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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四


  斯苔娜和布倫達·安德森下午4時乘飛机赶到休斯頓時渾身已被汗水濕透,心情沮喪。布倫達堅持要到現場監督卡爾·溫特斯處將證物送到休斯頓檢驗室。而斯苔娜女士到休斯頓只想辦一件事:找到維克多·皮爾格林。
  兩個女人穿過霍貝机場未到租車處,租到了一輛新款轎車。等她們駕車赶到警察局時己過了6點,溫特斯也已下班。
  “能請你給他家打電話叫他回來嗎?”布倫達問證物室保管員,“此事關系重大。我們從達拉斯乘飛机來就為這件事儿,我們希望今晚就能拿到物證。”
  保管員找到溫特斯家的電話號碼,給他打電話。過了一會儿,他從窗口探出頭來,說偵探不在家。“我不能讓你們拿走,”他說,“你們必須等到明天早晨。”
  “天哪,”布倫達泄气地說,“我們應該早點乘飛机過來的,斯苔娜。我早就擔心會赶不上的。”
  斯苔娜認出了跟她們講話的就是那天她們檢查物證時遇到的那個保管員,忍不住走到窗前。“我的一個朋友過去在這儿干過。”她賣弄風情地笑道。
  “真的嗎?”保管員說,“他叫什么來著?”
  “也許我不該把他的名字告訴你,”斯苔娜緊張地轉臉看了看背后,說,“他不久前因公傷退休。不過,我感到奇怪,他壓根儿沒傷。他怎樣獲得公傷證明的?他說是卡塔勞尼隊長幫他想的辦法。你怎么想?他說的是真話嗎?”
  “我知道你是誰,”保管員說,“虧你說得出來。他可是你叔叔,不對嗎?”
  布倫達吃了一惊。連忙推開斯苔娜,把她拉進走廊,罵道:“你干什么,斯苔娜?想找死嗎?把自己當活靶子?”
  “我才不在乎呢,”斯苔娜怒气沖沖地說,“如果克萊姆叔叔要加害于我,那正好。我不想再忍气吞聲了,布倫達。”
  “今晚你跟我一起呆在旅館,”布倫達怒气未消,“你從此一步也別离開我。”
  “可我要跟馬里奧談一談,”斯苔娜頂牛道,“我應該著手處理他的的事情了。如果他听我的話,也許仍能說服法庭同意緩刑。”她們离開警察局,朝停車場走去。“打電話給他。”布倫達說著爬上租來的福特車,坐在方向盤后。
  斯苔娜正想繞到汽車另一邊,冷不丁看見克萊門坦·卡塔勞尼正朝他的車走去,离她們只有几步遠。斯苔娜停住腳步,說:“瞧,那是誰?”她敲敲車窗,提醒安德森。
  “上車!”布倫達在車里叫道。等斯苔娜上了車,她連忙問:“他看見我們了嗎?”
  “肯定看見了,”斯苔娜回答,她的勇气頓時消失了,“他當時正著著我。瞧,他正瞅著咱們呢。”
  “他媽的!”布倫達說著挂上檔,迅速向左,“呼”的一聲离開停車場。“我們必須赶緊找到皮爾格林。”
  “你有他的地址嗎?”
  “在文件夾里。”布倫達說著看了看倒車鏡。
  “克萊姆不會跟蹤的,如果他跟蹤,他就知道該怎么辦。我看不到他的影子。”
  斯苔娜翻開文件夾,找到一個叫作加爾維斯頓海灣的地址。“就是這儿,”布倫達說,“你知道該怎么走嗎?”
  “當然,”斯苔娜說,“加爾維斯頓海灣就在宇航中心那頭的克利爾萊克附近,很遠。也許我們應當先打個電話,問問他是不是在家。”
  布倫達猛地扭頭看了她一眼。她真不敢相信斯苔娜竟要事先通知他,不過斯苔娜今天的怪异舉止可真不少,令布倫達惊詫不已。“你真想先給他打招呼嗎,斯苔娜?”
  “不,”斯苔娜臉一紅,“我不是這個意思。”
  晚飯時,珍妮特·亨蘭德茨跟丈夫在因塢路上的斯特克艾歷飯店會了面。她是搭乘其他秘書的車從法庭赶來的。雷忙于辦報紙,遲遲不來,珍妮特等得不耐煩,只好搭別人的車。他倆坐下,點好飯菜,雷開了口:“怎么了,你看去就像吞了只金絲雀的貓。你生气不是因為我又遲到吧?”
  珍妮特搖搖頭。“今天吃中飯時我又去了一趟建筑督察辦公室,”她告訴他,“我問他們是不是保存著幸福日托所的慘案的檔案,他們承認有,雷。幼儿園開始建時就是托尼·卡塔勞尼負責督察,而被委派調查塌陷事故的也是他。”
  “這沒什么,”雷笑著說,“你還發現了什么?”
  “卡塔勞尼先生沒等寫出調查報告就死了,”珍妮特說,“但他在檔案里留下了手記,說他怀疑地基未進行必要的加固。手跡的日期就是失火那天的日期。他還說打算第二天取樣進行檢查,看里面是否有鋼筋。但由于他的死,此事也就不了了之。”
  “他們沒有委派其他建筑督察員?”
  “沒有。”珍妮特頓了頓,等服務員擺好飲料。“負責進行調查的是權益方和各与之有關的保險公司。學校是建在廢渣填埋場上的,雷。這就是造成塌陷的原因。當然,受害孩子的父母們發動了一場聲勢浩大的集團訴訟,指控出售土地建學校的開發公司。建筑督察辦公室里的人也許從未見過卡塔勞尼的手記,也許有人收買了他們,讓他們免開尊口。”
  “什么鋼筋?”雷問,“是一种鋼條嗎?”
  “是的,”珍妮特說,“除去個別例外,建筑法典上規定要使用鋼筋。問題是難以核查,因為你說不清究竟有沒有使用它。地基一旦澆好,外表看上去就是鋼筋混凝土,沒辦法弄清他們究竟有沒有使用鋼筋加固。”
  “現在我懂了,”雷說,眼睛里流露出興奮的光芒,“下面有污水坑問題不大,只要基礎被加固就不要緊。你說的不就是這個是意思嗎?可如果是這樣,受害者家屬為什么不控告建筑商,而要控告土地公司呢?”
  “他們肯定不清楚基礎未經加固,”她說,“建筑辦公室的那個人告訴我,城里到處都有廢渣埋填場。在埋掉場上大興土木并不十分理想,但他們平常只見到輕微的倒塌事故。多數情況下并不會出事。像幸福日托所那种基礎塌陷的事故十分罕見。”
  服務員端米飯菜。雷點了一份牛腰排,一份烤土豆。珍妮特要了一份烤脯色拉。她丈夫拿起刀叉,准備吃飯,可他妻子不滿地瞪了他一眼,接著把盤子還給服務員。“能請你把我們的飯菜端到廚房里熱一熱嗎?”她請求道,“這會儿我們有要緊的話要說。”
  “沒問題,”服務員說,“不過你的牛排燒過了頭,可別責怪我。”
  雷皺起眉頭,眼睜睜地瞧著服務員撤掉他的盤子。“我可以邊吃邊談,”他說,“你是不是讓這個案子沖昏了頭腦?”
  “有兩個孩子死了,雷,”她說,“請別忘記,還有23個小家伙受了重傷,我的話你該听得懂,不是嗎?”
  雷一手托腮,說:“訴訟結果如何?”
  “賣土地給幼儿園的公司敗訴,”珍妮特告訴他,“法庭裁定他們敗訴的理由是,他們在未透露那塊地產下有廢渣埋填坑的情況下就將土地賣給了幸福日托所。那是一大筆錢。有好几百万。難道這不足以使某人傷心嗎?”
  “誰?”他問,“我有點糊涂了,珍妮特。”
  “你壓根儿就沒有認真听!”她厲聲道,惹得鄰座的客人也轉身張望。“該由承建地基的人承擔責任,雷,而不是開發公司。”
  “對呀,”他說,“承建地基的是誰?”
  珍妮特眼中的怒火消滅了。“我不知道,”她說,“我還沒有進一步追查。我找到了承建公司的名字,可是其中許多項目轉包給了其他公司,卷宗上未列出它們的名字。縱火案發生后不久,小土地建筑公司就倒閉了,因此很難追查主要肇事者。”
  “你干得不錯,寶貝,”雷說著示意服務員把他們的飯菜端上來,“我們先吃飯,好嗎?等會儿我會給你出主意的。”
  加爾維斯頓是旅游者的圣地,夏季尤其如此。通向加爾維斯頓海灣的145號高速公路上擠滿車輛,堵塞得水泄不通。年輕人將頭伸出窗外,播放著的搖滾音樂震耳欲聾。“春天休假你可以到這儿來,”斯苔娜對布倫達說,“這儿簡直是動物園。”
  道路終于再次暢通。她們驅車穿過一家娛樂園區,它擁有一座船塢、几家旅店和古玩專賣店。日落西山,空中色彩奇幻。十几條帆船正駛向港灣,海上的微風鼓動船帆。“這可是達拉斯見不到的,”斯苔娜欣賞著窗外的景致,說,“有時我喜歡海水。我父親一直想買只船。他的父親是個意大利漁民。星期天彌撒后他常開車帶我們到這儿欣賞港灣里的快艇。”
  “我們得找到濱海路,”布倫達說,“地圖上有沒有標出小路?會不會只標出大道?”
  “向右轉,”斯苔娜探身向前,注視窗外,“濱海路肯定就在右邊。它可以俯瞰海灣。”
  大約二十分鐘之后,她們來到一座不起眼的海濱房屋前,將佛爾蘭轎車擠進街道上僅有的一塊停車場停好。房子只有村舍大小,但她倆都意識到維克多·皮爾格林買它時一定花了不少錢。海邊的地价總是不菲,況且皮爾格林的后院正對著墨西哥灣。一群孩子在玩滑板,而另一群孩子頭頂沖浪舟走向海灘。停舟處旁,人們正拿著食品袋和船上用品走來走去,几輛轎車呼嘯而過,它們顯然在超速行駛,而坐在車里的是一群醉熏熏的少年。“像一群瘋子,”布倫達譏諷道,“你知道每年要因此死掉多少人嗎?十個、二十個?其中大多數孩子還沒到喝啤酒的年齡。”
  “這可是個晒日光浴好地方,”斯苔娜說,“比其他地方強多了,這儿容易吸收陽光的照射。”
  “我可不需要日光浴,”布倫達說,她握住車門把手,補充道,“你必須等在車里。皮爾格林認得你。”
  布倫達下車摁了摁門鈴。片刻之后,一個女人開了門。她相貌平常,頭發灰白,穿一件藍襯衫。“維克多·皮爾格林在家嗎?”布倫達說著出示警牌,又迅速放回提包。“我是從檢察院來的,太太。我需要問他一些問題。”
  “請等一等,”女人說著消失在房間里,她回來時一臉詫异,“他剛才還在的,可現在不知去向。也許去海灘散步了。你想進來坐一會儿嗎?他很快就會回來的。他的腿不好使,因此不會出去太久。”
  這女人臉上的表情引起了布倫達的注意。她看著布倫達的目光十分奇特。她并不盯著布倫達的臉,而是注視著她身后的什么地方。她迅速地在她面前揮了揮手,她沒有眨眼。布倫達瞧了瞧她的手杖。“如果你不介意,我等一會再來。噢,你丈夫的腿怎么了?”
  “他腿上的傷還沒好,”她說,“他在警察局上班時受了傷。當時他正在高速公路上寫罰款單,一個醉漢開車撞上了他。”
  “當時他在哪個警察局?”
  “對不起,”她說,“我不知道你的名字。”
  “布倫達·安德森。”她說著要跟她握手道別,可看見那女人站在那儿沒有反應,她感到自己很荒唐。
  “我得進屋了。”她說著關上房門。
  布倫達鑽進汽車,轉身對斯苔娜說。“維克多·皮爾格林的妻子是瞎子。”
  “皮爾格林去哪儿了?”
  “也許我嚇著了她,”布倫達說,“我也許說漏了嘴。”
  “你說什么了?”
  “我問她,她丈夫受傷時在哪個警察局。”
  “這有什么要緊?”
  “你想想看,”她說,“皮爾格林從休斯頓拿到一份退休金。你有沒有想過,他可能是在休斯頓警察局工作時傷了腿,而不是在圣·安東尼奧時受的傷。”
  “我弄不明白,”斯苔娜說,“如果真有陰謀,他就不會是傷殘人。”
  “這不一定,”布倫達對她說,“對一個警察來說,獲得傷殘全額退休金通常十分困難。只要你還能站立,大多數警察局就會派你去工作。你也許知道,政府總是不把人當人,尤其是當他們知道只能每個月支付退休金的時候。”
  “他們果真這么冷酷無情?”斯苔娜不相信她的話。
  “我敢打賭,”布倫達說,“但与此同時,官員們也招惹了不少麻煩。他們碰了几次壁,以后就虛張聲勢,聲稱他們的傷勢其實很重。有時候,他們會不知所措。他們受到了恐嚇。一次險些送命的槍擊,一次令他們魂飛魄散的歷險。主管也讓他們穿小鞋。你當了10年警察之后還能去哪儿?當清洁工嗎?因此警察們總想一走了之,公傷就是他們實現目的、保持收入的辦法之一。”
  “可皮爾格林因公受傷似乎不假,”斯苔娜說,“那他又為何要求助于我叔叔呢?”
  布倫達不搭理,她看見有個男人走了過來,以為維克多·皮爾格林回來了。但那人的腿并不瘸,她才接著解釋道:“這也在情理之中。姑且承認有些人确實是因公受傷,但他們卻無法讓上司把他們划人因公傷殘者行列。恰如我剛才告訴你的,醫生們發現有許多傷情申述有詐,便嚴格控制出具證明,因此不少真正公傷者也可能拿不到證明,這些人認識了你叔叔,他急人所難,作出了安排。對這些人而言,他簡直是個大救星。”
  “我明白你的意思了。”斯苔娜說。
  “不僅如此,”她說,“如果皮爾格林的妻子是個盲人,他們便需要拿到公傷退休金了。當警察就得沒日沒夜地工作,這可怜的女人常常獨守空房。”
  她倆都不吭聲,坐在車子里陷入沉思。過了一陣子,斯苔娜開口道:“難道我們就這么空等著嗎?他也許不會馬上回來。”
  “不,”布倫達談著發動引擎,“我們先去吃點東西,然后回來听听皮爾格林都說些什么。”
  吃完晚飯,兩個女人想換個輕松的話題。忙碌了一天,她倆都想把案子先放一放。“你想過要結婚嗎?”斯苔娜問。
  “我過了3年婚姻生活,”布倫達用餐巾紙抹了抹嘴巴,“那是我一生中最糟糕的3年。”
  “怎么回事?”
  “你准知道,很少有黑人愿意与警察結婚的。”她咽下嘴里的油炸餅,告訴斯苔娜,“你很難從他們當中找一個從未被捕過的,這就是根本原因。”
  “你言過其實了,”斯苔娜說,“各行各業都有出人頭地的黑人。像醫生、技師、律師等等。你怎能這樣說呢?”
  “可我說的是真實情況,”布倫達回答,“你知道究竟有多少黑人蹲監獄嗎?你只要看一眼統計數字就會明白的。你提到的這些受過專業教育的黑人也大多娶了白人婦女。”
  “那你嫁個白人男子不就得了,”斯苔娜說,“這也并不坏呀?”
  布倫達哈哈大笑。過了一會儿,她又一本正經起來。“男人一般都不喜歡有職有權的女人,斯苔娜,黑人男子更是如此。對他們而言,這是面子問題。他們總覺得腰里別著槍的應當是他們,而不是女人。”
  “你丈夫也是當警察的嗎?”
  “我不再跟警察約會了,”布倫達一邊撫弄著食鹽瓶一邊說道,“但為了回答你的問題,我要說,是的,他是個警察。我被提拔當了警官之后,他還是個巡警。這么一來,我跟他就顯得不相般配了。他第二個星期就搬走了,不過,這是他稍稍改變態度之后的事情。他打斷了我的四根肋骨,我一怒之下打黑了他的眼圈。”她勉強咧嘴一笑,“這就是當警察的好處。當有人打你個半死時,你起碼能夠以牙還牙。”
  “噢,我就不一樣了,”斯苔娜說,“布拉德從不動手打人,可他對我熱心工作心怀怨恨。”她想起自己和財產問題。“我今晚要等薩姆的電話。他正在眼布拉德商談財產分割協議,以便讓我得到一筆貸款來聘請律師。”
  “他前几天就該跟你丈夫見面了,”布倫說著把盤子推到一旁說,“你不是告訴過我嗎?”
  “薩姆的确曾跟他約好會面的,但他到布拉德的辦公室去找他時,他卻不在。這不是耍人嗎?我敢肯定,他是故意失約的。因為那天他到監獄找我時,我曾拒絕簽字放棄所有財產。”
  布倫達堅持要付賬,盡管斯苔娜一再反對。“我會拿回去報銷的,”布倫達撒謊道,同時決定不讓斯苔娜知道她為她工作分文不取,“你現在必須精打細算,斯苔娜。”
  “謝謝你,”她說,“万一公家發現了,我會一輩子受罰的。”
  “受罰總比坐牢強。”布倫達對她說。
  她倆驅車回維克多·皮爾格林的住所,布倫達下車走到門跟前,摁了几次門鈴,又敲了几次門,可就是沒人開門,她回到汽車里。“他們在家。我甚至听見了電視机的聲音,可他就是不開門。也許皮爾格林不想回答有關退休金的問題。”
  “能再試一試嗎?”斯苔娜問,抓住她的胳膊。“我們必須從他嘴里掏出話來,布倫達。唯有如此,我才能證明自己的清白。你過几天能再來一趟嗎?”
  “也許不能,”布倫達說,“如果你叔叔警告了他,要他免開尊口,他就什么也不會告訴我。但戳穿偽證的辦法多得很。你應當知道這一點的。別喪失信心,斯苔娜。也許要費一番周折,但我們會從皮爾格林身上發現罪證的。”
  “這該死的家伙!”斯苔娜說。忙碌了一天,終于有所收獲。她把腦袋枕到椅背上。她倆驅車向前,誰也不再吭聲。
  她們抵達假日旅館時已過了10點。佛爾蘭轎車里的空調在她倆剛离開加爾維斯頓后就坏了,斯苔娜熱得汗流浹背。“讓我先進浴室。”她說著出了汽車,從后座上拎出皮包。
  “沒問題。”布倫達說。她等斯苔娜讓出地方,然后俯身到后座上取電腦箱。除此之外,她只帶了一只化妝盒。此刻,她后海沒帶換洗衣服,因為她的罩衫正被汗水濕透,而明天卻沒有干淨衣服可穿。旅館里的游泳池出現在她眼前,她真想縱身跳入冰涼的池水之中。“如果我帶著泳裝,我會跳下去的。我光著身子游一圈你不介意吧?”
  “嗨,”斯苔娜答道,“你想干什么都成,我才不在乎呢。我不會泄密的。”
  “我哄你的,斯苔娜,”布倫達沖她咯咯一笑,“你很聰明,可不知為什么,你有時听不出我是在逗你玩。”
  “因為你總是一本正經,”斯苔娜說著跟她肩并肩地穿過院子,朝大門口走去,“你在辦公室里時為什么總是一聲不吭?”
  “我也說不清,”布倫達對她說,“也許是因為我想讓別人把我當成專家,覺得我對工作一絲不苟。”
  “其實,你已——”
  布倫達突然停住腳步,朝停車場對面望去。斯苔娜不明白她為何停下,也順著她的目光朝前望去。“趴下!”布倫達喊道,猛地摁住斯苔娜的腦袋。
  “怎么了?”斯苔娜說著想掙脫她的手掌,抬頭看清究竟。“發生什么事情了?”
  說時遲,那時快,沒等槍響,布倫達已擋在斯苔娜面前,六顆子彈呼嘯而來,轉眼間硝煙彌漫。只听布倫達一聲尖叫,栽倒在瀝青路上,順勢將斯苔娜壓在下面。“救命,”斯苔娜喊叫起來,“有人朝我們開槍啦!你怎么樣,布倫達?”
  “快跑,斯苔娜!”布倫達說,她掙扎著想從肩下的皮帶上取下手槍。好不容易取出來,一把推開斯苔娜。“我掩護你,”她喘著粗气說,“到門廳里去喊人,告訴他們有人打黑槍。他在院子南面。好像是左邊第15個房問。”
  “哦,天哪,不,”斯苔娜惊叫著,鮮血染紅了偵查員的胸膛,“你被打中了,布倫達,我不能丟下你不管。你在流血。我要把送你到醫院去。”
  “別擋著我的視線。”布倫達吼道,雙手舉起軍用手槍。
  斯苔娜不忍离開。布倫達的雙手被鮮血染紅,身上的血跡越聚越多。“你會流血而死的,”斯苔娜哭喊著,“求求你,布倫達,讓我送你去醫院。我們坐汽車去。你血流如注,來不及等救護車了。”
  “你他媽的赶快走,否則咱倆都得死!”布倫達說著用手背擦了擦嘴角,留下一道血痕。“現在就走,斯苔娜!按我說的做。赶緊走!他此刻可能正在裝子彈。”
  斯苔娜只好离開,徑直朝門廳跑去,擔心時刻會被子彈打中。可是,當她朝子彈飛來的方向望去時,只看到一扇開著的窗戶,窗帘已被放下,隨風招展。
  “快打電話叫救護車,叫警察,”她邊喊邊拍擊柜台,“快,有一名警官中彈了。誰也不准离開旅館。叫大家都別出去,否則有危險。他是從院子里面開槍的……從一個房間里。”
  服務員拿起電話,斯苔娜連忙返身向外跑去。她顧不得安全,沖過院子,跪到布倫達·安德森身旁。只見偵查員已仰臥在地上,肚子上有一個血肉模糊的彈孔。她雙目緊閉,面如死灰,嘴角滲出一縷鮮血。斯苔娜搖動她的肩膀。“布倫達,听得見我的聲音嗎?天哪,跟我說話呀。求你,千万別死去!”她呼喊著,熱淚滾滾。
  斯苔娜伸出顫抖的手指,按在布倫達的頸動脈上。她感覺到了布倫達微弱的心跳,放心了許多。接著她彎下身子,面頰貼到她嘴邊。布倫達還在呼吸,她更是松了一口气。
  她抬頭朝門廳看去,只見許多人站成一排,透過玻璃朝這邊看著。她脫下罩衫,卷成一團,壓在傷口上為布倫達止血。“你會沒事的,布倫達,”她湊到她耳邊說,“傷勢不重。”她扯了個謊。鮮血很快浸透罩衫。她明白,她的朋友离死神只有一步之遙。“你會好起來的。只要堅持住,挺住。你很頑強。你能夠挺住的。”
  斯苔娜听見不遠處傳來警笛的長鳴。“求你了,主啊,千万別讓她死去。”她默默祈禱。
  轉眼之間,一輛黑白兩色的警車赶到現場,一輛救護車也緊接在后面停了下來。沒等兩個警察布置完行動,又有四輛警車開進環形車道,將布倫達和斯苔娜團團保護起來。
  “發生了什么事情?”一個警察在斯苔娜旁邊弓身問道。他倆身后,護士們從救護車上取下醫療用品和擔架。警察們在院子里散開,其中有几個還手握短槍。
  “我們正朝門廳走去,有人朝我們開槍,”斯苔娜開口道,“他們在院子對面的一間屋子里。肯定是從窗口開的槍。”
  “她是個警察嗎?”警官問,這時護理人員已開始搶救安德森。“調度員說,是一名警官需要援救。”
  護理人員示意警官和斯苔娜騰出地方。几名警察拔出手槍朝開著的窗戶方向跑去,另外一隊警察沖進旅館,想從里面接近那個房問。警官說:“万一他還呆在附近,我們何不到門廳里去談?”
  他們走進旅館,警察要求聚集在門前的閒人統統回自己的房問。斯苔娜不愿從玻璃門跟前离開,因為她要看著布倫達受到治療。這時她發現自己身上只剩下胸罩和一條便褲,當警察把一條毛毯披到她肩上時她心中十分感激。“槍手肯定已經溜了,”她說,“如果他在附近,當我回到院子里時他肯定早已朝我開槍了。”
  “你看見他了嗎?”
  斯苔娜搖搖頭。她裹緊毛毯,不再在褲子上揩抹手上的血跡。“他离得很遠。不過我不知道布倫達看見了什么。她肯定看見了他,因為是她拉我趴下的。謝天謝地,你們及時赶到。再遲到片刻,她也許就會失血而死。”
  “當你打電話說有一名警官需要幫助時,我們立即拼命往這里赶。”警官說著瞅了瞅停車場。“50英里之內的所有警察都在往這邊赶。甚至蘇格蘭事務部也派了代表。這個女人果真是警察嗎?”
  “檢察院偵查員,”斯苔娜告訴他,“她可是最棒的偵查員。”
  “你認為是誰開的槍?”
  “我知道是誰。”她脫口道,馬上又閉上嘴巴。她瞧見護理人員正把布倫達往救護車上抬,便推開大門想出去。“我要跟她一起去。”
  “最好別去,”警察一把拉住毛毯一角,“我們需要你的證詞,弄清這里發生的一切。如果你知道是誰開的槍,最好現在就說出來。”
  “不,”斯苔娜說著連忙想掙脫出來,“如果你想知道是誰開的槍,就打電話給地方檢察院的杰克·費茨杰拉德,叫他去醫院找我。除去他,我對誰也不說。”
  沒等警察臉上的迷惑的表情消失,斯苔娜已跑到救護車跟前,從后面上了車,擠到護理人員身旁說:“她怎么樣?”
  “十分危險。”一位女護士答道。她正忙著調節安德森腦袋上的變流器。“你是誰?你不能就這樣進來。”護士抬頭看著斯苔娜。
  “我是檢察官,”斯苔娜厲聲道,“這個女人在為我工作,我不會离開她的。我要對她負責。”
  “那好吧,”女護士說,“她流血過多。現在處于休克狀態,脈搏十分微弱。”
  斯苔娜用顫抖的聲音問道:“她能挺過去嗎?”
  “我跟你一樣拿不准。”女護士聳聳肩。汽車后門砰的一聲關上了,護士打量了斯苔娜一眼,告訴她:“這要看子彈從她腹部進去后擊中了什么地方。万一擊中了肺葉、心髒、或腎髒,那就十分危險。這要等她到了醫院拍了X光片之后才能下結論。”
  救護車沿著高速公路向前飛馳,斯苔娜守在布倫達身旁,拉著她的手。“她會沒事的,”她的聲音蓋過了警笛的長鳴,“我不會讓你离我而去,布倫達,”她朝昏迷不醒的布倫達喊叫著,“你听到我的話了嗎?你會好起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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