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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綠燈



  華爾瑟P99型手槍的連射發出一連串震耳欲聾的爆炸聲。
  邦德已把彈匣內的子彈射光,可爆炸聲仍在地下室里長時間地回蕩。他緩緩收回持槍的手臂,退出彈匣,把手槍放到桌上,然后按了一下牆上的移動靶台按鈕。
  一個“坏蛋”的剪影沿著軌道滑到邦德面前,供他驗看自己的射擊效果。每發子彈都准确命中要害。
  “還不錯,007。”教練員說。萊因哈特是一位射擊教練,60多歲了仍不肯退休,在秘密情報處的射擊場堅持上鐘點班。他是德裔加拿大人,在二戰之后秘密情報處最輝煌的時期來到英國,加入該組織。邦德認為他是一個相當棒的射擊教練,對他能傳授自己武器方面的知識感恩戴德。
  “還不錯?”邦德大聲說,“我把他的心髒都打成了碎片,戴夫。”
  “還不錯”的評語從萊因哈特嘴里說出來就可以理解為“好极了”,而在邦德看來,這還不是最高的褒獎。萊因哈特從不愿說贊美話。實際上,在他的心目中,邦德無疑是整座大樓里的最佳射手,可他不想把這樣的評語說出來,他認為贊美之辭是對心靈的詛咒。
  “可是,你知道他是怎樣對付你的嗎?他可能已經把你的腦袋打掉了。”萊因哈特說。他敲了一下身后一台机器上的按鍵,一個計算机制作的邦德的圖像出現在電視監視屏幕上。教練敲了另一個按鍵,磁帶倒回到開頭的地方開始放映。只見圖像上邦德的剪影拔出手槍,擺好射擊姿勢,瞄准了攝像机。扣動扳机的一瞬間,槍口不斷閃爍著白光。与此同時,邦德的身上有紅色的閃光點在不停閃爍。教練敲了一個按鍵讓畫面靜止下來。
  “看見了嗎?”萊因哈特說,“他擊中了你的……肩部,在脖頸以下右肺葉以上的部位,雖然不是致命的,但將對你后几發子彈的瞄准造成影響。而且,你必須立即去醫院,否則几小時后你就沒命了。”
  “我的首發子彈就已經擊中了他。”邦德反駁說。
  “也許是這樣。”教練承認。他清楚地知道邦德說的是對的,他只是不希望看到邦德對自己的槍法沾沾自喜。他就是這樣的脾气,他也知道邦德明白他的用意。
  邦德摘掉蔡司光學射擊護目鏡和艾羅佩爾特一7型護耳裝置,擦掉額頭上的汗,說道:“今天就到這儿吧,戴夫,我得上樓了。”
  “好吧,007。看到你的槍法不減當年我很高興。”
  “你不是說還要進一步提高嗎?”
  “應該經常想著要提高自己,007。千万不要自以為是。不要忘記小魔王比利的教訓。”
  1小魔王比利(Billy the Kid):19世紀美國新墨西哥州歹徒,真名威廉·勃尼,從少年時期起即長期結伙殺人越貨,后被誘捕擊斃。
  “你是說小魔王比利被帕特·加勒特擊斃的事?”邦德問。
  “粗心大意和驕傲自滿是他的弱點,加勒特正是利用了他的這一弱點。所以,不要總以為自己比別人強,這种想法會使你停滯不前,放松要求。千万要記住。”
  “謝謝你,戴夫。不過,驕傲自滿對樹立必胜信心還是有幫助的,不是嗎?”
  “當然,我對你說這些并不是反對你去樹立必胜的信念!”他笑著說,“你應該認真听從我的忠告,即使有的話听起來似乎是矛盾的!”
  邦德把手槍放回槍套后与萊因哈特告別。他通常把那支老式的PPK手槍放在肩挎式槍套里,而把新的P99型手槍作為備用。之所以這樣做是因為P99的体積稍稍大了一點,不利于隱藏在上衣的下面。很多人都已使用肩挎式槍套攜帶P99手槍,可邦德舊習難改,他喜歡老式的PPK手槍,就像他一度喜歡貝倫塔式手槍一樣。
  邦德乘電梯來到自己辦公室所在的樓層,用鑰匙卡插入門內驗明身份后,進入辦公區。他和新來的一位秘書打了聲招呼,便朝走廊盡頭海倫娜·馬克思伯里的辦公桌走去。
  海倫娜背對著他,一邊打字一邊在打電話,話筒夾在她的左肩和左耳間。邦德從她身邊走過時,身体碰了她右肩一下,她抬頭看他一眼,擠出一點笑容,微微搖搖頭。邦德繼續向前走,進了自己的辦公室。
  他們之間的關系仍很尷尬,還沒有恢复到“正常狀態”。然而,邦德的身体卻好像好多了,傷口愈合很快,已用不著再穿護助馬甲,肋骨骨折這碼事已被他漸漸淡忘。
  辦公桌上的文件筐內有一份國外情報處寫的追蹤史蒂文·哈丁的報告,上面說哈丁的去向尚不能最后确定,但從掌握的線索看,他可能已离開歐洲,去了北非或中東的某個地方。据傳聞,聯盟的總部也位于上述兩個地區的某地。至于李爾克,秘密情報處收到的最新報告稱,I站逮捕他的計划已經落空,他的下落尚有待進一步調查。
  海倫娜打完電話后,把頭探進門里說道:“你可回來了,M十分鐘內要見你。”說完后剛想走開,邦德卻叫住了她。
  “海倫娜。”
  她站在門邊看著他。
  “進來。”他說。
  她遲疑了一下,臉上現出順從的表情,走進辦公室。
  “你還好吧?不想調換一下工作崗位,是嗎?”
  她搖搖頭,“我很好。你怎么樣?”口气中略帶嘲諷。
  這种腔調令邦德不快。自從兩人鬧僵以后,邦德最不愛听的就是她以這种腔調說話。
  “你坐下,海倫娜。”她在辦公室對面寬大的皮椅上坐下來,兩眼看著邦德,仿佛邦德是一位校長,而她是一個犯了過錯而被叫到校長室的小女孩。
  “現在,就我們兩人在這儿,咱們再談談。我們都認為,當我們在這儿,也就是倫敦時,不宜再保持那种關系。我說得對嗎?”
  “對。”
  “但你的情緒似乎不大對頭。”
  她咬住自己的下唇,強忍住沒有說出過后會讓自己感到后悔的話。過了好半天,她才幽幽說道:“詹姆斯,我會好的。不要為我擔心。我得回去工作了。”
  “等一下。”他說,“讓我們一起再待一會儿。我還要問你有關泄密的事。”
  海倫娜恢复了鎮靜,至少表面看來是這樣。她又能以非常專業的語言表述見解了,盡管心里并不平靜。
  “他們盤問了我兩個小時。”她說,“當然,我沒有什么可說的,情報不可能從我的辦公室泄露出去。”
  邦德默默地听著。
  “你是相信我的,對嗎?”
  他點點頭,“海倫娜,我絕對相信你。讓我感到憂慮的是,我還沒有到比利時,就有人掌握了我的行蹤。你對這個問題怎么看,誰會干出這樣的事?”
  她搖搖頭,說道:“這問題我至少回答了20遍。我不知道。現在我可以回去工作了嗎?我得赶寫一個報告。”
  他點點頭,同意她起身离去。她的態度冷漠而無禮。考慮到他們之間現在的關系,邦德覺得這也在情理之中。
  為什么他的風流韻事只要出了點麻煩,結局總是這樣難以收拾呢?想挽回關系總是難上加難。正因為如此,他和以前的情人很少能繼續保持一种“朋友”關系。長期以來,這似乎成了一种他不愿接受,但又不得不承認的事實。他也曾遇到過几位把性關系和友情看做是兩回事,或者說只取其一的女人。在他內心的理想世界中,男人應該在与一個又一個性伙伴的交往中充分享受生活的樂趣,他給她們的愛應該是同等的,而不應厚此薄彼。有時,他抱著玩世不恭的態度幻想,女人在交友和婚姻問題上應該創造出一种超越并支配她們的男性伙伴的新觀念。
  邦德相信,海倫娜會擺脫當前的困境的,這需要一段時間。也許將來會有一天,兩人在遠离英國的另一度假地重新恢复奔放的激情。可眼下,邦德認為,他必須避免与海倫娜·馬克思伯里親近,直到她的怨气平息、情緒轉好為止。
  “可能是什么事情有了結果,詹姆斯。’當邦德來到莫奈彭尼小姐的辦公桌旁,等待進入M的辦公室時,莫奈彭尼說。
  “是關于第17號蒙皮的消息嗎?”
  “我想是。她在國防部長那儿待了差不多一天,剛剛才回來。”
  “這倒很有意思。”
  門上的綠燈閃了几下。
  “讓你進去呢。”她給了邦德一個熱情洋溢的微笑。
  M正坐在黑色的皮轉椅上,聚精會神地研究辦公桌后的監視器上播映的電視圖像。比爾·特納站在她的身邊,把圖像上的一些細節指給她看。要是邦德沒弄錯的話,這些圖像應該是喜馬拉雅山各個山峰的照片。
  “坐吧,007。”M頭也不抬地說,然后又問特納,“我們能保證机內的尸体完好無損嗎?說不定已被燒得不成樣子了。”
  “哦,夫人。你來看這個鏡頭——”特納敲了一下按鍵,屏幕上顯出一幅好似飛机殘骸的照片,“——整個机身還保持完好,只在后部,也就是机尾部分有燃燒痕跡,前部相對來說損坏不大。當然,机翼都不存在了。”
  “你認為不會有人幸存下來?”她問。
  “是的。”特納答道,“即使當時還有人未被摔死,現在肯定也已死了。因為高度的急劇變化,從增壓艙狀態一下子轉入海拔26000英尺的高山狀態,會造成一個人迅速死亡。再說,高山嚴寒也會置人于死地。事實上,机上根本就不會有人身穿足夠的御寒服裝。”
  M把轉椅朝邦德這邊轉過來。“007,你是個經驗丰富的登山運動員,對吧?”她問。
  邦德一時拿不准該如何回答,說道:“哦,是的。我很喜歡登山運動,不過有一段時間沒登山了。”
  “你登上過珠穆朗瑪峰嗎?”
  “是的,夫人,還有厄爾布魯士山。但是,我登得最多的是阿爾卑斯山和奧地利的蒂羅爾山。這有什么關系嗎?”
  M用一支筆指點著屏幕上的飛机殘骸說:“第17號蒙皮在這儿,就在這架飛机上,它墜毀在喜馬拉雅山的一座山峰上。”
  邦德揚起了眉毛,“什么?”
  特納向他介紹了早晨從I站傳來的消息。李爾克搭乘一架顯然是被劫持的觀光飛机离開了加德滿都。飛机的最終目的地不明,但地面雷達發現它向東飛去,飛進了一塊風暴區,最終墜毀在距干城章嘉峰頂峰不到2000米的山上,墜机地點位于尼泊爾的東北角,靠近錫金邊界。
  “我們現在必須到那里去,找到李先生的尸体。”M說,“因為擁有這架飛机的旅游公司是一家英國公司,我們可以迫使尼泊爾政府同意我們派人去攀登那座山峰。飛机上有美國和英國的公民,他們的家人希望找回死者的遺体和遺物。更為重要的是,飛机上有一名英國下院議員和一名美國參議員以及他們的夫人。”
  “一般來說,這是做不到的,夫人。”邦德說,“這些年來,死于登山意外事故的人多達几百人,据說,僅珠穆朗瑪峰至少就有150人,他們的尸体至今仍留在山上。我相信,干城章嘉峰上也會有很多這樣的尸体。”
  “我知道,007。但是我們可以找些理由去和尼泊爾人交涉。可以告訴他們,我們要進行一次人道主義救援行動,以便使受難者的家屬能夠安葬他們的親人。受難者當中有政府官員也可以作為我們的理由。而我們做這一切的真正目的就是要找回那個沾滿鮮血的心髒起搏器。”
  邦德的心髒開始激烈跳動。他知道等待他的將是什么,他意識到那將是一次艱巨而嚴峻的挑戰。
  “國防部長准備組織一支探險隊。他們正与尼泊爾政府磋商,以便得到登山許可。我知道干城章嘉峰對當地人來說是一座圣山。”
  “干城章嘉峰是個很特別的地方,夫人。”邦德說,“它的确是神圣的。据我所知,只有那些不想登上頂峰的人才被允許攀登此山。”
  “是不是圣山我們不去管它了。我剛才已提到,國防部長准備組織一支遠征隊從北坡攀登,因為這條路線過去有人攀登過,距离墜机地點也最近。我想派你隨隊登山,把那個心髒起搏器取回來。”
  邦德思考片刻,然后謹慎地答道:“夫人,干城章嘉峰是世界第三高峰。它的高度是多少來著,比爾,28000英尺?”
  “准确高度是28168英尺,”特納說,“或者8586米。”
  邦德接著往下說,一任何超過8000米的山峰都是難以征服的,珠穆朗瑪峰并不比它高多少,可攀登珠穆朗瑪峰相對來說要容易一些。干城章嘉峰是世界上最難攀登的山峰。”
  “你有什么想法呢,007?”M問。
  “登山不同于在公園散步,我希望國防部長能集中一些非常有經驗的人來擔負這項使命。”
  “他們會那樣做的。你也會得到一些幫助。我已從第一皇家廓爾喀步兵團借一個人來幫助你,他是一位經驗丰富的登山專家。你今天下午就可以到奧爾德肖特附近的丘奇克魯克漢姆去見一見他。”
  “是廓爾喀士兵,夫人?”
  “是的,我想是個軍士,當然是厄泊爾人,登山方面的專家,能和當地的夏爾巴人合得來。我想,你應該尋求尼泊爾人的支持。”
  盡管邦德喜歡獨來獨往,可這一次他沒有反對。如果這次使命真如他所預料的那樣充滿危險与艱辛,他确實需要一些額外的幫助。
  “現在,”M接著說,“最重要的是,你要把李爾克身上的東西取回來。要搶在別人前面把藏有微粒照片的起搏器拿到手,它事關國家安全。不僅如此,國防部長還說,它也事關我的前程。他要求不惜一切代价把說明書找回來。我的話你听懂了嗎?”
  “听懂了,夫人。”
  “我想,不論在第一作案地點策划此次竊密活動的人是誰,他們也都會派出探險隊,伺机重新奪走這項机密。如果确系聯盟作案,我們的研究人員認為,他們也會組成一支探險隊。所以,你一定要非常謹慎行事。除了你的廓爾喀伙伴和遠征隊的隊長外,隊里的其他人將不會知道你的使命。”
  “誰是……?”
  M探身按了一下內部通話系統的按鈕,“莫奈彭尼小姐嗎?”
  “是的。”傳來的聲音說。
  “把我們的客人請進來吧。”
  邦德以探詢的目光看了特納一眼。辦公室主任把目光轉向別處,邦德意識到他對來人并不喜歡。M的目光在緊盯著邦德,看他對來人反應如何。
  門開了,空軍上校羅蘭德·馬奎斯走了進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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