著遠方的群山。坐在他右首的女士每餐輪換一次,女秘書也包括在輪換的范圍以內,但坐在他左首的始終是愛娃·布勞恩和馬丁·鮑曼。坐在希特勒對面的是主賓。
  希特勒很講究餐桌的布置,要求精美地擺放鮮花。一他認為,餐桌上裝飾美麗的鮮花本是一件自然的事情。裝飾所需的鮮花都是柏林和慕尼黑的第一流花店提供的。舉行國宴時,餐桌上布置得非常漂亮。當你看到用小桃樹、長柄玫瑰、稀有蘭科和馬桑以及其它珍貴花木把房間裝扮成花的世界時,就會得出這樣物結論:用于裝飾的費用遠遠超過飯菜本身的价格。所以這總是人們議論的話題之一。
  瓷器都是根据希特勒的設計制造的。盤子的中間是燙金的國徽和展翅的老鷹,左右兩側是用拉丁体寫成的希特勒姓名的第一個字母“A”和“H”。銀餐具也是按照希特勒的設計制造的。餐具的中間也有老鷹,左右兩側為拉丁体的“A”和“H”。
  飯菜本身都屬于家常便飯。一般有揚、肉、菜、色拉和甜食·希特勒的家被管理得井井有條,好像一家經營有素的餐館。馬丁·鮑曼在山上建造了一個溫室,這里每天都可以提供新鮮蔬菜。牛奶、雞蛋、紅醋栗和黑茶槽子汁以及葡萄和苹果汁,都是從農場運來的。蜂蜜是由上薩爾茨堡林區和克爾施泰因的蜜蜂場分別提供的。當希特勒認識到啤酒花有鎮靜作用時,后來他也喝專門為他釀制的啤酒。
  30年代初期,希特勒最愛吃的菜是白豆、豌豆和扁豆、蔬菜和色拉拼盤。戰爭期間,自從有了營養師專問為他做飯之后,他的膳食才改成了比歇爾一本納特种飲食。
  希特勒對肉很反感,据尤里烏斯·紹布講,在他外甥女格莉死后,他變成了一名素食主義者,他深信吃肉會使人無力。他還以馬、一公牛和大象為例,說這三种食草動物都有很大的气力和耐力,“与此相反,狗作為典型的食肉動物,稍一出力便把舌頭搭拉出來。”他認為,肉是一种無生命力的腐爛的東西。另外他也不喜歡屠宰場里宰殺動物時使用的那种殘忍的作法。
  有一次他同阿達·克萊因談起過這方面的事情。當我提到希特勒就食肉動物發表的議論時,他想起了發生在1926年的一件事。在复活節的一個下午,阿達·克萊因与希特勒一起到園丁廣場劇院觀看吉卜賽男爵的演出。演出結束之后,他們來到坐落在蒂爾施大街對面馬克西米利安大街上希特勒經常光顧的地方——維多利亞咖啡館(今稱羅馬飯店)吃飯。
  希特勒為自己訂的是幼鹿肝。服務員給他端上來很大一塊。希特勒問:“這是一只動鹿的肝嗎?”“不是,”服務員答道,“是兩只鹿的。”希特勒對阿達說:“人真是一种凶惡的猛獸。為了使貪吃之徒過口癮,兩只無辜的動物又得獻出生命。我相信,總有一天我將成為素食主義者。”
  格莉死后,他真的成了素食主義者,并且不厭其煩地常常在吃飯的時候談到屠宰動物的野蠻作法。每當他談起這些時,愛娃·布勞恩就懇切地向他使眼色,讓他不要再談下去,因為這樣做會影響客人的食欲,然而他卻誤認為布勞恩這樣做是表示贊同他的看法。
  与此相反,每當他談到他的食品,即素食是怎么得來時,便陶醉在詩一般的意境之中。他說,你看那田野里的農民,邁著緩慢的大步,大幅度地擺動著手臂向地里撒种子。撒下的种子在地里發芽、出土、發育成長,以至于形成波浪滾滾的綠色海洋,在太陽的光照下又慢慢變成金黃色。“僅僅這番情景就足以使人回到為人類提供了過分丰富成果的大自然中去。”說完之后他總要聲明,他無意迫使別人采用他的飲食習慣,否則最終可能會導致沒有人再接受他的邀請。
  他經常回憶起他年輕時愛吃的菜。例如他母親有時為他做的面團加酸模醬。經常應希特勒和愛娃·布勞恩的邀請到貝格霍夫作客的地道的維也納人馬里奧·舍恩曼,有一次輕率地表示愿為希特勒做這道菜。第二天,她圍著白色圍裙,在貝格霍夫廚房里大張旗鼓,興師動眾,把一切搞得亂七八糟。結果做出的面閉硬得像石頭,根本不能吃。愛跟老鄉逗著玩的希特勒,于是開了一個玩笑,把這位吹噓自己烹飪藝術如何高超的人戲弄了一番。她在多瑙河畔梅爾克市附近擁有一座城堡,希特勒說:“你可以用面團當炮彈來保衛你那座由塔樓防衛的城堡。”几年以后,希特勒還不斷談起舍恩曼沒做成功的面團。
  宴會結束后,他總是先吻一下愛娃·布勞恩的手,然后再吻女主賓的手。席間,愛娃很少与別人聊天,至少在最初的几年里是這樣。后來,當她變得自信一些了的時候,她也視情緒好坏与別人聊聊天。如果希特勒在用完餐之后,還繼續談論他喜歡的話題,而不宜布宴會結束,這時她就很不高興。她從不隱諱她的煩躁情緒。在她對希特勒可以施加影響的戰爭年代,她甚至敢于向他表示不滿或者大聲詢問時間。在這种情況下,希特勒就毫不猶豫地停止他的談話,宣布宴會結束。
  戰爭爆發以前,希特勒在上薩爾茨堡吃完午飯總要散步去克魯弗勒的“小茶館”,他身穿一件又長又大的不順眼的揭黃色風衣,頭戴一頂极不協調的帽子,打著一把用來遮住他那雙敏感眼睛的大傘。所有的攝影師都怕他來這手儿,因為這樣他們只能照到他臉的下半部。
  遇到這种情況,十分注重儀表的愛娃·布勞恩總要責備他几句,然而希特勒卻并不理會。只是在她反复地批評希特勒認為不應該批評的事情時,他的臉上才表現出一些不滿。有一次,愛娃批評他走路時肩膀向前晃得厲害。他滿不在乎地說:“這是壓在我身上的沉重的优點!”
  戰爭期間,他在散步時喜歡穿一件黑色斗篷。他穿過農場旁邊的草地沿著整洁的石子路走著,他右手拄著一根拐杖,左手牽著他那愛不釋手的漂亮警犬。散步時他總愛与他的伙伴閒聊。這個伙伴主要是這一天剛剛新來的客人。
  經過半小時愉快的散步之后,來到“小茶館”,這個建筑是1937年由菲克教授設計建成的,外形是一座不太高的尖頂亭閣。希特勒站在裝有護欄的凸石上,兩只手拄著拐杖,眺望貝希特斯加登和薩爾茨堡的風光。施佩爾說希特勒不會欣賞風景的美,這個說法是錯誤的。希特勒每次都站在凸石上等待,直到客人全部到齊同他一道觀賞薩爾茨堡的風景為止。
  只有在客人都到了這個眺望處,且觀賞了一會儿美景之后,希特勒才領客人們進入茶館。先在前廳里脫掉外衣,然后在舖有大理石地面的壁爐間里。在安排就緒的圓桌旁邊的印花沙發椅上就坐。
  透過茶館南面又高又窄的窗戶,可望見遠方的群山。房子北面的牆上、壁爐的上方懸挂著一面鑲金邊的鏡子。鏡子里映照出水晶玻璃的皇冠燭台和插著黃蜡燭的壁燈。我從未見人使用過這個壁爐。作為熱能的來源它實際上是多余的。因為在紅色大理石板底下裝有地下取暖設備。
  克普弗勒這個小茶館成了人們每天光顧的地方,而克爾施泰因山上的茶館則很少有人去。它坐落在海拔2000米高處,空气稀薄,希特勒感到不舒服。對他來說,山頂上的這棟房子只不過是用來使外國元首愉快的珍品。
  有時他非常自豪地談到,僅僅這條緊靠著山坡修成的通向克爾施泰因的公路就足以令游人神往。山中開掘的隧道連同那令人贊歎不已的黃銅纜車和貝希特斯加登地區雄偉的群山都給游人留下了深刻的印象。克爾施泰因的建筑是馬丁·鮑曼的杰作,這個建筑和農場都是在他的倡導下搞成的。
  在這個小茶館里客人們大多都喝茶或咖啡,而希特勒和愛娃·布勞恩則選擇了吃馬克力。蛋糕的品种繁多,很吊胃口。然而希特勒卻不管別人,總是要他喜歡的苹果蛋糕:下面只有一層薄薄的含熱量低的面粉,上面放的全是苹果片。后來,茶館里還增加了法國白蘭地和利口酒。
  体重多了几公斤對希特勒來說不是一件個人的事,而是一個政治事件。体重的增加往往是由于腹部和腰部以下發胖所致,而這將使他難以系好上衣中間的紐扣。所以,一旦他發現体重增加了,特別是在党代會召開前夕,他就立即放棄所有的甜食,只吃很少一點東西。
  每當希特勒要采取減肥行動,總要提前宣布:“我不能再吃這么多,我發胖了,必須減下來!”通過節制飲食,他很快就能取得預期的效果,他非常得意地說:“好啦,現在我又恢复了原來的体重,我在過去的14天里減了7公斤重量!”他減肥并非出于虛榮,而是出于一种良知,如果一個演說家營養過剩,人民對他就不會有什么好印象。一想到別人會借机取笑他,他就非減肥不可。盡管戈林的身材也很肥胖,但他不在乎,他還是該吃多少就吃多少,莫雷爾教授同樣如此。
  由于怕招致別人的取笑,所以在他接管政權之后,他再也不穿著皮褲子,即“緊身節日服”或浴衣拋頭露面。他認為這類服裝對于國家元首來說是不屑考慮的。
  在茶館里,希特勒喜歡听快活的故事。所以他特別歡迎能夠滿足他這一需要的人在場。人們愛听的故事有:例如用漢堡方言講述的《小艾爾納》系列故事和《博比伯爵笑話》等。當著他的面是不能講下流笑話的,每當有這种情況出現,他的眼睛里便放射出責備的目光,告誡講得津津有味的人要收斂。
  給他講述刺激性的故事倒還可以。例如博比伯爵怀著悔恨的心情告訴了他的朋友一樁由于一時疏忽而犯的錯誤,說最近他被一名女舞蹈演員請到其住所,他們先喝了茶,然后又一起洗了澡,他与那個女人是不是干了些什么勾當,這個念頭一直令他不安。類似這樣的故事他還是可以接受的。在座的人也經常相互嘲弄。例如我記得戈塔爾博士和迪特里希博士有過一次談話。迪特里希博士說,在浴盆里他的思路最敏捷,對此戈培爾博士說:“那你就應該多洗澡,迪特里希博士!”有時希特勒樂得眼淚都流出來了。
  新到貝格霍夫的客人,自然被馬上邀到茶館,他們非常高興能得到這种特殊的待遇。他們的到來使談話充滿了熱烈的气氛,否則就總是那么一伙人長時間在一起侃個沒完沒了,都厭煩了,即使希特勒由于過度疲勞在輪椅上睡著了,人們也還得繼續侃下去。一旦話音停止,他馬上就醒。
  如果希特勒發現在茶館里的大圓桌旁有人頭挨頭竊竊私語,或手里拿著文件、畫報或其它類似的東西指指點點,他便來了神。他恨不得馬上知道他們在談些什么,就問:“有什么新情況嗎?”他這种好奇心理不時被聰明的客人巧妙地利用。用這种辦法使他講出他平時不輕易講的事情。
  例如希拉赫夫婦喜歡隨身攜帶美國雜志。有一次雜志上刊登了一些從事軍事工業的美國婦女的照片,還有一張美國婦女站在赫林根湖里相互打著玩的照片。希特勒對此進行嘲笑,認為這類照片特別是后面那張令人惡心。
  當我們還沒有离開茶館的時候,愛娃·布勞恩就打發仆人前去查看柏林的宣傳部運來了哪些新影片。如果希特勒不在大廳里開會,愛娃·布勞恩搭車(車內有副官、仆人和她的狗布隆迪)返回貝格霍夫之后就安排放電影,電影結束后,客人們便回房換衣服,准備吃晚飯。
  像吃午飯時一樣,客人們還是聚在客廳里。人們要么圍坐在溫暖的瓷磚壁爐旁,要么圍坐在正方形的大桌子旁。一盞吊燈散發著和煦的光,給人以舒适感。大家在等著希特勒。此時他不是在二樓辦公室里就是在隔壁的大廳里与人談話。談話總是放在首位。所以,大多數情況晚飯的時間要大大推遲。
  希特勒一進入客廳,還要重复午飯開始時的那一套。仆人照例向希特勒報告飯菜已備全,領哪位夫人人席等等。
  晚上的气氛更加輕松,談話更加無拘無束。女士們的穿著也更加講究,并且都要化妝。愛娃·布勞恩的妹妹習慣把口紅抹得很濃,希特勒便借題發揮,經常一而再、再而三地講述用巴黎的廢水制造口紅的故事。每次愛娃·布勞恩都皺起鼻子,無可奈何地求他:“唉,得了,還是不要講了吧!”巴黎廢水的故事是希特勒特別愛開的玩笑,所以他經常重复。
  1926年阿達·克萊因和她的一位朋友到音樂廳廣場去,走到慕尼黑德維希大街時偶然碰上了希特勒,他便跟她們一起去了。當一位化妝得十分妖艷的女士坐著敞篷汽車路過時,希特勒說:“現在我才知道,為什么有那么多男子生胃病。他們接吻時把口紅都吃進去了!”
  也還有下面這种情形:希特勒從擺在他面前桌子上的花束上摘下一朵非常漂亮的花,送給一位女士。他希望這位女士把它插在頭上或衣服上。有時他還另搞一朵花送給同一位女士,因為按照他的審美觀,這种打扮對這位女士更為适宜。
  希特勒早年就喜歡向女人獻媚。阿達·克萊因還記得,1933年人們在褐色大廈為歡度复活節在桌上裝飾了埃卡德小房子,希特勒將小房子里的一只黃色的棉花小雞取了出來,然后抓住阿達的一只手,將它張開,輕輕地把小雞塞了進去,再把手合上。
  晚上,人們常常要在桌旁多坐一會儿。飯后,如果希特勒還要在大廳里与別人談話,人們就在九柱戲球場放電影或玩球。但這种情況很少,因為球滾動的聲音對大廳的干扰太大。
  這樣,我們宁愿坐在客廳里等候希特勒結束他的談話。大廳內談話的聲音很低,因為大廳与客廳之間只隔著一層絲絨門帘。談話一結束,仆人拉開門帘,希特勒走了出來。一般情況下,他都問:“還想在壁爐旁坐會儿嗎?”這便是在壁爐旁度過整個晚上的開始。
  客人們從客廳里出來,向下走五個台階進入希特勒喜歡的大廳。這個廳很高,近200平方米大。地上舖著草莓色的氈子。走上三個大理石階梯便是壁爐前擺放坐位的地方。廳內家具很少,兩個大柜子,窗戶的右邊是坐人的地方,一張大會議桌,一個地球儀,左邊是一個座鐘。另外還有一架鋼琴和几個小柜子。其中一個大柜子上的把手,是手工雕刻的引人注目的男人頭。里邊存放著榮譽市民證書、古老的兵器等諸如此類的東西。在另外一個帶玻璃門的柜子里,擺放著古老的錫制用具。織有生動的狩獵圖案的漂亮壁毯遮住了牆上放電影用的洞孔。
  大廳的牆壁上懸挂著由大師們作的大幅油畫,每隔一段時間要換上一批新的。希特勒喜歡的一幅名為《娜娜》的畫,經常懸挂在靠近壁爐的地方。它是由安澤爾姆·費爾巴哈(費爾巴哈多年的羅馬戀人、鞋匠的夫人)所作。在大廳側面牆壁上挂著一幅是博爾多納畫的穿著紅色衣服的美人像,在它附近的五斗柜上擺著与她的衣服顏色一樣紅的石竹花。
  這間深棕色花格平頂的大廳內白天最令人難忘的毫無疑問當屬那扇极大的窗戶,它可以升降,從窗戶里可以望見山下雄偉的景觀,真像是一幅畫的鏡框。窗前有一張用溫特斯山的大理石做成的大桌子,開會、談話時如需要攤開方案之類的材料,這張桌子是再實用不過了。
  廳內的壁爐是用墨索里尼贈送的卡拉拉大理石建造的,壁爐旁邊擺著黑色皮沙發,看上去很气派。与大廳的規模相比,這些沙發還算得体,但坐上去极不舒服。因為坐位的面積太大,人的背部根本挨不上靠背。剛剛在壁爐旁坐定時,人們尚能刻板地坐在坐位的前沿上。整個晚上女士們迫切需要更舒服的坐位,后來索性把腿也放到坐位上去了。根据人數擺放了相應的彈簧沙發椅,前面再擺上茶几,這种作法使人感到舒服多了。
  壁爐不是每天晚上都生火。希特勒的固定坐位在壁爐的右側,兩位女士中間(他的右邊是愛娃·布勞恩的固定坐位)。何時生火由希特勒決定。在多數情況下,都是由希特勒提起一個話題,一旦他對某個話題產生了興趣,便抓住不放。有時他沉默得令人壓抑,迷迷糊糊地度過一個晚上。但一般情況下,假使他不愿再講話,就提出一些可以使自己脫身的問題,如他說:“想听听音樂嗎?”大家高興地表示贊同。
  樂柜一直是由馬丁·鮑曼負責使用的,放在大廳的前部、窗戶的右邊。馬丁·鮑曼掌管的全部唱片中,大家尤其喜歡的有:布魯克納和貝多芬的交響樂和理查德·施特勞斯、胡戈·沃爾夫、勃拉姆斯、貝多芬、舒伯特和舒曼所做的曲子。使我記憶猶新的曲子有《神界的黃昏》、《醒來吧,孩子》、《舉起閃光的杯》、《崇高的心靈》、《沉浸在幸福中的愛情》、《漫游他鄉》、《獨自在春園散步的朋友》和阿依達的最后一幕《封墓》。希特勒非常喜歡理查德·瓦格納的作品,特別是《特里斯坦与伊索爾德》,希特勒在提到這部作品時說:“愿這部作品的曲子伴隨我去見上帝。”希特勒認為理查德。瓦格納是“用音樂思想來复興德國文化的人”。在他看來,瓦格納的音樂語言“如同上帝的啟示”。瓦格納的几出歌劇他百看不厭。此外他從不錯過參加拜羅伊特戲劇節的机會(如1936年西班牙戰爭時)。他不僅在財力上支持拜羅伊特戲劇節,而且還計划讓德國各界人民以某种徒步朝圣的形式去參加戲劇節。《德國勞動陣線》組織工人和職員到拜羅伊特進行“歡樂帶來力量”的旅行,這一舉動激發了各階層人民對瓦格納作品的熱情。
  然而,希特勒不僅喜歡嚴肅的音樂,而且也很愛听輕松愉快的音樂,特別是《快樂的寡婦》、《蝙蝠》和《吉卜賽男爵》。如果整個晚上都是听音樂,有几位先生就主動到客廳里去坐。特別對有時爭吵得很凶的海因里希·霍夫曼和尤里烏斯·紹布來說,似乎听音樂為他們提供了一個明辨是非的机會。如果他們爭吵的聲音太大,希特勒就吩咐仆人到客廳里請他們“要小聲點或回到壁爐旁邊來”。
  這种情況下希特勒常常提起他那些不懂音樂的陪同使他處于很尷尬的境地。他說:“看歌劇時,我老得留心我的先生們不要發出鼾聲。在看《特里斯坦和伊索爾德》時,霍夫曼几乎倒在包廂欄杆上。我不得不叫醒紹布,讓他過去把霍夫曼弄醒。布呂克納坐在后面,已發出鼾聲。簡直可怕!”
  希特勒講的這類助興的軼事自然常常引起包括愛娃·布勞恩在內的所有人的開怀大笑。如果談及的話題不合愛娃的口味,她馬上會表現出來,希特勒也從不忽略這一點。遇到這种情況,他便輕輕地撫摸她那搭在沙發靠背上的手,同她悄悄私語几句,愛娃便上樓去了。當接發現希特勒對另外一位女士“過于”殷勤時,她也常常這樣离開。
  例如,1938年除夕,格雷特爾·斯勒察克給我寄來一封信,讓我不要當著任何人的面交給希特勒。所以,當他要离開大廳時,我把他叫住了。在所有的客人都到地下室九柱戲球場去了之后,他挽著我的左胳膊,同我單獨在大廳里踱來踱去。我穿著一件淺褐色絲絨透明長裙,配上白狐披肩,顯得華貴。除夕晚餐之后我有點醉意,穿上這套夜禮服使我增加了一份自信和勇气。我把信交給希特勒之后,把格雷特爾·斯勒察克贊揚了一番,真像是在為他們說媒。我堅信他同意我的觀點,而后我接著說:“我的元首,愛娃這個人對你并不好!”
  他不但未對我這句冒失的話表示反感,反而好笑地看著我說:“她做到這個程度就夠了,夠了!”也就是說,他們之間根本就談不上像某些粗制濫造的作家在1945年以后所描述偽那樣偉大的愛情。
  顯然,希特勒對我在除夕之夜那种說媒的行為非常開心,他當時并未准備离開大廳。看來我們單獨在大廳逗留的時間過長了些。因為正當我們談興正濃的時候,愛娃·布勞恩突然出現在大廳,她很不高興地掃了我一眼,顯出一副受了侮辱的樣子對希特勒說:“原來你在這儿,我們大家都等你吶!”
  希特勒顯然沒有忘記這個插曲。因為几個星期后,他又談起此事,微笑著對我說:“那天晚上你有某种魅力!”除夕之夜,人們在大廳內的壁爐前還拍攝了集体合影照。希特勒請了那么多客人,這是他最后一次慶祝除夕。
  在大廳里最難忘的一次經歷是在1941年5月11日接受希特勒的一次口授。之所以這樣說,是因為他絞盡腦汁設法為他的副手魯道夫·赫斯飛往英國尋找一個具有說服力的措辭。希特勒閉口不談赫斯出走的各种原因,卻設法對此事加以解釋,但總也找不出合适的措辭。最后,當他把駕机出走說成是一個精神病患者的作為財,似乎才算滿意。這是我經歷過的一次最艱難的口授。
  希特勒是英國殖民政策的贊揚者。早在1926年他就對他最親近的同事說過:“我不希望珍珠從不列顛帝國的皇冠上掉下來。對人類來講,這將意味著災難。”例如,在戰前當德國公眾輿論贊揚印度解放運動時,他說:“我禁止我們的人跟著甘地瞎起哄)“自由不是用織布机,而是用炮彈爭取來的。”
  從他的許多言論中可以得出這樣一個結論:与英國結盟是解決世界政治問題最理想的辦法,這是他始終在考慮的一個問題。他認為,英國艦隊与德國軍隊聯合起來足以為世界政策奠定新的基礎。早在20年代希特勒就開始撰寫一本有關外交政策的書。1939年,英國剛剛宣戰,他當著我的面對赫斯說:“我的全部事業都完蛋了。我的書白寫了。”
  我認為,赫斯是唯一了解希特勒書中所闡述的那些思想的人,正因為他了解得太多了,所以才駕机飛往英國。
  這個大廳也是許多有意義的事件、訪問和會談的見證人。例如希特勒對溫莎公爵和夫人的來訪頗有好感。下午我從辦公室窗戶望見希特勒陪著公爵夫婦站在平台上,顯然他是在告訴他們前面每座山的名字。公爵夫人穿了一件儉朴的深藍色的毛料女服,頭發簡單地向兩邊分梳,在后腦勺上盤成一個發結。這般裝束使她顯得既雅致又高貴。
  無疑,她給希特勒留下了難忘的印象。晚上在壁爐旁他說:“如果可能的話,她無疑將成為一位好王后。”希特勒袒護為愛一個女人而放棄了英國王位繼承權的王子。他很遺憾——因為他把王子看作德國的朋友——王子沒有為他的事業而斗爭,況且這种斗爭還可以得到工人的同情。
  那天晚上,希特勒在壁爐前還談到几天前他剛剛接待過的印度伯爵、穆斯林領袖阿迦汗,他說,這位伯爵時常從他的國家的教徒們那里得到与他的体重相等重量的黃金,他是世界上最富有的人之一。与阿迦汗的會談經常引起希特勒的思考。比如,阿迦汗認為,如果查理·馬特爾在八世紀在圖爾和普瓦捷之間進行的戰役中不把阿拉伯人擊退,對歐洲來說,現在的情況要好得多。假如是這樣,整個歐洲就變成了穆斯林世界,歐洲就可以保持明智,人民就能夠和平地在這個大陸上共同生活。阿迦汗對歐洲的現狀進行過思考,希特勒很欣賞他的觀點。另外,希特勒還贊成伊斯蘭教的一些作法,尤其是不喝酒,不食豬肉并有四旬齋期。
  希特勒經常談到曾在貝格霍夫作過客的要員還有1936年來訪過的英國政治家勞合·喬治。希特勒說,勞合·喬治很稱贊貝格霍夫坐落的位置、建筑風格、室內擺設,尤其是窗外那一派美麗的山區景色強烈地感染著他。德國在克服失業、安排業余時間和醫療保險以及建立許多其它的社會設施方面所采取的措施同樣給他留下了深刻的印象。萊伊博士在他訪問貝格霍夫之前曾向他介紹過勞動陣線的福利設施。
  与此相反,漢姆生在貝格霍夫的訪問使希特勒很反感。那是1943年6月的事情。有一天,巴爾杜爾·馮·希拉赫在貝格霍夫吃午飯的時候曾談及漢姆生出席維也納記者大會的事,并且懇求希特勒請他到貝格霍夫來訪問。經過爭取,希特勒同意了這一懇求,漢姆生來到了貝格霍夫。
  在希特勒會見他時,我和克利斯蒂安夫人——我們就在与大廳只隔一個門帘的客廳里——听到他們大聲爭吵,于是我們就屏住气,靠近門帘。面對希特勒,漢姆生大膽地批評党區領袖特博文在挪威采取的措施。漢姆生很激動,泣不成聲地表達了要希特勒把特博文從挪威召回的愿望。也許因為漢姆生有些耳背,也許因為希特勒容不得別人批評,反正我們听到希特勒大聲對漢姆生說:“你冷靜點,這你根本不懂!”
  据說在1943年耶穌受難節那天,希特勒同我們坐在壁爐旁對亨里特·馮·希拉赫也講過同樣的話,這是她1978年告訴我的。我知道,那天晚上,愛娃·布勞恩在回樓上之前坐在希特勒的右邊,坐在希特勒左邊的是亨里特。馮·希拉赫。我也注意到,當別的客人閒聊的時候,希特勒和宇里特·馮·希拉赫談得卻很激烈,談的是几天前發生在阿姆斯特丹的一件事情。
  一天夜里,她被超乎尋常的響聲惊醒,她從飯店的窗戶望去,看到哭泣的婦女們被赶在一起,在漆黑的夜晚走過橋就消失了。第二天她從朋友那里獲悉,那是被流放的猶太婦女。她答應向希特勒談談這件事,后來她真的這樣做了。在她講完后,希特勒非常粗暴地說:“你冷靜點,馮·希拉赫女士,這你根本不懂。你是自作多情,猶太婦女与你有什么關系。每天都有成千上万的人失去寶貴的生命,而劣等人卻活在世上。這樣下去,歐洲的平衡就將發生變化,”說話的時候,他的兩只手如同兩只碗上下擺動。“100年、1000年以后歐洲將變成個什么樣子!”他以一种表明他要結束這次談話的語气繼續講到:“我只對我的人民負有義務,對其他任何人都沒有!”
  所有的客人都發現亨里特·馮·希拉赫惹怒了希特勒,當仆人來問是否需要再加些飲料時,大家顯然感到高興。午夜12點過后,戈培爾部長來了,他的到來使大家松了一口气。但是,沒過多久,戈培爾与巴爾杜爾·馮·希拉赫又發生了口角。戈培爾指責希拉赫在維也納奉行奧地利政策。希特勒說,“把希拉赫派到維也納去是一個錯誤,把維也納人吸收到大德意志帝國中來也是個錯誤。”
  希拉赫說:“……但是維也納人都是跟著你跑的呀,我的元首!”希特勒答道:“我對此根本不感興趣,我不要這些人跟我跑。”希拉赫激動地反駁說,情況若是這樣他就將放棄賦予他的使命。對此希特勒粗暴地說:“這你無權決定,讓你在哪儿你就得在哪儿!”
  第二天早上,死一般的寂靜籠罩著貝格霍夫。然而,這与希拉赫夫婦一大清早就不辭而別無關。整個山上。每天上午都非常安靜,這是根据馬丁·鮑曼的指令行事的。因為希特勒在晚上多數時候都要研究備忘錄等文件,一直工作到清晨才入睡,所以他起得很晚,一般都是快到中午才起床。
  所有住在他樓上的客人都必須注意這一點。人們不僅在臥室里走路要特別輕,而且上午還不能洗澡。還規定所有客人在平台上活動要安靜,這是愛娃·布勞恩同她的女友們在希特勒起床之前消磨時間的地方。施奈德女士是她真正的老朋友。其他的女士們、醫生和副官的夫人們中間,只有個別他喜歡的人有時跟她在一起,或陪她到她最喜歡的波爾托菲諾去玩。一旦有誰靠近了布勞恩,其他所有的女人就對這個人保持警惕,態度冷淡。在山上,常常形成某种獨特的圈子。
  自1944年開始,貝希特斯加登的田野上空也出現了敵机。警報常鳴,元首居住的地區被隱蔽起來。為對付敵人像襲擊大本營那樣有目的地襲擊貝格霍夫,希特勒早在1943年就在山里建造了地下避彈室,該建筑于圣誕節竣工。1945年多虧它才使我們得以保住性命。出了貝格霍夫后門,走几步路,穿過院子,然后進入一個鐵門,一直向下走大約65個台階,就到了山里的地下避彈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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