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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其實沒有明确目標,一定要到什么地方去。
  說了,不需要男人,那就不必找一個情人來侍候,她和他們來往,這一條先談妥的,她要你來,你才能來,她不想要你來,你也別來討沒趣。
  這是她追求的境界,興之所至,隨意而為。
  交朋友如此,過日子,做事情,闖江湖,打天下,無不如此,絕對循其自由。這是和她父親始終合不來的另一個原因。我知道,徐祖慈一生,雖然領過兵,打過仗,開過礦,修過路,主持過相當重要的工業部門,也做過一方諸侯;可他,是不大愿意表現自己個性和見解的。上級的意志是他的意志,領導的看法是他的看法,所以,可以想象,他為什么立于不敗之地。包括搞女人,我的上級,也沒栽過跟頭,真叫人佩服他走運。
  “搞個把女人算什么?誰不搞?生活小節有什么狗屁問題?”他以一個庄稼人的經驗開導我,“你記住,靠天吃飯,只有頭頂上這片天,是万万不能得罪的!那樣才能保你風調雨順。”
  柔柔全部的不幸,就是要跟老天別扭,你下雨,我偏不帶傘,你不下雨,她倒頂著把傘滿街跑,結果吃了官司,坐了牢,砸了飯碗,丟了家。眼看著這部《血誡》又得泡湯,難怪她老子總是對她吹胡子瞪眼睛。她也不在乎,天都不怕,會怕她老子?
  早先,她笑話過我:“看你對老頭子唯唯諾諾的樣子,真沒勁!”
  我只好抱以一笑:“柔柔,因為你父親是不能把你打成右派的。”誰知后來,她比我還慘,被她父親逐出家門。
  ……
  真怪了,她离開了攝制組,但是渾身不自在,不得勁,鬧不清楚究竟因為什么,心緒亂亂的,怪怪的。
  不是片子,也不是那位副導演,盡管那种挖掘人物丑惡心理的藝術手法,讓她不舒服,不過有什么呢?她是老板,她說了算,不行,剪掉就是了。
  因此,她沒有道理這么不痛快,像她這年紀的女人,正是應該活得有滋有味的時候。看劇組里的几個老梆菜,歲數比她大,出外景孤衾獨眠,耐不住寂寞,還要找個小伙子打打野食呢,生怕感情輪空。她不明白自己干嗎煩躁?干嗎厭倦?干嗎五計六受?也許如同剛才所說,這天气,這季節,加上這年紀,正是如饑如渴地摟著男人不放的時候吧?
  可她不是,至少那一天不是。
  她喜歡听這些三流藝術家們的赤裸裸的言談,看他(她)
  們彼此間明目張膽的挑逗調情。這些人,上床就上床,睡就睡,裸拍就裸拍,价錢給得夠意思就行。也許她天性是屬于這一群的,才攪進娛樂圈子里來吧?
  雖然老胡——現在只能說是她昨天的首席情人了——曾經決心要把她拯救出來,愿意大把掏票子幫她正經搞點和她身份相吻合的事業,完全沒有必要把精力和才華,浪費在這种地方,掙几文可怜巴巴的小錢。
  “你完全有可能憑你老子的資本,干一番事業!”
  “我不想干,可以嗎?”
  “可人家拍電視劇都能撈一票,你可好,不賠就謝天謝地了,那怎么行?”
  “我這樣過得挺快活!人,活一輩子,不就圖個快活么?”
  “可我覺得你這樣并不好!我的主張,要掙錢就掙大錢,要做事就做大事!”
  “咱倆的關系,不就是睡覺嘛,胡先生,你管我那么多干嘛?”
  “我确是喜歡你,才這樣說,至柔——”
  她和這些過水浮云式的情人來往,從來不相信這种真的、假的、半真半假的表白。“算了算了,別肉麻了!先生!”
  “你這個不上轎的人啊!干嗎偏要強著呢?”
  徐至柔的這位情人,我有幸見過几面,稍有來往,是一個很有背景的生意人。這年頭,也很是叫人目迷五色,眼花繚亂,弄不清楚他那個公司做什么買賣?很有錢,錢多得讓人害怕;很有勢,勢盛得也令人生畏。有時候,听柔柔損起胡先生來,“我太知道這個家伙了,他是一口一口吃共產党肥起來的,有空子可鑽,他就會無孔不入。”
  “那你這個共產党的子弟,跟他打得火熱?”
  “作為男人,我覺得他不錯,就行了唄!我的人生哲學,從來只取一面,不及其他。也許,他吃共產党,我吃他呢?”
  我提醒她:“小姐,此人背景复雜,后台不明,小心你別卷進去!”那時她老子未死,“你知道他是誰船上的人嗎?別給你爸惹事!”
  她對我大搖其頭:“我只和他保持性關系,別的我不感興趣!”但她忘了這個大千世界,特別是她所屬的那個階層,本來是盤根錯節,千絲万縷聯系著的。徐祖慈難道非死不可嗎?鑽進了這個怪圈一輩子,能指望他退出來?所以,最后只有“涅~礌”了事。
  “如果我爸這一生,連風流艷事也沒有的話,真是白活了!
  好在,無論如何,他的雞巴,還是解了饞的!”
  她說這村話,眼都不眨的。在某种程度上,我認為她后媽對她的評价,雖說過分,但不無道理。“這個女孩子,不可救藥——”
  “我樂意墮落,樂意下三爛,勞神你甭管!行么?”把她后媽頂得兩眼發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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