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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篇 住房



  在w·小奧登的一首詩里,他寫道,“人們不僅會在城市診所里見到患病者,而且也能在私人車道盡頭的鄉間住宅里找到他們。”我相信,奧登指的這些人不可能是貧民,甚至都不是中產階級。善于捕捉階級信號的人知道:倘若這個人有車道,在顯示社會地位方面,這條車道的重要性与車道盡頭的住宅大体相當。

  【車道

  如果根本找不到某先生的車道,就請大膽推測:這家的主人一定屬于看不見的頂層。只有從上層階級開始,車道才變成了可見的,從而可供研究之用,一般而言,社會等級越高的人家,車道也就越長。另外,長而曲折的車道遠比長而直的气派。究其原因,范伯倫觀察的結果是:蜿蜒的車道占地更多,卻沒什么實用价值。他注意到,按照“不實用准則”,最有檔次的車道是在“平坦的地面上拐來拐去的車道”。倘使地面高低不平,迂回繞行便添了實用价值,故而仍然不能体現主人社會地位的高貴。彎曲車道的功用僅僅是為了炫耀和賣弄。既便是相對朴實的中上層階級的車道,徑直通向車庫的也不如蜿蜒曲折的有气派。
  不光是車道的樣式,車道的路面材料也是一個不可忽視的因素。中產階級的車道中,用色調暗淡的礫石舖就的那种給人的印象最深。淺褐色最佳,白色稍遜一疇,因為后者違背了要避免醒目和鮮明對比的原則。瀝青路面等而下之,因為太經濟實用。礫石优于瀝青并非由于前者是自然材料,而是由于石于必須經常更換,這樣化費就多,還會添許多麻煩,帶來諸多不便。經常花掉本可以不花的錢,無可置疑的是社會地位的象征。

  【圍牆

  因為注重隱私是最高階層的標志,凡高于六英尺的圍牆就標明了主人的等級,而矮牆和可以透視的篱笆。或者根本沒有圍牆的住宅,則宣告了主人的中產階級身份。如果某座住宅的宏偉壯麗是眾所周知的,且從公路上也看不到,那么你有可能會在庄園入口的地方發現一座大門,否則入口處就沒必要設門,因為那么做過于炫耀。

  【門牌號碼

  其實,通過門牌號碼也可以捕捉到人們的虛榮和喜愛炫耀。一种方式是用大寫數字而不用阿拉伯數字來書寫門牌號碼,如“二百五號”,仿佛那儿是個文具店似的。(西方文具店的門牌號碼通常用大寫數字。-譯者注)。同理,“貳佰零伍號”則更令人倒胃口。還有一种辦法是將姓氏寫在宅院正面某處或者信箱上,如“約翰遜宅”,好像尊府是某個机构或官邸。方式之三是在宅院正面雕刻上宅名:“溫樓府”,似乎要讓人聯想到溫莎城堡似的。在這方面你盡可以挖空心思,特別是當你屬于中上層階級,而巨還對英國式品味情有獨鐘。但是別忘了,給住宅命名的作法在英國的貧民階層中也很流行,對于他們來說,想借此傳達的只是這樣的信息:敝宅非政府提供之公共注房,實力房主所擁有,并由住房人支付大部分購房款之私房。

  【車庫

  現在,我們來看看車庫。中上層人士和中產階級有那么一個時期,曾經為車房感到不知所措,所以將它和其他不体面的棚屋、畜廄之類的附屬建筑物一起隱藏在屋后。時過境遷,如今車庫已經成了主人身份的標志,它們座落在屋子旁邊的空地上,供路人盡情欣賞。車房最好寬敞得能使兩三輛車并排停放。如果外面牆上還裝著籃板和籃筐,說明家里至少有一個正在上學的孩子,而且頗有閒暇鍛煉身体。越是容易從街上看到的年房,它的造价也就越高,車庫門也就越富匠心,因而更加引人矚目和艷羡。很少看見容得下三輛車以上的車房,并非這樣的車庫不存在,而是因為它們都屬于名門望族,因此和他們看不見的宅第一樣變得隱蔽無蹤了。走近任何一所住宅,你都會被扑面而來的等級信號淹沒。當然這不會嚇著態度認真的研究者,所似讓我們來依次考察每個方面吧。

  【草坪

  首先是草坪,它是英格蘭特色的重要組成部分,因而也是親英派的標志。草坪過分整洁通常是社會焦慮症的征兆,暗示我們正走近一戶中產階級的住宅。如果草地上根本見不著馬唐草(一种生長迅速、破坏草坪的野草。-譯者注),我們可以斷定主人一定花費了不少時間修剪,唯恐雜草叢生的草坪降低了自己的社會等級。布魯克斯注意到,草坪已經變成厂一處“經典的觀察人們炫耀攀比的競技場,同時也暴露出伴隨而來的主人的焦慮。”對某人家的草坪視而不見,在中產階級社區中會招致可怕的報复。“雖然表現得并不明顯,”威廉姆·H·沃爾特說道,“但是那种眼神,冰冷的表情和變味的打招呼都是令人震惊的,已經讓不少人精神崩潰了。”

  【家畜

  如果要在草地上飼養動物(只有上流社會才會干這种事),最根本的原則是:它們万万不可以是綿羊、母牛、山羊之類可為餐桌派上用場的動物,范勃倫認為那樣做帶有“節儉”的暗示。要養就養那些更為昂貴、更富于吸引力的動物,比如麋鹿或四不象之類。這些動物“無論實際上還是潛質上都不能使人想到粗俗的謀利性,”囚而才是快樂的。這正是“無用”原則的根本体現。

  【院內擺設

  在气候寒冷的地區,到厂草坪被大雪覆蓋的時候,令中產階級頭疼的難題就來了。草坪再也個能用做炫耀展示之用了。怎么辦呢?他們就用圣誕燈飾來補償這种損失。石棉板作的馴鹿在門旁蹦跳,滑稽的圣誕老人正在鑽進煙囪。虔誠的人家還會在草。地上擺放畫在膠合板上的耶穌誕生圖。似乎沒有人全面地研究過中產階級為什么喜愛舉辦“街區圣誕大燈展”(約翰·布魯克斯語),是不是想在貧民心目中改善形象?好像也沒有人詳實地調查過燈展与“草坪”之間的關系。沃爾特為了撰寫他的《組織起來的人》(1950)研究過一個郊區,他報告說,假日里,此地燈火輝煌,每年有十万人(當然大部分是貧民階層)驅車前來觀看,令人歎為觀止。
  但是,假如看到草坪上炫耀的是永久性展品時,我們就是在等級階梯上走近貧民階層了。他們之中的中上層,常常在院子擺著一個令人目眩的白色大瓮,還有戳在窗前的“大樹”,它們約有十五個生鐵鑄造漆成綠色的樹枝,枝頭吊著放花盆的鐵圈。有些人家的展品不僅供人欣賞,還供人參拜,比如在院子里立著圣母瑪利亞雕像。你只要把某些老式的帶腳浴盆豎起來,就可以在盆底看到這樣的浮雕像。地位稍低的人家展示的是塑料做的守護神,火烈鳥和迪斯尼動物,還有藍色或紫色的籃球大小閃閃發光的球狀物,安置在飾有凹槽的水泥澆鑄的底座上。下層貧民將廢棄的木制輪胎漆成白色,里邊种上鮮花。(汽車輪胎要稍微高檔一些)。這一階層最窮的人家花壇四周是用坏了的燈泡,或者廢棄的啤酒瓶。生銹的超市小推車停放在前院,安靜地等候哪天再派上用場。

  【花草

  你若是認為,种什么花者;不會損害房主的社會地位,你就大錯特錯了。屬于中上層階級的人家种杜鵑花、卷丹、孤挺花、耬斗菜、鐵線蓮、還有玫瑰(鮮紅色除外)。如果想知道哪种花屬于粗俗的人,就請留心周日早晨電視上雷克斯·亨伯德或羅伯特·舒勒主持的宗教節目,他們偏愛的品种主要是大竺葵(紅色的不如粉色的)、一品紅、還有菊花。甚至無需留意布道的質量,你立刻就會知道,它們是中上層貧民階級的花卉。貧民還种植福祿考、百日菊、一串紅、唐富蒲屬植物,如秋海棠、大麗花、倒挂金鐘和矮牽牛。中上層貧民階級人士有時會嘗試著在房前草坪上的獨輪車或小划船中种鮮紅色的花卉,期望借此減少其粗俗性,但鮮有成功者。
  廣告是一种确定花卉所体現的社會語言的好方法。米特福德在她研究殯葬業的《美國殯葬風俗》一書中提請人們注意,一則刊登在該行業雜志上的廣告,為花商和用香料保存尸体的商人源遠流長的結合大唱贊歌。廣告中一位年輕的寡婦正在接受贈花,圖片的標題為:憂傷漸遠,溫柔重現。敏銳的讀者一眼就看出她手中拿的是菊花。

  【誰的房子

  但是我們走近的究竟是屬于咽什階層的住宅?新房子常會因為大普通,太划一、太丑陋而難以确定房主的身份。拉塞爾·林斯的觀點极具諷刺但并不偏頗。他說:

  “現今的住宅,無論造价如何昂貴,都像是盒子,或一系列連在一起的盒子。有時房子上有陡峭的尖頂,上面蓋著白色檐板,這种樣式被美其名日為科德角式。長度大于寬度,又有傾斜屋頂的房子稱為牧場式平房。如果房子是方形的,稱為邦家陸平房;如果是兩層的盒子,就算是“殖民式”。兩個盒子并排而建,一邊略高于另一邊的是錯層式(既有錯層式科德角小屋,也有錯層式牧場平房)。

  這些都是中上層階級和中產階級的住房,上層階級的住房距离街道更遠一些。但是如果建造于過去的二十五年中,則基本上沒有多大區別。另一方面,要想發現貧民的住房模式就要費些周折了,因為房子較小,車道(當然是直而短舖著瀝青)上塞滿了小汽艇,拖車和活動房屋式旅游車,房前屋后又有一兩輛正在銹爛的汽車。建筑材料如果是混凝土板,就會給人更真實可靠更像是貧民住宅的感覺。假如除掉車道和后院的車輛,而在前院添上一座井房,一所貧民住房就頓時變成了中產階級住宅。井房是新英格蘭建筑風格的組成部分,它是中產階級崇古建筑方式中的一种。
  新英格蘭的建筑風格還會在前門兩側各懸挂一只燈寵,看上去像黃銅或黑鐵皮做的老式車燈;高高的白色門柱上挂著類似的一盞燈來照亮門前的小徑。屋頂上安裝著可折除的圓型風向標,以及雕刻在前門上黑色鍍金的帶有殖民風格的雄鷹。門可能是鋁制的,但漆成類似本質的顏色,頗有手工雕就的效果。似乎沒有哪座房子吝嗇到沒有雕鷹的地步,雖然這一形象早已失去了告訴人們這里是“早期美洲住民”的含義。我的一位屬中上層人士的朋友注意到,一些相當寒酸的小房子上竟有大量這樣的雕鷹,他認為它們清晰地表明該地為海員居住區。中產階級偏愛其它古舊式樣的東西,有的模仿十九世紀帶有溫暖舒适色彩而又能夠体現高尚品質的美式農舍,有的效仿“都鐸式”建筑風格,大膽采用木質結构,力求堅實、完美和值得信賴。
  考慮到現今住宅結构的划一性,房主必須依賴門廳正面的鑲嵌以及裝飾(如鷹等),來体現他想展示的社會地位。在二十世紀五十年代,安裝在層頂的電視天線,還有顯眼的空調机,体現的就是這种社會功能。但是那樣的時代過去了,現在二者傳遞的完全是不利于房主的信息了。門廳和門廊尤如人的口舌,傳遞的更是毫不含糊的階級信息。無論主人的地位高低,家居的正面力求贏得尊敬,因而成為最可悲的藝術品:直截了當地呼喚尊嚴,渴望受到他人的關注。
  中產階級的方式之一是通過絕對的對稱,以獲得“新古典主義”的效果。他們采用一种眾所周知的作法:把帘子拉到兩邊恰好對稱的位置,露出牧場式平房繪有圖畫的門玻璃。門廳中央擺放著一張小桌,台燈就擺在桌于的正中。顯而易見,燈罩上的塑料包裝紙還絲毫未動。相似的對稱效果(表明其天生整洁)可通過如下方式獲得:門廳里安放兩張金屬質地裝有管狀扶手的椅子,組成了一個“會話小組”,任車來車往,喧囂嘈雜,它們都充耳不聞,崴然不動。
  渴望尊嚴的中產階級,經常用壁柱來增加建筑物的份量,強調其重要性。他們住房的模式之一是將這些柱子漆成白色的,通常為四根,有兩層樓高,支持凌駕于“南方大廈”之上极輕的小屋頂。這种欺騙式的支柱,是中產階級住宅的通病。在社會等級較低的住房中,我們可以看到兩根巨大的方形磚柱,支撐一個輕巧的門廊屋頂的現象,或者用大鵝卵石和砂漿摻在一起做的過份粗壯的門柱,或者用生鐵鑄成的門柱,假裝支撐著只有三十磅重的百葉窗以防掉落在地上。
  离我家不遠有一幢中產階級的住宅,房主人為了表現自尊几乎到了自大的地步。實際上那是一所朴素的平房:石棉屋板覆蓋著的二層灰色方盒于。傾斜的屋頂也無出奇之處,看上去很像軍隊的營房,就其結构而言毫無引人注目之處。但是房主人卻為了自我夸耀而煞費苦心,在正面建造了假磚牆,門口兩側是白色雕有垂直凹槽的愛奧尼亞式參天巨形圓柱,而實際上它們毫無用處。(曲線优于直線的原則也适用于圓柱。這位先生深得其真髓:方形柱最次,圓形柱优之,圓而飾有凹槽者最佳)。与他的良苦用心相悻的是,面朝我們的紅磚牆与大量典型的“殖民式風格”的白色裝飾形成了過于鮮明的對比——白色的窗台、白色的百葉窗、白色的天蓬等等。這所房子擺出的架式,簡直是在吁請觀察者在任何情況下都只看其正面,千万不要去注意它真實的側面和背面。它生動地例證了范勃倫關于他那個時代公寓樓房的精僻論點:“我們城市中上流階級的公寓樓房,展示的毫無用處的各式正面,給建筑業帶來無盡的痛苦……這些建筑上從未被‘藝術家們’染指過的側面和背面,一般說來是整個建筑的最美之所在。”
  在中產階級与上層貧民交界的地方,鮮紅色与眩目的白色井置帶有高貴优雅的蘊意,這使我想起了曾經造訪過的某小城市里的一所上層貧民的房子。它靠近人行便道,走上一段短短的混凝土台階就到了。台階兩側各有一只混凝土澆鑄的獅于,它們昂首蹲伏,周身刷得雪白,唯有張開的大口鮮紅欲滴。你可能會覺得它們隱含著某种准“紋章學”的信息,為了要弄清楚它們的意義,大概夠几位符號學家忙乎几周的。其實,把磚刷成鮮紅色再配上白色灰漿縫,也會產生類似的效果。你很有可能看到這樣的貧民住宅標志,也稱為“希爾頓效果”(Sheraton Effect,指十八世紀英國廚柜設計師托馬斯·希爾頓的設計風格,以簡洁和邊緣直而整齊著稱。一譯者注),門前有台階,至少三級,上面貼貼實實地舖著亮綠色的戶外塑料地氈,邊上切的很齊,台階四角則刷成白色。
  上層貧民的門廊里一般有“秋千椅”,下層貧民則用舊車上拆下來的后座代替,重要的是要有東西可供休息之用。在南部各州的貧民住宅的門廊里你會看到電冰箱。為什么會放在如此奇怪的位置上?這可能源于十九世紀的傳統,那時冰箱放在后門廊上,這樣屬于下等階層的賣冰人就不需要進入正房。如今冰箱擺在門廊里有兩個目的,一則讓過路人知道你擁有一件昂貴的家什,二則它存有你靠在搖椅上時需要的物品:“蘇打飲料”,(作者此處暗指酒類。美國窮人多為基督徒,喝酒常有負疚感,所以喝時謊稱為喝“sode”。-譯者注)或者“煙袋”(作者此處暗指大麻。-譯者注),水果,以及類似的飲料茶點。
  現在我們走到房子四周看看,窗戶也顯示社會地位,原則同樣是循古。最高貴的窗戶是仿十八世紀的木質垂直拉窗。玻璃窗格子越多越好,標准是不少于六個,十二個就非常出色了。你或許會認為基于循古原則,仿都鋒風格的鑽石形窗戶代表上層階級。其實不然,這些窗戶帶有明顯的欺騙性,又造作又夸張,簡直就是荒誕,像是建于十八世紀某國的學院式或歌特式教堂的建筑風格。有些貧民抬高身价的方式是給錯層牧場式平房裝上舷窗,直徑有一至五英尺,邊緣為白色,很像年輪。他們希望感到自己就像是常年住在游艇上,但對此感覺好的人其實极少。如果要安裝垂直拉動的雙層窗,本質的要优于金屬質地的,不僅因為他們崇尚有机物原則,還因為大窗子似乎暗示著家里有開窗關窗的仆人。

  【戶外家具

  如屋里确有仆人,他還應當負責照看屋后的戶外家具。對于這部分,有机材料同樣很重要,最次的東西是帶有鮮綠色网狀物的鋁管做的折疊椅,网狀物會隨著時間越變越松。木質家具可能是最优的,總是有許多填塞過滿的墊子,因為上流社會的原則不允許有任何不适感(汽艇上除外)。如果你在室內不能坐在拉長的聚氯乙稀條狀物上,為什么戶外就可以?如果房后有露台,為了体現階級地位,它一定要比實際需要的大些,而且要擺放一張玻璃面的餐桌,玻璃必定要明亮可鑒。因為玻璃很容易沾灰,那就暗示著必得有佣人經常擦拭。(順便提一句,室內必須有許多面鏡于才能稱心如意)。在這樣寬敞的露台上,在如此光洁的玻璃桌旁享用早餐,是二十世紀四、五十年代的電影為上流社會和中上層階級确定的幸福模式:你坐在坐墊雪白的鑄鐵椅子上(刷黑漆的鑄鐵椅子作為很少的几個例外,不違背有机物原則),靠在這樣的桌旁喝著鮮榨的橙汁。當然你不是獨自一人,身旁必然有佳人陪伴。

  【汽車

  好了,我們該談談汽車了。一如至關重要的家居正面,汽車是另一种戶外展品。上流社會不夠重視汽車,因為根据他們的循古原則,汽車的歷史過于短暫,不配進入古典風范的行列。不過總要有輛車開,所以如果你富裕,又有時間(這兩樣允許你購買任何品牌的汽車),那么購買最便宜最普通的車,表明你并沒有認真對待這么易于購買的產品,從而不至于損害了你的等級形象。你最好有一輛雪佛蘭、福特、普利茅斯或道奇,對它們的型號和顏色毫無興致挑剔。車可能很干淨,盡管最佳狀況是略帶風塵。總而言之,車必須是乏味的。
  從上層階級再往下,你就可以有一輛“好”點的車了,比如美洲豹或者寶馬,但必須是舊的。你最好不要擁有羅爾斯羅伊斯,凱迪拉克或奔馳。尤其是奔馳車,約瑟大·愛潑斯坦在《美國學者》(1981-1982冬季號)中這樣報道:敏銳的西德青年知識分子認為,奔馳轎車標志著一种“高級的庸俗,是專供比華利山(美國洛山磯郊區好萊塢影星聚集的居住區。-譯者注)的牙醫和非洲內閣部長們乘坐的品牌。”确切地說,只有中上層階級中最糟的一類才會買奔馳車,就像他們之中最优秀的人士會開奧茲莫比爾、別克、以及克萊斯勒這樣的車,可能還有吉普車和蘭德羅弗爾(英國產多用途越野車。-譯者注)。高級越野車傳遞這樣的暗示:你居住的地方交通尚不發達,甚至可能還沒舖好公路,既便是最俗的高級轎車也不一定過得去。
  另一原則是:你的階級地位越高車速越慢。喜歡開快車的人無非兩种,一种是想給坐在旁邊座位上出身与自己相當的女孩留下深刻印象的上層貧民家的中學生(一定是非盎格魯一薩克遜种族),另一种是沒有安全感。對自己的階級地位憂心忡忡的中產階級,他們關于賽車的電影看得大多了,故而認為開快車富有浪漫情怀,性感而刺激。事實上,要想做上等人就得開得慢、開得穩,悄無聲息地沿著路中央行駛。
  汽車表現的階級信號不僅僅局限于牌子、車型和車的狀況,還包括車上展示的物品,比如輕型小貨車行李架上的三枝來福槍,獵槍和后窗上挂著的卡賓槍,貼在車窗玻璃上的“南方衛理公會大學”(作者意指教會大學。在美國,絕大多數教會大學學術水平比較低。一譯者注)的標貼,以及中上層階級后車窗上的標貼:“我宁愿去航海”。貧民階層喜歡裝點他們的汽車,不僅有仿豹皮的家具裝飾品,還有在前后窗上蕩來蕩去的玩具骰子。娃娃鞋和貼在汽車保險杠上的小標貼,如“邊界以南”,“阿亞圖拉一廢物點心”(指伊朗宗教領袖霍梅尼。一譯者注),“愛基督者請按喇叭”等等。當然,貧民階層的車里還包括儀表盤上小巧的塑料制圣克里斯托弗像之類的飾品。中產階級也喜歡在保險杠上貼標貼,不過更可能是提請注意之類的內容,如“我為小動物踩剎車”。
  据我所知,美國人是世界上唯一受地位焦慮症驅使,在汽車后窗上張揚自己和某大學的聯系的民族。你遍游歐洲,決不會發現任何一輛汽車上貼有“基督學院”或“巴黎大學”等字樣。美國的傳統使高等教育如此神圣,任何玩笑、詼諧、模仿均不适宜。好好想一想,還真沒有哪樣東西,比后車窗上的大學標貼更令美國各層人士崇敬的了。美國人宁愿不敬國旗也不會嘲諷車后標貼以及它的內容。比方說不會倒著貼、斜著貼,或者給“學院”和“大學”加上富有諷刺意味的引號。我听說某個年輕人把“斯但福”(STANFORD,美國著名大學。一譯者注)的字母重新拼成“SNODFART”(意為“斯納德的屁”。一譯者注),然后貼在后車窗上。這种罕見的丑聞式行為真是意義重大。任何有幸与哈佛或者普林斯頓大學有聯系(無論這种聯系已經多么久遠了)的家庭,都絕不會把庫茨城州立學院的標貼貼在車后,哪怕是為了幽默一把。這些標貼帶來的道德問題是美國特有的。一位家庭成員從一所著名的學校畢業后,多久還在繼續使用該校的標貼?一年?五年?十年?還是永遠?為了解決這個問題,美國的家庭們應該得到權威性的指導,而且我覺得,這种指導最好能來自那些大學本身。

  【室內陳設和裝璜

  正如你一般不會拿大學的標貼開玩笑一樣,你也不會拿別人家里的室內陳設和裝演開玩笑,特別是起居室,“前進几英寸就到了一個家庭最好的所在,否則就可能永遠到不了,”拉塞爾·林斯如是說。當你步人室內,一眼就能分辯出這是中上層階級還是中產階級的住房。他們試圖限制臥室和“幕后”地區所占的空間,留出一個寬敞的起居室和客廳作為階級展示的舞台。社會學家斯圖爾特·查平五十年前在他的《當代美國習俗》(1935)中精心研究過起居室里展現的文化特征,他說“起居室里文化物品的陳設,對朋友和訪客關于主人社會地位的看法,可能產生無可估量的影響。”
  為了有助于計算起居室傳遞的等級信息,查平設計了一种他稱為“起居室評分表”的工具,來給各种陳設加分或者減分。例如,起居室里擺著鬧鐘,你會被罰兩分;如果在壁爐上方擺放三個或多個器皿,你會得八分;舖硬木地板則可以使你增加十分。每個有窗帘的窗戶加兩分,每個放滿書的書架加八分,每一份報紙雜志可得八分。如果不留心,縫紉机放在了起居室里,扣兩分。這些主意很令人欽佩,但也有缺點。一方面,查平的分類并非完美無缺,以雜志為例,重要的應該是什么雜志,比如《讀者文摘》或《家庭圈》會大幅度降低你的層次,但是可以通過《史密森學會會刊》或《藝術新聞》來達到平衡。第二,查平沒有考慮到中上層階級的“滑稽模仿式陳設”(parody display),自那時以后,滑稽模仿已有了長足的發展。他所注意到的令人遺憾的物品包括縫紉机,而今天,縫紉机可以在一個模仿高科技的背景下成為滑稽展示的內容。我試圖更新他的評分表,使它成為簡便易行的、測量你自己、你的鄰人和朋友的更可信的依据。在本書的附錄中你會找到我設計的評分表。

  【上流社會起居室

  在上流社會家庭里,起居室的屋頂一般距地面十一到十三英尺(相當于三米三至四米。一譯音注),在壁腳板、門的鑲板以及類似的地方飾有不必要的曲線,凡是看得見木頭的地方,都用深色而非淺色,力圖給人以古舊的感覺。屋里的地面肯定是硬木地板(拼花木地板最理想),舖著手織的東方地毯,而且一定要舊到差不多磨出線的地步,以便給人一种流傳了很多代的感覺。(反之,簇新的手織東方地毯。無論看上去多么昂貴,都万無一失地表明房主至多是中產階級)上層階級的起居室里會有精致的手工椅墊,或者磚舖的門階上面蓋著針眼墊。這一切都表明了房子里有個聰慧的女主人,以及她在度過閒暇時為每一個角落增添的趣味。
  一般來講,客廳里越帶有歐洲裝飾風格,主人的社會階層越高,黑白相間的大理石廊道,雕花的欄杆和扶手,華麗的錦緞牆面,黃銅門把手(得有人天天擦試,當然不會是房主人自己),這一切都体現了非美國的典雅的上流社會气派。還有一項,盡管并非是上流社會不可或缺的,但卻絕不是這一階層以外的家庭會有的,這就是桌上擺放的大理石或水晶石制作的方尖碑。這個擺設并非在暗示与埃及有什么瓜葛(作者此處指金字塔。一譯者注),因為那里早已沒有什么高貴階層可言,而是指向巴黎(作者此處暗指埃菲爾鐵塔。一譯者注),它還毫不含糊地暗示了与Tiffanv禮品專賣店的聯系,這家店被行家認為是這一類物品的主要經銷店。最后,上流社會的起居室里必然會有鮮花(中產階級家庭主婦們稱為“新鮮的花”,以別于她們的世界里存在的塑料花)。

  【中上層階級起居室

  稍稍降低等級就是中上層階級了。這時客廳里的景觀開始出現其他一些特征,例如,由左塔·戴維森這樣技藝平平的畫家,為房主人或他的妻子繪制的肖像畫,而此人据稱是“著名的人像藝術家,以其富于表現力的現實主義風格聞名于世。”(誰又知道他是誰呢?)据說可以通過貝加多夫·古德曼代理行約她為你畫肖像。如果那樣耗資太大,你也可以懸挂一張尤素福·卡什為你拍攝的肖像照片(挂這樣的照片就好像你是丘吉爾似的),此公常在《紐約人》雜志上刊登廣告。倘若給它鑲上相框,框邊必須是鍍銀的,就像咖啡桌上的香煙盒是雪松邊的一樣。如果起居室里的書架上還有空地方,你總可以想起自稱為“庭院圖書”的公司所做的廣告:(位于紐約市麥迪遜大街601號):“真皮封面書籍、十八十九世紀小說、傳記,傳教文學、散文、莎士比亞、菲爾丁、卡萊爾、斯威夫特、蒲柏,約翰松、彌爾頓等大師力作,尊府室內裝飾的极品。”地道的中上層階級的起居室里必然會有關于船舶的暗示,例如加框的南塔基特島地圖,暗示主人熟知那一帶的水域。在這個階層,手織的東方地毯雖說是舊的,但還沒到磨破的地步。
  上層社會的起居室傾向于模仿藝術畫廊或博物館,中產階級和更低階層的起居室則与旅館房間的格調相近。記住,有一條關鍵的社會地位分界線。看屋里擺放的藝術品或古玩是真品還是复制品。Tiffany台燈就是個很好的例子。一旦中產階級家中或者餐館里用塑料代替玻璃制作的仿制品出現了,這件擺設便無可挽回地失去了標志等級的意義,今天,甚至在貧民居室的陳設中也能發現它們了。

  【中產階級起居室

  中產階級起居室的某個地方可能會有“百葉窗板”,家具(大部分為殖民式風格)常是用楓木或松木打制的,電燈開關旁的牆上挂著惹人喜愛的盤子,四處擺放著瓷器、花卉、卡通人物、仿真的刺繡品等等。牆上的架子一定會引起你的注意,那儿常堆放著大量奇特的收藏品,如火柴夾、調飲料的玻璃棒等。地上滿舖化纖地毯(這是中產階級最突出的特點),百葉窗帘不是木質而是金屬的,百葉窗的夾板則呈弧形。如果屋里有盆栽植物,其中很可能有仙人掌。
  最富中產階級特點的飾物,一定是可以避免爭議或沒有意識形態傾向的擺設。是的,越謹慎越好。比較合适的圖畫有船、儿童、動物。田園風光,而不是有暗示意義的形象,如“法國”、“國內戰爭”、“紐約”或“東歐移民”。要盡可能避免引起爭論,甚至要避免意見不一致。溫和的格言和符號有助于實現這一目的,最受人們偏愛的一則是:
  “偉大的神靈,我穿著鄰人的鹿皮鞋已經走
  了一英里,允許我責備他儿句吧”。牆上張貼的奧杜拜鳥類圖畫由于沒有意識形態含義,令人感覺輕松。組合壁架比朽架更受歡迎,因為它更易于安置音響和電視一類的東西。(再說了,書脊上的書名還可能引起爭議J同樣地,真正的中產階級咖啡桌上擺放的是毫無顯著特征的書或雜志,否則就會有人發表意見,提出尷尬的問題,甚至談論某种思想觀點,放圖片的幻燈机是中產階級的必備之物,差不多和《國家地理》雜志一樣受歡迎,因為這玩藝儿能夠代替交談。它沒有觀點,令人愉快,是消除爭論之憂的靈丹妙藥。中產階級對思想意識的憂慮,明顯地流露在他們中流行的一個詞“好品味”當中,這個同儿的意思按照拉塞爾·林斯的解釋就是:“絕無冒犯,毫無特點。”(為使你的起居室有“好品味”你應當去紐約的w.&J.Sloan店或芝加哥的Marshall Field店買東西。)
  中產階級的裝演缺乏特點的原因之一,是因為他們的女人從暢銷雜志上獲得想法。一位主婦對林斯說:“如果你從雜志上看到了一件東西,我想它差不多就是人們會永遠喜歡的物品。”這樣一來,也就會有挂在磚牆上的銅煎鍋,以及富有殖民風格的牆紙。另一個原因是,中產階級因工作緣故經常被他們的雇主從一個城市的郊區遷移到另一個城市的效區,适用于一幢房子的飾品必須同樣适用于另一幢房子。怪不得一位中產階級家庭主婦對万斯·帕卡德說:“适合經常搬家的東西我就不多挑剔了。”

  【貧民階層起居室

  由中產階級的起居室變為貧民階層的起居室,只需添上瑙加海德人造革沙發,再把意識形態請回來就行了,但這回的意識形態,僅限于“耶穌基督在聯合國”之類的說法中体現的那种。厚厚的透明塑料布蓋住了家具面料,沙發四周挂著流蘇,燈罩上懸挂著毛線球,下面可能還結著大蝴蝶結,用裝飾品商的話來說,這些飾品滿足了貧民對“大量”的熱望。餐桌的桌面是一种叫佛米卡的抗熱塑料薄板,其余的部分是金屬制品。

  【電視机

  在一所房子里不能久留的觀察者,只須留心一下電視机擺放的位置,通常就可以很公正地估計出主人的階級地位。原則上社會等級越高的家庭,電視机出現在起居室里的可能性就越小。如果出于方便或沒有別的地方擺放電視,可以通過滑稽陳設除去它令人不快的方面,表明你并沒打算認真對待它,而僅僅把它當作擺放丑陋駭人的小雕塑、怪模怪樣的紀念品、滑稽可笑的婚慶禮品之類東西的地方。
  這些建議是以你有電視為前提的,上流社會傾向于不看電視。在新近出版的一本書里,刊登了一百幅上層人士位于伊利諾斯州森林猢的家庭照片,只有一幅照片里有電視机。一位工業發言人說:電視顯而易見“不是貴族們的媒体。”令人吃惊的是,有些上層人士根本沒有听說過露茵或木偶莫巴。(均為美國流行的電視劇人物。一譯者注)
  為了除去電視的粗俗性,中上層階級的方式是把它打扮得怪模怪樣的,以便看起來像是別的什么東西,比方說像一件“精巧的家具”,或用珍貴木材做的哥特式飲料柜。再不就把它隱藏在雙面鏡的后面,或藏在油畫背后,使用時只需挪開畫面就能露出它的小屏幕來。還可以效仿英國批評家彼得·康拉德觀察到的作法:“通常是在上流人士的家中,電視机規規矩矩地和書一起擠在書架上,好像靠近了書籍,電視就可以變成一件圖書室里的物品了。”
  在中產階級和上層貧民中,電視不再是恥于見人的物品,而是帶給家庭某种特定榮耀的東西。你會發現,電視机正在炫耀它們复雜的技術,控制盤很像是噴气式飛机或字航艙里才有的東西。還可能發現兩台或更多的電視机(當然全是彩色的)。越靠近下層,電視整天開著的可能性就越大。如果你有一台或多台很少關閉的電視,那么你要么是為電視工業或新聞界服務,要么是在幫著美國總統處理公共關系,要么就是開電器商店的。在中層或下層貧民中,電視很可能擺放在餐廳或廚房里,一家入在那里用餐,這樣電視就順順當當地取代了談話。這正是中產階級和貧民階層依賴電視的真上原因。

  【電視節目

  當然,你看什么節目也會立亥(暴露你的身份。將電視偽裝成其他物品的中上層人士,不過偶爾看看全國公共電視台播出的教育節目或專題新聞,如對最近一起政治刺殺的報道。,中產階級喜愛“MASH”以及“家居生活”,偶爾也看看“犬兔越野追逐賽”(假扮兔于者在前邊跑邊撒紙屑,假扮獵犬者在后追蹤的戶外運動。一譯者注),但他們最喜愛的還是体育節目,盡管“觀看”不是准确的用詞。你在比賽現場時才能叫做觀看,從電視中看比賽是在當“間接觀眾”(羅杰·普賴斯語)。羅杰相當嚴厲地評論道:“是別的什么人正在替我們觀看我們的比賽。”越是身体劇烈運動的体育項目,越降低你的層次。网球、高爾夫球甚至保齡球要比拳擊、冰球和職業足球賽更高雅。中產階級每天按時收看電視新聞。他們收看沃爾特·克羅恩凱特主持的七點鐘新聞,并對他推崇備至。哪怕是傲慢的丹·拉瑟播報的新聞,他們也一樣會定時收看。他們就是為電視而生的一個群体。也許這就是全國下午出版的報紙都由于無人問津而消亡的原因。
  中產階級里的最下層和貧民中的上層,是電視游戲節目的忠實觀眾。這些節目包括不那么低檔的在兩性方面成熟大膽的搞笑節目,如“家庭世仇”,和主持人平庸的節目如“TicTac Dough”之類。這類節目主持人越丑陋,對貧民的吸引力越大,“重磅炸彈”就是個例證。在相貌滑稽可笑的主持人比爾·卡倫面前,誰也不會有低人一等的感覺。大家覺得,比爾的聚脂纖維上衣看起來更像咱們貧民中的一員。
  下層貧民也不時看看上述節目。對他們來說,只要電視机開著他們就相當滿足了,因為電視始終傳遞著這樣一條崇高的信息:“咱家買得起彩電。”從這個值得炫耀的高科技盒子里,中層和下層貧民喜愛情境喜劇。這些節目要么是直截了當的魔術(如“飛行修女”),要么是某种科技制造出來的奇跡:如“龐然大物”,“神奇女人”,“百万富翁”等。“龐然大物”產生于使用過量的伽馬射線,它和因為氪元素創造的“超人”一樣,備受貧民的喜愛。我在想,科學和技術并沒有力整個社會所接受,(在電視劇《重訪布萊德史特》里,無論塞巴斯蒂安·弗萊特在牛津做什么學問,那都不能算是化學),也許部分原因就在于,對科技的興奮和對進步的幻想帶有典型的貧民特征。中下層貧民還喜愛“愛之船”、“吉利根島”之類的情景喜劇,這些節目對話輕松,情節拖沓,如果全家人里有誰沒听懂哪句話,也不會感到難堪。觀看“燧石”一類的節目是接近社會底層的標志,這類觀眾買報紙看只是為了里面的幽默專欄。在收看新聞節目和体育專訪時,你一定留意過那种人(并不全是青少年),抓住每一個机會將自己擠進拍攝背景里,或者亂蹦亂跳,或者瘋狂地揮舞手臂,臉上帶著造作的戲劇性笑容。為了讓媒体捕捉住,哪怕只有一秒鐘,再被家人和朋友們辨認出來(該多么榮耀!),這類行為表明他們是地道的下層貧民。
  大多數中下層貧民因為工作時。受人管制而心怀憎恨,他們立刻就能与電視中處于同樣困境的人物產生共鳴,劇中人和他們一樣經常受到主管、工頭、巡視員的騷扰。警匪劇也很受歡迎,除了因為這類作品帶有暴力和脅迫的成份,還因為觀眾中的貧民能在時而違抗老板、時而与之周旋、時而又遷就听命于老板的劇中人身上找到自己的影子。類似的電視“秀”還有“魯·格蘭特”、“艾利斯”和“五點差九分”一類的“雇員”戲劇。
  貧民喜歡電視廣告,有時他們的談話中充斥著廣告用語:“我真不敢相信我居然全吃光了”,“決不會出門忘記了帶著它們”,或者“怎樣拼寫‘輕松’?”盡管生活在“看不見的底層”的人們也喜歡看電視,但觀看什么節目則要由獄警或老人院的護士和勤雜工們說了算。在監獄中任何描繪性感女郎或能讓人想入非非的畫面都會大受歡迎。一位從前蹲過監獄的家伙對斯塔茲·塔克爾說,“你一整天都座在屋里看電視,不用說,《約會游戲》棒极了,因為故事和女人有關。”

  【廚房和衛生間

  談論起居室及其最具有功能的家什一一電視就到此告一段落吧。盡管起居室最能体現階級地位,但是還有兩個房間不容忽視:廚房和洗手間。上層人士的廚房是專供佣人們出入的,所以很容易辨認:破舊、不方便、過時。木器很多,根本沒有弗米卡貼面板,一些附助設備和節省勞力的用具,像洗碗机和垃圾處理裝置,几乎都沒有。有安安靜靜的佣人替你做好一切,為什么還要忍受那些嘈雜的勞什子呢?上層人士的廚房里的确有冰箱,但式樣古老,四角還是圓的,頂部有一個很大的白色電阻。而你一走進中產階級的廚房,整洁干淨現代化的景象就展現在眼前了。不過廚房越像個實驗室,你的社會地位就越低,電爐就不如煤气爐有檔次。這里和別處一樣,現代化和高效率的物品充分体現了階級地位低的階層的偏好。“備有微波爐、土司爐和電咖啡爐”的新型廚房,一如電視机,對一個人的社會地位而言會帶來致命的降級,因為電視的控制板似乎一直在提醒你記住荒廢在技術學院里的青春年華。
  上層社會的洗手間与其廚房差不多,都很落后。裝在木座上的暗色馬桶座圈是很能說明階級地位的,沒有淋浴設備也能起到同樣的作用,因為后者暗示了与英國傳統的關系而越發有价值(英國人傳統上熱愛盆浴而非淋浴。一譯者注)。上層人士洗手間里無一例外地會找到兩樣東西:梅森·皮爾遜發刷和肯特郡木梳。它們是值得信賴的社會地位象征,正如芳香味手紙和粉紅色的約翰尼地毯是中產階級的象征一樣。
  至于上層貧民的浴室,則表現了激烈交鋒的兩种相互矛盾的沖動。一种是對醫院般清洁的渴望,比如噴洒大量來蘇水或松香味消毒劑;另一种傾向与之相反,竭力表現繁瑣奢華,比如馬桶座圈上罩著皮革外套,毛巾很難用,因為是用滌淪和三分之一的“金”絲線混合織成的。貧民的洗手間是表達“如果有了錢怎么花”這一幻想的典型地方。這是一家人向往美好事物的陳列室:鍍鉻的盤于、花哨的飾邊,雜志架,小器具,架子,瓶子和罐子,乳霜。滑潤劑和護膚液,甚至可插花莖的盛水器和電動牙刷都會在里邊出現。為了把上層貧民的洗手間打扮得漂漂亮亮,伍爾沃斯百貨商店出售整套的色彩柔和的化纖小蓋毯,一塊罩在馬桶蓋上,一塊舖在馬桶座圈上,一塊圍在馬桶四周的地板上,另有一塊罩在沖水箱上,以防万一有誰一時沖動想坐上去。對上層貧民來說,洗手間可是個嚴肅的地方。你不大可能看到印著幽默淫穢小詩的手紙,或者美元圖案的印刷物,抽水馬桶里沖出的水很可能是鮮艷的蘭色或綠色,說明了女主人机敏而務實的品質,能對廣告商的苦心迅速作出反應。

  【寵物

  就室內環境來說,無論是上層人士還是貧民,寵物都是必不可少的。它們同樣釋放出等級信號。先談談狗,它們越是与沒有實用性的打獵有關(還是和英國的生活方式相連),越上檔次。因而上等人飼養的多是拉布拉多狗,金色取獵物狗,威爾士科吉斯狗,查理王斯潘尼爾狗和阿富漢獵犬。想做上等人就得多養几條這樣的狗,還應當依照昂貴的白蘭地或威士忌酒來給它們起名。中產階級喜愛蘇格蘭或愛爾蘭獵犬,所以就給它們取蘇格蘭或愛爾蘭名字,其中最常見的名字是“sean”(愛爾蘭最常見的男人名字。-譯者注),為了好讓別人讀對發音時常拼為“Shawn”。貧民階層偏好能和“保護”這個概念相關的品种,如道伯曼狗,德國牧羊犬或斗牛狗。再不就是可用作戶外搜尋的狗,如獵兔狗。對狗來說,越瘦越能体現社會地位。吉利·庫柏曾說,“上層人士的狗一天只喂一次,因而和它們的主人一樣苗條。”有身份的人經常夸耀某些品种的狗,僅僅因為地位低于他們的人買不起這些品种,因而他們便一股勁儿地飼養羅德威爾牧羊犬,或者德國魏瑪狗。狗自古至今倍受青睞,不僅由于它們品种繁多,多養几條能表明主人屬于田產丰厚的紳士階層,而且還由于讓·雅克·盧梭兩百多年前指出的另一原因。當時他正在和詹姆士·鮑斯威爾談論寵物:。
  盧梭:“你喜歡貓嗎?”
  鮑斯威爾:“不喜歡。”
  盧梭:“我就知道是這樣。這是我的一項個性測驗,說明你有人類專橫的本能。”
  這些人不喜歡貓是因為貓大自由,不愿俯首為奴。与狗之外的其它動物一樣,它不愿意听命于你,這說明上層人士喜愛他們可以任意支使的寵物,就像他們乖巧的園丁和律師一樣,稍有不滿則驅使頗多。“坐下!這回乖多了。”
  比起貓來,狗更加眼疾腿快,善于察言觀色,因而成為吸引購買者和展示主人社會地位的工具。范勃倫還注意到:“貓的聲譽不大好,因為它花費大小,甚至還有實用价值,”比如捕捉老鼠之類的事。上層人士的貓的地位至多相當于鬃毛小狗,必須來自遙遙千里之外的异域,才能表明身价不菲,比如緬甸和希瑪拉雅山區。如果是中上層人士,他們會直接用“貓”來叫它們;中產階級喜愛暹羅貓;貧民喜歡里弄小貓,還喜歡把它們稱作“咪咪”。養在籠中的小烏是典型的中產階級作法。在玻璃缸中養金魚是上層貧民的喜好,而且水下的布景越是精巧別致——如沉入水底的西班牙大帆船,傳說中的美人魚,以及河蚌,此公身上透出的貧民气息就越濃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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