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行春


    距离鬧市區并不太遠,卻听不見一絲聲響。冬子就這樣接受了貴志的
  深入,時間流逝,清醒時,貴志靜靜移開身体,躺下。之后,拿過煙灰缸
  來,點著香煙,趴在床上。

  和櫻花盛開同時轉冷的天气持續著,過了四月中旬,東京才好不容易有了春日的暖和。
  原宿的表參道兩旁,攆樹披上鮮艷吨新綠,人行步道旁的杜鵑花也開始綻放。明亮的陽光下,馬路上到處都是年輕男女。
  這不管是盛夏酷暑時節在大揮樹蔭下休息時,或秋末被落時掩埋時,甚或冬天早上在寒气中一片靜寂時,原宿在一年四季里都各有不同的風情。
  但是,冬子最喜歡的是這段新綠耀眼時節。
  在燦爛的陽光下,街上溢滿各种隨心所欲的流行象征,服飾店的玻璃櫥窗擺滿琳琅滿目的商品,而且絕對不會太昂貴。畢竟,這儿是年輕人聚集的地方,所有商品也都必須配合年輕人。
  但,每一樣商品都不同。從T恤到牛仔褲,每一樣皆呈現年輕人的創意和心血。穿著這樣的商品走在街上,每張年輕臉孔都有著我才暈走在流行最尖端的种待与自信。而,這种年輕朝气和新綠的街道配合得天衣無縫。
  能把原宿看得清楚的位置是原宿車站前的入行天橋。站在這座橋上,能一眼看盡整條表參道。
  馬路由橋的正下方開始呈緩坡朝和明治街交叉的十字路口往下延伸。十字路口稍過去一點是最低洼的地帶,然后轉為平緩的上坡,延伸至青山。
  先往下再往上,這种平緩的傾斜使街景富于變化,也多了柔和的一面。
  冬子走過這座人行天橋時,一定在橋中央停下腳步。
  底下由青山通往山手街的道路上車流如織,不知何故,天橋總輕微搖晃。或許,雖是鋼筋水泥建造,有些搖晃反而比牢固不動更為安全,不過,風勢較強的日子就很可怕了,若朝底下看,會激起想要往下跳的不安!
  由于害怕,冬子總是把眼睛望向遠處。
  假定東邊的表參道是屬于街上動的部分,則西邊就是明顯對比的靜的部分了。
  在這邊,右側可見到代代木森林,然后再過去是明治神宮的神苑;左側則可見到有摩登流線型外觀的室內運動場屋頂,再過去則為体育館和足球場。
  冬子最愛從這座天橋觀賞落日。傍晚,夕陽快下山時,只要沒事,她就會來天橋上茫然眺望夕日。夕日化為一顆火紅的熱球,照紅了代代木森林,不久沉人室內運動場后方。
  冬子未曾在大都會里見過這么大、這么鮮艷的落日。
  這天,冬子心血來潮想看落日。
  走出店外,步行到人行天橋約莫兩、三分鐘。
  已經傍晚五時過后,下班的顛峰時段將臨。冬子爬上天橋,在中央處停住腳步,望向西方。
  四月中旬過后,白晝開始長了,不過落日的下半截已接近体育館頂上。冬季里大而鮮艷的落日現在已被春天的暖意包圍,輪廓略呈朦朧。
  冬子看著最后的一抹余輝把代代木森林染紅后,才再度走下天橋。她雙手插在裙口袋,邊逛著櫥窗邊往回走,此時,她看起來像是十七、八歲的少女。
  店面櫥窗的擺飾并非每天都會改變,有些會維持一整個星期不變。不過,一定會有几家改變擺飾,有的還模仿巴黎高級服飾店或時尚雜志中的陳列方式。
  邊走,冬子的腦海中現出各种各樣的設計點子。事實上,對她面言,散步是讓自己能夠松口气,也是繼續新工作的動力能源。
  回到店里已經七時。
  “船津先生剛剛來過電話。”真紀馬上告訴她,“還說過一會儿會再打來。”
  “謝謝。”
  “那個人也真好笑,居然把我誤以為是老板娘。”
  “怎么說?”
  “我一接听電話,他就說為了上次的事想見面,我反問‘什么事’時,他才問‘啊,你不是木之內小姐嗎?’
  從九州回來那天以后,冬子沒有再見過船津。他講過要調查醫院,結果如何呢?
  冬子雖然一直記挂著,卻未主動和對方聯絡。
  “我想為了曾答應送他帽子的事吧!”說著冬子進人里面的工作室。
  友美正在制作蝴蝶結。她的手很靈巧,非常适合從事這种工作。
  “辛苦啦!”冬子雖也很想幫忙,可是今天卻感到全身慎微無力,只是茫茫然翻閱時尚雜志。
  不久,電話響了,是她的電話。
  冬子接听,是船津打來的,先确定是冬子后,這才開口:“醫院的事已經查清楚了,今天能夠見面嗎?”
  久未听到船津的聲音,有些怀念,不過卻不想馬上就和對方見每年,冬子在人春之前的草木萌芽時節,身体狀況就不太好,也并非什么地方有毛病,只是感到四肢乏力,做事提不起勁,整個人沮喪不已。似乎由寒冬步人暖和的春天,她的身体沒辦法馬上适應這种急劇的季節變遷。
  冬子也想過,大撅是自己身体太瘦的緣故,但,好像也不見得是這樣,似乎在人春之際,身体不适是每位女性或多或少都出現的反應。
  像今天,友美早上來的時候就顯得有點傲洋洋的,工作也不能專注,講話態度也低低的,好像身体不舒服。冬子是女人,對這种事很了解,同樣的,友美和真紀她們對冬子的情況應該也很清楚。
  坦白說,冬子在一個月內覺得精神倔快的日子頂多只有十天,剩下的二十天都沮喪、不耐煩。
  “今天不方便嗎?”船津問。
  “沒有,只是會稍微晚一點……”
  “我這邊八或九時都可以。”
  男人似乎無法理解女性在不同日子的心理狀況。可能因為自己身体一向沒有毛病,所以認為對方也是相同吧!
  “有件事無論如何想告訴你。”
  冬子覺得無法拒絕幫忙自己調查手術過程如何的船津,只好說:“那么,八時半左右……”
  船津立刻接著問:“我過去接体嗎?或是仍在新宿的車站大樓?”
  “對不起,你能來附近的‘含羞草館’嗎?”
  “就是在你的店面附近那一家咖啡店吧!那么,八時半碰面。”說完,船津挂斷電話。
  擱回話筒,冬子深吸一口气。應該找身体舒展的日子見面比較好,像這樣見面,或許又會令船津不愉快。
  像這樣的日子,冬子連自己都不知道會說出什么樣的話。而且,說實在的,見到船津她一方面覺得快樂,另一方面有著憂郁。
  快樂是因為想到船津對自己抱持好感。或許因為上次堅決拒絕,此后船津就再也未做了讓冬于固扰的事,但,總覺得他好像很苦悶的樣子,似乎自己拼命抑制感情。這點,對他而言或許是殘忍,不過對冬子來說卻很高興,亦即,滿足了她認為船津對自己無條件服從的自尊心。
  但,一旦想到他完全知道自己身体的缺陷,冬子馬上就心灰意冷了,甚至覺得船津說明自己動手術的事時,把柄完全被他掌握在手中。
  八時打烊,真紀和友美回家了。冬子自己關上店門后,面對工作室里鏡子。
  身体有些發燙,臉孔好像浮腫,即使敷上粉底也無法掩飾。女人只對自己發型不滿意,一整天心情都無法開朗。像今天,也不是身体哪里不舒服,反正就是覺得不對勁,這种日子里,不管對方說些什么,都會認為事不關己。
  冬子暗暗告訴自己控制情緒后,走出店外。原宿的咖啡店通常很早打佯,“含羞草館”也是營業至晚上十時。
  冬子進入時,船津已經來了,坐在內側磚牆旁。
  多時未見,感覺上船律肩膀更寬、身材也更壯了。
  “好久不見。”船津還是那樣有禮貌的打過招呼后,說:“上次見面是在二月份吧?”
  “不錯,我剛從九州回來那天。”
  “上次好像有帽子時裝秀?”
  “你們所長也來了,可是,你為什么不來呢?”
  “當時我有點……。”
  “很忙嗎?”
  “不……”船津搖頭,表情轉嚴肅。“可以請問你一件事嗎?”
  “什么事?”
  “上次你去九州時沒有和所長一起嗎?”
  “如果我誤會,請原諒。”
  “沒有。怎么回事?”
  “不,那就好。”
  為何船津到現在才開始怀疑貴志和自己的關系呢?冬子很想反問,卻抑住了沖動,啜了一口咖啡。
  船津不再說話,從口袋里掏出香煙,點著后,開口:“關于上次提到的手術之事,我終于看到那家醫院的病歷卡了。我請朋友調查,果然查出第一次幫你診斷的醫師是我朋友的學長。”
  船津似窺探冬子的心情,隔了很久,才接著說:“依那次診斷的狀態,的确是只要摘除腫瘤即可。”
  “可是,年輕醫師診斷的結果能夠相信嗎?”
  “話是這樣說投錯,不過,依他的意見,應該沒有必要連子宮也摘除。我告訴他你的事之后,他很生气,認為應該嚴厲追究。”
  “怎么追究。”
  “去問院長為何要做出那种事。你的病歷卡上只記載腫瘤,其他什么未填寫,如果擒除子宮,應該填寫更詳細的理由才對。私人醫院的病歷卡往往記載不充分,或是只有填寫的醫師自己才看得懂,但是,田然發現問題,最好應該將事情擴大。”
  “只要你同意,我可以去問對方。這种醫師不能放過,否則搞不好又有人犧牲。”
  “無論如何,你應該再去院長那里一趟.要求他說明,別家醫院認為只要演除腫瘤就行,為何他連子宮都摘除。”
  “可是……”
  “反正我們也有專科醫師當后盾,不會有問題的。”
  冬子慢慢攪著咖啡。她雖然覺得事到如今已換不回失去之物,可是如果就這樣姑息,說不定真的又會再出現受害者。但,她很難決定該怎么做才好!
  “如果你不想去,由我直接找院長也行。”
  “你?”
  “我并非病患,這么做或許很奇怪,不過,我若說是木之內小姐的朋友或親戚,對方應該見我才對,如果避不見面,就只好向醫師公會投訴了。”
  “醫師公會?”
  “醫師公會內部有醫療過失委員會的組織,我去投訴,說是對方手術有疏忽,那么委員會一定會深入調查。事實上該委員會本來就是執業醫師為了預防診療疏忽被控告敗訴時必須賠償而成立的,應該不會有問題。”
  冬子是第一次听說有這樣的組織。
  “一旦被委員會判定醫師醫療有疏忽,醫師就必須支付賠償金。”
  “同樣是醫師,能判定別的醫師有疏忽嗎?”
  “當然可以。委員會的成員都是大學或公立醫院的學者專家和醫師,能從客觀宜場依良心判定,畢竟如果每一椿醫療糾紛要上法院,不管原告的病患或被告的醫師都會受不了,所以才在醫師公會內部成立這樣的委員會。”
  “你居然知道得這樣清楚?”
  “不,這也是那位醫師告訴我的,他教我說向該委員會投訴最有效的。”船津說著,兩眼發亮。“絕對應該這么做。”
  “可是,這么做不要緊嗎?”
  “沒什么好擔心的。不管是醫師是什么身份,錯就是錯,沒必要避諱。再說,并非投訴之后你的事就會公開,委員會會保密,只在內部討論、判定。”
  冬子沉吟不語。
  船津加強語气說:“沒有必要卻被搞除,這种過失的手術最近明顯增多,如果你現在投訴的話,或許算是提出警告。”
  但,冬子卻不是很在意這种事,她只覺得,如果向醫療過失委員會投訴,對方調查出結果當然最好,若是沒有結果也無所謂,反正,本來就已無法挽回了。
  “既然如此,就盡快在這個星期內辦妥投訴手續。要寫誰的姓名呢?”
  “姓名?”
  “投訴人啊!是寫你還是我?我是無所謂,不過以你的名義投訴會比較好。”
  “但是.我很忙……”
  “申訴文件我幫你只要在上面盞章就行了。”
  “還有,委員會或許會要你出面接受詢問。”
  “我?”
  “會問你手術前后當時的情形。”
  “不會是現在吧?”
  “當然,即使在要你,也是很久以后的事。”
  冬子又啜飲一口咖啡。咖啡涼了,苦澀味增加。她問:“你為什么要那么拼命幫我?”
  “這和你毫無關系吧?”
  “對你而言,這是很嚴重的問題,而且,我本來就不信任醫師。”
  “家母是因心髒插入導管而死。”
  “令堂去世了?”
  “我念高校時,家母被醫師由靜脈向心髒插入導管而在途中死亡,在那之前根本沒事的。”
  “但是,令堂生病了吧?”
  “當然心髒有毛病,但卸不至于死亡,那絕對是醫師的錯誤,可是對方卻硬說是家母的体質特异才有這樣的結果。我記得當時家父和妹妹都哭了。若是現在,我絕對不會放過那位醫師。”
  冬子忽然覺得船津很成熟了。
  “所以,有一段時期我打算當醫師,徹底追查出家母的死因。”
  “可是.我喜歡美術和建筑,另一方面認為因那种理由想當醫師,動机有問題。”
  “所以才念建筑。”
  “因此,直到現在我仍無法信任醫師。說出來很可笑,但,借著這次調查醫院之事,我覺得好像在替家母報仇。”
  冬子,不論結果如何,既然子宮已經無法挽回,還是掙脫不了空虛感的束縛。
  “即使這樣,我們很久沒見面,你最近做些什么事?”冬子改變話題。
  “什么也沒做。”
  “我還以為你在和年輕戀人約會呢?”
  “你曾想過我嗎?”
  “當然有。”
  “不知道為什么沒打電話給你嗎?”
  “不知道為什么?”
  “以前我不知道你和所長的關系。”船津伸了伸手肘。“亦即,不知道你們是親密關系。”
  “我真傻,第一次幫所長跑腿就該知道。直到上次听說你去九州……”
  冬子不知該如何回答,只是默默低垂著頭。
  “我要先說明,我不是恨你或所長,我喜歡所長,更喜歡你,帽子時裝秀那天,坦白說,我很想去,卻又怕打扰你們……”
  “船津……”
  “可是,明白一切后,我反而松了一口气。”船津勉強擠出笑容,說:“我們走吧!”
  冬子環顧四周。剛才進來几乎客滿的座位,不知何時只剩下約一半客人了。她拿帳單,站起身,到收銀台付帳時,“含羞草館”的老板娘對她眨眨眼。走出店外,暖和的夜風吹拂著臉頰。
  傍晚,電台報告气象時說今天的平均溫度提高將近十度,好像六月中旬般溫暖。
  已經九時過后,但或許因為暖和,馬路上還是有很多行人。有小攤販在橡樹下賣項鏈和胸針。
  “要去哪里?”邊走向原宿車站,船津問。
  “今天想直接回家。”
  “是剛才的話讓你不高興?”
  船津提到冬子和貴志的關系,冬子沒有理由抱怨,也知道有一天船津會知道一切。
  “可是,我只希望你明白一件事。”邊走,船津邊說:“不管你和所長是何种關系,我還是喜歡你。”
  “不行,你不能講這樣的話。”
  “我是真心的,并非開玩笑。”
  兩人來到燈光明亮的餐廳前。隔著面向馬路的玻璃窗,有年輕情侶在進餐。
  “無論如何,請你記住這句話。”
  “謝謝。”冬子道謝。“那么,我要從這里搭車回家了。”
  “我送你。”
  “不必啦,很近的。”冬子朝駛近的計程車招手。
  也不知臉津是否死心,一逞沉默不語。但,等計程車停住后,才又開口說:“填寫好向醫療過失委員會投訴的申訴書之后,我會帶去找你。”
  “你很忙,不必特地庶煩了。”
  “不會腐煩。對了,我正在調查之事,所長不知道吧?”
  “當然,我什么也沒有告訴他。”
  “這樣最好。”
  船津就這樣目送車子离開。
  冬子靠在椅上,望著窗外的夜空。春風自微開的車窗吹人,的确帶有花秘的香气。
  小學時代,只要嗅到這种香气,冬子絕對會气喘發作,但是,自從開始了生理期之后就自然痊愈了。
         ※        ※         ※
  自上次和船律見面又過了几天,冬子的身体狀況并未好轉,感覺上皮膚粗糙,全身慵懶乏力,即使振作,也冷靜不下來,馬上又放棄了,連听街上的噪音和文職員們的談話聲都很不耐煩。
  冬子心想,當女人真是沒意思。
  一般都認為女人比男人拙劣,其實沒有這回事,女人和男人在能力上沒有多大差別,至少智力上并不遜色。可是,在現實的生活中,女人受到歧視,應該是与身体狀況會有起伏有關。雖然不同的女人會有不同的生理、心理反應,但,每個月因生理期產生的將近十天的低潮期,或多或少會影響工作進度。
  而且,毫無高低起伏的男人似不了解女人的這种苦惱,只會批判女人為何那樣不積极。
  但是,如果讓男人一樣每個月都有一段持續頭痛或全身乏力的身体狀況出現,反复体驗這种周期性的折磨,應該就能夠了解吧!
  女人會被認為不适合當經營者或管理者,一定也是因為這种身体狀況起伏,一旦覺得身体不适,就會變成歇斯底里面失去冷靜。
  女人比男人差的不是基本的知識或管理能力,而是身体的狀況。證据是,在受到生理現象干扰之前,男女生之間沒有差异,甚至在小學時代,女生成績還优于男生。
  可是,隨著上中學、高校后,男女之間的成績差消失了,不久變成男生优于女生。
  由這段時期開始,女性被生理周期所控制,就算內心想抗拒,身体也不能服從,在不知不覺間,女性喪失了抗拒的念頭,田從身体的變化,最后終于死心。女性往往沒有創意和沖刺力,原因或許就在于這种“死心”的累積。
  冬子曾在某冊書上讀過:以生理期間為界,女性荷爾蒙由黃体荷爾蒙占优勢轉為卵炮占优勢。
  由自律神經控制,會影響精神的荷爾蒙在生理期開始的同時急劇產生變化,本來是由左向右流動,突然變成由右向左流動,亦即,生理現象是處于其逆轉流動的混亂時期。
  冬子曾經有過感覺自己体內的血開始逆流的時候,也曾經有過預感自己從今天起興趣、嗜好、思想會完全改變的時候。并非出自自己的希望,而是受到難以避免的周期性循環所牽制,所以在這种時候,冬子也最憂郁。
  而這樣的憂郁像是陷入一個密閉隧道中的感覺。在最強烈時期几乎喘不過气來,掙扎也毫無用處,但,隨著生理的結束,才能夠离開隧道。
  亦即,在离開隧道之前只能靜止不動,不予反抗,耐心的待暴風雨過去。
  冬子認為男女沒有能力差异,卻存在著立足點不平等的差距。生理現象的重擔不單只是讓人心煩,更帶來讓人心情不安定的負面影響。
  但,即使這樣,在社會上仍有和男性共同競爭而未失敗的女性存在。這些在行業上屬于頂尖的女性們難道沒有置身那种隧道的沮喪、憂郁周期嗎?也許這些人的生理期間較短也未可知。假定冬子是十天,她們可能只有兩、三天、甚至完全沒有!
  證据是,冬子所認識的女明星或時裝模特儿都沒有生理期。在銀幕上或熒幕上看起來很溫柔的女明星,實際上個性洒脫,非常男性化,至少沒有予人那种情緒起伏的感覺。
  事實上,既然和大家共同工作,就不能因個人身体狀況面影響工作。
  偶爾會來店里的女明星K曾告訴過冬于,每個月總有一天實在疼得無法面對工作時,就會靠施打嗎啡止痛來繼續工作。
  但是,這樣雖然能夠止痛。可是冬子后來看錄影帶時卻發現,在這种時候對方不管念台詞或肢体語言都遲鈍許多。
  K雖然年輕,卻是演技一流又受歡迎的女明星,卻主動告訴冬子這樣的話,單是這點,已能說明她的個性非常男性化了。
  如果可能,冬子也希望像K一樣堅強,希望能排除生理的痛苦,開朗、快樂的生活。但,不論她如何努力都沒用,只要陷入隧道中,就憂郁不安,無法掙脫。
  這种傾向,往好的方面解釋,或許能稱之為女性化。但是,身為經營者‘這并不值得贊美,只能盡量不出錯的默默等待這段期間過去。
  但,即使這樣,今年春天的隧道也太長了。若是往常,只要四、五天就會出現脫困的征兆,可是這次已經過一星期,心情仍舊沉郁,身体也無法清爽。或許是气候忽然轉暖的緣故吧!
  另外,船津提起要向醫療過失委員會投訴手術之事多少也有影響。她也在乎:結果會如何呢?
  一想到這些,冬子忍不住覺得干脆死了還好些。她實在無法明白,都已經沒有生理現象了,為何每個月還得忍受一次這种身体煎熬?
  又過了三天,冬于總算稍稍從這种愁郁狀態脫固。
  這天早上起床時,忽然下雨了,激烈的雨滴敲打著玻璃窗,送報的少年跑過馬路。觀看之間,潛伏在体內的霧口消失了,心情開朗起來。
  沖過澡,冬子望著鏡中的自己。原本蒼白、陰沉的臉上有了些許生气,似乎在昨夜里已离開隧道。
  她換上淡桃紅包底,花朵圖案的村接,披著絨布圍巾到店里。
  “老板娘今天好漂亮哩!”真紀她們似乎知道冬子心情轉為開朗,主動找她聊天了。大家正閒話家常,電話響了。
  冬子接听,是貴志打來的。
  “我現在要去九州,人在羽田机場。”
  貴志的電話總是來得如此唐突。
  “雖沒有什么事,卻要跟你講一聲。”
  “是去福岡?”
  “就是上次那件大樓設計的事,約莫要待上一星期。如果方便,星期天能過來嗎?”
  “今天是星期三,距星期天還有四天。”
  “我仍住上次那家飯店。能來嗎?”
  “還不知道。”
  “可以的話,星期六繪我電話,如果我不在,交代柜台就可以了。”
  “我知道。”
  “沒有什么不對吧?”
  “是的。”
  “那么,登机時間到了,我要挂斷啦!”
  貴志的電話一向如此,總是最后一刻才打來。在百忙之中特別告訴自己一聲,應該說很有心才對,卻總覺得太匆促了些。
  但,一接到貴志的電話,冬子的心情很自然就滿足了,亦即她有了安心感,知道他人在娜里,有著什么樣的行動。
  接過電話后,冬子心情更惊快了。
  外面雨停了,行道樹恢复翠綠,中來減少的行人又增加,也有客人進入里面。
  正在招呼客人時,真紀問她:“老板娘,電話。”
  這次是船津打來的。
  “要向醫師公會提出的申請書已完成,今天能夠見面嗎?”
  “好呀,你什么時間方便?”
  “傍晚以后任何時間都可以。”
  “那么,我們一起吃晚飯吧!今天我請客。”或許是心情好轉,冬子話多了,連自己也感到惊訝。
  上回見到郁郁不樂的冬子,這次不一樣,船津或許怔立當場吧!
  挂斷電話,冬子又回去招呼客人。一位上了年紀的婦人和一位大學生摸樣的少女來看帽子,從相貌上一眼可看出是母女。她們輪流戴著前面循翹起的草帽和登山帽,不知該選哪一頂。
  母親勸女儿選戴感覺上有少女活潑气息的草帽,可是女儿卻喜歡散發女性韻味的登山帽。
  “兩頂都很好看,不過若是平常要戴,也許草帽會比較合适,因為前据翹起洋溢著青春气息。”冬子建議。
  結果,女儿決定買草帽。
  心情好的時候,連顧客都很順利的接受建議。
  冬子正在招呼另外兩組客人時,中山夫人來了。
  “現在有空嗎?”
  “要再等一會儿……”
  夫人身后跟著一位二十五歲左右的青年。
  “我在‘含羞草館’等你,有空時請來一下。”
  “好的。”
  “那我先過去了。”夫人輕輕點頭后,和青年轉身一同离去。那位青年似男性時尚雜志里跳出來瀟洒英俊,但,冬子未曾見過。
  等客人离開后,冬子走向“含羞草館”。
  夫人和青年對面坐著,見到冬子,立即介紹:“這位是竹田信也先生,這位是剛剛路你講過的冬子小姐。”
  “很漂亮吧?不過她已經有男朋友了。”夫人說。
  青年微笑。
  “要什么?”
  “咖啡好了。”
  “上次你走之后,鬧得很厲害呢!”
  夫人開始談及上次教授回家后的事,青年邊抽著好,邊不置可否的听著。
  年齡約莫才二十四、五歲,膚色白皙,身穿三件式西裝,時而彈動手指發出聲音,有著一种流氓气息。
  聊了約莫二十分鐘,夫人對青年說:“已經三時,你還沒准備吧?可以回去了。”
  青年摁熄香湖,站起身來。“那我先失陪了。”
  “辛苦啦!晚上我會再過去。”
  “我等你。”青年很有禮貌的打招呼之后,离去了。
  “他是誰?”等青年挺按的背影消失于門外后,冬子問。
  “上次跟你提過的男朋友呀!不錯吧?”夫人說著,促狹似的笑了。“才二十四歲呢!”
  夫人四十一歲,兩人相差將近二十歲。
  “覺得可笑嗎?”
  “不,”冬子慌忙搖頭。
  “目前在當酒保、不過工作很認真,是個好青年。”
  “在哪一家店?”
  “青山那邊……上次我和你一起离開時,不是中途下車嗎?”
  “是的……”
  “年輕男人最好了,單純、溫柔,最重要是充滿新鮮感。要介紹一位給你嗎?”
  “不,我……”
  “你也不應該只和貴志在一起,有時候不妨和年輕男人交往。”
  冬子想起船津。的确,年輕男人很單純,也很專注,可是對冬于而言,那种專注是有一點沉重的負擔。
  “不過,沒有問題嗎?”
  “什么問題?”
  “你和他交往,教授……”
  “放心,反正彼此心照不宣。”
  的确是這樣沒錯,但、因為對方太年輕了,冬子總覺得有點不太諧調。
  “這么說,他晚上都在店里?”
  “所以我們都像這樣在白天見面,算是光天化日之下偷情吧!”
  說著,夫人壓低聲音。“你別看他好像有些玩世不恭模樣,其實是第一次呢!所以,很多技巧都是我教他的。”
  對于會說出這种話的夫人,冬子忽然覺得不洁了。
  “我很擔心呢!害怕讓他見到像你這樣漂亮的人之后會被你奪走。”
  “我不會做這种事的。”
  “那就好。”
  “和他在一起很久了?”
  “應該有兩個月了吧!”
  冬子臉望向別處。
  夫人溫柔的說:“可是,那和我對你的心意不一樣,所以你別介意。男人就是男人,都是逢場做戲罷了,反正不久他也會离開我。”
  “可是,女人有男朋友會更漂亮的,我把男人當做化妝品的替代物。”夫人淡淡的說。
  但,已經年過四十,卻仍找年輕男情人,夫人的体力也令人惊訝。
  大多數人基于錯綜情結都會有點畏懼心態,夫人完全沒有,而且還堂而皇之的帶年輕情人繪別人看。對于夫人和身份不清不楚的男人交往的方式,冬子不敢苟同,不過卻不能不佩服她的勇气。
  “今晚一塊去他上班的酒吧,如何?晚一點還有吉他自彈自唱,很熱鬧呢!”
  “對不起,我今夜剛好有一點事……”
  “又和貴志碰面?”
  “不是的。”
  “那是和別的男朋友?”
  “沒有那樣的人。”邊否認,冬子邊在想,對自己來說,船津算是什么呢?不是情人,也并非朋友,勉強只能說是較了解自己的男人吧?
  “反正你在手術中已經失去了子宮,最好也盡情享樂吧!我們都沒有那個,不必擔心杯孕,這可是大好机會哩!”
  “如果平白讓自己變成老太婆,你又何必出生在這個世界上呢?”
  或許,夫人內心之中存在著來自年齡的焦慮吧!
  “下次找個机會去牛郎酒吧看看,听說是相當有意思的地方呢!”
  “我實在不敢……”
  “女人不經常被男人環繞的話,會失去魅力的。”
  冬子也想過要像夫人那樣悠閒的享樂,可是真的要實行時,她又退縮了。
  “我希望你別誤會,雖然和那男孩交往,我仍舊喜歡你的,因為男人和女人的愛完全不同。”
  “可是,如果喜歡上一個男人,不會覺得和女人做那件事很無趣嗎?”
  “或許是有那种情形存在,但,我和他只是彼此各取所需,不一樣的。”
  “各取所需?”
  “沒錯,一种肉欲之愛。”
  “你不喜歡他嗎?”
  “喜歡當然是喜歡了,可是与其說愛,不如說只是覺得他可愛,你能了解這种心情嗎?”
  “嗯……”
  對此,冬子似乎也能夠体會。
  “可是,我和他終究也只是暫時的關系,講難听些,他就像是首飾一般。”
  “只是這樣嗎?”
  “目前是這樣。”
  “不久,如果我也和像貴志那种男人談戀愛,那才真的有可能拋棄家庭,當然,也包括你在內。”
  和中山夫人分手,冬子回到店里時已是四時。
  店里有五位客人,其中一位是購買上次參加展示的水手幅之人,她表示希望再買一頂登山帽。
  “我非常喜歡你這里的帽子哩!”
  冬于知道對方住在自由之丘,卻不知道從事何种行業。看起來才只有二十二、三歲,是家庭主婦嗎?或是做什么工作?
  但,冬子雖在內心揣測,卻沒有問對方。
  從服裝穿著上看來也相當奢華,但是,若沒有這樣的客人,帽子專售店不可能經營下去。
  冬子幫對方量好訂制的帽子尺寸,待對方离去,店內又恢复冷清了。
  真紀趁隙對冬于說:“老板娘,你今夜有空嗎?”
  “我和朋友約好要見面。”
  “那么,下次再說吧!”
  “有什么事?如果方便的話,在這里也可以說啊!”
  真紀沉吟片刻,開口:“是上次提到的和木田先生的事……我和他分手了。”
  “為什么?”
  “因為,他絲毫都不能理解我的心情。”真紀把玩著柜子上的手提包,說:“男人為何那樣想得到女人的身体呢?”
  “你不答應他?”
  “他一直執拗的要求,我不耐煩了,就給了他,想不到他居然說‘沒意思’。”
  “真的這樣說?”
  “他本來那樣想要的呢……太過分了!”嘴里雖是這么倔強,但,可能也是很大的打擊吧?真紀的神情像是隨時會哭。“講那樣的話,我還能跟他繼續交往嗎?”
  真紀的話也沒錯。冬子想安慰她,可是在店里,時間和地點都不對。“你不必在乎這种事呀!”
  “可是,我要怎么做才能讓自己和對方都滿足呢?老板娘,你教我。”
  事實上,冬子自己還想問人家呢!
  “書上常常寫了一大堆方法,但,那樣做就真的能達到高潮嗎?”
  “哪樣做?”
  “做一些奇怪的体操之后……但,不能達到高潮的人還是沒用,對不?”
  “你還年輕,沒什么好焦急的,以后一定會出現能讓你幸福的人。”
  “真的嗎?老板娘?”
  “因為你是最完善的女性。”冬子抑制想抱緊對方的沖動,輕拍真紀的肩膀。
         ※        ※         ※
  夜里打烊后,冬子和船津在原宿車站會合。
  在“含羞草館”碰頭也無所謂,但,白天才在那里見過中山夫人,冬子不想再去。
  “今晚我請客,想吃什么?”冬子問。
  船津一臉無法相信的樣子。“你真的要請客嗎?”
  “我在電話里說過吧?”
  “那我就不客气了。我隨便,什么都可以。”
  “那可是最令人困扰的呢!”
  白天見過中山夫人,又听真紀談了失戀之事,冬子腦子里有些混亂,但是心情卻很輕松,似乎身体狀況一好,不管听到什么都不太放在心上了。
  考慮之后,兩人決定到赤扳一之木街巷內的“皮斯特”法國料理店。那是一對夫妻經營的餐廳,以前設計師伏木曾帶冬子去過,地方雖不大,口味卻极佳,价錢也便宜,可以省下多余的服務費來滿足口腹之欲。
  若在晚飯時間,必須事先預約才有座位,但是現在已經八時過后,應該不會有問題。
  “辛苦你啦!”葡萄酒送上桌后,冬子輕輕和船津碰杯。
  “不客气……”船津似乎不知該怎么回答,而且,也不明白冬子今日請吃飯的原因。
  但,冬于早就打算向船津表示謝意了。直到目前為止,從住院至出院,接下來又是調查,船津可說替自己做了很多事,盡管后來的調查并非自己所愿,至少,他是盡心又盡力了。
  何況,在自己和貴志的關系已被他知道的現在,冬子也希望向他道歉。
  兩人先天南地北閒聊之后,船律從紙袋里取出文件,說:“請你在上面簽名蓋章。”
  冬子一看,十六開的紙上寫有“委托調查書”宇樣,內容為“去年九月,我在原宿的明治診所就診,被診斷為子宮腫瘤,也接受腫瘤摘除手術,但是,手術后院長表示巳施行子宮摘除手術。但,關于這點,手術之前另一位醫師曾說過只要摘除腫瘤即可.沒必要連子宮一并摘除。另外,目白的都立醫院醫師也是同樣說明……”
  讀到這里,冬子移開視線。
  “如何?”
  “還好……”冬子從手提包內拿出鋼筆,寫下姓名后,蓋章。
  “這樣就行了嗎?”’
  “那么我明天立刻送出去。”船津安心似的喝了一口葡萄酒。
  看了委托調查書,冬子忽然想讓自己喝醉了。或許,白天听了中山夫人和真紀講過的那些話,也是導致情緒亢奮的原因之一吧!
  “要另外找個地方喝酒嗎?”
  “你要不要緊?”
  走出“皮斯特”,兩人進入附近地下樓的酒吧。冬于曾和貴志來過這儿兩、三次。
  “對了,你姨媽還好嗎?”冬子試著問。船津的姨媽同樣是因子宮癌而摘除子宮。
  “還是一樣。上次她和姨丈一起來過東京。”
  “他們感情好吧?”
  “那當然,因為他們彼此相愛。”
  “摘除子宮之后也一樣?”
  “好像摘除之后更親愛了。”
  “真令人羡慕哩!”
  “姨媽說過,摘除子宮絕對不會有影響。”
  “謝謝你的安慰。”
  “我并非這個意思。”
  “我知道的。”
  冬子又叫了一杯摻水威士忌。
  約莫喝了一小時,這次換至船津熟悉的新宿的酒吧。之后,又再前往車站西邊出口的小酒吧。
  冬子喝得相當醉了,她自己也知道全身無力,不停地輕輕搖晃。她明知非回家不可,卻又不想站起來,此刻,她有自信任何事都能做到。
  “現在我想找個男人玩呢!”
  “找誰?”般律諒訝的抬起臉。
  “誰都可以呀!”
  “不,那可不行。”
  “那么,你愿意吻我嗎?”
  “什么……”
  “你看,這里很暗,沒有人會知道的。”
  “怎么啦?”
  “不要開玩笑了!這么做對所長……”
  “別理他。”
  “不,不行。”
  “真是沒用的人。啊,我醉了。”冬子靠在船津肩頭,她覺得很愉快,似乎可以就這樣放心睡著。
  “該回去了吧?”船津在她耳畔輕聲說。
  “繼續再喝啊!”
  “可是,已經凌晨二時了。”
  “那么你送我。”
  冬子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到家。醒來時,已經睡在床上,衣服未脫,身上蓋著毛巾毯。洋裝胸口的鈕扣開了一顆。
  看一眼床旁的座鐘,是凌晨四時。离開新宿最后那家酒吧是二時,假定直接回來,自己至少也睡了一個多鐘頭了。現在能清醒回想起來的只是走出店外搭上計程車,當時船津在身旁。
  但,后來怎么進人家中、為何睡在床上?冬子已無記憶。反正,是船津送自己回家絕對不會錯!
  想到這里,冬于爬起來,坐在梳妝台前。
  凌亂的頭發底下是蒼白的臉孔,眼窩四周出現淡談的黑暈,皮膚于澀粗腿,仔細一看,連口紅也几乎褪盡了。她解開洋裝的另一顆鈕扣,望著胸口,白誓的胸脯毫無變化。
  船津扶自己躺下后就逞自离開嗎?看身上衣衫齊整,應該是沒發生過什么事,何況,褲襪仍穿在身上。不過,嘴唇留有某种特別的触感,雖不太确定,卻好像被偷吻過的感覺。
  冬子到廚房嗽口,然后以卸妝乳液卸除粉底。頭陣陣獨痛。
  到底喝了多少酒呢?她是第一次醉成這樣。
  以前即使喝酒,都有貴志在身旁,一旦有了醉意,他就會幫自己節制。但是,昨夜卻拼命猛灌……自己在醉后沒做出什么丑態嗎?船离是受不了而离去?
  無論如何,回到家睡覺卻什么都沒有知覺,自己這樣也太過分了,還好對方是船津,換作別人的話,豈不是很糟糕?
  冬子卸妝后,進入浴室沖澡。整顆頭還是昏沉沉的,但是汗的感覺消失了。出來后,喝了冰開水,險情稍微平靜下來了。
  船津已經回家休息了嗎?冬子想到是否該打個電話向他道歉。但,三更半夜打電話或許太沒禮貌了。她鎖上房門,熄燈,再度上床。
  快凌晨五時了,窗帘縫隙透著談談的曙光。
  ——這樣不行的……
  對于自己爛醉如泥,冬子忽然感到難堪了。
         ※        ※         ※
  天亮后,冬子爬不起來,直到中午過后才到店里。
  醉意未退,她實在很想休息,可是,下午已和兩位老顧客約好,不到店里也不行。
  “老板娘,你怎么啦?臉色好難看。”一到店里,真紀馬上問。
  “昨夜多喝了一點。”
  “嘿,老板娘也會做這种事嗎?我想,一定是和很不錯的男人喝酒吧?”
  “不是的。”
  “又在隱瞞了?老板娘真不干脆。”說著,真紀轉過臉。
  真紀連男友和性方面的事都坦白告訴冬子,但,冬子卻几乎沒講過自己的事,即使被問及,也馬上岔開話題,所以真紀才不滿吧!
  是否有喜歡的男人倒無所謂,但,冬子卻有著身体接受過手術的錯綜情緒,而那已在不知不覺間成為心靈負擔了。
  冬于正在招呼顧客時,船津來了電話。
  “昨夜真抱歉,我醉得不省人事。”冬子道歉。
  “現在覺得如何?”船津問。
  “頭還在痛,不過勉強可以工作了。”之后,她壓低聲音。“是你送我回家?”
  “是的……”
  “后來我醒過來,嚇一跳呢!”
  “對不起。”
  “對不起什么?”
  “不……”船津沉默了。
  ——果然被船津偷吻了嗎……
  冬子很想問,卻忍住了,沉默不語。
  “下次讓我請客。”
  “以后再說。”
  “這個星期之內不行嗎?”
  “可是,昨夜……”
  “所以,看是明天或后天。”
  “下星期吧?或者下下星期。”
  “不,就是后天。”很難得,船津會如此強迫!
  “怎么回事?”
  “是的……”
  “所長如果回來,我們豈非就無法見面?”
  “沒有這回事!我想你大概有所誤會。”
  “是嗎?”
  “你想大多了,根本不必在乎那种事。”
  “還記得昨夜的事嗎?”
  “有什么不對?”
  “不。反正,今天或明天請你和我見面。”船律的語气很堅決。
  “就算兩、三個小時也好。”
  對方愈強迫,冬子反而退縮了。船律今天邀約的口气仿佛冬子和他見面乃是理所當然,而這种充滿自信的態度,感覺上是來自昨夜的親近。但,此一時,被一時!
  昨夜的确是冬子約船津一起吃飯、喝酒,而且醉后在不省人事中被送回家,雖然無法肯定,不過很可能被船津趁隙偷吻,船津很可能以為自己等于是接受他了。
  “只是兩、三個小時也好。”
  “是不是身体不舒服?”
  冬子沉默著。她既不愿推稱身体不舒服,也的确一切正常,問題是,昨天和今天已經不一樣了。
  “明天,或者后天吧!反正一定要在這兩個星期內。”
  船津這种說話態度也讓冬子很在意。他知道這個星期內貴志前往九州,所以才強迫邀約,亦即,本來忠實、溫柔的仆人,如今已變成十足的男人了,不再是情投意合的朋友,而是充滿追求欲望的异性。
  感覺到這种變化時,冬于的心情開始退縮了,仿佛有某种郁悶往自己全身覆蓋下來。她也覺得船津是位很不錯的青年,卻不希望彼此有更深入的關系。
  拒絕船津的邀約后,冬子回家。十一時過后,正想上床時,貴志打電話來了。
  “啊,你今天在家?”一開口,貴志就這樣說。
  “你打過電話?”
  “昨夜,十二時和凌晨一時。”
  “啊,昨夜我……和一位朋友碰面。”
  “那很好啊!”貴志淡淡的回答。
  這反而讓冬子忍不住想刺激他了。“我和男性朋友一起去吃過飯。”
  “那么,我凌晨二時左右應該再打一次電話的。”
  “回到家已經三時過后。”
  “哦,這么晚?”
  “我喝醉了,被對方扶回家。”
  “那一定很糟糕!如果那种時候我打電話來,絕對會被臭罵一頓了。”
  “……”冬子覺得再說下去也沒意思,沉默了。
  “對了,后天是周末,你能來嗎?如果要過來,我會事先准備。”
  “別的女人不行?”
  “你還在醉?”
  “不,很清醒。”
  “看樣子心情很不好呢!對了,怎么決定?”
  “我很想去,但,算了。吧”
  “如果想來的話,就過來呀!”
  “可是,會影響你的工作吧?”
  “周末的話就不要緊了,再說,藤井也想見你。”
  “藤井先生還好嗎?”
  “那家伙似乎為太太的事很苦惱。”
  “苦惱?”
  “在電話中不好說明……最重要的,你要過來嗎?”
  “上次才剛去過,不去了。”
  “那么,我幫你買點禮物回去。要什么呢?”
  “什么都不要。你早些回來就是了嘛!”
  盡管嘴巴逞強,冬子最后還是向貴志撒嬌了。
         ※        ※         ※
  貴志自九州回來的翌日,冬子和他在赤岡的餐廳碰面。他雖是去工作,卻好像也順便打了高爾夫球,臉孔晒成黝黑,身材似手更結實了些。
  “給你的。”貴志遞出一個細長型的紙包。
  冬子打開一看,梧恫木盒內是博多織的衣帶。
  “你居然沒忘?”
  “我不知道要買什么,很困惑呢!”貴志羞赧的笑了笑。“藤井要我向你致意。”
  “你在電話中說他正在苦惱,怎么回事?”
  “我說過他太太住院吧?”
  “過程還順利嗎?”
  “還不錯,但,手術后好像就沒有那方面的關系。”
  “并沒有什么問題,只是……提不起興趣。”
  “是藤井太太那方面嗎?”
  “藤井也一樣。”
  “怎么可能……”
  “我也不太清楚,但,可能是因為藤并看到整個手術過程吧!由于他和醫師是朋友,對方出于好意才讓他看,但,反而造成很大的打擊。”
  冬子想像著自己被摘除的部位讓貴志見到的情景。如果那樣,貴志也許同樣再也不想和自己上床吧!
  “他太太也知道這件事嗎?”
  “好像還沒告訴她。不過,即使他提出要求,太大也不答應。”
  “為什么呢?”
  “她說自己已不是女人,拒絕了。”
  “豈有……”
  “他也告訴太太說沒有這回事,可是大太卻頑固的拒絕,不過,同意他可以和別的女性發生關系。”
  “那么,藤井先生他……”
  “他深愛著太大,不可能做出這种事。”
  “這么說,他們……”
  “入夜后,藤井覺得太太很可怜,睡前總會握住太太的手。所以,現在即使在外面喝酒,到了十一時,他一定會回家。”
  冬子想起在福岡見到的藤井那和善的臉孔。從外貌看是嗜酒的粗擴型人物,事實上卻非常細心体貼、以溫柔來包覆住內心敏銳的感受性。
  而,他卻只握住妻子的手靜靜躺著,在淡談的床頭燈光照射的靜寂臥室里,兩人想到确定彼此掌溫的躺著,不久就進入夢鄉。妻子已拋棄自己身為女人的念頭,想要平淡的生活,丈夫也知道,卻仍藉手掌的溫度想傳達內心的愛,這种中年夫婦之間沒有肉体關系的宁靜愛情,自有其美麗的和溫柔的一面。
  但是,藤井四十二歲,妻子只有四十歲,雖是已屬于沒有沖動的年紀,卻非性欲已消失的年齡。
  “兩個人像這樣就滿足了嗎?”
  “不可能滿足吧!但,或許也是沒辦法的事,因為并非身体互相接触才算是愛的表現。”
  “可是,只是這么做的話,男人無法忍耐吧?”
  “我想也是,不過,如果妻子不約束,男人反而很難在外頭逢場作戲。”
  “是這樣嗎?”
  “當然,也有妻子什么都不說,男人仍在外花天酒地;但,藤井卻不同,他認為妻子在手術后陷入苦惱、郁悶之中,自己如果還這樣做,未免太殘酷了。”
  “可見他相當愛著妻子了。”
  “也許吧!”
  “可是,只因為接受過手術就主動退縮,他妻子的心情也真令人難懂。”
  “他太太是屬于神經質的人,就算醫師說明那并沒有影響,還是無法看得開。”
  “只因為這樣?”
  “也可能是知道藤井失去欲望了吧!”
  冬子想起江戶時代,宮廷里的女人只要年近三十歲,就自動不再与將軍同衾,因為認為年紀大了還沉溺情欲之中未免過于淫亂。
  但是,現代人的性愛并無年齡限制,沒有人會認同那樣的理由的。
  冬子又想到中山夫人。藤井之妻和中山夫人完全不同,藤井之妻在手術后似已放棄自己是女人之事,但是中山夫人卻反而愈大膽開放,堅持自己是完全的女人。一方是后退,另一方是前進,這是由于個性使然呢,抑或另有其他原因呢?反正是鮮明的對比。
  若与這兩人比較,冬子可能較接近藤井之妻吧!她雖不似藤并之妻那般強烈,卻也希望逐漸脫离男文的情欲關系,也想畝認已和這种關系無緣。
  “竟然在這种話題里打轉。”貴志改變話題慨的喝著葡萄酒。
  冬子也很想逃避這個話題。
  “我設計的大樓終于開始興建了。”貴志恢复建筑師的表情。
  “什么時候會完成?”
  “可能要到今年底吧!”
  “那么你又會去福岡?”
  “不,只要開始施工,就沒有必要常去了。”說著,貴志似忽然想到。“船津說他想辭掉工作。”
  “船津?”
  “我一回來,他馬上提及這件事。”
  “為什么?”
  “不知道。”貴志替自己和冬子倒酒。
  “他辭職后要做什么?”
  “說是希望到美國再深造。”
  上個星期和船津見過面,但他卻連一個字也未提及。
  “他雖年輕,卻相當有才華,對我的事務所而言,他的离去實在可借。”
  “那么,你何不挽留?”
  “我當然要他考慮,但,他似乎已下定決心。”
  “以前就有征兆嗎?”
  “不,是突然提出。”
  “這就奇怪了。”
  貴志點頭后,凝視冬子。“你不知道嗎?”
  “知道什么?”
  “船津辭職也許原因在你身上。”
  “我?”冬子想起船津強迫邀約的電話,或許當時他已下定決心辭掉工作了。
  “這是我的臆測,亦即,他覺得和我一起做事是很痛苦之事。”
  “痛苦?”
  “他喜歡你,所以才無法忍受。”
  “豈有……”
  “他很死心眼,也喜歡鑽牛角尖,以前曾經參加學生運動。”
  “我不知道哩!”
  “所以被某大建筑公司革職,通過朋友介紹,進人我的事務所。”
  貴志這么一說,冬子也想到船津的确是有點愛鑽牛角尖,像對醫院的憤怒,還有對冬子的強迫態度都是。
  “我去九州期間,你沒和船津見面嗎?”
  在貴志凝視下,冬子低頭不語。貴志的預感很敏銳,表面上好象什么都不知道,其實卻無所不知。
  “他沒有說想辭職是為了你之類的話嗎?”
  明知沉默就是代表承認,冬子仍沉默不語。
  “這件事算了……”貴志抽著煙,望向窗外。不久,拉回視線,手握酒杯,問:“且不談船津,但,你覺得他如何?”
  “如何?”
  “喜歡他嗎?”
  “不。”
  “應該是喜歡吧?”
  “我覺得他不錯,卻非喜歡……”
  “現在你可以和他結婚的。”
  “和他?”
  “他應該是這樣期待著。”
  “怎么可能?”冬子喝一口葡萄酒讓自己冷靜下來。
  “如果不把握机會,他將离你而去,這也沒關系嗎?”
  冬子注視貴志。“你希望我和船津結婚?”
  “不希望!”
  “那,為何講這种話?”
  “我不希望你后悔。”
  “我不會后悔。”
  “這么說,船津离開了也無所謂?”
  “當然。”
  “真的嗎?”
  望著貴志,冬子內心忽然不安了。她明明憧憬著結婚,卻沒辦法接受船津,并不是討厭對方,而是很難下定這种決心。
  “可是,船津還不見得真的會辭職吧!”
  “他一旦說出口就不會改變。”
  “絕對不會改變?”
  “看樣子我叫他幫你的忙是做錯了。”
  “可是.我并沒有……”
  “這我知道。但是,卻因此失去一個人才。”
  “大概是你太漂亮了吧?”
  “怎么可能講這种話?”
  “當然這不是你的責任。”貴志苦笑,按熄香煙。“要去哪里嗎?”
  “今天我要直接回家。”
  “有事?”
  “也不是。”冬子今夜不想和貴志上床。
  走出赤岡的餐廳,兩人很自然的往青山方向走。晚上九時,四周車流還很多。
  走到展示進口車的大樓前,貴志開口了:“怎么樣?可以吧?”
  “可以什么?”
  “我想要你。”
  “我說過今天不行,對不?”
  “那搭計程車吧!”
  “再走一會儿。”冬子走在前面。确實,在餐廳里的時候,她想直接回家,可是一旦出來外面,又覺得這樣單獨回家太寂寞了。盡管繼續累積肉体關系令她心情沉重,但她目前還不希望和對方分開。
  “但是,為什么……”貴志喃喃問道。
  “為什么,沒有理由的。”
  “還在意著那件事?”
  “說完全不放在心上是騙人。”
  “或許不該告訴你藤井的那些事的。”
  “和藤井的事無關。”
  “還是搭計程車吧!”
  “等一下!”冬子制止,在路口左轉。
  進入巷道,周遭馬上轉為靜謐了。走了約莫五十公尺,冬子問:“我想問你,為何約我這樣的女人?”
  “因為喜歡你啊!”
  “騙人!”冬子停住腳,凝視貴志。“我沒有子宮呢!”
  “那又有什么關系?”
  “可是,我一定是個沒趣的女人吧?”
  “那只是你自己認為而已。”
  “但,我已不再像從前那樣燃燒了。”
  “那只是暫時。”
  “能夠更熱情燃燒的女人豈非更好?”
  “并不是只要熱情燃燒就好。”
  “可是,男人不是都喜歡這樣的女人嗎?”
  “有時候會喜歡,有時卻不會,何況,喜歡或厭惡不只是靠做愛來決定。”
  “但是……”
  “你應該能做到的。”
  前面是緩坡,再過去是一棟白色大樓。
  “可是,我仍舊不明白。”
  “或許該說是斬不斷的緣分吧!”
  “你是同情?”
  “應該算是男人的自信吧!”
  “約我和男人的自信有關嗎?”
  “我自信完全了解你的身体。”
  “討厭!
  “若只因接受那种手術就讓我們的關系崩潰,實在是太遺憾的确,冬子也能体會貴志的這种心情,但是若問她要如何是好?她自己也不明白。
  盡管拘泥于上賓館,但,走到下坡處,冬于還是搭上計程車。就這樣,兩人前往位于千馱谷附近、曾經去過的賓館。
  或許因為來過一次,進入房間后,冬子的情緒稍微緩和了,喝過啤酒,浸泡過熱水澡,本來拒絕的念頭很自然的消失。
  “來吧……”
  冬子被貴志伸出的手拉上床,她命令自己閉上眼。
  ——什么都不要去想……
  眨离鬧市區并不太遠,卻听不見一絲聲響。冬子就這樣接受了貴志的深入,時間流逝,清醒時,貴志靜靜移開身体,躺下。之后,拿過煙灰缸來,點著香煙,趴在床上。
  冬子側躺,凝視著貴志寬厚的肩膀,心想:又是和以前同樣的情景。
  每次吸一口煙,在床頭燈的亮光下,貴志擴大的身影就輕輕搖晃。
  “怎么樣?”
  “咦?”
  “今天有一些不同嗎?”
  冬子沉默不語。但,的确比以前有稍滿足的感覺,只不過,若說已完全恢复又相差太遠了。
  “算了……”貴志把香煙擱在煙厭缸,轉臉面向冬子,伸過手來。“是這里吧?”
  “什么意思?”冬子扭動身体。貴志的手移近她小腹的疤痕。
  “摸一摸沒關系吧?”
  “我不要!”
  “拜托嘛!”
  “可是……”
  “得奇怪呢!只要摸著這個疤痕,我就會感到心情完全放松了。”
  “哪有這回事?”冬子又想避開對方的手。
  “真的哩!你靜靜的別動。”貴志的手摸到疤痕邊緣,接通饅饅撫摸整道疤痕。“從這种地方真的能夠摘除子宮嗎?”
  “別說了……”
  “很平滑、漂亮的疤痕。”
  冬子忍住痒,默然。
  “你的确在這里。”
  “什么意思?”
  “撫摸著疤痕,能确實感受到和你在一起。”
  “根本是謬論!”
  “可以吻它吧?”
  “不要!”
  “很可愛的疤痕呢!”
  雖然冬子搖頭,貴志仍用雙手按住她小腹。
  “不要做這种奇怪動作!”冬子身体往后縮。
  貴志死了心,臉孔往上移,問:“為什么不要?”
  冬子轉過臉。但,疤痕被撫摸后,她的心情反而轉為開朗了。
  “起來吧!”冬子先起來,走進浴室沖澡。
  穿好衣服,回來時,貴志已從冰箱里拿出啤酒,正在喝。“你不喝嗎?”
  “當然要。”做愛后又被撫摸疤痕,冬于變得稍微大膽、開朗了。
  “沒有什么困扰的事嗎?”
  “困扰?”
  “譬如店里的生意或工作方面……”
  “目前還算很順利。”
  “如果有,請告訴我一聲。”
  雖然貴志的話意味著屆時他會援助,不過,冬子已不打算接受援助了。好不容易發誓要自力更生,若存著有人會幫助的心理,很快就會失去意志力。
  “船津的事不要緊嗎?”喝完啤酒,貴志确定似的問:“即使他辭職、去了美國也沒關系?”
  “當然和我無關……”
  “是嗎?”
  冬子無法窺知貴志為何還問起這件事的用意。
  “走吧!”短暫沉默后,貴志拿起話筒打電話請柜台幫忙叫計程車。
  冬子對鏡子補妝。
  不久,女服務生來了,告知計程車已到。
  雖然總是這樣,但,相愛之后要离開時,冬子的心情都很沉重,即使是貴志來自己家也相同。可能因為不久前才那般緊密結合在一起,卻形同陌路般分開,內心難免感到會空虛吧!
  在這之前,冬子曾多次向貴志傾訴這點,但,傾訴也沒用,或許正因為男女關系,那种空虛才無法消失。
  即使這樣,手術后由于已忘了何謂滿足,那种空虛漸斯淡薄了,亦即,無法燃燒達到高潮讓分開的寂寞感也跟著減少。
  ——還未恢复原狀……
  沿著跳石走在深夜的庭院里,冬子忽然錯覺被貴志撫摸過的疤痕變粗攝、撕裂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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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文學殿堂 整理校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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