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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四章 宛平城血戰


  1937年7月8日晨5時30分,日方談判代表尚在宛平城內,日軍已經迫不及待,向宛平城發起了進攻。開始用大炮轟擊,炮彈呼嘯著飛過城牆,首先炸毀了營指揮部,繼之轟擊城牆,并擊毀城東順治門城樓。
  秦德純、馮治安、張自忠等召開緊急會議發表聲明:
  “彼方要求我軍撤出盧溝橋城外,方免事態擴大,但我方以國家領土主權所關,未便輕易放棄,徜彼一再壓迫,為正當防衛計,當不得不与竭力周旋。”
  同時二十九軍軍部發出命令:
  “盧溝橋即為爾等之墳墓,應与橋共存亡,不得后退。”
  在這之前,凌晨3時半,二十九軍司令部得知日軍主力向盧溝橋方向前進時,秦德純曾指示宛平城守軍:
  “保衛領土是軍人天職,對外戰爭是我軍人的榮譽,務即曉諭全團官兵,犧牲奮斗,堅守陣地,即以宛平城与盧溝橋為吾軍墳墓,一尺一寸國土,不可輕易讓人。”
  同時,在山東樂陵老家的宋哲元也來電命令“扑滅當前之敵”。
  宛平城守軍,冒著敵人的炮火奮起還擊,士兵們沉著應戰,待日軍接近有效射程內,以快放齊放猛烈射擊。
  城內居民沒有人惊慌失措,爭先恐后向城上陣地的部隊運送彈藥。
  日軍進攻的槍炮一響,正在宛平城內与日方調查談判的王冷齋縣長便嚴詞質問櫻井等日方人員。櫻井支支吾吾地說:
  “開槍或出于誤會,當努力于此事的調解,勿使擴大。”
  宛平城的戰斗打了一個小時,日軍傷亡慘重,還在原陣地不動,未能進前一步。櫻井等登城“調查”,見對日軍非常不利,以調解為名,手持白旗,要求日軍停止射擊。
  此時大雨還在如注而下,槍聲漸漸地停了下來。雨水沖洗著戰地硝煙,宛平城隨之慢慢地清晰,依然屹立在永定河畔。
  團長吉星文曾感慨評議說:“這次士气的旺盛,較前喜峰口作戰時尤甚。因為士兵們含垢忍辱,已非一天,這一口郁積在胸中的气,無緣發泄,所以大家听說打日本,個個都縱身跳起來。士兵們看了陣亡的同伴,一點也不悲傷,只是咬緊牙關,急步向前,帶傷的就是命令他退后,也不掉轉頭來。”
  5時30分,就在日軍進攻宛平城同時,日軍第三大隊主力部隊在大隊長一木清直的率領下,排成四路縱隊,气勢洶洶地徑直向鐵路橋和回龍廟的中國守軍扑去。
  鐵路橋頭守軍一個排,由排長李毅岑率領。當金振中營長得知日軍大隊人馬從丰台向宛平開來時,抽調預備隊十連沈忠明排火速赶至鐵路橋東頭和回龍廟陣地,協助李毅岑排守衛橋頭。并命令,“嚴加防范,如日軍來犯,堅決予以回擊!”
  夜雨不停,李毅岑得知日軍進攻宛平消息后,全排33名戰斗員,自深夜2時即進入守衛橋頭的塹壕,沈忠明增援后,調整部署李毅岑排退入掩体略息,沈排進入陣地。此時,塹壕已成水溝。黎明,大雨如注。大雨之中,在向東的警戒方向出現大隊日軍。排長沈忠明跳出塹壕,站在掩体前伸出右手制止日軍進入警戒線。日軍官揚言搜尋失蹤士兵,未答話几句,日軍突然開槍射擊,沈忠明排長中彈當場犧牲。此時,守軍80名戰斗員已經做好准備,雙方都立即開槍。日軍槍約500支,守軍机關槍6挺、步槍60條,頓時槍聲響成一片,繼之出現手榴彈聲。頃刻日軍沖入守軍陣地,守軍剩下的士兵又掄起大刀与敵展開了肉博戰。15分鐘后,寂靜下來。鐵路橋失守,守軍兩個排的士兵全部戰死在橋頭陣地。鐵路橋左側回龍廟陣地自然也落入敵手。鐵路咽喉被日軍占領。繼之,日軍以兵出永定河西岸。已經抄宛平后路,宛平城將成四面被圍的孤城。但因日軍兵力不足,未敢進攻預備隊陣地和襲擊長辛店的軍火倉庫,只得暫時停下來等待援軍。
  清晨7時30分,華北駐屯軍司令部對駐天津的各部隊下達准備出動的命令,并命令在秦皇島檢閱部隊的河邊正三旅團長馬上返回北平。
  9時,華北駐屯軍軍部命令牟田口:
  一、我軍要确保永定河東岸盧溝橋附近。二、步兵旅團應解除永定河東岸盧溝橋附近中國軍隊的武裝,以利于事件的解決。下列部隊中午由天津出發經去通州公路到達通州時,受你指揮:
  步兵第一聯隊第二大隊(欠步兵2個小隊)。
  戰車一中隊。
  炮兵第二大隊。
  工兵一個小隊。
  牟田口接到命令后,于9時25分命令副聯隊長森田:“指揮一木大隊,對盧溝橋中國軍隊提出,要求撤退到永定河西岸,如果需要,解除中國軍隊武器,占領盧溝橋。華北駐屯軍有這种意圖,請迅速執行。”
  森田馬上向中方提出交涉要求,林耕宇和寺平隨即立縋城而出与森田面談。但是,日方提出的要求,中方不能接受。森田再度命令攻打宛平城。槍聲一響,馬上遭到守軍猛烈回擊。
  當日(7月8日)下午1時,牟田口大佐從北平到達宛平城東的一字文山前線,親自指揮作戰。一字文山是什么地方?一字文山,就是前面所提到的大棗山,也叫大棗園或沙崗。在宛平城東約1公里,屬沙崗村地界。過去這里風沙較大,在村東積成一連串的沙丘,后來鄉民植棗樹,所以稱大棗園或大棗山。一字文山是一木清直大隊長起的日本名字,因其形似“一”字。20余天宛平城下的戰斗中,這里一直是日軍的炮兵陣地和河邊旅團長的指揮所。后來日本人,曾于大棗山頂立了“支那事變發祥地紀念碑”。
  下午3點50分,華北駐屯軍步兵旅團長河邊正三少將已從秦皇島赶回北平,立即到丰台督戰。之后,又到一字文山視察。
  下午4時,牟田口派人繞道從宛平西門進城送信,請王冷齋或金振中出城談判。王、金以守土有責,不便擅离職守為由,回絕牟田口。下午5時,牟田口又派人送函,向宛平政府發出通牒:
  一、限于當天(8日)下午8時前,中國軍隊撤到西岸,日軍亦撤至河東,逾時即實行以大炮攻城;
  二、通知城內人民遷出;
  三、城內日本顧問櫻井,翻譯齋藤等,請令其出城。
  王冷齋閱信后答复牟田口三條:
  一、本人非軍事人員,對于撤兵一節,未便答复;
  二、城內人民自有處理辦法,勿代勞為顧慮;
  三、櫻井等早已令其出城,惟彼等仍愿在城內商談,努力于事件之解決。
  下午6時,宛平城內政府官員及談判代表,离開宛平專員公署辦公廳,到附近一所民房辦公,以備不測。人們剛剛步出專員公署十几米,日軍的炮彈呼嘯而來,第一炮就打中了專署辦公廳,接著炮彈一顆接一顆,頓時,宛平城里是一片天崩地裂的爆炸聲。把專署和城內房屋炸得東倒西歪,棟折梁摧瞬間成為一片廢墟。
  日軍又在炮火掩護下,用9輛坦克配合步兵力圖一舉攻克宛平城。守軍以步槍和手榴彈等輕武器硬是把坦克全部打退。日軍反复沖擊屢遇挫折,完全沒有料到,會遭到如此強硬的反擊。戰斗已經進行了3個小時,日軍毫無進展,只是炸毀了宛平城內的大批房屋,無辜百姓慘遭禍殃。晚9時日軍停止進攻。
  前面提到,日本駐丰台兵力2000人,中方守衛盧溝橋的金振中營1400人。8日下午3時師長馮治安電話通知金營長,有人去宛平与金聯系。放下電話,保安第四團第二營曹營長帶領四個連長來見金營長,說明奉馮師長之命支援宛平,曹營長所帶700余人交金營長指揮,此時宛平守軍已經增至2100人,但在鐵路橋等處戰斗中守軍已經損失近200人,重要的是鐵路橋已經失守。日軍在几次進攻過程中損失較重,光鐵路橋的戰斗中就減員百余名。總的說,在戰斗力上,日軍仍占优勢,但士气已墮。
  鐵路橋失守,形勢對守軍极為不利。金營長決定組織突擊隊對鐵路橋進行夜襲。在這之前,所有的上級命令精神都是固守宛平,包括中央政府得到盧溝橋事變消息,蔣介石的命令:“固守宛平,就地抵抗!”此次出擊,實屬空前。
  連日來,日軍的侵略行徑已使中國官兵极度憤恨,當面就地抵抗的命令又使官兵郁悶于胸,官兵的情緒已經到了瘋狂的地步,如若再不令出城殺敵,几乎都要自殺。組織突擊隊的命令一下,有的士兵難以控制興奮的心情,竟然號啕大哭起來。報名參加的隊伍馬上從東門延長到西門,后來組織成兩個步兵連和一個重机槍排。
  “男儿流血不流淚,你們去流血吧!”
  士兵擁向北面城牆,准備用繩梯縋城而出,有的士兵不顧危險自7米高城牆飛身下躍。夜12時,突擊隊秘密接近鐵路橋。
  凌晨2時,出敵不意,兩面夾擊,沖入敵陣地。頓時日軍陣地手榴彈爆炸,大刀閃著寒光,喊殺聲傳出數里之遙。只見陣地上血肉橫飛,人頭滾滾落地,日軍東奔西竄,有的跪地求饒,原來三營士兵揮著大刀沖入陣地,濺來的血已經將人從頭頂到腳跟染紅,渾身上下成了血人。一名19歲的突擊隊員用大刀連砍了13個日兵,生擒1人。大刀已經卷刃,血已經染滿全身。這時集合號響,無法將士兵集合回來,他們不顧一切還在拼命追殺,陣地四周好像獵犬在追赶兔子,四處可見舉著大刀的血人追赶拼命奔逃的日兵。
  此役將日軍一個中隊几乎全殲,突擊隊也傷亡3A4,鐵路橋收复。
  1個小時后,打掃戰場,一個隱匿日兵向金營長投出一顆手榴彈,將金營長右腿炸斷,緊接著又射來一發手槍子彈,由左耳旁鑽進,右耳下穿出,隨從兵急忙搶救,將金營長抬出戰場,護送到長辛店車站,轉送至保定醫院救治。
  營長金振中,河南固始人,1904年生于貧窮之家。1924年,加入馮玉祥領導的國民軍,曾在張自忠任校長的“西北陸軍軍官學校”學習。歷任排長、連長、營長,金振中勇敢善戰,在1933年喜峰口戰役中,率部奪回煙簡山立功,受到馮治安師長的嘉獎。1936年率領全營打先鋒,沖入敵穴齋堂村,搗毀了由漢奸臨時拼湊的“冀西防共自治政府”,俘敵千余,獲特等獎。金振中在接防盧溝橋之時,曾請示師長馮治安說:
  “對當前日軍在宛平和盧溝橋不分晝夜的挑釁,以及進一步硬占橋和城一事,我們如何對付?”
  馮師長回答說:“我們既要本著南京政府的指示辦事,又要保全現時本軍處境。平津是我國著名的大城市,也是我國政治、經濟、文化中心,國內外人士深為關注。若稍有處置不當,即會遭到全國同胞的唾棄,甚至使我軍無法生存。但從好的方面說,平津地區不但能滿足我軍的開支,而且還可壯大實力,舍此,再難得此机會。因此,与日軍爭端,越往后推遲越好,望好自為之。”
  金振中表示,接防后,“當本著師長的訓示,以不惹事、不怕事的原則維持目前局勢。但若日軍硬攻時,必抱定与城、橋共存亡的決心,以維護本軍名譽和報答全國同胞。”
  盧溝橋的保衛戰中,金營長的确實踐了自己的諾言。
  在保定住院醫治后,左腿截去。中國共產党派代表到醫院慰問他,并贈送“抗日先鋒”銀盾一枚。后因殘廢复員回老家固始縣務農。
  話說回來,金營長率部收复鐵路橋以后,形勢轉為對日軍不利。同時,何基灃旅長率西苑駐軍已開到八寶山一帶,正向大井村等地截斷日軍后路。另外,天津日軍支援部隊開到通州以后,因遇大雨,難以前進。原定日軍于9日上午9時再次攻城計划難以實現,并畏中國軍隊全城出擊,稱“失蹤日兵”業已歸隊,一場誤會希望和平解決。冀察當局為防止事態擴大,同意与日方談判交涉,放棄了繼續進攻的有利時机。
  盧溝橋事變爆發及在宛平城下抗擊日軍的消息很快傳到海內外,引起國人轟動。
  7月8日消息傳到延安,中國共產党中央委員會立即發表宣言疾呼全國人民:
  “平津危急!華北危急!中華民族危急!只有全民族實行抗戰,才是我們的出路。”
  國民党愛國將領紛紛發表通電、講話,主張堅決抗戰。其中以桂系將領尤為激烈。李宗仁致電蔣介石及各方長官,呼吁“為應付目前重大事變,應即實行全國總動員。”
  廣東余漢謀表示:“枕戈待旦,愿效前驅……”
  云南龍云复電,“方今緊迫之際,凡屬袍澤同聲憤慨,自己樂為前驅也。”
  四川的劉湘也激昂地表示:川軍“愿在政府領導下,作不顧一切的為民族求生存戰。”隨后,劉湘、潘文華開始整編川軍,准備應召出戰。
  紅軍已改編為國民革命軍編制,准備開赴前線增援友軍。
  盧溝橋事變和二十九軍奮起抗戰的消息傳到浙江奉化雪竇山,被軟禁在這里的張學良將軍心情激動,特地到餐廳与工作人員一起進餐,并站起來慷慨表示:“我唯一的希望就是抗日,這一天終于被我等到了!以后我即便死在這里,也心甘情愿了。”
  馮玉祥將軍、傅作義將軍等也都致電或發表聲明,支持二十九軍抗戰。
  盧溝橋事變后,文化界人士和全國人民一同開展了抗日救亡運動。成立救國團体,投身救亡事業。
  二十九軍的愛國精神,成為中華民族的寶貴財富。作曲家更心潮洶涌,在盧溝橋事變的第三天完成《大刀進行曲》,這首激蕩人心的進行曲很快流行到抗戰戰場的每個角落,至今仍大流傳,成為婦孺皆唱的戰歌:
  大刀向鬼子們的頭上砍去!
  二十九軍的弟兄們!
  抗戰的一天到來了!
  前面有東北的義勇軍,
  后面有全國的老百姓,
  咱們二十九軍不是孤軍。看准那敵人,把它消滅!
  把它消滅!沖啊!
  大刀向鬼子們的頭上砍去!
  “后面有全國的老百姓”,确實是當時的實際情況。
  在盧溝橋戰事打響之際,金振中營就得到當地民眾大力支援,北平郊區的農民自動地挑起了支前的重擔,他們為前線輸送了無以數計的糧食、飼料、燃料、蔬菜和民工,特別是長辛店一帶的農民,包括婦女和孩童,幫助軍隊筑路、送情報、抬傷員、運物資、送食品。在日軍炮彈密密麻麻落在宛平城內之時,為駐軍修筑鞏固陣地,長辛店工人運送來大批枕木、鐵板和鐵軌。
  北平的磨刀匠得知金振中營砍殺日軍之事,從城里扛著磨刀凳赶到宛平,為二十九軍無償磨刀。
  北平城里的黃包車夫為到宛平前線搶救傷員,自動來到前線,在運送傷員進城救治時,很多車夫在中途慘遭日軍殺害。
  北平、全國以及海外僑胞成立了各式各樣的“救國會”、“后援會”、“救災會”、“籌餉會”、“慰問團”、“服務團”等等。
  宛平城內,送來的西瓜和其他慰問品堆積如山。
  紐約所有的華僑社團聯合召開了緊急會議,建立統一的華僑組織實行總動員支持祖國抗戰。在這之后,在美國各地及其他國家也紛紛成立各种支援抗戰組織。
  自盧溝橋事變至1938年初。
  紐約華僑救濟總會募捐100多万美元和大批軍用物資。
  在“緬甸救總”的號召下,40多万緬甸華僑組成救亡大軍。
  馬來西亞地區華僑捐款2000万元國幣。
  僅從廣州口岸回國參加抗戰的旅泰華僑及各地華僑達30批2000余人。
  乞丐行乞:“乞錢為祖國難民請命!”
  南京下關一賣菜小販,得知盧溝橋事變消息,至為憤激,將自己5年辛苦積蓄的300元全數送到中央財委會,捐作御侮守土抗戰將士費用。
  “抗戰的一天到來了”,這是對人的直觀感覺,也是一般民眾的心情和愿望。可是,政治家不能完全這樣考慮。蔣介石的“固守宛平,就地抵抗”的命令,意思也是進行局部戰爭。宛平城是彈丸小城,如若日軍重炮不斷轟擊,夷為平地也是早晚之事。何基灃旅長本可率部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兵出日軍背后,給其致命打擊,現實只是兵移八寶山進一步占据大井村,在敵背后威懾。馮治安師長的“与日軍爭端,越往后推遲越好”的觀點,是華北當局的主要觀點,也是國民党政府的主要觀點!所以,日軍一提出談判交涉,冀察當局馬上接受。
  8日夜至9日凌晨,雙方即開始緊急談判。
  談判在北平、天津兩地舉行,所以雙方都有兩個代表團。在北平談判的中方代表是秦德純和張允榮,日方代表是特務机關長松井太久郎大佐和和知鷹二、今井武夫、寺平忠輔。在天津談判的日方代表是華北駐屯軍參謀長橋本群少將,中方代表是三十八師師長兼天津市長的張自忠中將。
  9日凌晨4時,在北平的中日雙方代表達成三條口頭協議:
  一、雙方立即停止射擊;
  二、日軍撤退回丰台,守軍撤向盧溝橋西;
  三、宛平城防務除城內原有保安隊外,由石友三的冀北保安隊派部分人協同防務,人數限300人。
  定于9日上午9時到達接防地,雙方派員監督撤兵。
  秦德純當即命令王冷齋和吉星文團長作好交接准備。
  部下提醒秦德純:“近日丰台車站不斷有關東軍到達,運輸很是緊張,不像停戰不打的樣子。”
  秦德純說:“日本軍部的命令可能還沒下達,我們先執行吧!”
  部下們又提醒說:“我軍為表和平誠意,將宛平城与盧溝橋交与石友三部,而日軍并不撤退,會不會在一方誠意撤兵,一方是假講和,日軍突如其來,大舉將城橋一舉占領!”
  秦德純說:“這樣解決是給日本人保留一點面子,找個台階下!”
  關東軍不斷來到丰台是怎么回事?
  原來,關東軍得知盧溝橋事變消息后,少壯軍人摩拳擦掌,鑒于華北駐屯軍已經升格,他們再無權干預,現在只能派來宣傳隊,拉拉隊。他們到宛平前線大棗山等地鼓動宣傳,他們宣讀了關東軍的聲明:“由于暴戾的第二十九軍的挑戰,今日在華北竟發生了事端。我關東軍將以很大關心和重大決心,嚴正注意事件的演變。”他們站在友軍面前大聲地喊著:
  “軍刀已經拔出,焉能不見血而入鞘……”
  他們帶領著友軍高聲唱著鼓動“圣戰”的歌。
  他們代表關東軍表示做華北軍的堅強后盾。他們表示,一旦需要,他們与華北軍并肩而戰…
  本來欺負慣中國人的華北軍,對鐵路橋的慘敗已不可忍,又經關東軍代表的扇動,更加怒火上揚。9日清晨6時,也就是達成協議后2小時,河邊旅團長就下令向宛平城內開炮,轟擊宛平縣城,炮擊達1個小時30分鐘,發射炮彈100余發。
  北平當局接到宛平的報告,責問日方為何背約。日軍答复說:“炮擊是為了掩護撤兵。”
  不僅如此,9日凌晨4時50分派出接防的保安隊蹤跡不明,經北平方面派出聯絡參謀出西直門到盧溝橋方向偵察,得知保安隊行至大井村時,受到日軍阻擊,死傷數人,日軍故意刁難,不准通過。
  北平當局詰責。日方回答:“因天陰雨大兩軍對峙,誤會難免。”
  經北平方面反复交涉,日軍才允許保安隊通過50人到宛平接防。這時已是下午6時左右。再交涉,日軍只准保安隊攜帶步槍,每人只准帶子彈30顆。十几挺机槍及多的子彈等送回北平,每挺机槍派三人護送,保安隊減員百余人。晚7時后,保安隊到達宛平,實際人數已不足200人,而且裝備极差。保安隊尚未進晚餐。他們清晨出發,沒有想到15公里路程,走了整整一天。進入宛平后,由于忙著接防、布防,直到10日凌晨2時才開始吃飯。
  与此相反,日軍在刁難阻擋保安隊的同時,不僅一兵未撤,反而增加兵力,將机械化第二大隊從通州調到了丰台。河邊旅團長又下令到宛平東北角的大棗山接防,企圖利用吉星文團与保安隊換防的机會一舉攻克宛平。
  保安隊接防后,日軍以為万事俱備,河邊要求親率幕僚入城慰勞,遭謝絕后,又派外交人員笠井顧問,廣瀨秘書和翻譯愛澤三人攜帶香檳酒前往宛平,作慶賀和平姿態。
  王冷齋接到情報,日軍确實未撤,而且調整部署,向前推進。王將情況報告秦德純,秦回答說:“雙方正在研究善后,果真他們背信毀約,明天正好在會上向日方提出質問。請加強城防守備。”
  10日天亮,王冷齋赶回北平。上午,秦德純、馮治安、王冷齋、何基灃等,應日本人的提議,和日方代表櫻井、中島、笠井、齋藤一起召開聯席會議。日方特務机關長松井,武官今井等均未出席,4代表中無一人能代表日本軍部。顯然,日方在借談判而拖延時間。
  會上,櫻井提出,要求中方撤換有關指揮官,并向日方賠禮道歉。
  何基灃旅長一听,勃然大怒,指斥說:“這次盧溝橋事件完全是日本有預謀,有計划的侵略行動,是日方集結軍隊向宛平首先開火,明明是侵略行為,應向我方賠禮道歉,并保證以后不再侵略,否則就消滅你們!”說罷,拔出手槍,“啪”地一聲放在桌上。
  櫻井等人嚇了一跳,面面相視,突出意外,不敢答話。
  馮治安看著日方代表,露出了得意的神情。
  王冷齋接著聲明:“我方已遵照停戰條款實行撤兵,但日軍在鐵路橋涵洞、大棗山等部隊尚未撤兵,昨夜又向宛平襲擊,日軍此等行為顯系破坏停戰協定,應即迅速撤退方能保持和平,否則一切后果均由日方負責。”
  齋藤說:“日方未撤盡的原因,是因有陣亡日兵尸骸數具尚未覓得。”
  王冷齋說:“搜索尸骸無須這么多兵士,而且也不必攜帶机關槍。”
  齋藤說:“因恐你方襲擊,不得不多留些部隊以資警戒。”
  談判停留在具体事情上,唇槍舌劍糾纏不清。忽然日方來電,4個日方代表一齊离席到外面接電話。
  中方代表只好坐等,久不見日方代表返回,派人到外面一查,才知道他們已經不辭而別,不知去向。
  原來,他們得到電話通知,日本軍部已經決定向中國華北出兵,懲罰支那(對中國的蔑稱——編者注)軍隊,即:對中國開始全面戰爭。所以,一切談判都再無必要,日方代表歡喜雀躍,不辭而去。
  宛平縣長王冷齋三天三夜不曾合眼,他又气又急,悲憤欲絕,哇地一聲,口吐鮮血。
  王冷齋,福建人,在保定軍校与秦德純是同學,秦任北平市長后,王冷齋代任行政督察專員兼宛平縣縣長,并兼任北平市政府參事和宣傳室主任。王喜歡音樂,王妻能歌唱。王上午去宛平主持公務,下午即去宣傳室,每晚王家中有歌唱,隔牆可聞,人稱王家為“极樂世界”。當時記者采訪宛平城最高軍政長官王冷齋和吉星文時,曾經這樣描寫:
  王冷齋是一個文弱書生,蓄著八字胡須,身穿灰色紡綢長衫,手搖折扇,面色蒼白,形容憔悴,因為連日和日軍談判,已經把他累垮了,舊病复發,大口吐血……從王冷齋的樣子和他的談話中看到,他已經出了很大力气,盡到職責。
  吉星文:從報紙上已經知道他是吉星文團長……拄著白色粗木棍,從頭頂到頸項纏著繃帶的黑大漢,上身穿著白老布短袖襯衫,下邊打著整齊的綁腿、眼睛里充滿著血絲。
  宛平前線最高軍政官長,是一對形象反差极大的文官武將。他們配合協調,真是天造之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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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鳴掃描,雪儿校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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