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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部分

7

  “飛魚號”水翼艇掀起陣陣浪花,從西面以每小時50海里的速度向小島駛來。從澳大利亞大陸到小島,只需兩小時。在接近海豚島外的暗礁時,大艇收起了巨大的水翼,成了一艘普通的气艇,并以每小時10海里的速度,結束了最后一段的航程。
  約翰尼知道,水翼艇一出現,全島的人都會擁到碼頭上。他出于好奇也一起跟著來了,并站在沙灘上觀望。只見那白色的水翼艇小心翼翼地在珊瑚礁之間緩緩駛過,靠上碼頭。
  卡贊教授穿著一套洁白的熱帶西裝,戴著一頂寬邊帽上了岸。他受到了大家熱烈的歡迎。來歡迎他的人包括技術人員、漁民、職員和儿童,反正島上的人几乎都來了。小島上的這個小小的社會十分民主,人人平等。但約翰尼很快就發現,卡贊教授与眾不同。島上的人尊敬他,喜歡他,也為他而感到自豪。
  約翰尼也發現,如果來碼頭觀看“飛魚號”,你也得幫助搬運貨物。他們用了整整一小時的時間,把無數的箱子和包包從船上運到倉庫。搬運工作剛結束,約翰尼正在喝冷飲,擴音器里傳來了呼喚他的聲音,要他馬上到科技大樓去。
  約翰尼一到大樓,就被帶進一個大房間,房間里擺滿了各种電子設備。卡贊教授和基思博士正坐在一張精致的控制台前,根本沒有注意到約翰尼的到來。對此,約翰尼倒并不介意。他對房間里的一切發生了极大的興趣。
  一連串奇怪的聲音,一遍又一遍地不斷重复,從擴音器里傳出來。這聲音像約翰尼已听到過的海豚發出的叫聲,但又有點細微的差异。這种聲音的速度被放慢了,這樣人類不太靈敏的耳朵可以分辨聲音中的各种細節。
  但還不止這些。每次海豚發出的一連串聲音從擴音器里傳出來時,在電視屏幕上同時顯示出明暗的光線,看上去像幅地圖。約翰尼當然看不懂這圖案的意義,但科學家們顯然可以從中獲得不少信息。卡贊教授和基思博士全神貫注地注視著屏幕,偶爾調整一下控制旋鈕,屏幕上的有些地方變得更為明亮,有些地方則更暗了。
  卡贊教授忽然發現了約翰尼,就關掉了聲音,把椅子轉向約翰尼。但他沒有關掉電視圖象,屏幕上明暗光線一直在有規律地交替著,令人昏昏欲睡。約翰尼還是不時地轉過頭去看屏幕。
  同時,他仔細觀察了卡贊教授。教授很胖,滿頭白發,看上去有五十七八歲了。他很和气,但不十分熱情。他好像想与每一個人交朋友,但又希望能獨自沉思默想。后來,約翰尼還發現,教授心情好時,与他一起相處也是十分愉快的。但有時候,他与你談話時,好像心不在焉。這倒不是說他像大家想像中的那种“心不在焉的教授”。他似乎能一心兩用:一面處理日常事務,同時又在思考复雜的科學問題。因此,他好像經常在傾听自己內心的獨白,而其他人是不可能听到的。
  “坐下,約翰尼。”教授說。“我在澳大利亞本上時,基思博士就用無線電話向我報告了有關你的情況。我想,你一定知道,你是個十足的幸運儿!”
  “是的,先生。”約翰尼的回答充滿了感情。
  “海豚有時會把沉船遇難的人送到岸上,這种情況,人類知道已經好几個世紀了。事實上,有關海豚的傳說,至少可追溯到兩千年以前。可人們以前從未認真對待過,直到最近,它們才受到人類的重視。而你的情況又不一樣。海豚不光光是把你推到岸上而已;它們一路護送了你几百英里。
  “更重要的是,它們直接把你護送到我們這個島上。可是,這到底是怎么回事呢?這正是我們想弄清楚的。我想,你自己對此大概也一無所知吧!”
  連教授也問他這樣的問題,約翰尼有點儿受寵若惊。
  “是啊,”他慢條斯理他說,“可能它們知道你們這儿正在研究它們。不過,我怎么也想不出它們怎么會知道呢?”
  “回答很簡單,”基思博士插進來說。“我們放回大海的海豚一定告訴了海洋深處的其他海豚。記得嗎,約翰尼剛到這儿時,在照片上認出了几條海豚呢!”
  卡贊教授點了點頭。
  “是的——這個信息對我們來說十分寶貴。這說明,我們正在研究的沿海的那些海豚,与生活在海洋深處的它們的表兄弟表姊妹們講的是同一种語言。這一點我們以前是不了解的。”
  “但我們對他們這么做的動机還一無所知,”基思博士說。“那些大洋深處的海豚從未和人類有過直接接触,它們這樣做肯定是有目的的。這似乎表明,它們有求于我們——迫切需要我們的幫助。也許,拯救約翰尼是想表明:“我們幫助了你們——現在你們該幫助我們了。”
  “這是十分可能的。”卡贊教授表示同意。但我們這樣空談絕不會找到答案。唯一的辦法是找到約翰尼的朋友——直接問它們。”
  “如果我們能找得到的話。“
  “是的。不過,如果它們真的需要我們幫助的話,它們是不會游遠的。在這個房間里,我們也許就能与它們取得聯系。”
  卡贊教授打開了一個旋鈕,房間里重又響起了聲音。但約翰尼注意到,這次他听到的不是一條海豚發出的聲音,而是大海里的各种聲音。
  這是一片雜亂的混合聲——噓噓聲、吱吱聲和隆隆聲,其中夾雜著好像是啁啾的鳥叫聲,低沉含糊的呻吟聲和無數海浪的沙沙聲。
  他們听著這令人神往的混雜的大海交響樂。過了一會儿,卡贊教授開了另一個旋鈕。
  “這是西邊的水下測音器,”他向約翰尼解釋說。“我們再听听東邊的聲音。這种水下測音器放在水下很深的地方,在暗礁群的外面。”
  擴音器里傳出的聲音改變了:海浪的沙沙聲變弱了;海中那些不知名的生物發出的呻吟聲和吱吱聲變強了。教授听了几分鐘,就轉向北邊,最后轉向南邊。
  “把錄音帶放到分析机上分析一下好嗎?”他對基思博士說。“但我敢肯定,在20英里之內,目前還沒有大群海豚的活動。”
  “要是那樣的活,我的理論就一下子破產了!”
  “不一定。20英里對海豚來說是很短的一段距离。要知道,它們是海中的獵人,它們隨食物而漂流,不可能老呆在一個地方。拯救約翰尼的那群海豚很快就把暗礁附近的食物吃光了。”
  卡贊教授站了起來,又繼續說:
  “你一個人分析一下錄音帶吧,我得去水池了。跟我來吧,約翰尼。我給你介紹一下我的几個好朋友。”
  在走向海灘的路上,教授似乎陷入了沉思。然后,他突然熟練地吹起了一連串很響的口哨,使約翰尼大出意料。
  看到約翰尼惊訝的表情,教授哈哈大笑。
  “沒有人能講流利的海豚語言,”教授說。“但我能講几句常用語,尚能差強人意。但我得經常練習。我的口音一定十分可怕,只有熟悉我的海豚才能听懂我的話。有時,我想,那些海豚表示理解只是出于禮貌而已。”
  教授打開了進入水他的大門,進去后又小心地把門鎖了起來。
  “人人都想与蘇西和斯普特尼克玩,但我絕不允許,”教授解釋說:“至少,在我教它們英語時不允許他們接近。”
  蘇西是條母海豚,身子光滑,重約300磅。它容易激動,見到教授和約翰尼走來,身子躍出水面老高老高。斯普特尼克是它的儿子,才9個月大,它似乎性格內向,也害羞。跟在它母親后面。
  “你好,蘇西。”教授向她問好,音發得特別清晰,“你好,斯普特尼克。”然后他噘起嘴,發出一連串复雜的口哨聲。半中間大概出了錯,他低聲地罵了一句,又重新開始。
  蘇西大概覺得教授很可笑,它哇哇叫了几聲。這是海豚的大笑聲。然后它向兩位來訪者噴出一股水流,但它很禮貌,沒有把水噴到他倆身上。過后,它游到教授身邊;教授從口袋里掏出一塑料袋好吃的東西。
  他拿了一片高高地舉在手里。這時,蘇西向后退了几碼,然后縱身一躍,干淨利落地從教授手中搶走了那片東西,再重新潛入水下,几乎沒有濺起任何水花。不久,它又游出水面,十分清晰他說:“謝謝,教授。”
  它顯然還想要,但卡贊教授搖了搖頭。
  “不,蘇西,”他邊說邊拍拍它的背。“快吃飯了。”
  蘇西哼了一聲,表示大為不滿,然后沿著他邊优雅地游起來,像汽艇一樣快。它顯然是想露一手。
  斯普特尼克跟著母親一起游。教授對約翰尼說:
  “你試試看能不能喂它——我怕它對我不太信任。”
  約翰尼也拿了一片食物,這种食品發出一种魚、油和化合物的混合气味。后來他才知道,這相當于海豚吃的糖或巧克力。卡贊教授經過了數年潛心研究才制造出這种食品。這种食品海豚愛吃极了,為了吃到這東西,要它們干什么都行。
  約翰尼在水池邊跪下來,高舉著海豚巧克力。
  “斯普特尼克,”他大聲叫著。“快過來,斯普特尼克。”
  那條幼豚把頭伸出水面,心存疑慮地看了看約翰尼。它看看母親,看看卡贊教授,又看看約翰尼。盡管它很想吃,但不肯靠近約翰尼。接著,它哼了一聲,潛入水下游開了。但它沒有游遠,就像人在猶豫不決時不會走遠一樣。它只是無目的地在附近閒逛。
  約翰尼想,小海豚不敢過來也許是怕教授。他沿著水池走了50英尺,然后再停下來叫喚斯普特尼克。
  約翰尼的想法是對的。幼豚估量了一下新的情況,表示滿意,便慢慢向約翰尼游來,但似乎仍不放心。它伸出鼻子,張開嘴巴,露出一排小小的針一樣尖的牙齒。當它從約翰尼手中含走巧克力時,竟然沒有碰到約翰尼的手指頭。這才使約翰尼落下了心里的一塊石頭。不管怎么說,斯普特尼克終究是食肉動物。這等于用雙手去喂一只幼獅,約翰尼不能不擔心會受傷害。
  小海豚又回到池邊,顯然還想要。“不,斯普特尼克,”約翰尼記起卡贊教授對蘇西說的話。“不,斯普特尼克——快吃飯了。”
  小海豚就在約翰尼身邊,所以,約翰尼就伸出手去撫摸它。小海豚略略退縮了一下,但沒有离開,讓約翰尼的手撫摸它的背。約翰尼發現,海豚的皮軟得像橡皮,且有彈性。魚皮上都是有鱗的,但海豚皮一點也不像魚皮。撫摸過海豚皮的人永遠也不會忘記,海豚是熱血哺乳動物。
  約翰尼真想与斯普特尼克玩一會儿,但卡贊教授已在向他打招呼了。他們离開大水池之后,教授用開玩笑的口吻說:“我的感情受到了傷害。我從來沒能接近過斯普特尼克——而你第一次与它見面就做到了。看來你与海豚有緣。你在家時養過寵物嗎?”
  “沒有,先生。”約翰尼說。“不過,我養過蜈蚣,那也是很早以前的事了。”
  “啊,”教授咯咯笑了。“那不能算寵物,是嗎?”
  他倆又走了一段路之后,卡贊教授又開口了。這次,他說話的語气完全變了,他不再把約翰尼看作比他小40歲的孩子,而是像對一個同事一樣,認真嚴肅他說:
  “我是個科學家,但也是個有迷信思想的俄國農民。盡管邏輯告訴我,我的想法是毫無道理的,但我還是感到,是命運把你帶到這儿來的。首先,你來的方式特別奇怪,真像是希腊神話和傳說中的故事一樣。而現在,斯普特尼克竟然會吃你手中的食物。這些可能都純粹是巧合,但聰明人就會充分利用這种巧合。”
  他講這些話究竟是什么意思,約翰尼一時怎么也猜不透。但教授接著一直沒有再說什么,直到他們快進入科技大樓時,教授又開口了,而且還輕輕笑了起來。“我想,你并不急于回家吧”!”
  約翰尼的心怦怦直跳。
  “對,先生。”他急忙說。“我愿意呆在這儿,越久越好。我想多多了解你的那些海豚。”
  “不是我的海豚,”教授認真地糾正說。”每條海豚都是一個獨立的人,它們所享有的自由比我們陸地上的人要廣泛得多。它們不屬于任何人;我也希望,即使在將來也不屬于任何人。我希望能幫助它們。這不僅出于科學研究的需要,而且,對我來說,這是一种特殊的榮幸。永遠別把它們看作動物;在它們自己的語言里,它們稱自己是‘海洋人’。這樣叫它們最恰當不過了。因此,今后我們談到它們時,就應該用‘他、她、或他們’。”
  約翰尼第一次看到教授如此生气勃勃。當然,他完全理解教授的感情,因為,他把自己的事業和生命与‘海洋人’聯系在一起,因此,他希望能報答他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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