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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1


  
  煙塵未靖,強敵未滅,奉旨平亂的伊犁將軍慶祥卻匆匆回府,只是為了去同新姨太太倒鳳顛駕……號稱回疆芙蓉花的姨太太瑪達婭,耐不得空房寂寥,与精壯的下人大偷其情,卻被慶祥逮了個正著……芙蓉花貝齒咬碎,气呼呼地投奔了叛軍,那曾經為伊犁將軍寬衣解帶的玉手,這回,打開的卻是大清邊疆重鎮的城門……

  道光五年夏。
  火辣辣的太陽蒸烤著大地,到處是干燥,到處是憋悶,路上几乎沒有行人。就在這蒸籠一般的原野上,一匹快馬卷著煙塵、奔跑著,人和馬都汗水淋淋,灰蒙蒙,人也喘,馬也喘,這人仍不斷地揮動著馬鞭抽打著,“駕,駕,駕!”
  快馬直至午門,信使跳下馬,將身上背負的特急公文交到門口的護軍手上。護軍們不敢稍停,几個快傳,公文送到養心殿。
  道光帝正在午睡,忽然太監來報有回疆特急軍情報告,說著便呈上信使送來的特急公文。道光看罷,大吃一惊,龍顏大怒:“混蛋!一群廢物!”
  這告急文書是從回疆喀什噶爾辦事大臣永芹那里發來的,報告說:張格爾糾集布魯特人汰劣克、拜巴哈什等大規模叛亂,幫辦大臣巴彥巴圖帶領几百名官兵前去剿滅,結果全軍覆沒。
  如此軍情怎能不使道光震怒,能使几百名官兵全軍覆沒,可見這次叛亂的聲勢,而幫辦大臣巴彥巴圖向來以帶兵有方而威鎮回疆,竟然也死在叛軍手中。
  “唉!”道光歎息一聲,把文書放在御案上,冷靜地思考著:五年前,我初登大寶執政天下之時,回疆叛亂,究其原因是喀什噶爾參贊大臣斌靜胡作非為所致,總算色普征額出兵把叛亂平息了,但這群廢物不知為朝廷盡力,得過且過,放走張格爾,留下后患。斌靜、色普征額這群廢物無能不說,慶祥也夠猾,我多次催問他查處張格爾叛亂的原因,他一推再推給斌靜搪塞責任,不是長慶、福勒洪阿等人的聯名奏折,還不曉得斌靜竟在回疆搞什么‘服女役’,簡直是胡鬧,這等敗類臣子留之何用?回疆、回疆,我倒為之付出多大代价,撤除斌靜,重任台灣總兵武隆阿,可惜武隆阿也是無能之輩。今又換上永芹,原指望他能吸取以前教訓,重新整治一下回疆,想不到上任以來回疆局面更是一天不如一天。自去年到如今,不斷傳來文告,說張格爾再度鬧事騷扰邊防哨卡,你打他就逃,你退他又扰,這些騷扰也僅是撓撓痒,從沒听說有何大的舉動。騷扰就騷扰吧,多加防備就是了,怎么突然傳來告急文書,几百名官兵全軍覆沒,巴彥巴圖也陣亡了,情報是否屬實,永芹是否和斌靜一案有類似的情況,也不見慶祥那里有文書傳來。此事只有給慶祥發去一份諭旨,令他迅速查明几百官兵如何全軍覆沒一事,否則要他慶祥的腦袋。
  道光想至此,喝令太監侍候筆墨,完成緊急諭旨一封,速速送与伊犁將軍慶祥。
  慶祥正和姨太瑪達婭調情恭,忽聞朝中傳來特急諭旨,他也不敢怠慢,急急來到軍務廳恭閱諭旨。
  
  伊犁將軍慶祥:
  茲接到喀什噶爾參贊大臣永芹急奏,据言巴彥巴圖等官兵數百人与叛匪相遇全軍陣亡,汝速調兵千人火速起程前往喀什噶爾听候永芹調遣。另備兵千人隨時听候調用,再從葉爾羌、烏什等地各派兵三百前往喀什噶爾增援。調派完畢,速往喀什噶爾查訪此次官兵覆沒詳細經過,据實密奏,不得有半點虛假,否則拿刑部治罪。
                        道光手諭

  慶祥看罷諭旨,知道圣上震怒,哪敢耽擱,急忙升帳點兵派領隊大臣烏凌阿率兵一千火速增援喀什噶爾。又命令傳信官快速奔赴烏什,葉爾羌等地,令其辦事大臣派兵三百增援喀什噶爾,同時各城也加速軍備整頓,隨時作好戰斗准備,又傳令幫辦大臣舒爾哈善再備兵千人隨時准備調用。
  調兵完畢,慶祥稍稍安靜一下,仍覺不妥,圣上諭旨說得明白,要他查實巴彥巴圖等官兵覆沒一事,這不是小事,須慎重行事,再也不能像几年前為了斌靜隱瞞劣跡,讓圣上發怒,大罵一通不算,差點掉了官帽。多虧庄親王綿課在朝中多方面活動,才算免去那場災禍,但圣上對自己已不同往日那樣信賴。這次喀什噶爾再度出現叛亂,慶祥也接到永芹的報急文書,但他不了解詳情,一直舉棋不定,害怕是永芹虛報軍情,如果他也將此事報給圣上,而以后查明是假報軍情,那掉官帽是小事,腦袋也要搬家。因此,慶祥猶豫几天,以觀情況進一步發展,不想圣上忽來諭旨,命令自己再度奔赴喀什噶爾查訪此事。吸取上次斌靜的教訓,對永芹可不能含糊,但也不來硬的,否則,永芹隱瞞軍情,自己一無所獲,將來豈不也是落個辦事不力的罪名。
  想到這里,慶祥也覺事關重大,不得拖延,把伊犁軍務交給內務大臣阿舍爾圖,自己和幫辦大臣舒爾哈善率兵一千人也向喀什噶爾出發。
  沒有一絲風,沒有一片綠葉,只有白花花的太陽發著刺眼的強光,只有漫漫的沙漠彌散著燙人的熱浪。就在這蒼蒼茫茫的沙原上,一支歪斜不整的隊伍艱難地跋涉著,人和牲畜都喘著粗气,人人手里拿著水葫蘆走几步喝几口。
  “張格爾和卓,我們歇一歇吧?”一個士兵气喘地說。
  “弟兄們,走過這片沙漠就是阿賴,就到了我們伊斯蘭部族的家園,那里的親人會歡迎我們重返家園,我們也就可以建立自己的落腳點,赶走清兵,搶回我們的草原,現在都喝點水,吃點東西,振作起來,走過大漠,打回老家。”這人說著,也感到兩眼直冒金花,口里干燥得要命,急忙喝口水,扶著水淋淋的戰馬下來。用暴晒得黝黑的胳膊胡亂地在黑瘦的臉上擦了一下,剛才灰蒙蒙的臉被他這樣一擦,滿臉橫七豎八地流著汗漬,兩邊長而剛硬的絡腮胡子也沾滿了泥与汗,顯得更加蒼老和狼狽,雖然此人尚不滿四十歲,但看起來已近五十,不過,黑燦燦的臉上那一對大眼卻放射著狡黠而又倔強的光芒,顯不出絲毫的疲憊。他就是張格爾,雖強打著精神,但也确實疲憊了,用魁偉的身子倚著馬,邊啃著干糧,邊喝著水,眼皮卻似合未合地昏昏欲睡。
  看著這支七拼八湊的隊伍,現在又七零八落,張格爾也不好受,抬頭望著一望無際的大漠對岸,他說不出的傷感与失望。我要報仇,我要報仇!那里有我祖輩留下的草原和牛羊,那里有我祖輩留下的血跡和白骨,那里也有我無數兄弟留下的尸首。多少年來,我東奔西逃,隱姓埋名,為的什么,還不是為了祖父臨刑前意味深長的眼神,還不是為了父親臨死前的話語,我不做誰做,誰叫我是博羅尼都的孫子,誰叫我是薩本薩克的儿子。五年前,我好不容易找到一個舉兵的借口,可是,不久就失敗了,敗得那樣慘,這是上天在懲罰我嗎?我的所做所為違背穆罕默德的意旨嗎?我怀疑我的行為正确性,我動搖了,特別是這几天,剛出兵就碰上這鬼熱的天,真主安拉,告訴我,我可以不做嗎?不能,不能,我不能做不肖子孫。張格爾抬起疲倦的頭,迷茫地望著大漠,望著跨過的戰馬,大手一揮,“兄弟們,快前進,天黑之前赶到阿賴!”
  夕陽的最后一道余輝,給浩瀚大漠勾勒出一個神話般的圖景,蒼蒼茫茫,朦朦朧朧,說不盡其中的神秘与恐怖。
  “快看,那邊有帳篷。”
  “呀!還有燈光呢!”
  “到了,前面就是阿賴。”
  近了,更近了,一排排蒙古包錯落有致地排列著,在夜幕下顯得那么安靜而又祥和,腳下是柔韌的青青牧草,踩上去那么柔和,散發著馬奶的香气,這是一個平和的世界。你听,那邊有綿羊“哞哞”的叫聲,遠處還有馬頭琴的悠揚旋律,不時在其間夾雜著粗獷嘹亮的牧歌。你看,那遠處的黃火忽明忽暗,微風過處,送來燒羊肉的香味,多誘人。
  張格爾和他的隊伍加快了步伐,但每走一步,張格爾的心卻是那樣矛盾。
  也許是多次起兵失敗,域外飄游所遭受的恥辱,再加上這次回來所經歷的艱難跋涉,特別是眼前這平和的回部生活場景,張格爾的心有點舉棋不定。我是他們心中的圣人,是他們永遠的和卓,應給他們幸福,給他們溫暖,雖說這里的清兵占領了我們的草原,但也又還給了我們,讓我們自由放牧,經商,只是名義上屬他們管轄,部落兄弟們還是安定地生活著,偶爾有几個官員胡作非為,這只是貪官污吏的暴行,殺掉他們不就行了,斌靜不是被逮捕了嗎?不僅這里有貪官污吏,浩罕國不也如此嗎?穆斯林兄弟們盼望我回來,我來了,帶給他們的是什么,這平靜的土地又要動干戈,這青青的牧草也將燃起烈火。既來之則安之,等一等再說吧。
  “張格爾和卓來了。”
  “張格爾和卓又帶兵來了。”
  人們互相傳告著,有的興奮,有的不滿,更多的人是表示冷漠。好不容易組織了一些帳篷,張格爾安頓了士兵,自己也隨便吃一點就睡了,他實在太累了,無論是身上還是心上,他都需要冷靜一下,好好想一想。
  張格爾還沒躺下,士兵進來報告說伊薩伯克將軍求見,張格爾慌忙把伊薩伯克將軍接進來。
  “伊薩伯克將軍,几天長途跋涉,你辛苦了。”
  “為和卓效力是我應盡的義務,這也是國王對我的信任与要求。”
  “穆罕默德·伊列汗國王對在下的幫助讓在下終生難忘,一旦奪下回疆一定和伊列汗國王共享。”
  “但不知和卓現在有何打算?”
  “這個,我想先打探一下形勢,先不輕舉妄動,我這一走多年,在回部的威信也不知如何?憑我所帶的這點人馬怕不能成大事吧?”
  “張格爾和卓,世事不可猶豫,識時務者為俊杰,人們不是常說:机不可失,失不再來嗎?我認為,應當迅速行動,攻打卡倫,清兵一到必然搶掠你們回部的帳篷、馬匹、牛羊,這一來,必定激起回部各族的義憤,大火已燃起來,你還怕沒有兵嗎?哈哈。”
  “嗯,伊薩伯克將軍說得有點道理,不過,還得稍等一下,看看形勢,不可操之過急呀!几年都等過來了,這几天還不能等嗎?”
  “哼哼,張格爾和卓,我看你不是想等几天,而是想等一輩子吧?你害怕了?動搖了?你如果不准備起事,那好,我明天就將我們的兵帶回去,把這事轉告伊列汗國王。”
  “將軍怎能講出這樣的話,我張格爾怕過誰?我有血海深仇,我有殺父殺兄之恨,今日不報等待何時?”
  “張格爾和卓,你是位大英雄,有血气的大丈夫,我們浩罕王也就是看重你的為人,賞識你,才一次又一次地幫助你,給你物資和軍備,又幫助你訓練軍隊。這次出兵前,伊列汗國王就告訴我,讓我好好協助你,必要時再派來軍隊。”
  “伊薩伯克將軍,你認為什么時候起兵合适?”
  “明天就可起兵攻打阿賴地方的烏魯克卡倫。”
  “士兵還不能休整過來,我還想再招募一些士兵。”
  “別猶豫了,可以邊打邊招募人馬,如果有人暗中報信,我們還沒有動身,清兵包抄過來,豈不是全軍覆沒?”
  “万一攻打卡倫失敗怎么辦?挫傷了士气,又引起清兵注意,喀什噶爾大軍一到,這不又白白空跑一趟嗎?況且,現在回疆的局勢不同于斌靜那時,回部人心多半已降順清廷,人心思定,唉——”
  “不用歎息,張格爾和卓,你應當吸取以上教訓,條件不成熟時,不可以卵擊石,兵法上不是有‘疲勞戰’嗎?我們可以利用自己的長處攻敵短處,和清兵打持久戰,疲勞戰,然后再尋机進攻防御空虛的城市。”
  “伊薩伯克將軍果然是足智多謀的大將軍,伊列汗國王多次在我面前夸獎過將軍,說只要你到,一定能夠成功。這次出兵,他原打算派其他人來,我執意請求多次,他才同意讓將軍你來,希望將軍助我一臂之力,將來成功以后必當重報。”
  “張格爾和卓,你太客气了,為和卓效勞在下万死不辭,談什么報答,有難同當,有福同享嗎!”
  “伊薩伯克將軍,到底如何出兵?”
  “疲勞戰加上游擊戰。”
  慶祥离開伊犁,率領一隊人馬直往喀什噶爾奔來,一路上小心謹慎,走走停停,停停走走,唯恐遇到大隊叛匪。行走十几天到達喀什噶爾,一個叛匪也沒遇到,一路上也沒有听到有關叛匪的任何情況。
  進駐喀什噶爾,早有探馬報給參贊大臣永芹,永芹哪敢怠慢,率領幫辦大臣、領隊大臣、回務章京和千總、協領等官員將慶祥接入城內。各城調遣兵馬早已來到,全城防備森嚴,進入戰備狀態,尋問所來官員,均說一直未見叛匪的蹤影,慶祥有點納悶,永芹奏報叛匪致使數百名官兵全軍覆沒,幫辦大臣巴彥巴圖也陣亡了。既然叛匪如此猖狂,兵力這樣強大,一定前來攻打喀什噶爾或周圍城市,怎么沒有一點動靜,這里面必定有問題。慶祥頓覺事態嚴重,莫非永芹也和斌靜一樣,有什么事情隱瞞下來,向自己謊報軍情。永芹雖屬慶祥管轄,他也不便直問,一則永芹是當今皇上宗親;二則永芹年邁,在邊題也頗有影響,一向和自己是面和心不和,不像斌靜那樣奉迎自己;再者,如果真有什么見不得人之事,他敢隱瞞圣上,我問也白搭,他必定不會說,反而讓他有所警惕,倒不如不問,假裝不知,只說指導喀什噶爾軍事防御,然后暗中打听,將事實密奏圣上,也好在主子面前表表功,讓主子改變因斌靜案對自己的看法。
  這日忽然伊爾古楚卡倫探馬來報,張格爾帶領一百多名叛軍要來喀什噶爾投降。
  這事非同小可,永芹立即將此事報告給慶祥,慶祥也不敢獨自做出決定,馬上招集各路兵馬的領隊大臣、幫辦大臣、回務章京商討張格爾前來投降一事。
  喀什噶爾參贊大臣永芹首先發話:“慶大人,我看張格爾這次投降有詐,不可相信,對此可以置之不理。”
  “何以見得?”
  “自從都爾伯津戰役我軍打了敗仗以后,張格爾得胜至今杳無消息,突然提出投降不合常理。況且張格爾一向奸詐、詭計多端,名義上前來投降,暗中可能想來偷襲。”
  “永大人講的有理。”色普征額急忙附和。
  “那我們一口回絕張格爾或對他不理嗎?”慶祥顯然不滿。
  “万一張格爾感覺与我大清王朝對抗不會有好下場,不得已投降我大清王朝,是革心洗面,歸順朝廷,對之不睬,豈不錯過一個机會?”幫辦大臣舒爾哈善提出异議。
  伊犁將軍點點頭,回顧一下在座的官員,清了清嗓子說:“無論是真降還是假降都不可不睬。真降當然更好,如果是假降也好,我們給他來個計中計。”慶祥賣了個關子,又看看喀什噶爾參贊大臣永芹,接著說,“我們要兩手准備,一面將此事快馬奏報朝中,一面讓探馬送信到伊爾古楚卡倫就說同意張格爾前來喀什噶爾投降。同時,再暗中派出大軍在路上埋伏,等張格爾來后切斷其退路,眾路兵馬再從四面包抄過來,將其重重包圍,就是張格爾有三頭六臂也插翅難逃。”
  “妙!妙!”舒爾哈善連連叫好。
  永芹、色普征額等人也點頭贊成。慶祥見眾人一致稱贊,更加得意,作了個手勢繼續說:“如果對張格爾不加理睬,后果不堪設想,你們想想,張格爾早有叛亂之心,想找借口都沒有机會,他見我們不反應,必然到處宣揚,說他誠心誠意歸順我朝,我朝卻不接納,以此挑撥回部各族与我大清王朝的關系,趁机煽動叛亂。到那時,回部各族只要一響應,事態擴大,回疆大亂,圣上怪罪下來,你我誰能擔當得起。”
  慶祥這么一說,誰還敢再說什么,一致同意慶祥的決定,馬上按慶祥的意見布置下去。一面飛馬送信給京都,一面又傳令給伊爾古楚卡倫,同意張格爾來喀什噶爾投降。同時,派出幫辦大臣舒爾哈善、領隊大臣色普征額、烏凌阿等人各帶兵一千在路途与周圍埋伏待命,等待張格爾到來先由舒爾哈差截住廝殺。然后各路兵馬見到信號也四面圍住廝殺,准備活捉張格爾。
  布置完畢,慶祥又暗暗給舒爾哈善遞了個眼色,然后宣布眾人分頭行動,立刻准備。
  舒爾哈善見慶祥給他施了個眼色,心下會意,但也不知有何事,回去整頓兵馬完畢,便悄悄來見慶祥,慶祥同他耳語几句才命他立刻帶兵出城。
  喀什噶爾參贊大臣永芹回到府中,急得如熱鍋螞蟻,心下想到,張格爾要么不來,這一來可就露餡了。巴彥巴圖一事暴露出去,他永芹准得倒楣,張格爾現在抓不住,將來可以再抓,自己抓不住,別人可以接著抓,可這頭上的紅頂帽子可不能讓別人替自己戴。想至此,命人叫來領隊大臣色普征額。
  色普征額也知此事要露餡,自己也脫不了干系,進來就急急地問:
  “永大人,你看張格爾會不會來?”
  “我看會來,投降可能有詐,很可能會來趁机攻城,見勢不好再逃。”
  “永大人,張格爾如果真的來,那不就糟了嗎?巴彥巴圖一事——”
  “慌什么,我們也給他個兩手准備!”
  “怎么做?”
  “你一面暗中對外放出口信,就說路上有埋伏,讓張格爾叛軍不敢前來喀什噶爾,一面作好充分准備,万一張格爾叛軍被包圍,你想法設方殺進去將叛軍殺他個一個不留,死無對證!明白嗎?”
  “永大人,這樣做合适嗎?”
  “怎么不合适?否則,你我——”永芹作出個摘帽的手勢。
  “万——”
  “万一什么,你大膽地做,有我接應,抓不到活口,怕他慶祥什么?必要時一不做二不休,哼!”
  色普征額知道再說也無益,匆匆告別參贊大臣永芹,准備下一步的行動。
  各路伏兵早已等候待命多日,卻不見張格爾的人影。派出探馬打探消息,只從伊爾古楚卡倫傳來大概的消息,說張格爾所率叛軍大都解散了,只有隨從少數人在伊爾古楚等地。
  各路領隊大臣從傳來消息分析,張格爾歸順朝廷可能是真,埋伏漸漸放松。忽一日,一支二百多人的隊伍向喀什噶爾疾馳而來,一面大旗在風中飄擺著,斗大的“降”字特別刺眼。這隊人馬正向前奔跑,忽見遠處有一隊兵馬擋住去路,這正是等待數日的幫辦大臣舒爾哈善。舒爾哈善奉命領兵埋伏第一線,臨行前伊犁將軍慶祥再三交待,做事不可莽撞,無論張格爾歸降是真是假,只要他來,務必捉住活口,從前線士兵那里了解巴彥巴圖全軍覆沒的情況。今見張格爾果然帶兵來降,也不敢貿然率兵沖殺過去,只是攔住前進之路,命張格爾上前搭話。
  “喂,對面是什么人?讓領頭的前來搭話。”
  話音未落,從隊伍中出來一位黑臉大漢,濃密的大胡子遮出半個臉,看不清年紀,騎著一匹黑馬,手里沒有任何兵器,這人走上前,抱了一個拳,訕笑著說:
  “啊,在下是張格爾和卓,改過自新,真心歸順朝廷,永保邊疆和平。”
  “既然歸順朝廷,帶這么多人干什么?”
  “哦,這些都是回部牧民,原來在喀什噶爾一帶游牧,現在想回歸故里。”這人說著,向旁邊的人做個手勢。
  “既然如此,你命令他們都放下武器交出馬匹,由官兵看管你們前進。”
  “不行!”這個人剛才還是和和气气,陡然語气變硬,“雖然我們是來歸降,我們歸降的是大清朝廷,不是你們這些在我回部頭上作福作威的官兵,我們直接到喀什噶爾和參贊大臣面談,快給我們讓開路!”
  “嘟!大膽的叛匪,如此不識時務,強詞奪理,還不快快下馬受俘。”舒爾哈善也一向對下屬喝五吆六的,哪受過這等气,說起話來,出言不遜,一下激怒了對方的降兵。
  “哼,哼!”對方冷笑兩聲,“你們口口聲聲是大清王朝,禮儀之邦,所做之事,有哪件是有禮儀的?”
  “吠,還敢如此強嘴!”
  “你們的所作所為究竟怎樣,你們心中也該清楚。當年斌靜搞服女役,害死我回部多少無辜婦女;前不久,你們的領隊大臣巴彥巴圖又無故屠殺我回部多少父老姐妹。”
  “你說什么?巴彥巴圖屠殺你族百姓?他不是被你們殺死了嗎?”
  “呸!裝得挺像,口口聲聲讓我們放下武器和馬匹,如果我們放下手中武器,還不是被你們再次屠戮,快讓開道,我要和參贊大臣面談!”
  “不行!”
  “不行?好,那我們回去!”
  “殺呀!別放走一個叛軍!”兩人正在爭執著,忽然從遠處殺來一支人馬,直向張格爾的降兵殺來。
  舒爾哈善還沒弄清怎么一回事,對方的隊伍已被來兵沖散,雙方立即短兵相刃,人馬相交,互相沖殺著,叫罵著,亂作一團。舒爾哈善自己的兵馬見仗已打起來,沒等舒爾哈善下令,也沖上去,也許有人認為這根本不用下令,明擺著要活捉張格爾,后面的人馬眼見前面的人馬沖上去,也以為下令進攻了,一哄擁上去。舒爾哈善見局勢突變,自己已控制不住,突然想起慶祥的叮嚀,抓几個活口,審訊一下,了解巴彥巴圖全軍覆沒的真相。從剛才的對話中,舒爾哈善也大致明白,巴彥巴圖全軍覆沒決不是參贊大人永芹所奏報的那樣,活捉張格爾更是必要,自己也拍馬加入了混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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