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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


  我不參加畢業典禮的理由是,我得去几家律帥事務所面試。大有希望的面試,我信誓旦旦地對布克說,可他心里完全明白。他明白我現在只是在一家一家地叩開門,把我的個人簡歷撒遍全城而已。
  布克是唯一一個關心我是否會帶著方帽穿著長袍參加畢業典禮的人。我不參加使他大為失望。我的老媽和漢克正在緬因州某地露營,目視著樹葉轉青。一個月之前,我和她談過一次。我何時畢業,她毫無所知。
  我听說畢業典禮十分枯燥無味。白發蒼蒼的法官們換個不停地致詞,喋喋不休地要求畢業生們熱愛法律事業,把它看作一個無限光榮的職業,要像尊重一個好吃醋的情婦那樣尊重它,從而重塑被我們的學長玷污了的形象。全是令人惡心的廣告詞。我還不如坐在尤吉酒家里看普林斯賭賽羊呢。
  布克將和全家一起出席畢業典禮。查蓮和他們的兩個孩子,他的父母,她的父母,几位祖父母,姑姑姨媽,叔叔舅舅,堂兄表弟。這么一大家子真令人望而生畏。他們會流下大量的眼淚,拍下大量的照片。在這個家族里,布克是第一位大學畢業生,他馬上就要從法學院畢業,這使他們自豪無比。我真想躲在觀眾之中,在他接受學位證書時,仔細觀察他雙親的反應。我很可能會和他們一起哭泣的。
  我不知道莎拉·普蘭克莫爾一家是否會來參加典禮,但我不敢冒那個險。一想到她微笑著和她的未婚夫托德·威爾柯克斯面對照相机擁抱在一起,我就無法忍受。她將會穿一件又肥又大的長袍,因而不可能一眼就看出她是否已經有孕在身。我沒法不死盯住她。無論我如何掙扎,我的目光都將無法從她的腰部移開的。
  不去參加典禮是最好的辦法。兩天前馬德琳·史金納告訴我,每兩個學生中有一個已經找到了工作。許多人的工資低于他們的期望。至少有15人獨自在街上游蕩,開辦小的事務所,宣稱已為打官司做好一切准備。他們向父母和叔叔阿姨借了錢,租下了帶有廉价家具的小房子。她有統計數字。她知道每人的去處。如今我的120位同窗,全都知道我魯迪·貝勒是全班唯一沒有找到工作的笨蛋,我怎么能穿著黑袍帶著黑帽去和他們坐在一起呢?我還不如穿一件粉紅色的袍子,帶一頂裝著霓虹燈的帽子呢。去它的吧。
  我昨天就領了畢業證書。
  畢業典禮兩點鐘開始,而我就在兩點整走進喬納森·萊克律師事務所。這是我第二次拜訪這家事務所;就我而言,可謂史無前例。一個月以前,我曾來過這里,把一份簡歷畏畏怯怯地交給了接待員。這一次情況將大為不同。現在我是成竹在胸。
  這家事務所被人們簡稱為萊克事務所,我對它已略微做了點研究。由于萊克先生不愿与人共享財富,他是這事務所唯一的主人。他手下有12位律師,7位是出庭辯護律師,另外的5位則資格較嫩,是所謂的普通律師。那7位出庭辯護律師都是經驗丰富出類拔萃之輩,每人都有一個秘書和一個律師幫辦,甚至那個律師幫辦還有一個自己的秘書。這几個人构成一個小組,叫做出庭單元。每個出庭單元都是獨立工作,不与他人發生關系,只有喬納森·萊克偶爾過來了解情況發號施令。萊克只接他想接的案子,通常是那些最有可能得到巨額賠款的案件。他特別喜歡在嬰儿醫療事故案中狀告產科醫生,最近就在一起有關嬰儿石棉症的官司當中發了一筆財。
  每一位出庭辯護律師自己管理自己的那一套工作班子。他有權聘用,也有權解雇,并且負責承接新的案件。我听說,這家事務所80%的業務,都是由別人介紹來的。介紹的人有別的律師,有出租車司机,也有偶爾碰到受了傷的客戶的房地產經紀人。出庭辯護律師的收入,由几個因素決定,其中之一是他弄來了多少新的業務。
  巴里·X.蘭開斯特在這家事務所里是一顆正在升起的新星,前不久剛被指定擔任出庭辯護律師。去年圣誕期間,他敲了阿肯色州一位醫生200万。他現年34歲,离异,住在事務所,畢業于孟菲斯州大法學院。這是我調查研究的成果。他正刊登廣告,招聘一位律師幫辦。我在《每日報導》上看到了這個廣告。我既然不能從律師開始我的事業,當一個律師幫辦又有什么錯?等我將來混出個人模人樣,有一家自己的規模龐大的事務所,這將成為一個動人的故事:年輕的魯迪無力買到一份像樣的工作,于是就從喬納森·萊克事務所的收發室開始起步。可你瞧他現在!
  我在巴里·X約定的見面時間是兩點整。接待員朝我看了看,可是卻沒有看出什么破綻來。我不相信我以前來過一次,她就能認出我。從那以后,畢竟有成千人在這里來來去去。我坐在一張皮沙發上,用一本雜志遮住臉,欣賞著硬木地板和上面舖的波斯地毯,以及頭頂上裸露的12英寸直徑的大梁。這家事務所設在孟菲斯醫院區附近的一座舊倉庫中,据報導,萊克化了300万美元,把他自己的這座紀念碑翻修裝潢一新。我在兩家雜志上都看到了這一報道。
  几分鐘以后,在一個秘書的帶領下,我穿過曲曲折折的門廳和走廊,來到了二樓的一間辦公室。一進門就是一個開敞的資料室,沒有牆壁或隔板,有的只是一排排書籍。一位孤獨的學者坐在一張長桌邊,身旁放著一堆堆的文件,他正陷在相互矛盾的理論洪流中無法自拔。
  巴里·X的這個辦公室又長又狹。磚砌的牆壁,吱嘎吱嘎作響的地板。放著几件古玩和擺設。我們握手后各自坐下。他身材瘦削,但很結實,這使我想起雜志上刊登的萊克先生為事務所修建的健身房照片。還有一個桑拿浴室和一個蒸气浴室。
  巴里很忙,要和他的工作班子討論辦理一個大案的策略。這當然是毋庸置疑的。他的電話的位置使我可以看見指示燈在瘋狂地閃爍。他的雙手雖然一動也不動地掏著,但他無法不時時朝手表瞟上一眼。
  “談談你那個案子的情況吧,”在寒暄一陣之后,他說。“跟保險索賠被拒絕有關?”他已經開始怀疑了,因為我穿著上裝打著領帶,跟穿著打扮普普通通的委托人不同。
  “嗯,實際上我是來找工作的。”我勇敢地說。大不了他叫我走人。我有什么可以失去的?
  他不屑地做了個鬼臉,抓過一張紙。該死的秘書,又把事情搞糟了!
  “我在《每日報導》上看到了你招聘律師幫辦的廣告。”
  “那你是律師幫辦?”他不客气地問道。
  “我可以是。”
  “你這究竟是什么意思嘛!”
  “我已經讀了3年法學院。”
  他對我打量了5秒鐘,然后搖搖頭,看看表。“我實在很忙。我的秘書會收下你的申請。”
  我猛地站了起來,身子向前俯在他的桌子上。“嗨,這儿有筆交易。”我像演戲似地說。他吃了一惊,抬頭望著我。我接著就滔滔不絕地開始了我那千篇一律的標准的自我介紹。我聰明,有干勁,在班上名列前茅。如何在布羅德納克斯和斯皮爾找到了工作,又是如何受騙上當。我雙管齊下。說到廷利·布里特,我大談對大事務所的仇恨。說到工資,我則解釋我的勞動是如何物美价廉。只要能活下去就成。我确實需要有份工作,先生。我連珠炮似地說了一兩分鐘,然后又回到了座位上。
  他有點儿心神不定,咬著一只指甲。我說不清他是生气還是激動。
  “你知道什么事情使我惱火嗎?”過了一會他開口問道。那樣子顯然說不上是激動。
  “知道。像我這樣的人,為了能進來推銷自己,而對接待處的人撒謊。這肯定就是讓你惱火的原因。我不怪你。換了我,也會惱火的。但是我接著就會把火气平息下來,真的。我會說,喏,這個家伙馬上就可以當律師了,我無需付他4万,而只要付,比如說,2万4,就可以雇他來于那些亂七八糟的活啦。”
  “2万1。”
  “我接受,”我說。“一年2万1,我明天就來上班。而且拿這份年薪,我將干完一整年。我向你保證,無論通過律師資格考試与否,12個月之內我決不會离開。12個月之內,我將每周干60個小時,70個小時。我不要休假。我決不食言。我愿意簽份合同。”
  “我們要求律師幫辦有5年工作經驗,否則不予考慮。我這套班子的陣容是很強大的。”
  “我很快就可以學會。我去年夏天在市區一家辯護律師事務所當過辦事員。不過是訴訟而已。”
  在我們之間,有點儿不太公平,而他已經察覺。我進來的時候,我槍里的子彈已經上了膛,而他卻是挨了一次伏擊。而且我這樣干顯然已有好几次,無論他說什么,我才如此對答如流。
  但我并不因此對他感到內疚。他隨時都可以把我赶走。
  “我要和萊克先生談一談,”他稍有松動地說。“他在人事方面的規定相當嚴格。我無權雇用不符合我們標准的律師幫辦。”
  “那當然,”我悲哀地說。臉上又被人踢了一腳。對此我已變得相當習慣了。曾經听人說過,無論是多忙的律師,對一個剛從學校畢業卻找不到工作的學生,總是有一种天生的同情。有限的同情。
  “他也許會同意。如果同意的話,這個位置就是你的啦。”他想以此來減輕我的不快。
  “還有一件事,”我重新打起精神說。“我手頭有個案子。非常好的案子。”
  這使他极為怀疑。“什么樣的案子?”
  “保險欺詐。”
  “你是委托人?”
  “不,不。我是律師。可以說是我碰到的。”
  “值多少?”
  我交給他一份兩頁的布萊克案子的案情提要,是做過重大修改頗有轟動效應的一份。我在這份提要上已化了若干時間,在每一位律師看完并且拒絕了我的求職請求之后,我都要對它做些修改。
  巴里·X仔細地看著這份提要,專注的程度超過了以前看過它的任何一位律師。在我欣賞辦公室年代已久的磚牆,并且夢想著有朝一日自己也能有這樣一個辦公室的當儿,他看了第二遍。
  “不坏,”他讀完后立刻說,眼睛里閃著光。我覺得他的心情比臉上流露的還要興奮。“我來猜猜。你想有一份工作,并且承辦這案子。”
  “不是。只要一份工作,案子是你的。我愿意辦這個案子,而且案子的委托人也要我來打交道。但將來拿到的手續費歸你。”
  “僅僅一部分。萊克先生拿大頭。”他微微一笑說。
  隨你拿多少。他們將怎么瓜分,我才不管呢,我只想要一份工作。想到將在這家豪華的環境里在喬納森·萊克手下工作,我不禁有點頭暈。
  我已經拿定主意,把包娣小姐的案子留給我自己。作為委托人,她并沒有布萊克那樣的吸引力,因為她不會給律師一分一文。她可能會活到120歲,因而把她當做王牌打出去,于我并無裨益。我可以肯定,手段高明的律師,可以想出种种理由,讓她掏點腰包,可是這對萊克事務所并不合适。這里的律師專干訴訟,對于起草遺囑和檢驗不動產不感興趣。
  我再次站了起來。我已經占用了巴里足夠多的時間。“呃,我知道你很忙,”我盡量真誠地說。“我講的情況沒有半點虛假,你可以跟法學院核實。假如你想核實的話,可以給馬德琳·史金納打電話。”
  “馬德琳夫人,她還在法學院?”
  “是的,而且目前她還是我最好的朋友。她可以為我擔保。”
  “好。我一定盡快給你回音。”
  你肯定會。
  我走錯了兩次,才找到大門。誰也不在注意我,我可以不急不忙地欣賞樓里那些寬敞的辦公室。我走到一個地方,在圖書室邊上停住,凝望著那三層的走廊和狹窄的過道。各個辦公室的裝飾布置,沒有一絲一毫的相似。會議室到處都是。秘書、辦事員和跟班們,在松木地板上不聲不響地匆匆來來去去。
  即使給我的年薪比2万1少一大截,我也愿意在此賣命。
  我在那輛長長的凱迪拉克后面悄悄地停好了車,一聲不出地鑽出我那部老爺車。我沒有惊動那位老太的絲毫欲望。我在屋后腳步輕輕地走著,迎面見到的卻是老高一堆巨大的白色塑料袋。總數有好几十個。成吨的松樹皮覆蓋上料。每只袋子重100磅。我現在記起來了,几天前包娣小姐曾經談過要把所有花壇重新舖上新的土料,可我當時沒有在意。
  我大步沖向通往我那套房間的樓梯。快要奔到頂時,突然听見她的喊聲:“魯迪,親愛的魯迪,我們一起喝杯咖啡好嗎?”她正站在松樹皮堆成的紀念碑旁,咧著嘴巴,露出灰黃的牙齒,朝我微笑呢。我回來了,她确實感到高興。天就要黑了,而她喜歡在太陽落山的時分,坐在后院里慢慢地品嘗咖啡。
  “當然好囉。”我說著把上裝搭在樓梯扶手上,一把扯下了領帶。
  “你好嗎,親愛的?”她用升調像唱一般地說。大約在一周以前,她開始了這种“親愛的”把戲。滿口是親愛的這個,親愛的那個。
  “還好,累了。我的背有點麻煩。”這几天我一直在向她暗示我的背痛,可她迄今還未上鉤。
  我在常坐的那張椅子上坐下,她在廚房里沖她那難以入口的咖啡。時已傍晚,后院的草坪上撒滿陰影。我數了數裝覆蓋土料的塑料袋。每排8袋,4排,堆了8袋高,總共256袋。每袋重100磅,因而總計達25600磅。這么多土料!要全部舖好!要我來舖!
  我們喝著咖啡。我喝得很慢,一口啜一點。她很想知道我今天的活動。我撒了謊,對她說我為几件訴訟案一直在和几位律師談話,后來就翻開書本准備律師資格考試。明天還是如此。很忙,你知道,忙于律師事務。确實抽不出時間來搬一吨重的覆蓋土料。
  我們倆都多多少少面向著那堆白色塑料袋,可是誰都不愿正眼對它看。我竭力避開她的目光。
  “你什么時候開始當律師呢?”她問。
  “說個准,”我說,接著又第十次向她解釋,在今后几個星期中我將如何發奮苦讀,成天鑽在法學院的書堆里,希望能順利通過資格考試。在通過資格考試前,不能從事律師業務。
  “妙极了,”她說著沉默了一會。“我們确實需要開始把覆蓋土料舖上去了。”她點著頭說,眼睛望著塑料袋不停地轉動。
  我實在想不出如何回答。過了一會,才說:“數量真不少吶。”
  “哦,那不要緊的,我會幫你忙。”
  這意味著她會用鏟子指指點點,而且沒完沒了地在我身邊嘮叨。
  “是的,嗯,也許明天吧。今天晚了,而且這一天我過得很辛苦。”
  她考慮了一秒鐘。“我希望最好現在就開始,”她說。“我幫你干。”
  “嗯——我還沒有吃飯呢。”我說。
  “我給你做一個三明治,”她馬上提議說。對包娣小姐來說,一個三明治就是一片薄得透明的煮熟了的火雞肉,外加兩片很薄的去脂白面包。沒有一滴芥末或者橄欖油,更別提生菜或奶酪。至少要吃4塊,才能消除最最輕微的饑餓。
  隨著響起的電話鈴聲,她站起身向廚房走去。她雖然已經答應了兩個星期,我的房間里還沒有裝上電話机。目前我用的電話和她的并聯在一起,這意味著我打的電話毫無保密可言。她曾要我限制通話的次數,說是得保證她的電話線路時刻通暢,可是她的電話鈴卻難得才響一次。
  “是找你的,魯迪,”她在廚房里喊道。“是個律師。”
  是巴里·X。他說已經和喬納森·萊克談過,最好我們能再談一次。他問我能不能去他辦公室,立刻就去,他說他反正是通宵達旦干活。他還要我帶著檔案,他想把我這個欺詐案的全部材料從頭到尾看一遍。
  我一邊接電話,一邊望著包娣小姐在十分認真地做著火雞三明治。在她把三明治切成兩半時,我挂斷了電話。
  “找得出去一下,包娣小姐,”我上气不接下气地說。“發生了一點事。得去會一會這位律師,談一個很大的案子。”
  “可是那些——”
  “很抱歉。我明天來干。”說完我拔腳就跑,她站在那儿,兩只手上各拿著半個三明治,臉拉得老長,仿佛硬是無法相信我居然不和她共進晚餐。
  巴里在大門口等著我。雖然還有許多人在里面忙碌,大門卻已關閉。我跟著他走進他的辦公室,多少天來我的腳步第一次這么輕快。我在欣賞那些地毯、書架和藝術品的同時,不禁想起我本人即將成為這里的一分子。我,這儿最大的出庭辯護律師事務所——萊克事務所的成員!
  他請我吃了一個蛋卷,這是他晚飯剩余的。他說他每日三餐都在辦公室吃。我記起他已經离婚,現在終于明白個中的原因了。我不餓。
  他打開了錄音電話,把話筒放在寫字台邊高我最近的地方。“我們把談話錄下來,明天讓秘書打一打。可以嗎?”
  “行,”我說。怎么都行。
  “我將雇用你做律師幫辦,為期12個月。年薪2万1,分12次在每月15日付給同樣的數目。你在本事務所服務滿一年之前,將不享受醫療保險和其他福利。我們將在第12個月末,對雙方的關系做出評估,并對聘用你作為律師而非律師幫辦的可能性做一探討。”
  “行。很好。”
  “你將有一間辦公室,我們正在為你招聘一位秘書。一周最少工作60小時,上午8點上班,何時下班視工作需要而定。本事務所沒有哪位律師一周工作少于60小時。”
  “沒有問題。”叫我一周工作90小時都成。這可以使我躲開包娣小姐和她那些松樹皮覆蓋土料。
  他仔細看了看手上的筆記。“我們將作為辯護律師代理你那個,呃,那個案子叫什么來著?”
  “布萊克。布萊克起訴大利公司。”
  “對。我們將代表布萊克一家起訴大利人壽保險公司。你將負責案頭的工作,但是無權獲得任何費用,如果有費用可得的話。”
  “說得對。”
  “你還有別的什么想談嗎?”他對著話筒說。
  “我什么時候開始上班?”
  “現在。我想今天晚上就把這個案子的檔案過一遍,如果你有時間的話。”
  “成。”
  “還有什么嗎?”
  我支支吾吾地說:“不久前我提出了破產申請。這件事一下子也說不清。”
  “徹底破產?根据第7章還是13章?”
  “第7章。”
  “那就不會對你領取的工薪支票有任何影響。還有一件事,你准備資格考試,得用你自己的業余時間。好嗎?”
  “好。”
  他關掉了錄音電話,又要給我一個蛋卷,被我婉言謝絕。我跟在他身后走下一段螺旋形的樓梯,來到一個小資料室。
  “在這儿很容易迷路。”他說。
  “簡直令人難以置信。”我說,對這迷宮般的房間和走道贊歎不已。
  我們在一張桌邊坐下,把布萊克卷宗在面前攤開。我的文件組織得井井有序,這給他留下了深刻印象。他要某一份文件,我伸手就取給了他。他想知道日期和姓名,我早已背得滾瓜爛熟。我把每一文件都复制了兩份,一份交給他,一份留給我自己。
  我已經万事俱備,只差一份布萊克簽字的法律事務代理合同。他對這一切似乎頗為惊訝,我向他解釋了取得這個案子代理權的過程。
  我們需要把合同搞到手,他不止一次地反复說。
  我在10點以后离開了事務所。驅車穿過市區時,我從后視鏡中看見自己正春風滿面。明早起來第一件事,就是打電話給布克,告訴他這個好消息。然后去買一束鮮花送給馬德琳·史金納,向她表達我的謝意。
  這個職務可以說很低級,但是此后我的地位只會上升。只要給我一年的時間,我掙的錢就會超過莎拉·普蘭克莫爾、S.托德、N.伊麗莎白、F.富蘭克林以及在過去一個月中我想千方百計躲開的那100多個笨蛋。只要給我一段時間就成。
  我在尤吉酒家門口下了車,進去和普林斯喝了一杯。我把這美妙無比的消息告訴了他,他像一只醉熊那樣擁抱了我,并且說他真不想讓我走。我說我還想在這儿混個把月,也許在周末打打工,一直到通過資格考試為止。跟普林斯說什么,他都是閒話一句。
  我坐在酒家里后面的一個火車座中,一面獨自喝著一杯冰啤,一面打量著為數不多的顧客。我不再有任何難堪的感覺。几個星期來,我第一次擺脫了屈辱的重負。我如今已做好了行動的准備准備開始我的事業。我夢想著將來有一天,在法庭上与勞埃德·別克唇槍舌劍,當面較量一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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