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惊魂懾魄


  “還有什么地方我們沒有去的嗎?”齊天問道。
  “嗯,除了最上面的三間總統套房之外,我們都去過了。”藍伯易有些狐疑地問,“難不成你認為毛病會出在總統套房的貴賓嗎?”
  听來确實好笑,任誰都不會去怀疑總統套房里的貴客。藍伯易說三間套房目前有兩間有貴賓,一間是德國聯邦銀行的董事長——大衛.衛茨里曼,他是上周應此間的銀行團邀請來訪問的。另一間則是南部一間營造厂的老板——吳安雄,他是道地的土財主,原本以他的‘水准’是不會被接納住進這間日租八千美金,附有室內小游泳池的總統套房的。
  “但是,”藍伯易有些不好意思地聳聳肩說道,“如今生意不好,我們自然沒有太多選擇客人的余地。”
  “那另一間呢?”齊天不放過任何一點。
  “另一間目前沒有人住,但是這間日租一万美金的豪華套房,已被日本的東密株式會社給長期簽租下來。只要他們的高級職員來台灣,都是住在這間套房的。”
  齊天回想一下,約略知道這家東密株式會社是近几年隨著泡沫經濟在日本島內迅速竄起的一家專搞投机吸金業務的大商社,并且在泡沫經濟破滅之后,并未隨著其它公司垮掉,業務反而蒸蒸日上,并且還利用不景气買下了其它的公司。
  而且東密商社的經營范圍擴及金融、造船、鋼鐵、汽車、貿易、旅游、探礦等。但多年來,外界都只知道這家商社如龍卷風般地,不斷吸收更多資金和企業來膨脹,卻絲毫不了解經營階層的面目,益增企業的傳奇性。而這間套房原來是被東密商社給包了下來,齊天對此頗感興趣,而且他有直覺,如要追查下去,可能就要從這間套房開始。
  他問藍伯易這間套房近來都是住了哪些日本人,藍伯易不加思索地就答出:“只有一位,就是矢島加藤先生,他是該公司的‘執行取締役’,就是相當于我們的執行董事一職。就我記憶所知,他在最近兩個月內,大約來了三次,每次都住差不多四到五天,然后就回日本去了。”
  “請問貴集團那位荷蘭董事當時是住哪間房間?他在的時候,這個日本人是否也住在此地呢?”
  藍伯易仰頭思索了一下,右手捶了一下左手說:“對啊,我們那位董事就是住在現在那個吳大老板的房間,而日本人則是在出事前一天住進來的。你認為二者有關聯?這個日本人是……”
  齊天打斷他的猜測,“我只是隨便問問而已,可能有關,但誰也不知道。”
  藍伯易立即面露難色地說:“齊兄,這位日本客人可是本飯店的大客戶,是不能得罪的。嗯……我想還是另尋線索吧!”顯然他不愿憑著齊天一面之詞,就貿然去怀疑客戶。
  齊天當然清楚藍伯易的顧忌,事實上他已很佩服這位總經理的耐性了。換作別人,听到齊天那种看來毫無根据的猜測,可能早就把他當作江湖術士轟出去了。不過他是章警官信誓旦旦拍胸脯保證,力荐齊天有多行而請來的,藍伯易自然也不能不賣個面子。齊天望了望章武,看見他似乎也有些尷尬,拚命向他使眼色,希望齊天話不要說太早。
  齊天看到他們如此反應,心中倒有些不服气,誰說有錢的客戶就不該怀疑?他當下便提出要去看那間日本人套房的要求。
  藍伯易臉色一變,想不到齊天會做此要求,但仍擺出一副禮貌的笑容搖搖頭道:“再說吧,此事攸關本公司名譽,我不能隨便准許外人進入專為客人保留的房間,尤其是那間總統套房。如果讓客人知道了,這种不尊重客人權利的事情會迅速毀掉一家五星級大飯店的信譽的。我想這樣吧,請兩位先回去,等我向董事會報告后,再研究如何處理。屆時再煩勞齊先生,OK?”
  這樣的軟釘子已几近鋼鐵的硬度了,章武有些不知所措地打圓場,“哈哈!說得也是。本來嘛,當然不能隨便闖進人家的房間,這是國民生活須知里規定的嘛。可是……可是呢……其實不妨大膽假設,小心求證……”他有些顛三倒四起來,另外兩人都睜大眼睛想看看他怎么掰下去。
  章武講不下去了,心想人家說的也是,這家大飯店也是國際知名企業,總統套房住的更是有頭有臉的人物,若沒有百分之九十九的把握及證据,誰都不敢進去亂搜的。
  但是話又說回來,上級交代他清查這件案子實在逼得緊,那排頭實在不好吃。他對齊天頗有信心,知道齊天的直覺是常人所不及。而如今那個日本人也不在嘛,那房間仍然屬于這家飯店所有,進去看看也不違法,而且只要他們不說,那個日本人斷然沒有理由會知道的。
  章武的心情十分矛盾,但看見齊天沒有再說些什么,那也不好意思再開口了,只是心頭一股若有所失的感覺。
  齊天和章武告別了藍伯易,并沒有馬上离去,而是到中庭西側的咖啡廳去坐一坐,順便喝杯這家咖啡廳聞名台北的卡布奇諾咖啡。
  “老兄,你剛剛是真的看出什么來,還只是好奇人家總統套房長什么樣,想借机進去開開眼界?”章武咬著香煙,皺著雙眉認真地問。
  “哈,總統套房雖然沒進去過,但電影上總看過吧!我哪會那么土包子,就只想進去當劉姥姥,來逛大觀園呀!”
  “喔,那你是看出什么囉?”章武眼睛一亮,齊天可為他帶來一線生机了。
  “也沒有。”齊天聳聳肩道,“只是找不到線索的情況下,隨口而出的吧!”
  章武靠近的臉倏地又縮回去了,用力將煙頭按熄,然后悶不吭聲地從上衣口袋里掏出一包香煙,熟練地再甩出一根煙,點上它,深深地吸一口,讓胸中的郁積隨著白煙緩緩地從胸中滑出喉嚨,然后吐向空中。但是剛才的失望隨即制造更多的煩惱和郁積,令他愁眉不展。
  齊天接著說道:“其實讓我真正感覺奇怪的是……,”他頓了一下,看到章武似乎已有些提不起勁的樣子,沒有特殊反應,決定不跟他繞圈子了,“就是逛了整幢的飯店,除了在中庭大廳的那四幅符咒之外,我竟然毫無感應,因此我認為作怪的東西,此刻肯定不在大樓之中。既然是如此,就表示這是會移動的東西,那就和外傳所謂的鬧鬼沒有關系。因為一般說的鬼都是長期在一個地方,不是嗎?”
  章武听出興趣了,“你沒有感應到的話,會不會是那個鬼或什么束西的,白天躲起來了?”
  齊天笑笑說道:“誰跟你說鬼只在晚上活動?那白天都躲到哪去睡覺啦?如果真有那玩意,就是一种能量,那是隨時存在的。只是一到晚上,人類活動減少,各种電磁波也大幅減少,容易讓這种較弱的能量顯現而已。”他本來還想補一句都是那些胡思亂想的人自己嚇自己,但一想到上次章武被‘鬼’嚇得半死的糗事,為免刺激他,就咽下了最后一句。
  章武點點頭說:“那也就是說,根本沒有鬼在這個地方作怪了。但是,到底是什么東西在搞鬼呢?有沒有辦法查清楚?”
  齊天啜了一口又黑又濃的卡布奇諾,苦苦的汁液流入他的喉嚨,不由得皺起眉頭,想想該從何下手,“其實當我听到那間總統套房是日本東密商社所包租的,我就覺得內有蹊蹺。”
  “怎么說?”章武赶緊放下香煙,拿出記事本開始作筆記,好讓他回去有匯報的材料。
  “因為這個東密商社近几年不但在日本,在全球各地都竄得十分快速,賺進了大筆財富,但沒有人知道他們在全球的不景气中,是如何逆水行舟的,連美國華爾街的股巿專家,都說不出個所以然來。”齊天的多聞頗讓平時只知道抓坏人的章武佩服不已。
  齊天一口仰盡黑色的咖啡,有夠苦,心想下次還是喝美式咖啡好了。
  接著說:“這個東密商社的資料并不多,主事者也十分神秘,每次政府要調查他們,總是用一些人頭去撐場面,更顯得似乎有什么不可告人之處。
  而最令人好奇的,就是這家商社用大筆金錢去參与宗教活動。”
  章武此時回憶起在前一陣子,警政署曾發下密件通知,要各單位注意最近國內有少數奇怪的宗教在秘密活動,廣招信徒。除了有一些是那种到處設神壇、畫符仔、騙財騙色的江湖術士之外,也有一些是組織嚴密的教派。其中好象有一個來自扶桑國的‘唵嘛真神教’﹔据情報指出,這個新興宗教和日本的東密株式會社有密切關系,他立即告訴齊天這個內部參考消息。
  “哦?”這倒是齊天第一次听到這個新興教派,“能不能將你所有的資料提供給我?”
  “可以。”章武一口答應,“我回去就派人快遞給你。但是現在對這間飯店的事情,你有什么看法?”
  齊天希望能知道那個日本人矢島加藤什么時候會再來,找個机會面見一下,大概即可略知一二。在此之前,齊天實在也感應不到什么,只好繼續用那四張大符,暫時保佑大飯店不再出事,同時也保佑章武平安了。
  章武送來的資料不多,但齊天看了整整一個晚上。原來這個‘唵嘛真神教’的出現不過是最近五年間的事情。創教者不詳,但是一般在外面露臉的是一個叫做持明黑的長老,常駐東京的總道場。這個教派的神秘之處,在于他們几乎從不公開傳教,但根据日本政府的調查,肯定這個教派的教徒不斷增加,而且許多都是社會上的菁英人士,其中甚至包括許多科學家。而另一個神秘處則是,外界根本不知道‘唵嘛真神教’拜什么神?有情報說是佛祖,但也有情報說是一個前所未見的神祗,全身漆黑。日本警衛廳先后三次派人潛進該教臥底,但一人變節,二人發生离奇意外而死亡,使警方的調查就此受挫。
  警方的資料最后指出:“由于該教和日本一些企業的關系十分密切,資金力量雄厚,在講求金權政治的日本而言,政商關系不錯,再加上又沒有什么把柄抓在警方手上,因此無法限制該教的活動。而在台灣則尚未有該教的組織性活動,可是有部分与該教有密切關系的教徒最近來台次數頻繁,值得注意。”
  矢島加藤出乎意料的很快就又飛抵台北,同樣住進這間總統套房。而法國航空制造業的巨擘達梭公司總裁漢馬汀,也正為了爭取台灣一筆軍机采購合約,率領了一個二十余人的訪問團抵達此間。他們稍后是住進了這家飯店。漢馬汀當然是總統套房的住戶,同時也暫時成為矢島加藤的鄰居。
  章武馬上通知了在醫院看護父親的齊天,二人約定一起到悅華飯店探探究竟。
  他們并未知會藍伯易,以免遭到反對而節外生枝。憑著章武的身分,他們很容易使到達最高層的總統套房。走出電梯,只看到几名身著制服的保全公司人員在站崗。章武亮出證件,向其中一名保全組長表示,政府為了表示對此次來華的法國達梭公司總裁漢馬汀的重視,特別要求警方加強對貴賓的安全措施,因此他特別來看看有沒有什么需要加強的地方。這番說詞自然無懈可擊,使得章武及齊天得以在總統套房樓中巡視。
  “怎么樣?看出什么來了嗎?”章武殷切地望著齊天問道。
  “嗯,還是沒什么感覺。”齊天搖搖頭。
  二人將整層樓都走了一遍,齊天依然沒有特殊的感應,正想搭電梯下去時,突然從日本人矢島加藤的房里,傳來一聲极其尖銳的聲頻,但稍縱即逝。
  “你有听到嗎?”齊天轉頭問章武。
  章武一臉茫然地反問:“听到什么?”
  又是一聲,而且持續了約三、四秒。
  “你听,”齊天抓住章武的手臂,耳朵朝向里面說,“有一聲很高的聲音傳出來,有沒有听到?”
  章武皺起眉頭豎起耳朵,但是依然搖搖頭說:“我還是听不見啊,是什么東西?”
  齊天隱隱約約覺得這個高頻音響伴隨著令人不悅的力量,他立即靜下心來,開始使出意動功,發出念力去尋找聲音的來源。
  在高度集中的意識中,齊天感覺到一股高頻的震蕩能量正以矢島加藤的房間為中心,呈圓形狀向四面八方擴散。聲頻時強時弱,但能量卻逐漸加強。齊天立即將意念鎖定在那個日本人的房里,企圖直接進到其中去探個究竟。
  他費點力气穿透矢島房間外面的磁場后,感應到那是一間十分寬大而華麗的房間,內中一個鑲著金邊的約可容納三、四人同時戲水的超音波黑色大浴池,正汨汨地冒著水泡在循環游動。
  進到內廳依然沒有感受到任何人跡,但离那股能量越來越近。能量是從左邊的房間發出來的,齊天加強念力掃瞄。但是一到房門,腦中立即一片黯淡,彷佛有什么東西擋在前面似的。齊天立即換個角度,仍然無法突破障礙,他知道這是受到那股能量的阻擋,而且越來越黑,終致感應不到任何東西,甚至齊天的念力還被反彈了回來。
  正當他繼續嘗試拉回念力,准備從飯店大樓以外的角度進去掃瞄時,一旁的章武突然緊緊地抓住齊天的肩膀,“你看!你看!”他雙目望著天花板,齜牙咧嘴地喊,“有鬼!有鬼!”
  齊天被章武的表情嚇了一跳,連忙抬頭一看,不由得心下一惊,原本亮黃色系的天花板上面,竟然浮現出了一張偌大的鬼臉。死魚般地的細眼、生硬的眼睛、微張的大嘴、蒼白的臉色,如同輕煙一般地浮在空中,直盯盯地看著他們。旁邊的保全人員則如同木頭人一般,呆呆地站著,毫無表情的看著別處,只有章武嚇得冷汗直冒,抓著齊天的手忍不住的微微顫抖。
  齊天在心里迅速盤算,馬上知道這就是剛才從房里對他直沖而來的黑气,顯然對方已經知道有人在進行偵察。忽然那張大鬼臉慢慢地散去,但一道黑气卻直沖法國人的房間。齊天大叫一聲不妙,顯然對方在事跡敗露后,干脆直接動手,雖然齊天還不知道這個日本人想做什么,但他很快聯想到過去那些被害人的下場。
  他立即告訴章武:“你立刻到漢馬汀的房間保護他,我直接沖進日本人的房間收拾他。”
  章武立即回過神說:“你确定是那日本人搞的鬼?”
  齊天已經快步走到日本人的房間,然后指著門說:“你也看到了鬼臉,應該相信我。對了,你能先幫我打開這間總統套房如此厚重的房門嗎?”章武雖然心有余悸,但此刻毫不猶豫地走到門前,往身上一摸,可不是拿鑰匙,因為他并未知會飯店的人員,而是拿出那把警用九零口徑手槍,再拿出一個黑色管狀的東西,套在槍口上,章武一邊說:“是滅音器,不是公家發的,我想你不想引來飯店的注意吧?”一邊舉起手槍,朝著那副黃銅麒麟頭像的把手迅速開了兩槍,然后槍口偏移,又朝閃著紅燈的磁卡鎖再開兩槍,只見門縫冒出一縷青煙,大門已經開出一條細縫。章武向齊天示意可以進去了,便快跑到法國人的房間。
  齊天用力推開大門走了進去。正如先前他所掃瞄,一個還不斷涌著熱水的大浴池正在冒白煙。他無暇注意房中擺設,直覺感到那股黑气夾雜著高音頻的音響從里面的房間不斷發出。他感到那陣高音頻的聲音似乎有人在嘶喊,心頭一惊立即停下腳步集中意志傾听:是法文。雖然他不會說很流利的法文,但在外面跑久了,多少懂一些,因此确定這是法文。
  他心想,一定是那股黑气在攻擊那位法國人。他看了看里面那道門的鎖匙,只是簡單的喇叭鎖,他便上前打算扭開,但是手柄才扭開一半,便遭到一股從鋼制手柄傳來的電流震了一下。
  他知道這是里面的人發功攻擊他,齊天也不甘示弱,立即反擊回去,鎖上的電流立即消失。
  當他推開房門時,看到一個年約三十多歲的日本人,身穿黑色道袍,樣式和過去那些邪教法師頗為相似,但這個日本人的衣服中間,則有一個紅色圓圈,中間寫著一個‘密’字。齊天更加确定這個矢島加藤,果然是個邪教徒。
  矢島彷佛無視于有人闖進他的天地,依然盤坐在這間日式和屋的榻榻米上。張大的眼睛毫無生气地瞪著前方,嘴巴微開,面色蒼白,神似剛才天花板上那張鬼臉。矢島前面則供著一個小香爐,正燒著一种味道難聞的東西,飄出縷縷黑煙,香爐的頂蓋則頗有玄机。齊天定睛一看,蓋上立著一尊墨黑的千手神像,但面容猙獰,一腳直立,一腳彎曲,有一雙大手在胸前捧著一顆晶瑩的珠子。
  而香爐冒出來的黑煙透過神像前的珠子,正形成一團較大而集中的煙霧,不久一張大鬼臉又出現了,正是冥坐的矢島的那張臉,但更為可怖,對著齊天獰笑。齊天看著矢島,知道他正用邪術元神出竅。
  齊天毫不猶豫地施展意動功,集中念力沖擊鬼臉。遭到齊天意動功的沖擊,煙霧不斷晃動,矢島臉上的獰笑不見了,而且煙霧有些無法集中,不久整張臉就如同被重新洗牌一般,四散在黑煙中而逐漸消逝。
  但是齊天又感到對方的力量在加強,黑煙不斷噴向他,縷縷細煙從他的七竅中滲入,使齊天感到腦中的干扰大量增加。在觀想中,齊天看見許多香爐上的黑色神像,舞動無數的手臂向他襲來。齊天還感到全身如同被無數小針刺到一般地疼痛,一股股的小電流從全身的穴道滲進,到處亂竄,企圖控制齊天的身体,面前的黑气又逐漸穩定,再度露出一張獰笑的鬼臉。但難不倒如今的齊天,他的意動功已快到第五重天的境界了。
  齊天加強意動功,一面赶出体內的黑气,雙手結出‘大羅金剛降魔印’,集中体內的電流,雙手微微泛出一股白气,然后白气越來越大,齊天大喝一聲,雙手向前一推,白气像一條白練般地沖向香爐,爐中細微的火燼迅即暗了下去,最后黑煙竟然成了青煙,原來火已熄滅。那張鬼臉露出惊恐的表情,然后隨著散去的黑煙消失在空中,齊天身上亂竄的小電流也頓時消失。
  他睜眼一看,矢島頭上不斷冒汗,牙齒緊閉,一副筋疲力盡的樣子。
  齊天見机不可失,向上就是一腳,匡當一聲,踢翻香爐,里面一團黑色的材料散落一地,冒著難聞的煙味。矢島忽地睜開眼睛,雙眼充滿血絲,惡狠狠地瞪著齊天,齊天也狠狠地回看他,但最后雙方的視線都同時落在那個已翻倒在地的香爐蓋上的佛像。更准确地說,是那顆已純不發光的珠子。
  矢島用日文罵聲“八格”,立即伸手去取珠子。齊天距离較遠,伸手是沒有矢島快,齊天此時想再集中精神用念力來隔空取物,恐怕也時不我予,因此他毫不猶豫地拎起旁邊的小茶几,筆直地擲向香爐蓋。
  果然矢島手還未触及,香爐蓋已經被飛來的茶几撞到一旁去了,此時离二人都有一段距离。齊天一個飛身扑向前去,手剛好可以勾著香爐蓋上的佛像,一直盤坐的矢島起身較慢,但他不去搶香爐蓋,反而從黑袍中抽出一把明晃晃的短武士刀,寒光迅速指向齊天。
  齊天拿到香爐蓋,碰到珠子的掌心立即就感到有一股能量傳來,极細微的震動,彷佛有股力量試著從珠子中掙脫。但此時他沒時間深究,迅速滾向一旁,避開日本人“咻……”一聲第一刀的攻擊,原來齊天所在的榻榻米立即划開一道缺口,里面編織的稻草,筆直地分成兩半。
  不容齊天喘息,矢島帶著怪叫,第二刀又尾隨而至,齊天再一翻滾,但是身上的襯衫已經被划破一大道,冰冷的刀鋒讓齊天的皮膚起了一陣雞皮疙瘩。
  齊天還未就定位,第三刀又沖破空气,帶著寒光逼向齊天。齊天見躲無可躲,只好運起全身的力量,發出意動功,將能量凝聚在全身周圍,然后反掌一擊,只見那把銀刀彷佛砍在鋼板上被彈了開來。
  矢島知道齊天以念力來阻擋剛剛那一刀,一聲獰笑,他右手握刀,左手的食指、中指合攏,靠在刀刃下方,臉色猛然一變,只見原本帶著寒光的刀刃,竟然泛出青光,又迅速泛黑。齊天大吃一惊,知道這一刀是帶功來擊,將不比尋常,而且剛才雖然抵擋成功,但畢竟是就急發功,齊天已經滿頭大汗了,心里知道以他目前的功力,對敵人下一波的攻擊,恐怕無法立即靠發功來應付。
  面對一道刀光黑气直逼而來,彷如遇到海中惡鯊一般,齊天拚命向前游,雖然极其敏捷,但此時他身体移動的速度相較于矢島快刀的攻勢,仍像是一部慢動作片似的,刀气已然靠近齊天的面龐,陰森而冷冽。
  矢島的刀鋒劈開了空气直逼齊天,千鈞一發中,“咻……”地一點流星,分毫不差地從外向內撞在刀刃上,迸出一絲星火,快刀一偏,深深沒入木頭窗框,僅剩一節黑色的刀柄兀自在外面來回震動不已。這都是電光火石的瞬間同時發生的。待齊天移動至下個安全位置后,他才听見剛剛武士刀被擊中時“叮”的一聲,以及刀子釘入木頭時的“篤!”響。
  矢島臉上閃過一絲詫异,眼珠一轉,瞥見總統套房的大廳人影幢幢,一股殺气正迅速向和式房間逼近。
  這時齊天听見有人拉開嗓門喊道:“不許動,原地趴下,我是警察!”果然是章武在緊要關頭時赶到,開了那救命的一槍。
  章武手上的九零口徑手槍仍冒著一縷白煙,他迅速靠近,但雙手緊握的槍口仍緊盯著背對他的矢島。
  齊天看見矢島臉上毫無懼色,只有一臉恨意瞪著他,突然矢島發狂似地一躍而起,齊天立即雙臂護胸,再發起意動功,形成‘大羅金剛牆’來做正面抵御。但矢島并沒有攻擊他,反而五指齊張,同時來個几近一百八十度超乎常人可做的空中扭身,如彈簧般地直扑章武而去。
  章武有些惊駭這個日本人如此地瘋狂,不由得就地蹲下,槍口死死地瞄准疾飛而來的矢島,准備扣下扳机。但是矢島并未給章武開槍的机會,騰空至和式房間的橫拉式紙門時,不知道哪來的怪力,矢島竟能硬生生地在空中一偏,直接沖破紙門滾到廊上,牆壁剛好擋住章武的視線。
  齊天迅速躍起,也快步沖出紙門,但只看見矢島閃進另一間房間的背影,房間迅速關上。齊天向章武叫道:“快,他在那間房間里,抓住他,以免又有什么花招。”一面說著,一面用腳去踹房門。
  房門“呀”地一聲就撞開了,并未上鎖。齊天一面運气護体,一面眼觀四面,留心有什么暗器突然射出。章武則惊魂未定地跟了上來,先伸出手槍探入房間戒備。
  這是一間臥室,一張舒适的水床,古典款式的梳妝台,厚實的地毯,淡淡的花香。但此時齊天專注于矢島的行蹤,他不在室內,但里面一間洗手間則有聲音傳出。他向章武示意,章武點頭會意,兩人迅速但謹慎地分站洗手間門口的左右。正要再次破門而入時,突然一股奇怪的焦味從門縫下滲出,鑽入二人的鼻中,引來惡心的感覺。房內響起一陣尖銳刺耳的警鈴聲,震得兩人的心髒吊了起來,天花板上的自動滅火裝置立即噴出大量清水,兩人頓成落湯雞。
  齊天心知不妙,用身体撞開門,一股濃煙夾著嗆人的气味如云霧般地涌出,一時間如墜五里霧中。但剎那間,兩人均見到里面一個人型的火焰,雙手高舉過頭,兀自搖擺,而且發出桀桀怪笑,好不駭人。
  章武深怕有詐,立即朝火人連開數槍,打得火人連連向后退去,撞到壁磚上。齊天、章武兩人赶緊揮散里面的濃煙,想确定是不是矢島引火自焚,但待能見度逐漸提高后,火人以不可思議的高熱量逼退兩人,而且迅速燒盡,直立的人柱突然只剩余燼及黑炭,在天花板上的清水噴洒下,灰飛煙滅,隨著水流沖到地磚上的排水孔。
  齊天心中大駭,難道一個人就那么消失了?他為什么要自焚呢?
  章武更是惊愕地說不出話來,他還是第一次看到一個人可以燒得如此一干二淨,不留一點痕跡。他以前看過不下百次的火場焦尸或自焚者,知道人体中有百分之五十到七十是水,就算澆上汽油焚燒,也只剩下一撮骨灰,但如今只看見少數殘灰,而且水一沖就一點不剩。
  兩人尚處在疑竇及恐怖的情緒之中時,齊天感到從洗手間散出去的煙似乎重新凝結在臥房中,一陣毛骨悚然之感油然而生。他猛地回頭,濃煙中浮出一張好大的人臉,矢島正對著他們發出可怖但凄慘的獰笑。
  章武此時正好回過頭來,大叫了一聲,舉起手槍就朝著人臉猛射,只听見几聲玻璃碎裂的聲音,臥室內的大窗戶擊成碎片,帶著太陽的反光散成點點晶瑩,向大樓外飛出去。而矢島加藤的鬼臉也隨即被室內吹出去的气流卷走,黑煙在陽光中擴散,最后消失在空气中。
  “又是幻影!”齊天叫道,“不要被他給騙了。”
  “可是明明看到那些煙……”章武仍處于高度緊張狀態,手槍仍指著破掉的窗戶。
  齊天感到房間里仍有強大的磁埸,但正快速減弱之中。而消失的能量似乎正如那陣黑煙一般流向外面的天空中。
  藍伯易以有些不敢置信的表情,看著被熏成黑色的浴室,以及一片濕淋淋的總統套房,心里已在估算要花多少錢來重新裝潢。而且,最重要的,是絕不能讓外界知道這間日租達一万美元的總統套房曾經發生過火災。
  可是……那個日本人在此處火化成灰的恐怖事件,要如何封鎖呢?他大可要求警方不對外公開,但如何能不讓日本的東密商社,對其董事矢島加藤的离奇死亡消失而閉口呢?唉!藍伯易心里抱怨,真是屋漏又逢連夜雨,他顯然准備要挨董事會的一頓狠刮了。
  但不幸中的大幸是,那位法國人漢馬汀先生,雖然遭到了奇怪的侵扰,差點又成了植物人。但在齊天及章武沖進矢島的房間之際,獲得了解救。目前只是神智有些恍惚,送到醫院緊急治療后,已無大礙,可是這個法國達梭公司的總裁顯然被發生的怪事嚇坏了,口里不住地說:“鬼!鬼!”也因為如此,藍伯易才對齊天的說法開始信服,這個日本人果然怪异。房間里沒有什么余物,除了一個裝衣服的皮箱之外,就是一大堆的日文及中文報紙,上面正是新聞報導有關此次漢馬汀來台的消息。另外則有一些奇奇怪怪的飾物,例如書桌上一個鐵制的怪獸紙鎮,牛頭人身,犄角上挂著骷髏頭,面容可怖。
  還有客廳牆上貼著一個佛像,但是這种佛像還是頭一次看見,全身漆黑,雙眼怒睜。佛像前則供著香爐及長明燈,如果把房里的燈光全部熄滅,這么一間華麗堂皇的總統套房,馬上散發出停尸間般的陰森,這點頗令經營高級飯店數十年的監伯易气惱万分。
  房里惟一出現的現代化東西就是一台看起來像是筆記型計算机的東西,有小型的屏幕和几根金屬棒,藍伯易撥弄了几下,見它毫無反應,反而還被電了一下,不由得心中大罵:“這是什么爛東西,還會漏電。”便命人把它丟進垃圾桶里。
  而籃伯易見到日式和屋的紙門被撞得粉碎,也注意到木頭窗台上一個黝黑的刀孔。那正是矢島那柄短武士刀深深插入的地方,刀子已經被齊天拔出來,連同香爐蓋上的珠子一同帶离現場了。
  齊天覺得這顆珠子和在西藏山洞中的那顆天珠,似乎都是邪教的一种魔法工具。當他將珠子從香爐蓋上的佛像手上取出時,珠子突然發出一陣高周波的頻率,他集中心念細听,竟然正是先前听到的聲音,而且是法國話,彷佛被禁錮在珠子中的精靈正脫殼而出。
  他集中心神以念力觀察,隱約感到透明晶瑩的珠子中,有一個人影在扭動。齊天立即運起意動功進去掃瞄,竟看到一個外國人痛苦掙扎的影像,但影像并不明顯,齊天凝聚意念靠近影像,發現一股黑色的能量包圍住這個外國人,但黑色能量似乎在逐漸消失當中,齊天知道這個黑色能量的來源一定是那個矢島或是香爐蓋上的佛像,于是發出意動波,沖擊黑色能量,頓時煙消云散,那個被禁錮的人影也隨之解放,一陣清風般地逸出珠子。
  齊天同樣將那顆珠子交給正要啟程前往美國接受‘哈佛太平洋盆地基金’頒發‘人類智能獎’的齊人,這個獎是表彰齊人在計算机科學界优异的成就。同時他還要直接去佛羅里達州會見正在那儿研究玄异學的赫林斯頓博士。博士手上已經有一顆齊天上次從西藏拿回來的瑪瑙天珠,此次齊天再把矢島留下的這顆水晶天珠托齊人交給博士,希望能盡早解開這些在邪教手中天珠的奧秘。
  另一方面,齊天研究了一下矢島的這柄精致短刀。刀身是精鋼打造,十分鋒利,可說是削鐵如泥的寶刀,但刀身泛著青光及黑气,如果刀子有靈性的話,那應該是一把被魔附身的武士刀。刀柄是黑檀木所精雕,上有雙面羅漢像,同樣睜眼怒目,犬齒突出。齊天原本以為刀柄全是黑色的木頭,但在深夜時,卻隱約發現刀柄的羅漢頭頂處有一幽幽的光茫,拿放大鏡仔細觀察后,竟然看見一粒約兩公厘直徑的小碎鑽,由于上面被一層厚厚的香灰所掩蓋,因此不容易察覺到。
  將小碎鑽擦拭干淨后,齊天用指尖触摸,竟然可以強烈感覺到刀子有一股‘气’,可以和齊天的气互換。并且隨著齊天發功的能量愈來愈大,刀身開始產生肉眼看不見的微微震動,并發出极細的嗡嗡聲。
  齊天開始有种人刀合一的感覺。
  他首先在腦海中看到這把刀經歷了許多殺戮,鮮血淋淋,刀尖上聚集了許多冤气,互相撞擊激蕩,結果將刀鋒磨得更為鋒利。而小碎鑽就是這柄短刀的能量聚集中心,只是吸收的能量都是從殘殺中的暴戾所得,所以刀鋒永遠泛著黑气,令人不寒而栗。齊天赶緊將它送到鐵工厂去,請師傅用高溫將刀子熔毀,以免落入惡人手上又繼續危害世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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