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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


  
  在從奧蘭到賽義達的火車上出現了第一次危險。

  阿爾及利亞鐵路公司組織的這次旅游本意是讓來奧蘭的旅游者滿意。公眾也愉快接受了穿越奧蘭全省,有650公里的旅游路線。也就是說乘火車行走300公里,再乘坐汽車或其他交通工具行走350公里,并游覽賽義達、達亞、塞伯圖和西迪比爾阿貝斯。我們知道,喜歡旅游的人可以選擇5月至10月任何一個時候,這是因為在這個時期沒有什么惡劣的天气。
  必須強調說明,以往由魯濱、庫克和其他旅行社組織的旅游,游客必須接受規定性的旅游路線,必須在同一天、同一時刻參觀同一城市或同一名胜。旅游計划讓游客不自由、不愉快,而且不能分開行動。對阿爾及利亞鐵路公司組織的這次旅游,帕特利斯想錯了。這次旅游不是規定性的,也不是男女混居。火車票的有效期為三個月。人們可以隨便哪天出發,也可以在喜歡的地方下車。由于可以選擇出發的日期,所以在5月10日第一批出發的游客為30人。
  旅游路線令人滿意,奧蘭省有三個縣:穆斯塔加奈姆、特萊姆森和穆阿斯凱爾。旅游路線則包括了后兩個,至于軍事地區:穆斯塔加奈姆、賽義達、奧蘭、穆阿斯凱爾、特萊姆森和而油比爾阿貝斯,則包括了三個到五個。整個旅游范圍,北到地中海,東到阿爾及爾省,西到摩洛哥,南到撒哈拉沙漠。一路上的風景千變万化。所看到的山峰超過海拔1000米,森林面積不少于401万公頃,還有湖泊、河流;途經馬克塔、哈卜拉、梅克納、錫格等地方。如果這次旅游不能全部參觀到,至少也參觀了最美麗的地方。
  出發的這一天,克勞維斯·達當脫一點儿不想耽誤火車,不能再像上次那樣錯過了遠洋輪開船。他提前赶到了火車站。做為此次旅游的倡導者,他必須赶在同伴之前到達。后者都把他看作是這次出門旅行的指揮官。
  冷漠寡言的帕特利斯站在主人身旁,等待辦理行李托運。這些行李有點過于臃腫,其中包括几個手提箱、几個旅行袋、几床被子,都是必不可少的東西。
  現在8點半了,火車9點零5分出發。
  “喂,”克勞維斯·達當脫大聲說道,“我的這幫部下干什么呢?為什么還不露面?”
  因為是在阿拉伯人地區,帕特利斯也不計較這种本地土話。他回答說,他看見一隊人正朝車站走來。
  那是德斯蘭戴一家以及埃利薩尼夫人和小姐。
  達當脫先生對他們非常友好。他非常高興他的法國老朋友和非洲新朋友接受了他的建議……他說,這次旅游將給他們留下永生難忘的回憶。他看到埃利薩尼夫人的身体這天上午顯得非常好……而穿著旅游服的埃利薩尼小姐顯得嬌小可愛。大家不用為座位擔心……他將負責所有人的車票……費用以后再說……至于行李,是帕特利斯的事情……大家盡可托付細心的帕特利斯去辦……對他是小事一樁……至于達當脫先生,整個人興高采烈,心情格外愉快。
  兩家人進入了候車廳,給帕特利斯留下了几件不想留在車廂的行李。當然最好把行李托運,因為火車在錫格站、穆阿斯凱爾站停留,最后抵達終點站賽義達。
  克勞維斯·達當脫請德斯蘭戴夫人、埃利薩尼夫人及女儿留在候車廳等候,他和德斯蘭戴先生——前者步伐輕盈、快捷,后者沉重緩慢——來到出售環繞旅游車票的窗口。售票窗口前早已有二十來個旅客排成隊,不耐煩地等待著。
  在這些人中德斯蘭戴先生發現了誰?……他看見了蒙特利馬爾天文學會主席,尤斯塔什·奧利安達爾先生。他背著寸步不离的長筒望遠鏡。是啊,這個怪人也經受不住這种費用低廉的15天旅游的誘惑。
  “怎么?他也來了!”達當脫先生暗暗自語,“我們只好時刻提防他不要總是占据餐桌上最好的位置,不要讓他把最好的食物弄到他的盤子里才對!活見鬼!反正女士优先!”
  奧利安達爾先生和達當脫先生在窗口見面時,只是點頭致意。達當脫先生為埃利薩尼一家和德斯蘭戴一家及他自己買了六張頭等車廂的車票,給帕特利斯買了一張二等車廂車票,后者絕不會同意坐三等車廂旅行。
  差不多在鐘聲敲響的同時,候車廳的大門打開了,旅客們涌到了站台。火車已經等候在那里。火車站在吱吱作響的鋼板重壓下隆隆作響,從排汽閥排出的蒸汽籠罩了整個火車頭。
  不少旅客乘坐這趟從奧蘭直達阿爾及爾的列車。像往常一樣列車有12節車廂。旅游乘客在佩雷戈下車,然后換乘去南部賽義達方向的列車。
  由于旅客太多,六個人很難找到一間空著的包廂。幸虧克勞維斯·達當脫備有兩個法郎硬幣的零錢,也多虧一個列車員的熱心,他們一伙人才被安置在一個包廂里,不過其中兩個座位已被別人占据。好在一切都還順利。三位女士坐在朝后的一排長椅上,三位男士坐在朝后的長椅上。克勞維斯·達當脫恰好坐在路易絲對面,他們兩個人的位置也正好在包廂靠窗口的位置。
  至于尤斯塔什·奧利安達爾先生我們沒有看見。不過也不用為他擔心。他大概,或許非常可能也上了頭等車廂。因為他的觀測儀器挂在了兩個車廂通道的車門口處。
  從奧蘭到錫格的行程有60公里,時刻表注明了第一次停車的時間。
  9點零5分,站長發出了信號。關門挂鉤的聲音砰砰做響。火車頭發出尖銳的汽笛聲,火車啟動了,駛上了轉車盤的通道。
  駛出奧蘭城時,旅客首先看到的是一個醫院,一個墓地。右邊是鐵路,一模一樣的兩條鐵軌,沒有什么可看的。左邊是排列成行的建筑工地,更遠的地方是碧綠的田野,顯得更加賞心悅目。
  達當脫先生和楚楚動人的小姐觀望的也是這邊。火車向上爬行了6公里,穿過一個叫做摩塞利的小湖后,停在了色尼亞車站。說實話,几乎要仔細觀察才能發現這是一個小鄉鎮,座落在1200米遠,從奧蘭到穆阿斯凱爾的省級公路的叉口上。
  火車走了5公里后,在火車右邊出現了一座叫做阿卜杜勒卡德的棱型城堡。火車停靠的車站是瓦勒米車站,鐵路恰好穿過前邊提到的那條省級公路。
  火車左邊是一片寬闊的色伯卡咸水湖,高出地中海海面92米。
  坐在包廂角落的克勞維斯·達當脫和路易絲·埃利薩尼只看到了這個咸水湖的一部分。盡管湖泊很大,讓·塔高納只隨便看了一眼。在這個時期湖水水位很低,而且在夏季炎熱陽光下會很快干涸。
  此時火車正朝著東南方向行駛,前邊是提雷拉特小鎮,火車將馬上停下。
  克勞維斯·達當脫隨手攜帶著一個帆布做的可折疊的袖珍地圖。地圖上包括了此次旅游的路線。對于一個講究實際、細心周到的人來說,這是很自然的。他對他的同伴們說:
  “這是西迪比爾阿貝斯鐵路線,我們由此返回奧蘭。”
  “但是這條線路不到特萊姆森嗎?”德斯蘭戴先生問道。
  “應該到,不過要在布克哈尼費斯分道。”達當脫先生回答道。“分道工程還沒有完工。”
  “這倒有點遺憾,”埃利薩尼夫人說,“可是如果我們能坐火車……”
  “我的天!”克勞維斯·達當脫喊了起來,“親愛的夫人是要取消我們坐馬車旅行啊!在車廂里什么也看不到,或者只看到一點儿東西。那可是活受罪!而且到賽義達還有很長時間!……你的意見不會是這樣吧,路易絲小姐?”
  這位年輕小姐怎么會不同意達當脫先生的意見呢?
  從提雷拉特出發后,鐵路線伸向東方,穿越了許多蜿蜒曲折的小溪和一些終年流淌的錫格地區的河流。列車駛向錫格,穿過馬克塔河后駛入了位于阿爾澤和穆斯塔加奈姆之間的一個寬闊海灣。
  火車到達錫格車站11點多一點儿。大部分游客在此下車開始了他們的旅行。
  按照達當脫先生的安排,要在這個小村鎮住一個白天和一個晚上。第二天大約10點從這儿出發。既然他的同伴們都委托他制訂旅游細節,他決定一個地點一個地點逐一參觀。
  我們這位佩皮尼昂人第一個跳下火車,沒有覺察到后面跟著的阿卡托克。后者匆匆忙忙向路易絲伸出手想扶她下車。不過這個倒霉的家伙卻站在年輕姑娘的身后,于是只好由達當脫先生幫助路易絲小姐輕輕跳下火車。
  “呵!”路易絲輕輕喊了一聲,并轉過身去。
  “你不舒服嗎,小姐?”克勞維斯·達當脫問道。
  “不是,不是,”路易絲回答道。“謝謝你先生。不過我以為……”
  “你以為什么?”
  “我還以為羅南先生和塔高納先生不會來旅游。”
  “是他們嗎?”克勞維斯·達當脫歡呼起來。
  他一下子轉過身來到兩位朋友面前,張開雙臂擁抱住他們。同時兩個年輕人也向埃利薩尼夫人和女儿行禮致敬。
  “是你們……是你們嗎?”達當脫先生不停地說著。
  “就是我們!”讓·塔高納回答道。
  “去第七騎兵團的事情呢?”
  “我們想再過15天也沒有關系。”馬塞爾·羅南說道。“利用這段時間……”
  “我們一起去旅行。”讓·塔高納說。
  “啊,太棒了!”達當脫先生大聲說道,“我們在一起太好了!”
  “在一起?……”這樣說或許有點儿言過其實。路易絲不算在內的話,埃利薩尼夫人和德斯蘭戴一家怎么看待這個意外呢?他們肯定不會高興。所以兩位夫人的回禮很冷淡,而兩位男士的回禮也很不自然。當初達當脫先生告訴埃利薩尼夫人,馬塞爾·羅南和讓·塔高納不一起來,肯定是誠實的。他當初沒有想到。不過他現在看起來太高興了。
  “真幸運!”他大聲說道。
  “我們到車站的時候,火車快要出發了。”讓·塔高納解釋道,“我拿不定主意,就讓馬塞爾·羅南決定。而他也一樣,就讓我做決定……直到最后才下定決心。”
  總而言之,克勞維斯·達當脫和他的同伴們到了錫格,也就是旅行的第一站。兩位年輕人被接納進了這支旅游隊伍。現在當務之急是找到一個飯店,能夠吃上午飯、晚飯,再好好睡上一覺。大家不再分開了,兩個組,達當脫和羅南、塔高納組合在一起了。這樣做無疑會讓一些人高興另一些人不高興。好在沒有人表現出來。
  “這位比利牛斯人待我們像父親一樣!”讓·塔高納心里說道。
  如果這些旅游者早四天來到錫格鎮,也就是星期天而不是星期三,他們就會看見數千阿拉伯人。那天是一個集日,很難找到一個飯店。在平日這個小鎮只有6千人,其中1/5是猶太人,其他4000人是外鄉人。
  飯店找到了,大家好好地吃了一頓午飯。喜出望外的達當脫先生付了全部費用。兩位年輕人想逐漸同這些旅游同伴建立親密關系,認為應該負擔一部分費用,堅持要悄悄地拿出全部積蓄。
  “年輕人,”克勞維斯·達當脫勸說道,“我不同意你們的作法。你們還是孩子,還是無憂無慮的年齡!”
  “我們不再是孩子了,達當脫先生,”讓·塔高納說道,“我們也不是您想象得那么年輕……”
  “啊!多么善良的信徒!對了,我剛才在火車站沒有看見奧利安達爾先生下車。”
  “這個研究太空的人還在火車上嗎?”馬塞爾·羅南問道。
  “是的,肯定在火車上,他大概一直到賽義達。”
  “活見鬼!”讓·塔高納說道,“他一個人抵得上一群蝗虫,走一路吃一路。”
  午飯結束了。因為第二天9點才出發,整個白天就應該參觀錫格鎮。阿爾及利亞這些小城鎮酷似法國的小縣城,而且一應俱全:警察局、治安法庭、公證處、稅務所、交通警……以及憲兵。
  錫格鎮有几條相當漂亮的街道,規划整齊的廣場,挺拔秀麗的樹木——主要是法國梧桐樹——一座12世紀哥特式教堂。實際上這個城鎮周圍的地方更值得旅游者去觀賞。
  大家步行去了郊外,女士們對此興趣不大。兩位年輕的巴黎人心猿意馬,憧憬著一种模模糊糊,捉摸不定的前景。達當脫先生引導眾人觀賞非同尋常的肥沃土地,茂盛的葡萄園在小鎮周圍形成一道天然屏障。我們這位佩皮尼昂人屬于那些整日在外、只知道觀賞風景的人。對他們來說《旅游指南》一類的書并不值得信賴。
  下午的气候宜人,郊游也變得令人愉快。大家沿著錫格河向城鎮上方走去,一直走到了一座堤壩。這座堤壩迫使河流在上方折回了4公里遠。水庫蓄水量為1.4万立方米,用于灌溉農業作場。人們几次提出要放棄這座堤壩。不過將來肯定會棄之不用。現在工程師們在日夜監視。既然那些飽學之士在監視,大概沒有什么好怕的……權且相信他們吧。
  長時間的郊游后,疲勞就成為非常合理的理由。當克勞維斯·達當脫提出再走几個小時去參觀另一個地方時,埃利薩尼夫人和德斯蘭戴夫人,以及認為應該和夫人在一起的德斯蘭戴先生都請求原諒不能同行。
  在阿卡托克護衛下,路易絲只好陪同他們返回飯店。對這位未婚夫來說這是一個多好的幫助他的未婚妻的机會……不過即使他們兩個人走在一起,雙方的思想卻相距太遠。
  即使馬塞爾·羅南和讓·塔高納沒有必要甘心情愿跟隨達當脫先生,他們也不愿意和這些女士返回飯店。
  達當脫先生在前頭帶路,走了8公里話,來到一個有2000公頃土地的農庄,錫格聯合農場。這個農場的前身是法倫斯泰爾1,其歷史可追溯到1844年。他們很幸運在農場能騎著騾子走路,既快又不累。當走在這片富庶、宁靜的鄉村時,讓·塔高納心里不禁想到:
  
  1法國空想社會主義者傅立葉設想的社會主義社會基層單位。——譯者注

  “真是讓人失望!……如果在60年前,當人們在這片荒蕪的土地上為奪取奧蘭而爭斗時,我在這儿或許能做些什么呢?”
  當三個人返回飯店,也沒有出現一次救人的机會。晚飯時間不長。大約9點時每個人都回到了自己的房間。在睡夢中阿卡托克過去沒有,現在也沒有夢見過路易絲,而路易絲的夢總是美麗的,不過卻沒有阿卡托克……
  第二天8點,帕特利斯輕輕敲響了每個人的房門。大家都按照這位恪守時間的仆人的信號行動。每個人按照自己的口味在早餐上喝了咖啡或熱巧克力奶,付了飯店費用,然后步行到了車站。
  這次達當脫先生和他的同伴們占据了兩排八個座位的包廂。這次旅程非常短,從錫格到佩雷戈車站。
  莫克塔杜茲是一個歐洲風格的小村庄,距錫格鎮17公里。火車在此短暫停留后,又駛了8公里停在了佩雷戈車站。
  佩雷戈是一個普通小鎮,有3000居民,其中1600本地人。流經小鎮的哈卜拉河穿過一個面積為3.6万公頃的平原。這個地區物產丰富。橫穿該鎮的鐵路線,一條是從奧蘭到阿爾及爾,另一條從北方港口阿爾澤到賽義達。后者由北向南橫貫整個奧蘭省,途經种植阿爾發茅草的廣闊地區,最后一直延伸到艾因塞弗拉,差不多到了摩洛哥邊境。
  旅游者應該在這個小站換車,再走21公里,到克萊夫科爾站下車。
  實際上穆阿斯凱爾在從阿爾澤到賽義達鐵路線的左邊。如果不繞道去這個縣城,克勞維斯·達當脫肯定會強烈反對。因為環繞旅游的計划中包括了穆阿斯凱爾,而且為了走完這20公里路程,鐵路公司已經征集了車輛,并將車輛停在火車站供游客使用。
  達當脫旅游團單獨乘坐了一輛馬車。非常湊巧就好像上天的安排,馬塞爾·羅南坐在了路易絲·埃利薩尼小姐身邊。馬塞爾·羅南從沒有感覺過20公里路程是如此短暫。事實上馬車走得很慢,因為道路逐漸升到了海拔135米的高度。
  不管路程長還是短,走完最后一公里已經是大約3點半了。
  “我們為什么今天晚上不坐火車呢?”埃利薩尼夫人問道。
  “噢,親愛的夫人,”達當脫先生回答說,“你不會這樣做的。如果你要這樣做,或者我違心同意了,你會一輩子為此而責備我。”
  “媽媽,”路易絲笑著說,“你愿意一輩子指責達當脫先生嗎?”
  “要看是否有道理?”馬塞爾·羅南說道,其用意是想取悅埃利薩尼夫人。
  “是的,我是有道理的,”達當脫先生接著說道,“因為穆阿斯凱爾是阿爾及利亞最美麗的城市之一。我們來此絕不是浪費時間,否則宁愿讓狼咬斷我的脖子。”
  “哎呀!”帕特利斯叫了一聲。
  “你感冒了嗎?”他問道。
  “不是……我只是想把咬住先生的狼赶跑。”
  總之,整個旅游團的人都愿意服從他們的首領,好像只听他一個人的命令。
  穆阿斯凱爾是一個很大的城市,位于阿特拉斯山南麓,沙勒伯埃爾里山峰腳下,俯覽廣袤的埃格利斯平原。有三條河流經這座城市:圖杜曼河、艾母貝達河以及本阿拉什河。該城于1835年被奧爾良大公和海軍上將克勞塞爾占領,以后又很快喪失。直到1841年由布日德將軍和拉莫西耶爾將軍恢复。
  直到晚飯前,眾人才承認達當脫先生沒有言過其實。穆阿斯凱爾所處位置很奇特;錯落別致地排列在兩個山丘上,山丘之間是圖杜曼河。人們步行走過了五個城區,其中四個城區被一條林蔭大道所環繞,該城周圍的城牆共有六個城門,城牆上方共有十個塔樓和八個棱堡。游客們最后停在了閱兵廣場。
  “真是一個奇跡!”達當脫先生喊叫起來。他兩腿跨開,雙手伸向天空,站在一棵有二三百年的巨樹前。
  “這棵樹就像一座樹林!”馬塞爾·羅南說道。
  這是一棵桑樹,一棵富有傳奇色彩的古樹,几個世紀來一直沒有遭到砍伐。
  克勞維斯·達當脫摘下了一片樹葉。
  “這是給伊甸園美女的第一件裙子。”讓·塔高納說道。
  “而且不用任何剪裁。”達當脫先生說道。
  丰盛美味的晚餐恢复了客人們的气力。人們喝了相當多的穆阿斯凱爾酒。這种酒在海外美食家酒窖中占有相當的地位。像前一天一樣,女士們早早就寢了。第二天不要求她們早起。德斯蘭戴父子也可以在早上睡一個懶覺。大家約好午飯后集合,下午集体參觀城市的主要建筑。
  按照計划安排,第二天8點三個形影不离的人出現在了商業區。吸引這位佩皮尼昂老制桶匠來此參觀,是因為這個區依然保持著古老的商業与制造業的原貌。讓·塔高納隨便的贊賞都令當地商人和工匠們激動不已,而榨油磨坊,面粉磨坊以及本地其他作坊都令馬塞爾·羅南心煩意亂。如果埃利薩尼小姐能由達當脫先生作為養父來照料該有多好!可是卻不是這樣。這時候她或許剛剛睜開那雙美麗動人的眼睛。
  在這個城區街道上散步的時候,克勞維斯·達當脫買了几樣東西。其中有一件叫做“塞達民”的黑色阿拉伯外套。他打算在适當的時候像北非阿拉伯人那樣,穿戴起來。
  大約在中午的時候,所有人又重新匯合去參觀。大家參觀了三座清真寺;第一座是文音貝達清真寺,建于1761年,當時阿卜杜拉·喀德爾在此宣揚過圣戰;第二座清真寺已改成教堂用于制作圣体的圣餅;第三座清真寺改成了小麥商店,用以制作俗人的面餅(這是讓·塔高納的原話)。大家參觀了甘必大廣場,廣場上有一個造型优美的噴泉,底座是白色大理石。以后又相繼參觀了蘇丹宮殿,這是一座阿拉伯建筑風格的古老王宮;摩爾建筑風格的阿拉伯人辦事處;座落在圖杜曼河流經的溝谷里的一個公園,以及公園里茂密的苗圃,苗圃里栽种有橄欖樹和無花果樹。后者的果實可以用于制作一种餡餅。晚餐的時候,達當脫先生吃了一大塊這种餡餅,并聲稱极其好吃。讓·塔高納也用美麗的詞語來稱贊了這种餡餅。
  大約晚上8點的時候,馬車接走前一天的旅客,离開了穆阿斯凱爾城。這次馬車并沒有把旅客再送回克萊夫科爾車站,而是下一個車站提齊站。馬車穿過埃格利斯平原。平原上的葡萄園釀制出一种遠近聞名的白葡萄酒。
  火車11點出發了。這天晚上盡管克勞維斯·達當脫塞給了列車員不少小費,還是沒能讓他的一伙人集中在一起。
  這列火車有四節車廂,差不多滿員了。德斯蘭戴夫人、埃利薩尼夫人和女儿只能在女士包廂中找到了座位,而且這個包廂里還有兩位年老婦人。德斯蘭戴先生裝出笑臉,請求擠在這個包廂里。可是兩位毫不退讓的女乘客宣稱她們的年齡足以做出可怕的事情。德斯蘭戴先生只好另尋它處。
  克勞維斯·達當脫讓德斯蘭戴先生和他一起坐在了吸煙車廂。
  “這是什么鐵路公司!”達當脫先生滿腹牢騷,“非洲也和歐洲一樣,都有這樣的笨家伙三等車廂,三等列車員!”
  這個車廂已經有了五位旅客,還有一個空位。達當脫先生和德斯蘭戴先生坐在了面對面的位置上。
  “說心里話。”讓·塔高納對他的堂兄說:“我更愿意和他坐在一起”
  馬塞爾·羅南問也不問這個“他”是指誰,就笑著回答:
  “你說的對……去坐他旁邊吧,沒人知道。”
  至于馬塞爾·羅南自己,他愿意坐在一個不擠的車廂,能夠隨意遐想。列車最后一節車廂只有三個旅客,他就坐在了這里。
  夜色漆黑。沒有月亮,沒有星星,天邊濃霧籠罩。在周圍,在這片外來移民的土地上沒有什么新奇的東西,只有一個個農庄,一條條干涸的季節河一閃而過。
  馬塞爾·羅南靠在一個角落,處于半睡半醒的狀態,他想起了路易絲·埃利薩尼,想起了她說話時迷人的神情,她优雅嫵媚的樣子……她要成為阿卡托克的夫人,不可能!絕不可能!……整個世界的人都會反對的……達當脫先生將會代表全世界站出來說話……
  “嗚……嗚!……”
  机車的尖銳聲音听起來好像烏鴉的叫聲。這個年輕人在遐想。他的車廂里沒有一個人下車。他愛她!……他愛上了這個迷人的姑娘……從他在“阿洁萊”甲板上看見她第一眼就愛上她了……那一瞬間的感覺如同晴天一陣雷電……
  “蒂埃維爾到了……蒂埃維爾到了!”20分鐘后一個人喊道。
  這位政治家的名字1給了這么一個荒涼的只有几戶阿拉伯人家的小鄉鎮。馬塞爾·羅南沒有被吵醒,在他的眼前路易絲逐漸變成了一座“自由女神”像。
  
  1蒂埃維爾是法國歷史上一位著名政治家。——譯者注

  列車以低速駛向下一個車站,特拉利亞車站。這個地方有一條季節河也叫特拉利亞,海拔126米。
  馬塞爾·羅南的車廂三位旅客在這個車站下車了,現在整個車廂只有他一個人。
  他一個人在車廂里一會儿橫著躺,一會儿豎著躺。整個車廂就他一個人。馬塞爾·羅南的眼皮沉得睜不開,他堅持著不要睡去,可是夢中的情景一下子消失了,他終于睡著了。弗郎塞提車站是他睡著前听到的最后一個站名。
  他睡了多長時間?為什么胸口感到發悶?他的胸膛發出急促的呻吟……他咳嗽……喘不過气來……辛辣的煙霧彌漫了整個車廂……他置身在濃濃的黑煙和烈焰中,火勢已到了腳下,連火車的階梯也燒著了……
  馬塞爾·羅南想站起打碎玻璃……他又倒下了,不省人事……
  一個小時后在賽義達車站,這位年輕的巴黎人蘇醒了。由于細心照料,他又睜開了眼睛。這時他看見了達當脫先生、讓·塔高納……還有路易絲·埃利薩尼。
  馬塞爾·羅南的車廂著火了。火車得到列車長的信號剛一停下,達當脫先生毫不猶豫一下子沖進烈火里,冒著生命危險,救出了馬塞爾·羅南。
  “啊!達當脫先生……”他一遍又一遍說著。
  “沒事了……沒事了……”這位佩皮尼昂人說道,“你差點變成一只燒雞!……換了你或你的朋友,也會來救我的……”
  “當然!”讓·塔高納大聲說道,“不過……這次是你……這不是一回事!”
  他俯在他的堂兄耳邊,用更低的聲音說:
  “徹底沒机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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