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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怒打安德海


  
  慈安太后從小匣中取出那份遺詔,撕得粉碎。
  要我放棄國仇家恨,向洋人學習,拜洋人為師,只怕臣子們不支持。
  “六爺和洋人要好,有人罵六爺是‘鬼子六’。”
  奕鱏抓住安德海的衣領,掄起胳膊就是一拳。

  慈安太后服下沈寶田所配制的藥后,病情一天天減輕,身子一天天恢复了,服侍她的太監宮女們都十分高興,皇上、慈安更是高興。人逢喜事精神爽,慈安一高興,病好得更快了。特別是皇上功課結束后來陪她說說笑笑,偶爾講一個小故事逗她開開心,不到一個月,慈安的病几乎好透了,能夠獨自下床走一會儿,坐一會儿了。
  但令她奇怪地是,自從開始服用沈寶田配制的藥以來慈禧卻一次也沒到她榻前,而那以前,慈禧是天天來宮中看望她一次的。這些日子都是安德海每天來探望她的病情,每次來都是捎來慈禧太后的問候話,安德海只說慈禧太后公務纏身,太忙不能脫身專派他來問候,需要什么讓安德海傳個話就可以啦。甚至連沈寶田也沒來過,只是准時送來所服用的藥。
  慈安有些不高興,但又不好直接詢問。心里道:就是公務再忙也應該親自來探望她一次,派個小太監來了就算完事了,把我當成一般宮中下層服侍人員不成,待我病好一定問一問她西太宮到底忙些什么!
  正在胡思亂想之際,太監來報說,御醫沈寶田來探視太后的病情,嗯,我正要感謝他呢?立即傳見。
  沈寶田走進殿堂,叩拜說:
  “奴才沈寶田問太后圣安,恭喜太后玉体恢复!”
  “免禮請起吧,本宮能夠恢复身体全是沈御醫的功勞,本宮感激不盡。請問沈御醫要什么獎賞,盡管開口?”
  “為太后治病是奴才的福份,也是祖上有德,何況治愈太后的病也不是奴才一個人的功勞,僅靠奴才一人只怕太后病不會這么快就恢复的,這是上天給大清朝的恩賜,也是太后吉人自有天相命中注定有此一劫,今后會更加顯貴。當然,也是慈禧太后的舍己相助分不開的。”
  什么?慈禧太后舍己相助。慈安一愣,急忙問道:
  “慈禧太后去了哪里?我這段時間一直也沒有見到她,連你也沒有見到,我正要請教一下沈御醫呢?你給本宮診視病症時曾說有一味重要的草藥難以覓到,可是后來不久就把煎制的湯藥送來,想必那一味草藥已經覓得,但不知是何草藥?又是從哪里尋找到的?”
  “實不相瞞太后,那一味藥就是慈禧太后舍身相助才找到的。”
  沈寶田見慈安太后一臉迷茫之色,又急忙補充說:
  “這味藥就是健康女人的血与肉,慈禧太后為了能夠盡快治好太后的病,忍著巨大的痛苦從胳膊上割下自己的血肉為太后做藥引子。”
  慈安一听,大吃一惊,十分不安地問道:
  “慈禧太后現今怎樣?她的身体是否受到嚴重傷害?”
  “請太后放心,慈禧太后的身体已經恢复得差不多了,也是很瘦,很虛弱。不過,尚無大礙。”
  “為何一定要女人的血和肉做藥引呢?”
  “回太后話,奴才曾經告訴太后,太后的病是陰虛,需要以陰補陰,以陰補陽。而這女人身的血肉則是极陰的一种藥物,這种藥性中陰中含陽,還必須用鮮活的血肉,最好是在每次煮藥的中間開始割肉放血于藥劑中,這樣效果最好。”
  “宮中這么多的宮女不能令她們割肉放血嗎?一定讓慈禧太后遭受如此痛苦,本宮內心十分不安。這事你應該早早与我商量,我會另安排她人的。”
  沈寶田扑通跪下求饒說:“請太后恕罪,奴才本來要告訴太后這件事的,只是慈禧太后堅決不同意,她怕這事讓太后您知道就會讓其他宮女去做,可其他宮女的血肉對治愈太后的病作用實在太小,都不如慈禧太后的血肉珍貴有效果。奴才正是考慮到這一點才決定不告訴太后,而讓慈禧太后甘愿獻出珍貴的血肉。”
  “為什么慈禧太后的血肉要比一般宮女的血肉珍貴有利于治療本宮的病呢?”
  “即使奴才不說太后也會明白,兩宮太后都是金枝玉葉,雖是肉体也決非一般平常人所能企及。人們常說皇帝是真龍天子是上天的龍幻化的,而皇后都是鳳,龍鳳呈祥就是這個道理。龍是水中之王,鳳是鳥中之王,龍風血肉自然是人間奇珍,可治百病。如今太后有病,需血肉滋補,一般人的血肉怎能与太后相比呢?所起的作用微乎甚微,而慈禧太后就不同了,她和太后一樣都是千金貴体,彼此相當,用慈禧太后的血肉做藥引子自然見效快,所以太后的病會恢复得如此之快。”
  慈安太后將信將疑,十分內疚地說:
  “讓慈禧太后為了我的身体受了這樣的苦痛我實在与心不忍,如今身体轉好了,我要去儲秀宮看望看望她。”
  “太后千万別去,不然慈禧太后一定會責怪奴才的。慈禧太后曾再三告戒奴才決不能告訴太后這事,以上一段時不讓奴才來見太后,就是擔心太后問起奴才說漏了嘴而影響太后治病。不想事過多日,奴才仍然說了出來,實在該打,慈禧太后知道奴才把真相告訴了太后,還不知怎么責罰奴才呢?還是請太后安心養病吧,待太后的病痊愈了再去看探慈禧太后也不遲。”
  慈安太后點點頭,“無論如何,沈御醫給本宮治病有功一定要受賞,先賞二百兩銀子,待本宮病好后另加補賞吧。”
  “謝太后!”
  沈寶田拜謝之后便退了出去。
  慈安太后獨自一人坐在廳內思前想后總覺得心中有愧,慈禧對她如此衷心誠摯,甚至忍受著肉体的疼痛毫無怨言,并默默為她奉獻。而她呢?竟猜度怀疑慈禧,兩种心境相比,她自慚形穢,認為自己太小人見識了。盡管姐妹倆有時政見不同,而共同的目的都是為了皇上的成才和大清國的興旺,兩人雖然也偶爾有過几次口角,但每一次都是慈禧主動讓步,主動向自己賠禮求情。慈禧雖然做事狠了一點,如處死何桂清与胜保,但也有她的道理,外患可慮,而真正害怕的是內部延臣不服,處死何桂清是為了嚴明軍紀,處死胜保是為了懲處驕狂貪贓之徒。當然自己想不通,認為慈禧太狠,而現在想來,她的做法還是對的,沒有她扎扎實實做了几件滿朝文武都震惊的事,也許眾大臣還不會如此賣力為朝廷拼命效勞呢?今天各地平叛的節節胜利就与慈禧的敢做敢為分不開。
  至于有人傳說慈禧与安德海和榮祿關系曖昧,這畢竟是個人私生活,安德海是一名閹割后的太監,他不過是慈禧的心腹,曖昧又能做什么過分的事。對于榮祿,据說他是慈禧昔日的舊情人,唉,哪個男人不多情,哪個女人不怀春,偶爾做些過分的事也是難免的。自己姐妹兩人今年才同側三十歲嗎?人們常說三十如狼四十如虎,對那事的渴求就不用說了。一個有血有肉的女人,每天晚上獨守空房,抱著一個冰涼涼的枕頭入睡,這個味不好受呀!特別是心血來潮之急,那种渴求、寂寞、難奈的心就不用說了。自己每當這個時候不也常常產生一些邪惡的念頭嗎?想入非非,想象著那個時刻哪怕一個再不中用的男人能夠擁抱一下,或者吻一下也是好的。當然,能夠干那种事是再好不過的啦,即使這一切都不能夠,聞一聞男人的气味也是一种安慰吧。自己都常常這樣想,慈禧也和自己一樣是位對性极為渴望的女人,同時她又是一位生過孩子的婦人,當然更希望得到男人的潤澤了。
  唉,做大事的人,往往都不注重生活小節,也許慈禧就是這樣的人吧!
  慈安在心里上原諒了慈禧在個人生活上的不足。
  要一想到一個人的好處,往往對那些缺點和不足就忽落不計了,這就是心理學家所說的暈輪效應,慈安此時此刻就有這种心理效應。他覺得相形之下自己太斤斤計較,不是一個做大事的女人,她要改變自己向慈禧靠攏,首先就是要放棄自己的私心雜念,坦誠地向慈禧公開自己的心里,姐妹倆真正做到無話不談,對任何事都統一認識。俗話說,三個臭皮匠合成一個諸葛亮。她姐妹倆人再加上皇上,只有三人多商量一下,一定會把朝中大事做得有聲有色,振興大清江山指日可待。人心齊,泰山移就是這個道理嘛!
  慈安終于想通了,她站了起來,准備到儲秀宮看望慈禧,把心里話全部告訴她。
  這時,宮女來報,說慈禧太后來見。慈安心里想道:這也許就叫心心相通,不謀而合吧,我正要去找她不想她卻主動來了。立即出門迎接。
  慈安走出正來迎慈禧,慈禧急忙緊走几步,上前抓住慈安的手,嬌怪道:
  “姐姐怎么又出來迎接妹妹了,妹妹不是說過多次嗎?咱姐妹之間又不是外人,這個禮節就不必啦,何況姐姐大病剛好,身子骨還沒有完全恢复,怎敢有勞姐姐大駕出門相迎呢?”
  慈安蒼白的臉上慚笑一下,“妹妹若這么說真是折殺姐姐了,妹妹為了姐姐都能割肉放血舍身救我,姐姐出門相迎有何不可呢?”
  慈禧拉著慈安的手并肩走進正堂。
  慈禧打量著慈安,“姐姐的臉色好看多啦,再吃上几付藥,注意補補身子,再過一段時間就能恢复如初了,這真是我朝的洪福。只要姐姐的病痊愈,比什么都值得高興,我的一顆懸著的心也放下了,待姐姐身体完全康复后,妹妹破費一些,在宮內設宴宴請王大臣与親王貝勒,大家在一起樂一樂!”
  “妹妹,這哪能讓你破費呀,如果要宴請諸位王大臣,干脆讓福晉王子王孫也來吧,人多熱鬧些,這費就由姐姐出吧?”
  慈禧笑了,“這點小事還爭個啥,你出我出又能遠到哪里去?到時再說吧。”
  慈安又打量一下慈禧的臉,“妹妹說得也是,你我姐姐之間還爭個啥,只是姐妹心中不安呀。瞧妹妹的臉又黃又瘦,眼也凹陷了,原先水靈靈的美人儿為了姐姐變得這么憔怦,真讓做姐姐的慚愧。”
  慈禧急忙阻止說:“姐姐万万不要這么說,妹妹人是憔悴一些,但看著姐姐的身子一天天好起來,心里高興啊。如今瘦了一點,補養一段時間就會康复的,不這樣做,姐姐的命如何換回呢?妹妹覺得這樣做太值得了,這完全出自妹妹的真心,你我雖不是同胞姐妹,若要論及遠近,妹妹覺得与醇王福晉相比,親生姐妹也不比与姐姐親。妹妹本來多次警告沈寶田万万不可把這事告訴姐姐,誰知這個狗奴才又留不住嘴說了出來,讓姐姐挂念妹妹,等回來我把他叫去掌嘴。”
  慈安連連說道:“不可,万万不可!沈寶田也是為了姐姐能夠恢复快一些才告訴我的,當然,也是我再三相問他才肯說的。妹妹為姐姐吃這么大的苦頭,如果姐姐都不知道,傳揚出去姐姐的面子往哪里放呢?不是沈寶田告訴姐姐事情的真相,姐姐還一直怪罪妹妹不來看我呢?你瞧瞧姐姐是多么小心眼,与妹妹的大仁大義相比,姐姐實在是心胸狹窄之人!”
  “如果姐姐再這樣自責自己,妹妹就無地自容了,為了姐姐做出的犧牲這是做妹妹應該的,也是為了報答姐姐的救命之恩。當初在熱河行在時,大行皇帝受肅順、載垣、端華等人蒙蔽,欲置妹妹于死地,不是姐姐舍命為妹妹求情,只怕妹妹早就命歸黃泉了,怎么會有今天呢?現在為姐姐做一事怎么值得一提呢?”
  慈禧一提起在熱河的事,慈安忽然想起了什么,說一聲妹妹稍等片刻便走進內室取出一個精致的小匣,邊打開邊說道:
  “姐姐有一件心事一直放心不下,如今終于可以了卻啦。話說來也長,還是在熱河行在時,大行皇帝受肅順等人慫恿要處死妹妹,后來,在我与醇王還有皇上的求情下終于饒恕了妹妹。但大行皇帝仍然放心不下,認為妹妹有謀權篡位之心,為防止万一,當時留下一份遺旨,讓我秘密保存,一旦妹妹有謀奪皇位之心,就讓我取出遺旨聯合軍机大臣誅殺妹妹。有一段時間,特別是在妹妹處死胜保之后,我也認為妹妹有此心呢?几次想把遺詔拿給恭親王看,約束一下妹妹,最終還是忍住了,想看看妹妹是否再做什么過分的事。如今想來倒是姐姐我錯了,妹妹誅殺何桂清、賜死胜保都是為了朝廷大局著想,妹妹的心地如此善良俠義,一心只想教育皇上讀書長大早日親政,絲毫也沒有篡位之心,是大行皇帝多慮了,也是做姐姐的太自私了。”
  慈安說著,從小匣中取出那份遺詔撕得粉碎。
  “姐姐,這是大行皇帝遺詔,姐姐不可撕得!”
  等到慈安太后已經把遺詔撕得粉碎時慈禧急忙阻攔說。
  “既然妹妹不是那种人,這份遺詔還留有何用,請妹妹不必阻攔,這也是姐姐向妹妹表明自己的心跡,對妹妹的救命之恩一种報答吧。”
  慈禧扑通跪在慈安面前。
  “姐姐能夠如此坦誠對待妹妹,妹妹就是為姐姐去死也是值得的,請姐姐作證,妹妹指天發誓,如果妹妹膽敢有絲毫謀權篡位舉動,天打雷劈,死有余辜!”
  慈禧說著淚流滿面,“姐姐請想,皇上是妹妹的親生儿子,妹妹怎會与儿子爭奪權位呢?妹妹望子成龍的心姐姐也是知道的,妹妹做夢都希望皇上能夠長大成材,早日親政呢?”
  慈安上前扶起慈禧,“妹妹不要說了,你的心姐姐完全明白,讓姐姐看看你的傷吧。”
  慈安輕輕挽起慈禧的衣袖,胳膊上面正扎著紗布,不用說里面是被割裂的傷口。慈安也禁不住流下淚來,撫摸著傷口一時不知再說些什么,千言万語化為無聲的淚水籟籟落下。
  体和殿內熱鬧紛呈。
  整個皇宮大內人來人往,宮女太監們一律是新衣新帽,那些太后妃嬪們就更不用說了,個個打扮得煥然一新。
  一向戒備森嚴的宮門今天也松動了許多,始終敞開著,一頂又一頂轎子抬了進來,整齊地放了一大片,能夠被兩宮太后邀請進宮赴宴的都是三品以上大員,以及皇室成員親王貝勒福晉側福晉和王子王孫們。
  眾人都按照事先要求的等第次序坐到自己的位子上,各种山珍海味也一一擺上了宴桌,只等皇上皇太后到來眾人便可以開怀暢飲了。
  午時許,傳事太監扯著破鑼似的嗓子喊道:
  “皇上皇太后駕到!”
  正在扯南撈北的人們立即停止了講話,齊刷刷地跪倒在地。
  皇上皇太后在宮女太監們簇擁下緩步走進大殿,慈禧掃視一下跪在地上的眾人,沖著慈安點點頭,平聲靜气地說道:
  “免禮平身請坐吧。”
  “謝皇上皇太后!”
  眾人這才從地上爬起來,坐到各自的位子上。慈禧又說道:
  “今天宴請眾王公大臣親王貝勒和福晉夫人們,一是慶祝慈安皇太后玉体康复,二是慶祝金陵克复消滅長毛,雖然沒有抓到匪首舉行午門獻俘儀式,但也值得慶賀,第三,就是向各位王大臣几年來盡心盡力效命我朝表示答謝!請大家舉杯共干三杯!”
  “謝皇上皇太后賜宴,祝皇上皇太后圣安!祝我朝古星高照國泰民安!”
  眾人高喊這几句祝福的話語之后才將杯中的酒一飲而盡。
  慈安太后待眾人飲完三杯酒,含笑著看看眾人,也滿面春風地說道:
  “眾家愛卿不必拘泥禮節,盡可開怀暢飲,一醉方休。”
  皇上和皇太后坐定,眾人也重新坐了下來,執事太監便高聲喊道:
  “皇上和兩宮太后不胜酒力,請恭親王代勞陪宴!”
  “臣遵旨!”恭親王站了起來。
  由于皇上和皇太后坐在旁邊,眾人總覺得別扭,等到皇上皇太后走后,眾人才真正開怀暢飲起來,邊吃邊談,從朝中大事到家庭小事,從剿匪的事談到与洋人經商的事,天南海北無所不談。
  奕鱏本是海量,但由于是他奉旨陪酒,要比其他人偏喝,更何況他是議政王、身兼多職,又是首席軍机大臣負責軍机處,總是有人想和他套近乎,又主動敬他几杯,說几句好話。這樣,眾人酒至半酣之際奕鱏不免多喝几杯,說起話來自然掌握不住分寸。
  金無足赤,人無完人。奕鱏自幼天資聰慧,思維敏捷,辦事果斷,這是他的优點。但他也有明顯的缺點就是鋒芒外露,舉止高傲,喜歡听好話,這也是沒有能夠成為王位繼承人的真正原因。
  吏部侍郎吳廷棟端著一杯酒來到奕鱏面前說道:
  “恭親王,你身為議政王,當朝首輔,是皇上太后之下万人之上,平定太平天國長毛過程中,若論起功勞你應該首推第一,正是六爺提出重用漢臣的重大措施才得以扭轉局面反敗為胜,來,我先敬六爺一杯。”
  奕鱏一听吳廷棟這話,心里美滋滋的,接過酒杯一飲而盡。他也滿斟一杯遞過去說:
  “吳侍郎,我也敬你一杯。”
  吳廷棟急忙接過酒杯,“我怎敢勞恭親王大駕給在下端酒,來,我陪大爺再飲一杯吧?”
  “好,好,來,干,干!”
  奕鱏剛要喝,奕鱏走過來勸住了他:
  “六哥,不能喝了,等會儿皇上和皇太后還要來謝宴,酒喝多會誤事的!”
  奕鱏把奕鱏推到一邊,對他說道:
  “七弟,你是不是覺得眾人都向我敬酒而沒有人給你敬酒你嫉妒啦?告訴你這是六哥的本領,我是議政王,食雙王俸祿,兩宮太后都要對我奕鱏高看一眼。太后為什么讓我奕沂陪宴而讓你奕鱏陪宴?”
  奕鱏雖然也知道他喝多了,但當著眾人的面說這几句話确實讓他下不了台。奕鱏气得一跺腳到走了,到旁邊生悶气去了。
  吳廷棟也覺得奕鱏喝多了,急忙阻止說:
  “六爺,這酒就別喝了,我們改日再喝吧,我單獨請六爺喝酒,咱們一醉方休。”
  “不,現在就喝,怕個鳥,不就是太后來謝宴嗎?我奕沂不在乎這些,她們不會把我怎么樣,沒有我奕鱏,太后何來今天?”
  奕鱏說完一飲而盡,吳廷棟也只好陪著喝干。
  正在這時,又有執事太監高喊:
  “皇上皇太后謝宴——請眾王公大臣親王貝勒、福晉側福晉到体和殿外听賞——”
  眾人急忙走出体和殿,奕鱏已經醉了,歪歪扭扭夾在眾人中間走出大殿。
  眾人排著整齊的隊垂首站在那里等著領賞,兩宮太后和皇上坐在高高的台階上目視著眾人,看著這些為她們賣命臣子們一個個畢恭畢敬的樣于,有一种說不出的快意感。
  這時,執事太監捧著一個花名冊念道:
  “賞恭親王奕鱏黃馬褂一件。”
  太監念后不見有人上來領取,以為沒有听到,又放大嗓門念道:
  “賞恭親王奕鱏黃馬褂一件。”
  可是仍沒有上來領,眾人都四處尋找奕鱏,呵!他站在人群中正打著呼嚕呢?有人立即推推奕鱏說道:
  “恭王,太后讓你領賞呢?”
  “哦,領賞?”奕鱏一愣,半醉半醒地說,“我不要賞。”
  聲音雖然不大,但身邊的人都听到了,立即有好事的人趁机說道:
  “恭王爺不要賞——”
  奕鱏的岳父桂良知道女婿喝多了,他不能讓女婿當眾出丑丟人得罪兩宮太后。桂良悄悄來到奕鱏身邊,推了他一把,低聲說道:
  “太后賞你黃馬褂,快去謝恩!”
  奕鱏又被桂良推了一把,這才晃晃悠悠地來到台階前接過黃馬褂。按理奕鱏應該先拜謝皇上皇太后之后再領走黃馬褂,可他今天醉酒失禮了。上前接過就走了。
  眾人都知奕鱏失禮,但誰也不敢提,慈安太后也沒有說什么,慈禧卻不愿意了,她冷冷地說道:
  “恭王爺就是到街上買東西也要說一聲吧,怎么連一聲謝字也不說?”
  奕鱏這才醉意朦朧地轉身一鞠躬,醉醺醺地說道:
  “謝太后,謝太后。”
  慈禧更不高興了,剛要發火,慈安急忙勸阻說:
  “奕鱏今日貪杯醉酒,妹妹不必与他計較,改日令他親自來宮向妹妹謝罪。”
  “姐姐,我不是為了一點小事与奕鱏計較,這是皇家尊嚴,奕鱏竟敢當眾蔑視,這不是明顯瞧不起咱孤儿寡母嗎?姐姐不要說讓奕鱏向我謝罪,如果姐姐都不在乎,我又何必多此一舉呢?只怕如此長期下去皇家威嚴就掃地了。”
  慈安見慈禧真的生气了,又耐心說道:
  “妹妹,奕鱏不是奉旨陪宴多喝几杯,醉了嗎?怎能与一個醉人計較呢?酒醒之后他會后悔的,也會入宮謝罪的。”
  “哼,也不知是真醉還是假醉,我時常听人們說喝醉酒的人頭腦清醒著呢,也許奕鱏是故意借酒裝醉蔑視皇權。看如今是大權在握可仍不滿足,我時常听外臣議論奕鱏說咱們姐妹欠他的情份太多,話語之間流露不滿。”
  “妹妹,傳聞不可信,那是一些人在挑撥我們叔嫂關系,恭王做事一向還是十分謹慎的,今天是例外,先把封賞進行到底,改日再議論這事吧。”
  慈禧不再說什么,但心里對奕鱏更加反感。
  奕鱏回到恭王府,待酒醒之后听說了醉酒后的經過,十分后悔。他知道慈禧早就在尋找他的過錯呢?由于自己做事謹慎才沒有留下什么大的把柄讓他抓住。想不到今日多喝了几杯,竟釀成了大錯,如今后悔也來不及了,只好明日赴宮請罪。
  第二天,奕鱏先來到鐘粹宮拜見慈安太后,他知道慈安太后為人寬和,心地善良,人也隨和,好講話,先了解一下她的態度然后再去拜見慈禧太后。
  奕鱏一見到慈安就跪拜說:“罪臣奕鱏向太后謝罪,請求太后發落。”
  “六爺起來吧,昨日不該貪杯當眾出丑給眾大臣留下不好的印象,慈禧太后也极為生气。”
  “臣后悔也來不及了,只求太后給臣治罪,決無怨言,不然朝臣恐怕不服,罪臣內心也有愧呀。”
  “昨日本是喜事,不想被六爺一攪和,眾人不歡而散,六爺今后可一定要當心。至于治罪也談不上,又不是犯什么大錯,不過是醉酒失禮罷了,下不為例就是。”
  “謝太后寬洪大量,微臣一定謹記太后圣言,決不再貪杯誤事。說心里話,微臣昨日只所以多喝几杯,也是心情太過高興的緣故。太后大病痊愈并且玉体康复,這是舉國上下可喜可賀的事,再加上南方長毛已經平定,更是上蒼對我朝的垂青。自先皇繼位之初,到如今已有十几個年頭,我朝曾多次派遣大軍平叛,結果都是慘敗。如今,在兩宮太后執政當爾,能夠嚴明法紀、整治軍威,任用賢能,才得以取得平叛大捷。雖然北方捻匪仍然四處活得,但已是孤掌難鳴,不成气候,等到曾國藩、李鴻章、胡林翼、左宗棠、僧格林沁等人把兵重新布署一下,一定能夠掃蕩中原几股殘匪,到那時國泰民安,我大清中興可待了。”
  慈安微笑著說,“這也是六爺的功勞呀,六爺提出任用漢人辦團練組織地方武裝的辦法實在是英明之舉,不是這個策略,怎會如此快就剿平長毛呢?當然,六爺所主張的對外政策也有利于掃平各路匪賊振興我大清江山。對西洋列國由打而和,借師助剿實在是英明之舉,難得六爺有此雄才大略。”
  奕鱏本來怀著忐忑不安的心前來謝罪的,想不到竟受到太后的一番夸獎,又有點沾沾自喜了,又建議說:
  “太后,如今國勢將要太平,要想真正振興我大清江山,必須學習西洋、像洋人一樣開礦山、辦工厂,修鐵路、造輪船、造槍炮。洋人有什么咱有什么,不然,再打起仗來吃虧不說,与洋人通商做生意也是咱大清朝吃虧。從宣宗道光二十年与西洋英人所進行的那場鴉片戰爭開始,到先皇咸丰十一年与洋人所進行的几次重大戰爭,我朝均未取胜,最終總是以割地賠款簽約而告終,究其失敗的原因是因為咱們的兵器落后,裝備低劣。自從總理衙門成立以來,微臣与洋人交往甚多,對西洋技術的了解也多了起來,悟出一個道理就是:落后就要挨打,要想振國興邦必須辦洋務。”
  慈安太后見奕鱏越說越起勁,似懂非懂地問道:
  “六爺說辦洋務可以興國興邦,可這辦洋務不就是要向洋人學習,以洋人為師嗎?宣宗成皇帝由于在鴉片戰爭中被洋人打敗,簽訂了喪權辱國的《南京條約》,因此宣宗成皇帝最痛恨洋人。就是大行皇帝在位時每次提起洋人也是恨之入骨,如今要我等放棄國仇家恨向洋人學習,拜洋人為師,只怕眾王公大臣不會同意。無怪乎我時常听到一些大臣私下議論,說六爺和洋人要好,罵六爺為‘鬼子六’,六爺你可以當心,万万不可受洋人蠱惑。你這話同我講起來并沒有什么,若同慈禧談起,她一定會說六爺忘記祖訓向洋人屈膝求榮,說不定要抓住這個錯治你的罪呢?昨天,慈禧太后就十分生气呢?不是我從中講情,只怕昨天就要治你的罪。”
  “太后提醒得极是,慈禧太后對臣早就不開胃了,她想治微臣的罪也是事實,但慈禧太后對辦洋務卻十分感興趣。有一次談話,微臣談及興辦洋務可以振興我大清江山的事,慈禧太后連連點頭,讓微臣收集這方面的材料呢?她想親自過目一下。”
  慈安太后有點疑惑地問道:“我卻從來也沒有听她提及這事。”
  “也許慈禧太后認為這事還沒有個眉目,就沒有事先同太后商量。”
  奕鱏又忽然想起了什么,急忙補充說道:
  “微臣同慈禧太后談及此事的時候,太后您正在病中,也許她怕這事讓太后分心,不利于太后身体恢复,就沒有告訴太后吧?”
  盡管奕鱏這樣解釋一下,慈安太后仍略帶不悅地說:
  “要興辦洋務這等大事,當時不告訴我,事后也應同我商量一下,征得我的許可,她私自擅作主張,若惹出什么不良后果來誰負責任?”
  “請太后放心,這僅僅是個提議,辦不辦洋務還兩可之間呢?慈禧太后怎敢自作主張呢?不過,這事微臣給太后透個底,太后私下也可琢磨一下,辦洋務于我朝是利大弊少。据文祥等人從東洋倭人得到的消息,日本天皇也正在著手辦洋務呢?听說辦得十分紅火。”
  慈安太后對于辦洋務仍然不十分理解,奕鱏知道這事不是几句話能夠解釋清楚的,就告辭了,他要到慈禧太后那里再認個錯。因為真正要抓他過錯的人正是慈禧,為了皇上讀書的事慈禧太后已經令他難堪一次,也不知這一次又會怎樣訓斥他呢?
  唉,究竟是自己笨呢,還是榆木腦袋固執不開竅?
  慈禧太后本來是十分欣賞他的,可以說備愛有加,如果不是慈禧太后對他如此看重,他奕鱏是絕對不會有如此顯赫的地位和權傾于國的大權的。与七弟奕鱏相比,他們倆人處于同樣的皇室親王地位,在辛酉政變中所起到的作用也是伯仲之間。更進一步說,奕鱏与奕鱏還多一層親屬關系,他是慈禧太后的妹夫,皇叔加姨丈的雙層關系,然而,慈禧更看重他奕鱏而不是奕鱏,這其中的原因也只有奕鱏自己明白。
  可是,自從那件事發生后,奕鱏的政治輝煌達到了頂峰,從此雖然沒有一落千丈,但在慈禧太后心目中的形象卻大大打了一個折扣,甚至說,西太后一天天討厭起他來了。奕鱏也知道慈禧太后再討厭他也決不會把他赶出政治舞台,他的朝中大權地位西太后也動搖不得。一是慈安太后主持大政,西太后不敢恣意妄為;二是皇上還如此年幼,舉國上下仍然一片渾亂,仍然需要他奕鱏這根台柱子;三是奕鱏与洋人交上了友好關系,有洋人作后台,兩宮太后明白其中的利害關系。
  變沂一想起那件事心里就不舒服,多少也有几分后怕,以致后來再拜見西太后都不敢正視她那雙眼睛。
  那是一個悶熱的午后,奕鱏去儲秀宮送折子,慈禧午睡剛剛醒來,一听恭親王求見,便略施粉黛接見了他。
  奕鱏叩拜完畢,便一板一眼地奏起事來,他講了半天仍不听慈禧有什么反應,抬眼一看,慈禧正用火辣辣的目光盯著自己呢?他說了什么慈禧卻一句也沒有听見。
  慈禧見奕鱏也怔怔望著自己,更加放肆了,淡淡一笑,輕啟朱唇說道:
  “六爺看什么?”
  “我——”
  奕鱏臉微微一紅,卻說不出話來,急忙垂下頭。慈禧卻十分大方地問道:
  “六爺我与恭王福晉相比誰美呀?”
  奕鱏更加不安了,支支吾吾說不出話來。
  “男人愛漂亮,女人愛瀟洒,愛美之心人皆有之,六爺不妨直說?”
  奕鱏低頭說道:“微臣福晉乃是一名普通女人,怎敢于太后金技玉葉相比,太后是万人挑一,經過層層篩選才得以選進宮的,無論是才華還是容貌都是群芳之冠。”
  慈禧笑道:“六爺太過自謙了,恭王福晉是大學士桂良之女,官宦之家的千金,也是千金之体,怎是一般民女可比。”
  慈禧忽然話鋒一轉,試探著問道:
  “六爺身為議政王食雙王俸祿,位尊職顯可与當年的多爾袞相比,難道六爺就沒有多爾袞當年的想法?”
  奕鱏一听慈禧把他和多爾袞相比,嚇得几乎變了色,扑通跪倒哀求說:
  “請太后明鑒,微臣只想盡微薄之力協助皇上和兩宮皇太后掃平內亂振興我朝,決無其他想法,請太后不要妄加猜疑。”
  “哼,男人都是有賊心而沒有賊膽,我就不相信六爺對我從來沒有產生過那种想法,如果六爺愿意的話——”
  慈禧瞟了奕鱏一眼,又壓低聲音說道:
  “在我們滿洲風俗中這也是常有的事,不說一般民間家庭,就是皇室之內不也時有發生嗎?倘若恭王擔心外界的輿論,你我可以暗中——”
  “請太后自尊自重!”
  不待慈禧說下去,奕鱏一惱火說了一句不軟不硬的話。
  慈禧一听這話,又气又惱,白淨的臉由紅而青,半晌才喝斥一句:
  “奕鱏,你是敬酒不吃吃罰酒,你覺你是正人君子,背后還不知做出什么見不得人的勾當呢?”
  慈禧說過這話以后,忽而又轉怒為笑,十分坦然地說道:
  “許多廷臣私下議論,都說六爺正直無私、光明磊落,有君子之風,本宮不太相信,今日故意說几句挑逗的話試探六爺,六爺果然如眾人所說,有六爺這樣的人做議政王,多爾袞當年的事再也不會發生了,這是我与慈安太后最放心不下的,今天看來這种擔心沒有必要了。請六爺繼續奏事吧!”
  奕鱏一顆懸著的心放了下來,急忙說道:
  “微臣所奏之事折子上寫得十分清楚,請太后仔細觀看吧?”
  說完,放下折子告退了。
  奕鱏何嘗不知道那几句話是慈禧臨時編湊出來讓自己下台的,對于慈禧是什么樣的人奕鱏更加清楚。有几次他單獨向慈禧奏對時,慈禧都是用這种火辣辣的目光看著自己,偶爾閒談之間話語中也有几分挑逗的語气,但他万万沒有想到慈禧今天會說得這樣露骨。
  也就是這件事發生后不久,宮中就有人謠傳慈禧与榮祿如何如何親密,奕鱏在十分震怒之余多少也有一絲的酸楚。
  奕鱏來到儲秀宮。安德海正和几名太監在打彈子,他們一見恭親王來了,都急忙向奕鱏點頭致敬,唯有安德海裝作什么也沒看見,只顧打自己的彈子。
  奕鱏一見安德海在那里怡然自樂,根本沒把他放在眼里,心中很不高興。他知道安德海這個狗奴才是看著慈禧眼色行事的,自從慈禧對他不開胃以來,安德海每次見到他總是愛理不理的,讓奕鱏十分惱火。一個下等的奴才膽敢如此囂張,不懲治一番這還得了。
  奕鱏心里窩著气問道:“安德海,太后在宮中嗎?”
  安德海裝作沒听見,理也不理,仍然繼續打自己的彈子。
  “安德海!你是個聾子還是啞巴?本王問你話你听見沒有?”
  奕鱏提高了嗓門,十分生气地問道。
  安德海這才裝作剛剛听到奕鱏說話的樣子,轉過身來:
  “哦,是恭王爺,奴才只顧打彈子,沒有听見恭王講話,請問王爺有何吩咐?”
  奕鱏壓著性子問道:“太后在宮中嗎?你去回報一聲,就是奕鱏叩見。”
  安德海轉動著手中的彈子,一邊搖頭晃腦地說:
  “太后在是在,只是恭王爺今天來的實在不湊巧,太后早晨傳下話來,說今天身体不适,誰也不見,恭王爺還是請回吧!”
  若是平時奕鱏轉身就會离去的,可他今天是來向慈禧太后賠禮的,怎能不相見呢?他估計這是慈禧估計他會來,故意這樣吩咐給下人的。倘若真是這樣,他更要見一見慈禧。
  奕鱏又對安德海說道:“安德海,你去通報太后,就說恭親王有要事求見太后,看她見不見?”
  安德海有點不耐煩地說道:“通報也沒有用,太后已經說了今天任何人不見。”
  奕鱏發火了,大聲喝斥道:
  “安德海,你立即給本王去通報,見与不見你先去通報,太后說不見,本王立即就走!”
  安德海見奕鱏發火了,很不樂意地哼了一聲:
  “太后已經發過話,誰敢去惹她不高興?如果恭王爺不在乎就自己親自去問一問太后見是不見,恭王爺請吧!”
  奕鱏哪里受過這种窩囊气,在外臣中間,變沂是眾臣的核心人物,眾人如群星捧月一般圍著他轉,想不到在宮中竟受這么一個奴才的气。他緊走兩步,大喝一聲,抓住安德海的衣領,掄起胳膊就是一拳,隨口罵道:
  “大膽的奴才,我看你能囂張到何种地步,你膽敢狗仗人勢,我且打死你,看你的主人能怎么樣?”
  啪地一拳砸在安德海的臉上,安德海的臉馬上變了形,鼻子流血,嘴也淌血,白淨的臉變成一個大花臉。
  安德海沒有想到奕鱏發這么大的火,否則他也不會如此放肆,如今見奕鱏動起真格的,害怕起來,苦喊著哀求說:
  “王爺饒命,王爺饒命,大人不見小人怪,王爺饒過奴才吧!奴才這就去給王爺通報。”
  奕鱏仍抓住安德海的衣領不放,又喝斥道:
  “今后再狗仗人勢,不識抬舉,本王要了你的命!”
  “小的不敢,小的今后再也不敢了!求王爺高抬貴手饒過奴才這一回吧?”
  奕鱏哼了一聲,松開抓住安德海衣領的手。
  安德海爬了起來,跌跌爬爬地向宮內跑,邊跑邊喊:
  “太后救命,太后救命!”
  剛喊兩句,迎面碰上慈禧走了出來,她一見安德海那個狼狽樣,气得渾身哆嗦,大聲喝斥道:
  “瞧你那個熊樣,平時會威風著呢?關鍵場合成了熊包,隨我出去理會他!”
  奕鱏剛開始打安德海的時候就有人跑進去報信了,慈禧听說安德海被打,這才急匆匆走出來。
  慈禧來到宮門口,見奕鱏余怒未消,正气呼呼地站在那里,冷笑道:
  “我以為誰這么厲害,有這個膽子在宮內大吵大鬧還動手打人呢?原來是六爺,呵,滿朝文武也只有六爺能有這么大的權力,敢耍這么大的威風。六爺是昨天威風要的不夠,今日第二次進宮要威風呀。安德海,你是狗眼不識泰山,挨打不虧,你也不看看是誰來了,不早一點磕頭迎接,挨打不虧,應該再打。安德海,你走到六爺面前,讓六爺再打几下消消气,打死你不要緊,若是讓六爺气著也就了不得啦!”
  慈禧几句尖酸的話說得奕鱏面紅耳赤,急忙下跪說道:
  “罪臣奕鱏叩見太后,問圣母皇太后圣安!”
  “哼,恭親王,你快起來吧,本宮不敢當,你更不必問一聲‘圣安’了,我‘安’不了,你能不打上門就好啦。”
  奕鱏再一次躬身說道:“罪臣為昨天酒后失態后悔莫及,深感不安,特來懇請太后治罪,請太后發落!”
  “如今六爺的權力大啦,翅膀也硬了,想打誰就是誰,這皇宮大內也似乎成了恭王府,想出就出,想進就進,至于治罪,六爺去請示東太后吧,本宮沒有這個膽量,只求六爺不要到我儲秀宮打這個罵那個,本宮就感激不盡了。”
  隨著一陣銀鈴般地爽朗笑聲,慈安太后拉著皇上走了過來。
  “不要去找了,我來啦。妹妹為何發這樣大的火,誰惹妹妹生气了?”
  慈禧一看見慈安和皇上走來,立刻小嘴一撇哭了起來,邊哭邊說道:
  “姐姐來得正好,請姐姐作主給評評理吧,恭王明著說是來給我賠禮的,實際上是來耍威風的,他覺得昨日的威風沒有要到家,今日又專門找上門來耍威風了。姐姐,你瞧瞧安德海的臉被打成什么樣子,打狗還要看主人呢?奕鱏是瞧不起咱孤儿寡母,至少是瞧不起妹妹,請姐姐給妹妹討個公道!”
  慈禧說完,又急忙抹眼淚。
  慈安看看奕鱏,又看看安德海,心中說道:奕鱏你也太魯莽了,你昨天已經鬧了一場,難道今日還要再鬧一場嗎?看你怎么收場?我只怕也幫不上你的忙。
  慈安怎么這樣巧赶來了呢?
  昨天下午慈安就看出慈禧十分不高興,有懲處奕鱏的心。今日奕鱏來宮中請罪就是給兩宮太后一個面子,至于治罪也不過是客气一下。她那里好說,而慈禧這里就很難說了,弄不好兩人還能急吵起來呢?倘若慈禧真的要給奕鱏治罪自己也沒有辦法阻攔,為防止万一,她匆匆赶來看一看,以便及時從中說說情,誰知沒有踏進宮外就看到這個場面。
  慈安問明事情發生的緣由,便笑著安慰慈禧說:
  “妹妹也不必太生气,都是自家人,讓六爺給妹妹賠罪吧,至于如何處罰,請妹妹自便吧。不過,妹妹還是先消消气,等過了几天再和奕鱏理會。”
  慈安先對安德海說道:“安德海,你快去包扎一下吧,所需一切費由六爺支付。”
  “嘿,那倒不必,我還出得起這個費用。”慈禧倔強地說。
  慈安又訓斥奕鱏說:“恭王昨日闖的禍夠大了,今日怎么又對安總管大打出手呢?傳揚出去恭王在內外臣工中的形象就受到了損失,引起眾人非議對我們姐妹有害無益,恭王難道不知道這些嗎?”
  奕鱏又重新跪下,十分虔誠地說道:
  “罪臣后悔莫及,一時動怒打了安德海,請求兩宮太后降旨治罪,臣毫無怨言。”
  慈安急忙對慈禧說道:“恭王起來吧,妹妹也不是小心眼的人,會把雞毛蒜皮的事記在心里。不過,你可要當心,有今天這個教訓下不為例!如果不是怕傳揚出去影響皇室聲譽,今日務必將你治罪。”
  慈安話音剛落,慈禧和奕鱏都沒來及開口,站在旁邊的同治皇上先說話了:
  “六叔無罪,小安子該打!”
  眾人都是一愣,只听皇上又說道:
  “別人就不用說了,朕每次進宮拜見額娘,小安子都不愿通報,一定讓朕給賞錢,少則十兩八兩,多則几十兩,其他人更是被他敲詐得頭疼,這樣膽大妄為的狗奴才打一頓太便宜他了,依朕之見應該殺頭。”
  慈禧沒想到在這節骨眼上儿子突然說出這番話來,這不是明顯著在拆她的台,讓她面子上無光嗎?
  慈禧喝斥一聲:“小小年紀就這么說話不分輕重,要打這個殺那個,一旦親政后豈不是個暴君?俗話說近朱者赤,近墨者黑,再不好好管教管教你,你就學好啦!”
  嘿,慈安一听慈禧這么說不愿意了,這明明在拐彎抹角罵她嗎?慈禧哪里訓斥皇上,是指桑罵槐。
  “我說妹妹,你這話是什么意思?皇上怎么近朱者赤近墨者黑了?又怎么不學好?請你把話說明白些,誰朱誰墨?我看你才是黑心人呢,想殺誰就殺誰,想提拔誰就是誰,好像這大清的江山是你們那拉氏的,未免太專斷一些吧。”
  慈禧見慈安話中帶刺,也不示弱,反咬一口道:
  “怎么?我說怎會這么巧呢?一個先找上門來打,我還沒說上兩句,你們又正好赶到了,一個說一個和,莫非事先串通好來我儲秀宮找茬鬧事的,我那拉氏毫不在乎,如果你們覺得我礙了你們的事,不順眼就干脆把我廢了吧,殺了更好,這個窩囊气我是受夠啦。”
  慈禧說著哭了起來,邊哭邊說:
  “真是儿大不由娘,我十月怀胎生下你,又一把屎一把尿把你撫養大,不知吃了多少苦,受了多少罪,你几次得病,不是額娘徹夜不合眼地看護著你,只怕你早已命歸黃泉,哪里還有今天。如今長大了,卻如此忘恩負義,要把額娘逼死不成?還有你鈕祜祿氏,在病中我為了咱姐妹的情份吃盡了苦頭,如今大病才剛好就……”
  慈禧不再說下去,嗚嗚哭了起來。
  同治見額娘哭得很傷心,一聲不響地站在那里,他看看奕鱏又看看慈安皇太后,想讓他們能說几句寬慰額娘的話,可自己又不便開口。
  慈安一听慈禧提到她生病中的情景,也覺得十分內疚,這种場合她又不想馬上認輸,一轉身說道:
  “走,我們走!”
  拉著同治离開了儲秀宮。
  奕鱏知道這個禍是自己闖下來的,更不好說什么,默默地跟在慈安太后和皇上背后也走了。
  靜悄悄的夏夜。
  慈禧端坐在寬大的藤椅上閉目養神,想著自己的心事。安德海站在藤椅背后給她按摩著,從雙臂到肩膀,又從肩膀到脊背。
  安德海知道太后在想心事,自從那天他被恭親王痛打一頓后,這多日來太后一直沉默少語,飲食也似乎較往日少多啦。他想安慰几句,又怕話不得体惹太后生气,太后那天的難堪多少是因為他安德海引起的呀。
  慈禧忽然問道:“小安子,你說我能不能斗過奕鱏?”
  安德海停住了按摩,愣了愣神說道:
  “奕鱏哪里是太后的對手,俗話說得好,饅頭再大也是籠蒸的,他奕鱏的議政王是太后封的呀。如果太后認為奕鱏對您老人家不恭不敬,找個借口把他拿掉不就行啦。”
  安德海才真正恨透了奕鱏,他一听慈禧有心想治奕鱏的罪當然十分高興,又進一步說道:
  “太后不能不防啊!害人之心不可有,但防人之心不可無。如果大后不提前防備奕鱏一手,只怕將來對太后不利,奕鱏大權在握,此人一向桀騖不訓,目中無人,如今又大肆拉攏朝中大臣,形成自己的勢力,有朝一日定會架空兩宮太后和皇上的,從此人的野心看,是想成為多爾袞第二,也許陰謀更大呢?他一直認為自己本應繼承皇位,由于沒競爭過先皇,心中一直耿耿于怀,先皇在世時從來也沒重用他。倘若他野心不死,有掘取皇權之心,那后果不堪設想,太后應早下決心,防患未然。”
  慈禧一听安德海這么說,知道他是在慫恿自己治奕鱏的罪,為他報一拳之仇。慈禧也不點破,她也确實想給奕鱏一點顏色看看,讓他知道那拉氏不是好欺負的,便問道:
  “治奕鱏的罪要把柄,才能讓群臣服气,必須先有人出面上奏折彈劾奕鱏的過錯,就像殺胜保一樣,先捏出他十大罪狀出來,也好擺在桌面上討論定罪呀。”
  “秦檜殺岳飛于風波亭都可用莫須有的罪名,先殺后定罪,太后為何不先將奕鱏撤職后說理由呢?”
  “万万不可,本宮不是秦檜,奕鱏更不是岳飛。奕鱏是雙王頭銜,總攬几大要職,在王公大臣中享有較高的威望,在洋人那里也十分得勢。倘若不慎會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偷雞不成反蝕一把米,要精心謀划才行。”
  安德海急忙點頭,“太后說得也是。不過——人無完人,一個人的職務越高,做的事越多,他的漏洞也就越大,給人指責的地方也就更多。人們不是常說:多干不如少干,少干不如不干。既然奕鱏身兼那么多的職務,一定有做得不盡入意的地方,細心搜尋一下,暗中指派一名大臣彈劾奕鱏不就成啦。”
  慈禧一想也有道理,只是誰來給自己做這得罪人的事呢?
  “太后不用擔心,奴才保舉一人定會為太后做這開路先鋒的。”
  “你是說榮祿?”
  “不,是蔡壽祺,他如今是太后的日講起居注官,善于察言觀色,對太后也十分忠心,只要太后向他暗示一下,他會按太后的意旨去做。”
  慈祺頗有顧慮地說:“蔡壽祺官職太小,只怕他的折子沒有份量呀?”
  “太后放心好了,蔡壽祺官雖不大,但他是內臣說話可信,也正是這樣他才會為太后賣命,太后只要許他上過奏折立即給他提升就可以了。如果太后不便開口,就讓奴才去同他說好了。”
  慈禧點頭說道:“這樣也好。只是上了一份參劾的折子和能否將奕鱏撤職是兩碼事,特別是東邊處處維護著奕鱏,這是罷免奕鱏最大的障礙。”
  “太后在慈安手中的那個把柄不是被毀了嗎?既然太后對東邊沒有什么顧忌,就大膽地做自己想做的事,該爭取的要爭取,軟的不行來硬的,必要時逼慈安讓位。”
  慈禧淡淡地笑一笑,“你小子是不知天高地厚,慈安可不是你認為的那樣窩囊。真的斗起來,我未必是她的對手,她有奕鱏這個同盟,皇上也可整日圍著她屁股轉,和她一溜神气。”
  “太后不可長她人志气滅自家威風,太后是女中豪杰,智才高于慈安与奕鱏兩人,只要太后略施小計,還怕慈安与奕鱏不敗在太后手中嗎?就像上次令慈安自己毀去先皇遺詔一樣,嘿嘿!”安德海奸笑兩聲。
  “你也不必高興太早,雖然騙得了慈安撕毀了遺詔,但這事也必須小心才是,不能再像那西藏喇嘛一樣留有后患,我始終擔心御醫沈寶田,以防止他有朝一日把我們給出賣了,還有那名叫秀珍的宮女也要堵住她的嘴。”
  “太后放心,秀珍姑娘早已被奴才收買了,決不會出賣我們的。至于沈寶田么,他接受太后的錢財也夠多的,我想不會把那事泄密出去的,要不讓他的嘴巴永遠閉上?”
  慈禧太后搖頭,“沈寶田醫術高明,留下他還有作用,還有皇上的病,唉,還不知是真的痊愈了還是暫時好啦,現在還不能讓沈寶田死,防備他一點就是。”
  “太后的意思小的明白,那就讓沈寶田多活几年,待皇上的病完全好透了再送他上西天。”
  “唉——”慈禧長歎一聲,“整日殺殺打打,明爭暗奪,活得太累了,我真想把什么都放棄了,不再過問任何事,安安穩穩地找一片安靜的地方度春秋,只是到了這個位置騎虎難下啊!”
  “太后千万別說這种喪气話,太后能有今天不容易啊,不是殺殺打打怎會有今天的太后之位。如果太后把這一切拱手讓給他人豈不前功盡棄?那才不值得呢?別人只會私下議論太后無用,是打敗的鵪鶉斗敗的雞,沒有人同情你,更沒有感激你,如今的世道就是弱肉強食,爾虞我詐。你不犯人,他卻偏要犯你,人与人之間這樣,國与國之間不也這樣嗎?我大清國關閉國門老老實實過日子,也從來沒有派一兵一卒去西洋各國侵略,但西洋列強卻欺負到咱家門上,把刀架在咱脖子上,逼迫著道光爺簽訂了《江宁條約》与逼迫著先皇簽訂了好多個條約,哪個條約不是讓咱大清國割地賠款。唉,這個世道真是老實不得呀!”
  啊哈!慈禧想不到安德海也呱呱講了一大堆道理,听起來也很有見地,她想了想說道:
  “小安子,你以后做事也小心一些,不可太過放肆。更不許打著我的名義四處招搖撞騙,以免樹敵太多,成了眾矢之敵,到那時只怕我也保不住你。皇上如此年幼都對你這樣反感,一旦皇上親政還有你的好日子嗎?”
  安德海一听這話真的有點害怕了,他苦喪著臉說:
  “太后,奴才并沒有做出什么過分的事呀,不就是幫他們通報太后要點銀子嗎?這年頭哪有白吃的飯?我給他們跑腿,收點費用也是理所當然的,公平交易嗎?如果太后也反對,小的不收就是了。奴才覺得這些人對我安德海不滿意的真正原因不是几兩銀子的事,是他們嫉妒我?”
  慈禧愣了,愣愣地看著安德海:
  “嫉妒你?嫉妒你什么?”
  “嘿,他們嫉妒太后對我好,嫉妒太后信任我,更嫉妒我會討太后歡心。皇上是見我和太后太親密了,心里不舒服,才恨奴才的。”
  慈禧被安德海逗笑了,“小安子,我只是提醒你,并沒讓你縮起龜頭做人,放心吧,有我慈禧太后在,沒有一個人敢動你一根毫毛!”
  安德海的心踏實了,詭秘一笑:
  “有太后這句話奴才就放心了,奴才就知道太后舍不得讓我去死,不然,這漫漫黑夜誰陪太后打情罵俏,太后是不是?”
  安德海說笑著,放肆地伸出雙臂勾住慈禧丰腴的腰肢,在那隆起的部位輕輕撫摸著。慈禧也樂意安德海這樣做,在慈禧眼里,安德海比一般太監聰明就聰明在他能恰到好處地討人歡心,并且做得恰到好處,似乎這小子生來就懂得女人的人似的,能在女人最需要的時候給你安慰。盡管他只是半個男人,但必定還要冠上“男人”兩個字,對于女人,給出的話語也是帶有男人气味的,給出的撫慰也是帶有陽性的,有總比沒有強,多少有那么一點感覺,讓女人的想入非非之后得到寬慰的感覺。
  慈禧常想:如果安德海是男人,真正的男人該多好啊,他一定比榮祿還讓自己心醉。當然,如果他不是太監,也不知有多少女人要投入他的怀抱呢?自己能否讓這樣的男人拜倒在腳下也就難說了。不過,慈禧相信自己能夠征服一切男人,只是對于奕鱏似乎有點例外。但慈禧不認為自己征服不了奕鱏,而且覺得奕鱏太虛假,處處擺出一副假道學的面孔。她相信奕鱏一定對她動過心,只是他害怕自己的名聲和權位不敢接近她罷了,因為她是一朵帶刺的玫瑰花,摸不好會扎破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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