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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二章


  圣·朱利安。珀爾馬特是一位典型的美食家。他特別喜歡美食佳看,醉心于社交場合中的各种可口酒飲。他從世界各地的名廚那里所收集到的食譜簡直多得令人難以置信。此外,他還在地窖中儲藏了四千多瓶葡萄酒。他常在豪華酒店中大擺宴席,因而贏得了豪爽好客的好名聲,不過他也為此付出了沉重的代价。他的体重將近181公斤。但他對健身和節食卻嗤之以鼻。他最美好的愿望是,能夠在飽餐一頓丰盛的飯菜之后,品嘗著窖藏100年之久的陳年白蘭地進入天國。
  除了飲食外,他的另一大愛好是船只和遇難船只的殘骸。他所收集的有關歷史性船只的文獻資料是世界上最完整的,并且已經得到檔案專家的認可。世界各地的海洋博物館都在屈指計算著他哪一天會因暴食暴飲而一命嗚呼;到了那時,他們就可以像禿鷹一樣地扑過擊,把他的收藏搶奪到自己的圖書館里。
  珀爾馬特之所以總在酒店里,而不是在他那幢位于首都郊外的寬敞住屋中款待賓客,是有原因的。在他家,無論是地板上、壓彎了的書架上、臥室、客廳和餐廳的各個角落里,甚至有廚房的櫥柜里,到處都散布著如小山般的書堆。在浴室小衣櫥旁邊的書籍堆得有一人高,而特大號的水床上面,也亂七八糟扔著許多書。如果檔案專家想為這里成千上万冊的書作分類編目的話,就得花上整整一年的時間。但珀爾馬特就不同了,他准确地知道哪一本書放在哪個地方,僅用几秒鐘的時間就能把它找出來。
  他身著白天常穿的那套衣服——紅黃相間的渦旋紋花呢長袍,里面是一件紫色睡衣,站在從露西塔尼亞號臥艙里打撈上來的一面鏡子前,修剪著一撮漂亮的灰胡髭。突然,他的私人電話像船鈴般輕脆地響了起來。
  “我是圣;朱利安·珀爾馬特。請長話短說,告訴我你有何貴干?”
  “你好,你這個老乞丐。”
  “德克!”他听出了這聲音,叫了起來,一雙藍眼睛在紅潤的圓臉上閃著光芒。“你答應送我的那個嫩杏煎對蝦的食譜在哪儿呢?”
  “就在我桌上的一個信封里。我出國前忘了寄給你,實在對不起。”
  “你從哪儿打來的電話?”
  “從秘魯近海的一艘船上。”
  “冒昧地問一下,你在那儿干什么?”
  “這話說來可就長了。”
  “沒別的事嗎?”
  “我要你幫個忙。”
  珀爾馬特歎了口气。“這次是什么船?”
  “金鹿號。”
  “弗蘭西斯·德雷克的金鹿號嗎?”
  “對,就是那艘船。”
  “Sicparvismagna,”珀爾馬特引了一句名言,“偉大的事業始于小小的開端。這是德雷克的座右銘。你知道嗎?”
  “我忘了,”皮特承認道,“德雷克俘獲了一艘西班牙運寶大帆船——”
  “是圣母號,”珀爾馬特打斷他的話,“船長是胡安德·安頓。這條船從利馬的卡廖港出發,滿載著金塊和珍貴的印加工藝品前往巴拿馬城。我記得,時間是1578年的3月。”
  電話的另一頭出現了片刻的沉默。“朱利安,為什么和你談話時,你總讓我覺得仿佛你已把我的自行車拿走了似的?”
  “我原以為你打算掌握點知識,以便使自己振作起來呢。”珀爾馬特大笑起來,“你到底想知道些什么?”
  “德雷克俘獲圣母號后,怎樣處置船上的貨物?”
  “這件事記載得很詳細。他把那些金銀和一批珍貴的寶石与珍珠裝到了金鹿號上。由于這批財寶的數量太大了,以致使得金鹿號嚴重超載;十分危險。于是,他把几吨白銀卸到了厄瓜多爾海岸外卡諾島附近的海水中,然后才繼續他的環球航行。”
  “那些印加財寶呢?”
  “它們都留在圣母號的貨艙里。德雷克選派了一批精明干練的船員駕著它穿過麥哲倫海峽。橫越大西洋,返回到英國去。”
  “這艘運寶大帆船最后到港了嗎?”
  “沒有,”珀爾馬特沉思著回答道,“它失蹤了,而且根据推測,全体船員也一起失蹤了。”
  “听你這么說,我很難過,”皮特說,聲音中透出一絲失望,“我還一直希望它能夠幸免于難。”
  “我想起來了,”珀爾馬特回憶說,“關于圣母號的失蹤有一則神話傳說。”
  “大意是什么?”
  “這是一個幻想故事,和謠傳沒什么區別。這則神話說,那艘運寶大帆船遇上了海嘯,被巨浪拋向陸地深處。當然,這件事一直沒有得到證實,也沒有記載。”
  “你知道這個謠傳是怎樣產生的嗎?”
  “要證實具体的情況,需要作進一步的研究。但如果我記得沒錯的話,這個傳說是來自于一個瘋瘋癲癲的英國人。据說,葡萄牙人曾在亞馬遜河邊的一個地庄中發現過這個人。很抱歉,目前我只能向你提供這些情況。”
  “如果你能進行更深入的查詢,我將不胜感激。”皮特說。
  “我可以向你提供圣母號的大小和吨位,有多少根帆,建造于何時,何地等等。但是關于一個在熱帶雨林里四處游蕩的瘋子,我則無可奉告。”
  “如果有什么人能夠揭開一樁海上疑案的話,這個人就只能是你了。”皮特說,“我把這件事托付給你了,朱利安。”
  “在茫茫沙漠中的鐵甲艦,高山頂上的諾亞方舟;原始叢林里的西班牙運寶大帆船。這些船為什么都不待在它們應該待的海上呢?”
  “你我百折不撓地尋找失蹤遇難船只的原因不就是因為這樣嗎!”皮特興奮地說。
  “你為什么對這條船感興趣呢?”珀爾馬特謹慎地問。
  “船上有一個玉石匣子,里面是一條繩結,它將指明一大批印加寶藏所在的地點。”
  珀爾馬特用几秒鐘的時間考慮了一下皮特的簡短回答,然后說:“好吧,我想這個理由和其它理由一樣充分。”
  海勒姆·耶格爾看上去就像是剛剛在一條僻巷里報了一陣裝滿破爛的購物車似的。他身著一套牛仔裝,長長的金發扎成一條松松的馬尾,孩子气的臉龐半隱在蓬亂的胡琵中。然而,耶格爾惟一推購物車的經驗是在一家超級市場食品部的走道里。陌生人想必會猜想他是住在馬里蘭州一個時髦的住宅區中,有一位可愛的畫家妻子,和兩個就讀于私立學校聰明漂亮的小女儿,開著—輛豪華的BMW轎車。
  任何不認識他的人都無法想像,他是美國國家水下海洋局通訊与資訊网路管理處的處長。桑德克上將把他從硅谷的一家電腦公司里挖過來之后,便授命他建立一間大型資訊館。館里收集了所有已知的有關海洋的書籍、文章以及科學或歷史方面、事實或理論方面的論文。圣·朱利安·珀爾馬特的檔案是有關船只的,而耶格爾的則是關于海洋科學和正在發展中的海底科學。
  電腦資訊總庫占据了海洋局大樓的整個第十層,而在這個樓層的一側則有一間他的小辦公室,此刻他正坐在自己的個人終端顯示熒幕前。電話鈴響了,他拿起听筒,眼睛卻沒有离開正在顯示海流對澳大利亞周圍地區气候影響情況的監測熒幕。
  “智慧中心,你好。”他漫不經心地說。
  “即使我踩到你的鞋子上,你也不知道我是誰。”一位老朋友的聲音傳了過來,“很高興听到你的聲音,特別工程處處長先生。今天辦公室里人們所談論的話題是,你正在陽光充足的南美洲度過一個妙趣橫生的假期。”
  “你听錯了,老兄。”
  “你是從深水號打來的電話嗎?”
  “是的,我和艾爾到叢林中作過短途的旅行之后又回到船上了。”
  “我能為你做點什么呢?”
  “1578年3月的某一天,一場海嘯襲擊了秘魯的利馬和巴拿馬城之間的海岸地區。請你查查彌的資料庫,看看是否能找到任何有關的資料?”
  耶格爾歎了口气。“你為什么不順便讓我查清上帝創造世界那天的溫度情況呢?”
  “只需要海嘯襲擊這一地區的大致情況就可以,謝謝你。”
  “所有有關這一事件的記錄,都可能在我從塞維爾的西班牙檔案館弄來的古代天气与海洋資料中找到。另外還可能在當地的傳說中找到線索。印加人喜歡把社會和宗教事件記在紡織品和陶器上。”
  “這條線索不怎么樣,”皮特疑惑地說,“印加帝國被西班牙征服者滅亡的時間比這場海嘯早了大約四十年。不管印加入留下多少追憶那時情況的記錄材料,也已經都散佚殆盡了。”
  “沖入陸地的海嘯是由海底運動所引起的。也許我能收集到有關那個時代地質活動的己知資料。”
  “請全力以赴。”
  “你急需這些資料嗎?”
  “如果你手頭上沒有桑德克上將所吩咐的重要事情的話,請把其他的工作先暫時擱置一下,先做這個。”
  “好吧,”耶格爾說,這個具挑戰性的工作激起了他的渴望,“我會盡力而為的。”
  “謝了,海勒姆,我又欠你一次人情。”
  “你大概欠我一百次了吧。”
  “不要向桑德克提起這件事。”皮特說。
  “我覺得這听起來又像是你的一項神秘計划。告訴我,這次是有關哪方面的,可以嗎?”
  “我正在叢林中尋找一艘失蹤的西班牙大帆船。”
  “那還用說嗎?其它呢?”耶格爾用例行的忍讓口气問道。他早就懂得絕對不要亂猜皮特的事。
  “我希望你能為我确定一下搜尋的范圍。”
  “事實上,憑借著清心寡欲的生活和能辨別是非真假的思維,我已經大大縮小了你們的尋找范圍。”
  “你知道我們不清楚的情況嗎?”耶格爾暗自笑了笑。“安地斯山西麓和秘魯海岸之間的低洼地區,年平均溫度是攝氏18度或華氏65度,而年降雨量則几乎盛不滿一個玻璃杯,這使這個地區成為世界上最寒冷和最干燥的低緯沙漠區之一。那里沒有可供一條船失蹤的叢林。”
  “那么,你認為最有可能的地點是在哪儿呢?”皮特問。
  “厄瓜多爾。從那儿到巴拿馬的沿岸地帶屬于熱帶气候區。”
  “你的推理真是太准确無誤了。你真是太好了,海勒姆。我才不在乎你前妻說你的那些坏話呢。”
  “小事一樁。24小時之后,我會再告訴你詳細情況的。”
  “屆時我會和你聯系。”
  耶格爾一放下電話,就立刻開始整理自己的各种想法。他一直覺得,尋找遇難船只殘骸的這种新奇工作极富有刺激性。在他如電腦般的大腦中,他計划要調查的地區已經井然有序地列了出來。在他為海洋局工作的這些年間,他發現德克·皮特并不像其他人那樣地游戲人生。与皮特攜手工作,向他提供訊息的這件事本身,早已成為一种妙趣橫生、如同身臨其境的漫長冒險經歷,而耶格爾也為自己在這种合作由從未失誤而感到非常自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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