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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四章


  
  波士頓 天才所醫院

  五月十二號,瑪利亞被判刑后的第五天,霍利的身体左側失去了知覺。這一陣發作持續了兩個小時。湯姆看得出這比到目前為止她所忍受的所有疼痛与惡心感都使她害怕。藥物与放射療法延緩了腫瘤生長的速度,但這种速度仍然使他緊張不安。腫瘤對她的大腦產生的壓力現在開始影響到她的運動机能。類固醇減少了腫大和失去知覺的次數,但他知道這种藥的副作用非常嚴重。
  腫瘤已經進入了無性繁殖的第四,即最后階段。九號染色体的主要基因和整個十號染色体一樣早已失去。丹對腫瘤生長速度最樂觀的預測是一年,而實際速度是它的三倍,差不多是丹最悲觀的估計。一開始湯姆沒去理會最悲觀的診斷,他對自己說會找到最大限度利用時間的方法。但現在他回想自己一直運气很糟,沒能找到好辦法,那么發生眼前的事也是無可奈何的事。
  他在与宿敵癌症作戰,但敵方占优勢。而且這一次的戰場是他的女儿。他不得不首先考慮霍利的感覺,其余都是次要的,甚至包括与疾病作斗爭。現在他為她采取的療法使她感到虛弱、頭暈,而且并不能救她的命。
  湯姆痛苦地意識到自己作為父親与作為醫生的矛盾。其實很簡單他要么幫助她活下去,要么幫助她死去,忘掉這兩者之間所有的可能性。
  “噢,好恐怖的畫面。”賈斯明欠著身子坐在霍利床邊的椅子上看著教女腿上的電腦。屏幕上戰斗女皇正被一個雙頭巨怪吞吃。“你好像超不過第六關,嗯?”
  自從上次發作已經兩天過去了,霍利坐在床上,享受著難得身体舒服的好日子。“我能進入城堡,殺死所有妖魔与藍色龍。但我出來時總是被護城河里的雙頭怪或者巨大海蛇抓住。每次都是。”
  “你拿走密室里所有藥物了?”
  “我想是的。還有隱藏的武器和備用盔甲。但我需要的是刀槍不入。可城堡里沒有魔水。”
  “你到處找遍了?”
  “都找遍了。”
  “你試過每种方法?”
  “是的。”
  賈斯明笑了笑:“作弊呢?”
  霍利無可奈何地聳聳肩:“不可能。人人都知道《憤怒的扎格》是惟一沒有作弊編碼的電子游戲。”
  “你是說沒有已發表的作弊編碼?”賈斯明知道每個游戲編寫者都在游戲軟件里藏有捷徑,能允許他們按下几個鍵就能獲得無限的火力、生命或刀槍不入的本領。大部分游戲如《毀滅》和《黑暗力量》,他們的作弊編碼被一些電子游戲迷發現后得以在互聯网上傳播。但是听霍利的口气,還沒有人能破譯出《憤怒的扎格》的作弊編碼。“嗨,朝那邊移一移,好不好?把手提電腦遞給我。”
  霍利在床上移動了一下,賈斯明坐到了她的旁邊。霍利笑著把電腦遞給她。“你認為你能找到?”
  “嗯。我可能不是一個仙女教母,但除了仙女教母,我就是最好的:一個電腦教母。”
  霍利咯咯笑了起來。“好吧,我們打賭一個小時之內你找不到。”
  “利刃巴斯”的手指已經在鍵盤上飛舞起來了。“嗨,不要侮辱我。我們只以分鐘計時。”
  霍利的腦袋歪向一邊,像是在思考,“好吧,十分鐘怎么樣?賭你十分鐘之內找不到。”
  賈斯明的手指停止了敲擊,“行,你要賭什么?”
  霍利看看她,然后看看屏幕。她不相信地睜大了眼睛,“你已經找到了?”
  賈斯明的雙肩微微一聳,把電腦遞還過去。“當然,沒什么了不起的。要變得刀槍不入,你按N*PAIN鍵試試看。”
  霍利按下這組字母,發現她的戰斗女皇真的不怕雙頭怪了。“哇,真了不起。”
  三分鐘不到她臉上就挂著得胜的笑容抬頭看著賈斯明,“第七關。想想看,詹妮弗和梅根知道了會怎么樣?”
  賈斯明大聲笑了起來,“不要老是用這种方法,那樣就沒意思了。要去掉它就按COTROLP鍵,知道了嗎?”
  “知道了,謝謝,賈斯。這真是太棒了。你是怎么找到的?”
  賈斯明把手放在霍利的肩上:“總會有辦法的,霍儿。就像你爸爸以前一直對我說的。他現在有時還這么說。這种方法也許不那么明顯,不是流行的,甚至不是正确的。但是假如你真的很渴望做一件事,你總能找到一個辦法。”
  貝絲·勞倫斯護士從手術室方向走了過來,“華盛頓博士,你能不能見一見卡特博士?他在檢驗室等你。”
  “當然。”她站起身,緊握了一下霍利的胳膊,“祝你在第七關好運气。”
  她走進檢驗室,看見湯姆与卡爾·蘭伯特大夫站在一起研究電腦顯示屏上的一個系列電腦X線体層照片。蘭伯特是馬里蘭州國家健康研究院的神經外科醫生。他被臨時調來天才所,負責促進思想交流,并确保大才所不會利用任何病人謀取商業利潤。他矮矮胖胖的,一頭色鬈發,和藹的臉上有一雙聰慧的眼睛。賈斯明知道湯姆喜歡他、尊敬他,他們曾在約翰斯·霍普金斯1研究院一起做過研究工作。
  
  1美國富商、慈善家Johns Hopkins(1795-1873),通過對巴爾的摩地區不動產和商業投資而致富,遺贈巨款修建約翰斯·霍普金斯大學、醫院、醫學院等。

  卡爾·蘭伯特指著彩色掃描片上的黃色陰影,“我仍然認為手術是最好的選擇。”
  湯姆搖搖頭,“但你看看腫瘤的位置,卡爾。我不想動到那儿。你看呢?出偏差的可能性太大了。”
  “我知道,但至少能給她一個机會……”蘭伯特說。
  “但什么樣的机會?只是拖延一些時候而已。”
  “會讓她感覺舒服些,湯姆。”
  “也可能會要了她的命。”湯姆頓了一會儿,他的肩膀似乎塌了下去,“不過我想你是對的。”
  她清了清嗓子,兩個看著霍利腦部掃描片的人都抬起了頭。湯姆看上去蒼白瘦削。顯然他殫精竭慮為霍利選擇最佳方案,卻沒有成功的可能。“你好,賈斯。謝謝你能來。我只是想听听你對于霍利治療的建議。”
  蘭伯特看了看表,“我要走了。十分鐘以后我有一個手術。你倆談吧。”他走到門口又回過頭來對湯姆說,“我仍然認為打孔激光手術是不可避免的,湯姆。而且越早越好。”他朝賈斯明笑了笑,然后离開了。
  “那么你打算怎么辦,湯姆?”她問。
  他在房間里來回轉圈,“我不知道。你听到卡爾的話了。他是對的。藥物和放療只能減慢腫瘤生長,減緩疼痛。最后為了減輕對顱骨的壓迫,腫瘤還是要摘除。但這該死的部位太麻煩,几乎無法動手術。”
  “迦拿計划怎么樣了,血清呢?”
  “迦拿計划完了,賈斯明。血清不起任何作用。”
  她深深吸了一口气,“那么瑪利亞·貝娜瑞亞克怎么樣?那個‘傳道士’?”
  “此人不在考慮范圍之內。”湯姆生硬地說。
  自從賈斯明發現“傳道士”擁有那些基因,她和湯姆連一次也沒有一起討論過這殺手的事。賈斯明還沒有想通世界上可能有二十來人擁有基督的基因,這究竟意味著什么,更不要提這些人當中還有一個冷血殺手。因為湯姆覺得討論這件事實在太痛苦,他們就一直回避這個話題,就像回避談論家里死去的人一樣。但現在這件事顯得越來越重要,已無法回避。既然這整個該死的計划都是他發起的,他就該正視它。
  “當然,你至少應該試一試吧?”她說。
  “她殺了奧利維亞,賈斯。”
  “她也可能救霍利。”
  他鼻子里哼了一聲,“是啊,說得對。”
  “好了,湯姆,你也許能夠跟她達成某种交易。”
  “你是認真的嗎?”
  “非常認真。我不完全理解你為做選擇而精神負擔過重。難道你不想試試這個女人是否能夠救她?”
  他悶悶不樂地聳聳肩。
  她來了火:“湯姆,輕易放棄可不是你的性格。”
  “我不是放棄,我是考慮現實,盡量找到最好的辦法讓霍利覺得舒服些。”
  “廢話!你曾經對我說考慮現實与放棄是一回事。你以前從來沒有現實過。別跟我胡扯什么現實主義。杰克是個現實主義者,我在某种程度上也是。但你總是不受常規束縛,去做成看來不可能的事。看在上帝的分上,不要放棄你的特質!”
  湯姆痛苦地看了看她,“但你不懂,賈斯。我怎么能……”
  “听著,是你發起的這個迦拿計划。本來我并不想參加,因為我害怕這個計划可能會導致的結果。但我信任你,被你說服加入其中,因為我覺得不管這与我的信仰有多大沖突,至少我是在盡全力幫助霍利。執行這個計划的整個過程中我一直都在說服自己的良心接受這一切,為的是保持精神正常,可你現在卻想退縮了,因為你碰到了你自己難以接受的東西。好吧,老兄,歡迎你加入困惑与疑慮的行列。不要對我說我不懂。去跟你女儿說。告訴霍利去懇求瑪利亞幫助使你感覺不舒服。”她感情激動地說了這么一大通話,頭都發暈了,于是深深吸了一口气。她用手戳戳他的胸口。“還有一點,湯姆。你最好赶緊收起你的自怜自憫,因為不只是霍利的日子有限了。瑪利亞也活不了多長時間。”
  說完這些,她轉過身,走了出去。
  瑪利亞醒來時一身冷汗。她在死刑犯牢房里睜開眼睛卻什么也看不見。只有一片漆黑。她發熱的、半醒半睡的大腦想像著自己听到床底下有耗子竄來竄去。她又回到了六歲時的童年,被關在孤儿院的黑房里,因為說謊,或者因為別的什么她不懂錯在何處的坏事。
  在一片黑暗中,恐懼感壓迫著胸口,這种感覺和她記憶中的一模一樣。她渴望有人給她安慰,驅走她心中的恐懼。但她最想念的人是神父。她內心深處感到一种折磨人的疑慮。殺這么多人沒感到過疑慮,因為這些行動是正義的。但違抗神父与兄弟會的意志在她心里產生了疑慮。
  如果伊齊基爾真的不希望她殺死卡特呢?她為何如此傲慢,認為自己比他本人還清楚他的真正愿望?是他教導了她,給了她一切。也許伊齊基爾听從赫利克斯的意見,利用卡特,然后再結果他是對的。她這种方法是否已經成功地阻止了科學家?即使試一試也無可非議,可她現在身陷囹圄,又如何完成上帝的計划?
  審判過程中一直支撐著她的自信与信念全消失得無影無蹤。也許上帝對她根本就沒有什么計划?也許這次被關押,被判死刑不是考驗,而是懲罰?也許上帝授意神父來尋找新救世主并阻止卡特?也許伊齊基爾与赫利克斯完全正确,而自己則完全錯了?
  現在她將被拋棄,被遺忘,得不到寬恕。
  這些想法在腦子里轉來轉去,像釘子一樣刺痛她的腦袋。她的手指甲在右大腿的舊傷疤上用力掐,直到手指上感到一陣熱乎乎潮濕濕的,她知道血流出來了。但在黑暗中她一點也不覺得輕松。似乎無論放多少血都不能排去她体內的焦慮、負罪感和孤獨感,在看不見的大牆之外,在外面明亮而喧鬧的世界里,她已不复存在。她被遺棄在這十五英尺寬十九英尺長的死牢里,她是被困在這充滿黑暗与絕望的孤獨世界里惟一的居民。
  即使童年時最不幸的時候被關在黑房里,那可怕的時光也有結束的時候。想到這里,她感到了第一顆淚珠淌到臉頰上。但這一次,她永遠被關在黑房里,獨自一人回味自己的疑慮和悔恨。只有二十二天以后的死刑才能讓她自由。
  她只希望在那之前能見到神父一面。
  在世界另一邊的大馬士革,伊齊基爾·德·拉·克羅瓦并不比瑪利亞睡得好。五點三十七分,他起來從臥室走到陽台上,光腳感受著光滑地磚的涼爽。遠處黎明時分的土灰橙色天空映襯著大馬士革灰蒙蒙的地平線。至少還要有一個小時太陽才能完全升起,但充滿雞蛋花香味的空气已經有一些暖意了。
  他雙臂伸直,高高舉過酸痛的肩膀,打了兩個哈欠。感謝一陣微風輕拂他的棉質睡衣,讓他的皮膚感到涼爽。
  昨天夜里他又夢見了羅馬的猶太巡撫彼拉多。但這次雙手被他釘上釘子的是瑪利亞。在他敲釘子時,他年輕時的全息圖像站在一邊做審判官。這個夢使他感到不安;但更使他不安的是對過去的回憶,關于多年前在科西嘉島听到的瑪利亞故事的回憶。
  自從卡特博士揭開瑪利亞擁有特殊基因的事實,伊齊基爾一直竭力讓自己相信她可能就是他們要找的人。他最初的反應是要否認這一點,把它歸因于科學家不完善的技術,或是魔鬼的詭計。复仇者怎么可能是新救世主?
  第二天他回到圣洞告訴赫利克斯和伯納德這個消息時,他們都被惊呆了。伯納德對此嗤之以鼻,和他一樣說這肯定是某种詭計。赫利克斯的反應則不同。他沉默了很長時間,然后開始考慮這件事的可能性。瑪利亞有可能,甚至很有可能是被上帝選中的。伊齊基爾讓他們回去徹底想清楚此事的意義,并考慮采取什么行動。接著他召集全体內圈人員今天開會,決定最佳行動方針。
  伊齊基爾看了看手表,做好准備工作并赶到圣火之洞要花好几個小時。但不管怎樣,經過一個不眠之夜他終于做出了決定。
  他記起了克里曼莎嬤嬤辦公室里的那個姑娘,當時實際上還只是一個小女孩。宗教沒能保護她,相反虐待了她,她感到困惑,感到被出賣了。最后瑪利亞被任命為新一任复仇者后,她做了以前的任何殺手都沒有做過的事。為了胜任完美無缺的复仇者,她改變了自己的容貌。
  他想起那一天,她堅決要求做那個大幅度改變外貌的手術。她坐在那儿解釋她感覺自己如何受到容貌的限制。就像一只蝴蝶希望變成毛毛虫,她渴望失去美麗的翅膀,獲得不引人注目帶來的自由。
  他第一次与克里曼莎嬤嬤會面時,嚴厲指責她任由她負責照顧的孩子遭安杰洛神父的摧殘,指出她應對德爾芬修女的自殺負直接責任。她給他講了瑪利亞以前說過的“謊言”,解釋說就是因為瑪利亞經常撒謊她才沒有相信她訴說自己遭到了強奸。“她小時候總是撒謊,”主管嬤嬤說,“她們總是說謊。”
  直到現在他才開始悟出瑪利亞小時候的“謊言”,不僅僅是一個孤獨孩子的想像,而可能是真的。他仍然記得那些小小的奇跡:從樓上摔下來;被蜜蜂刺傷;糖尿病;至少還有六件別的事情。他越想就越覺得這些貌似古怪的事情實際上是合理的。
  他轉身穿過臥室朝浴室走去,經過書桌時,他拿起妻子照片旁邊的一個銀色盒子,從里面拿出一顆白色藥片。他內心深處很肯定新救世主已經找到了,但在她再次被釘死在十字架上之前,他怎樣救她出來?還有,他怎樣才能說服其他人支持自己,制定計划拯救她,讓她有可能拯救正義的人們?
  湯姆·卡特看看女儿最后一眼,离開病房時,記起了賈斯明說的話。她說得對,他沒有時間來自我怜憫。半個多小時之后,就是他与卡琳·坦納約定的會面時間。之前,杰克安排她將市內大樓她辦公室的一些檔案給他看。看過這些材料之后,他打算親自做一些調查。
  他朝地下車庫樓梯走去,听到鮑勃·庫克從大廳那頭大聲喊他,不禁嚇了一跳。這位平常很放松的加利福尼亞人此刻正向他奔跑過來。“湯姆!等一等!”
  他轉過身,見到兩名新來的科學家從身邊經過,尊敬地跟他打招呼:“早,卡特博士。”他朝他們微微一笑。
  “我一直在……到處……找你。”鮑勃上气不接下气地說,兩只手搭在膝蓋上,彎著腰像一個精疲力盡的短跑運動員。
  “噢,現在你找到我了。什么事?”
  “那些白鼠……”
  “它們怎么樣?”
  鮑勃一邊喘气一邊打算說給他听,但他又搖了搖頭,一把抓住湯姆的胳膊肘,“上來!”他邊說邊拉著湯姆朝電梯走去,“你來看。”
  到了樓上“老鼠屋”里,湯姆看見諾拉·盧茨站在兩只籠子跟前。她不斷地看看面前寫字夾上的記錄,又看看籠子里面,然后又搖搖頭。
  “出了什么事了,諾拉?”湯拇指著身后的鮑勃問道,“這位沖浪者話都講不出來了。”
  “是白鼠。”諾拉說。
  “它們怎么樣?”
  諾拉指指面前的三只籠子,“它們都好了。”
  湯姆愣了一會儿才明白過來,“什么?你是說它們痊愈了?”
  諾拉聳聳肩,好像在說她也覺得這令人難以置信,“似乎三基因血清完全治好了它們的癌症。”
  “所有白鼠都治好了?”湯姆重复道,他簡直個能相信自己的耳朵。
  “不,不是所有的。怪就怪在這里。你記得一開始用單獨的白鼠作試驗,每次用三基因血清都沒有效果?”
  湯姆急切地點點頭。
  “但是,最近的試驗中,我們在每只籠子里放兩只一組或三只一組白鼠。在這些小組中,所有接受治療的白鼠都治好了癌症。”
  “單獨的白鼠呢?”
  “与對照組差不多,仍然有病。”
  “兩組之間的差別是什么?”
  諾拉還是不理解地聳聳肩,“沒有。除了仍有病的一組是單獨的,治愈的一組是兩只或三只在一起的。”
  “那么我們不知道它們為什么能治好?”
  鮑勃說:“不,現在還不知道。但我們肯定這不是偶然。這些數字太一致了,一個例外也沒有。”
  湯姆走到离諾拉最近的一個籠子跟前,目不轉睛地看著里面的三只白鼠。僅僅几天前它們還很明顯地有病。“這很了不起。不過,只有了解這是怎么發生的,它才能有用。”
  鮑勃微笑著說:“我們現在正在調查這個。”
  湯姆看了看表。有一會儿他想打個電話給卡琳·坦納,推遲他們的會面。但轉念一想,他在這里也干不了什么。無論如何他不會超過諾拉和鮑勃所能做到的。他轉身准備离開。“現在我要走了,但我回來時會幫你們一把。”
  “你要到哪儿去?”鮑勃問道。
  “我自己去做一些調查。”
  伊齊基爾來到圣火之洞時,內圈成員已經圍著大桌子坐好了。他一到,他們就都安靜下來不再低聲說話,他感覺到一种緊張气氛。大家見他朝桌子走來,便全体起立。圣壇前面的白色火焰比平時至少高一英尺,比以前更白,更亮。
  他首先跟哈達德修士打招呼:“愿他得到拯救。”
  “他才能拯救止義的人們。”圣地的地區首領回答道。他握住伊齊基爾的手,組成兩個交叉的十字。他厚重的眼皮比平常更黑。
  接下來,伊齊基爾依次与其他內圈成員一一招呼:基督教世界兄弟會首領,銀發高個子的盧西恩那修士;新世界兄弟會首領土黃色皮膚的奧拉扎巴;最后是首要使命与第二使命的兩位執行人。每個人都很嚴肅,除了赫利克斯修士以外沒有人敢正視他的目光。
  他開始講話,扼要講了一下主要內容。他簡要介紹了迦拿計划,還有与卡特博士的交易;瑪利亞企圖殺死科學家;后來她被捕,又被判了刑。最后,他著重談到卡特博士的重要發現:他們所熟知的“复仇者”瑪利亞·貝娜瑞亞克擁有和基督同樣的三個稀有基因;實際上是向他們暗示她就是新救世主。伊齊基爾將這最后一點作為事實告訴他們。也就是在這時候開始有人提出反對意見。
  毫不奇怪,伯納德修士首先反對。
  “一定是弄錯了,”矮胖的修士直言不諱地說,“要么就是一個陰謀。复仇者不可能是。你和我認識她已有二十多年。如果是的話我們早該知道了。”
  “為什么?”伊齊基爾冷靜地問道。
  “神父,她是一個殺手,不是救世主。她是第二使命的一個得力工具,但肯定不是首要使命的尋找目標。”
  “為什么不是呢?”伊齊基爾追問道。
  “她是個刺客。”
  “一個訓練有素的殺手。”坐在桌子另一頭的哈達德附和說。
  “是由我們來訓練的,”伊齊基爾提醒他們,“她所有的暗殺行為都是正義的,而且都經過我們的批准。誰說新救世主只是一個溫馴的福音主義者,而不是上帝派來為他儿于報仇的懲治罪惡者?”
  “但她与古時的預兆不符。”奧拉扎巴反駁道。
  听到這話伊齊基爾沉下了臉。顯然他們在他來之前已經商量好了對付他的辦法,肯定是伯納德領的頭。“什么預兆?你是指我們創始人立下的三條指導原則?”
  平常不太開口的盧西恩那回答說:“是的。預兆很清楚地說明新救世主應當富于正義感、年齡相當,而且是男性。”
  “但這些只是指導原則,瑪利亞不是男性,但她确實富于正義感。她的正義感相當強,以致于反對我們采取權宜之計与科學家做交易。至于年齡,我雖然不知道她准确的出生日期,但与三十五年前圣火變色的那天很接近,而已不要忘記她擁有与我們的主同樣的三個稀有基因。另外,我還知道她小時候就具有特殊能力。”
  “但是那些能力并沒有得到證實,”伯納德大聲說,“我再說一遍,我認識她已有二十年。我無法相信她就是我們要找的人。如果是的話我早就該知道了。”
  伊齊基爾歎息了一聲。他可以命令他們服從自己,但那樣做遠遠不能令人滿意。這個問題對于兄弟會具有根本性的意義;最后他們必須相信有必要解救瑪利亞。
  就在這時,首要使命執行人講話了。
  “伯納德修士,”赫利克斯隨意地說,“你有沒有證据說明瑪利亞不是被上帝選中的人?”
  在此之前赫利克斯一直保持沉默。他禿頂的腦袋隨著發言人的變換而來回轉動,在金屬邊圓眼鏡后面被放大了的眼睛注視著事態的發展。他轉臉看著伯納德時,伊齊基爾看到洞中照明的無數蜡燭映在他的厚鏡片里。
  “當然沒有。”伯納德回答。
  “但你堅信她不可能是救世主?”
  伯納德交叉雙臂,“是的。”
  “你完全肯定?”
  “是的。完全肯定。”
  “那么,三天之后瑪利亞被處決,你能睡得安穩?你心里就不會閃過一絲怀疑,我們等待了兩千多年,可能卻看著救世主死去……,在你的眼皮底下死去。你肯定她個是救世主,所以你會承擔這個責任。對嗎?”
  伯納德沒有回答,只是點了點頭。伊齊基爾看到其他人緊張地在座位上動來動去。
  “我很羡慕你這么肯定。”赫利克斯輕聲說。
  “我認識瑪利亞二十年了,”伯納德修士重复著這句話以示抗議,“她不可能是的。”
  赫利克斯慢慢地點點頭,“如果是,你早就知道了?”
  “完全對。”
  “即使她自己都不知道?即使到現在她還不知道?”赫利克斯停頓了一會儿,讓大家充分領悟他的意思。然后接著說,“不要忘記預言。這一次救世主不知道自己的使命,我們兄弟會必須找到救世主,告知他或她的歷史責任。”
  “說得對,但瑪利亞就要被處決了。”
  “那么,也許我們應該設法阻止這件事。”
  伯納德大聲笑起來,目光投向伊齊基爾。但首領沒有說話。他很樂意讓赫利克斯替他將道理辯明。“可是,”伯納德希望從別人那里得到支持,他聲辯說,“不能僅僅是因為她有可能是被上帝選中的人,兄弟會就拿自己的生存去冒險救她。”
  “我不同意,”赫利克斯冷靜地說,“我們存在的全部目的就是不惜一切拯救新救世主。我們就是為了這個才走到一起的。”
  “我同意,”盧西恩那冒出了一句,他突然改變了主意,“設法營救她有什么害處?”
  哈達德眨了眨他那厚眼皮。伯納德轉過臉來憤怒地瞪著他。“即使瑪利亞不是新救世主,我們被暴露的風險也比讓我們的新救世主去死的風險危害小得多。也許為了把事情搞清楚,我們應該去救她?”
  伯納德的目光掃視了一遍圍桌面坐的人,明白大家都不贊成自己的觀點。“這么說現在你們都愿意給瑪利亞一個机會證明自己?”
  其他人都點點頭。
  伊齊基爾斟字酌句地說,“伯納德修士,你是否仍然堅持認為她不可能是新救世主?我們要統一認識,這一點很重要,我們特別需要你的專業知識來取得必要的胜利。你一點怀疑也沒有嗎?”
  這位肥胖修士靠在椅背上,心想這是一個保住面子的机會,便大度地點點頭:“是的,當然我有一點疑問。當然可能性是存在的。”
  “我很高興你与我們的想法一致,”伊齊基爾嚴肅地說,“但是我擔心該怎樣行動。”
  “是很棘手。”伯納德皺著眉頭說。
  “你認為我們能成功嗎?”赫利克斯尊敬地問道,顯然他看出了伊齊基爾的意圖。
  伯納德老謀深算地點點頭,“我想通過我們在美國的兄弟們是能找到一個辦法的。但是,卡特怎么辦?”
  伊齊基爾伸手從長袍口袋里掏出一張紙條。上面有四個字,為首的就是湯姆·卡特。“既然這科學家已經完成了与我們交易,正義刺殺可以按計划進行了。你可以馬上通知娥摩拉。”
  他把紙遞給伯納德修士,“据卡特博士講,這是迦拿小組的体成員。他們一直秘密地搞研究,其他沒有任何人參加這項計技術方面的工作。把他們全殺死,也就毀掉了整個褻瀆神靈的拿計划,這將是我們的救世主瑪利亞希望看到的。”
  伯納德點點頭,“好吧。我今天就与娥摩拉聯系。這事一安好我就開始計划營救瑪利亞。”
  說完他掉過頭看看桌子的另一頭,“奧拉扎巴修士,我需要美國兄弟會有關成員的名單。”
  “你會得到的。”新世界兄弟會首領回答。
  接下來伊齊基爾對所有三位地區首領說:“如果你們有什么想法,就跟伯納德說。如果沒有,回到你們的地區,告訴那里的兄弟會成員尋找与等待的時期可能已經結束。讓他們做好准備,可能被召集來參加為新救世主舉行涂油儀式。不久她將作為人類的救星活動于這個世界。”
  他們睜大了眼睛,點頭答應。
  “好,”伊齊基爾說,“如果沒有別的事,那我建議大家開始作。拿我來說,我需要告訴新救世主這個消息。”
  他站起身,交叉雙臂,說:
  “愿她得到拯救。”
  其他人一起站立起來,交叉雙臂,齊聲答道:“她才能拯救正義的人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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