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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一章 黑夜飛磷


  要想一探究竟,但同時又想到那青年漢子的一再叮囑,要自己听到任何聲響,不可外出,心中不期又感到猶豫。
  眼下畢大哥身負重傷,自己為了好奇,窺人陰私,万一引起什么紛爭,豈不自我麻煩?她心中閃電般想著,正待返身……
  “嘶”!又是一道黑影,從院外飛起,一下掠入牆頭!
  公孫燕悚然一惊,慌忙蹲身伏下!
  那條黑影,敢情并沒注意到屋面上有人,是以躍上圍牆,立刻毫不停留的長身往后院掠去,身法快速已极!
  這一瞬之間,公孫燕已瞧清這人身形頎長,不是那個青年漢子,忍不住心頭好奇,急忙施展“紫云縱”輕功,悄悄往后跟去!
  原來這孫氏山庄后進,是一處占地頗廣的墓園,四周圍著高牆,古柏參天,陰气森森,正中一座高大石墓,敢情就是孫氏的祖墳。
  那人身法奇快,越過兩進院落,迅疾向高大石墓掠去!
  公孫燕自小在丐幫長大,江湖上的事情,經歷雖少,但听可听得多了,對方深更半夜,往墓道上掠去,定非正道中人。
  心中想著,身子立即向右移動,一下閃入柏樹林中,藉著樹身掩破,緩緩朝墓前走去!
  這時前面那人,業已奔近石墓,突然放緩腳步,在墓前一片平台的石階前面,恭恭敬敬跪了下來!
  公孫燕瞧他這副情形,更不敢絲毫大意,身子緩緩移動,距离那人身側三四丈光景,便停步不前。
  縱目瞧去,只見這人約有二十五六歲,身穿一襲祿色長衫,腰間斜挂一口長劍,跪上平台前面,連頭都不敢稍抬!
  公孫燕瞧得好生納罕,因為身在墓前左側的樹葉之中,視線被許多樹身擋住,瞧不清墓前情形,她悄悄移出了几步,探頭瞧去!
  原來墓前一張石桌上,端坐著一個又瘦又小的綠袍老人,身側恃立的,正是身穿藍布衫褲的青年漢子!
  綠袍老人看去裝束古怪,穿得非道非俗,因相距太遠,瞧不清面貌,只有兩眼眨動之間,隱約可以瞧到綠陰陰的光芒,在黑暗中閃爍,使人有机伶伶的感覺!
  他對跪在地上的綠衣青年,絲毫沒加理會;但他在干些什么?公孫燕因相距較遠,瞧不真切。
  遠遠望去,好象綠袍老人身前,不時飛起极其細微火花,不過那只是一瞬即沒,如非留神細看,決難發現!
  公孫燕總究是個年事极輕的姑娘家,瞧得好玩,仗著自己新從師傅那里學了一套神奇劍法,和曠世輕功,藝高膽大,漸漸往墓前移近,但她心中還是深具戒心,是以到了七八丈左右,便自住足。
  這一逼近墓前,藉著蒙朧月光,已可瞧清綠袍老人盤膝坐在石案之上,生成一顆又尖又小的腦袋,雙目深陷,掀鼻闊咀,兩耳招風,只有兩道眼神,此時更覺得碧光如電,他身前一丈來遠,豎立著一根木椿,椿上赫然縛了一具衣服血肉全已腐爛殆盡的骷髏!
  一陣陣尸腐惡臭,隱約可聞!
  公孫燕目光乍接,不由打了一個寒噤!
  再看青年漢子,垂手而立,狀极恭謹!
  綠袍老人右手握著一支拇指般粗細,色呈暗綠的長竿,那長竿足有八尺來長,越到上面越細,有若釣魚竿一般!
  他此時目不旁瞥,聚精會神的緊注在那具骷髏之上,右手一抬,長竿尖頭,一下點中枯骨右肩!
  只听“搭”的一聲輕響,他急速收回長竿,左手虛空一招,那适才被長竿點中之處,隨著一招之勢,忽然爆出一串微弱的淡綠火星,朝綠袍老人掌心飛去,一閃而沒,同時那骷髏一條右臂,也隨著他一招之勢,粉粉散落地上!
  公孫燕心頭大為惊凜,這綠袍老人,敢情在練什么陰毒功夫?光瞧他從死人骨骼之中吸出的一串淡綠火星,分明是屬于磷火一類東西,那么他練的准是邪門中极厲害的陰功。
  對了,他選擇在這荒僻的墳庄之中,無非因為附近有無數孤墳。
  而那個青年漢子准是他的門人,每晚從墳中盜挖枯骨,供他練功之用,難怪那他要一再叮囑自己,听到任何聲音,不可外出。
  只是自己從小跟爹,和鐵拐婆婆,翻天手古叔叔等人身邊,也听到過不少江湖上窮凶极惡的魔頭,但從沒听說過有這么一個身穿綠袍的綠老頭!
  她心中想著,那綠袍老人。
  右手長竿,不住的朝骷髏每段骨節上點動,每次多多少少,都會飛出几絲淡淡綠火星,骷髏上較大的骨骼,瞬息工夫,被他悉點數遍,零零落落的散滿一地。
  這才收起長竿,擱到身邊,緩緩合上眼皮,調息運功。
  青年漢子不待吩咐,立即走前几步,俯身從地上揀起散亂骨骸,往墓外飛馳而去!
  綠衣青年卻依然直挺挺的跪在階前,絲毫不動。
  公孫燕知道綠袍老人吸取磷火之后,正當他運功之際,自己只要稍微弄出聲音,就會被他發覺,是以摒息凝神,那敢稍動。
  這樣約摸過了頓飯光景,綠袍老人才緩緩睜開眼來,口中發出低沉的聲音,道:“熊儿,你回來了?過來,‘毒龍丸’可曾到手?”
  綠衣青年全身起了一陣寒悚,低應一聲,站起身子,走到石案前面,依然扑的跪了下去,道:“弟子奉命前去茅山,适逢伏景清外出未歸,弟子遍找丹室,找不到‘毒龍丸’存放之處……”
  他話聲未落綠袍老人突然左手一伸,手臂暴長,一把抓住綠衣青年右肩,歷聲喝道:“孽障,你敢違背師命?”
  公孫燕瞧得清楚,綠衣青年被他這一把抓得痛入骨髓,頭上綻出一粒粒黃豆大的汗珠,口中顫道:“弟子該死!”
  綠袍老人慢慢平复了激動心情,手指一松,陰笑道:“熊儿,你平日頗具智謀,這次怎會打草惊蛇,做出如此不智之事?試想伏景清的‘毒龍丸’,他平日視同瑰寶,豈會隨便放在丹室之中?如果沒有找到存放之處,怎好動他丹室中的東西?”
  綠衣青年叩頭道:“弟子該死,弟子不慎一時情急,反而誤了師傅之事。”
  綠袍老人雙目綠光暴漲,切齒道:“姓殷的賤婢,老夫非把你碎尸万段不可!”
  喝聲出口,右手長竿,猛朝右側拱立的石翁仲揮去!
  但听竿上銳嘯划空,石翁仲一顆石頭,被竿尖一挑,快如刀切,呼的一聲一下,离開脖子,往天空飛去!
  這一下,直瞧得公孫燕大惊失色!
  綠袍老人手上這支長竿,越到上面越細,他隨手一揮,居然把石翁仲的一顆石頭,象切瓜似的割了下來,這份功力,豈同小可?
  綠袍老人,似乎藉此泄去不少心頭惡气,突然仰天大笑起來!
  不!他大笑的聲音,還是十分低沉,聲若夜梟,听到公孫燕耳朵之中,毛孔禁不住悚然直豎!
  那綠衣青年,依然跪在他面前,絲毫不敢稍動!
  綠袍老人笑了一陣,才點頭道:“熊儿,你站起來!”
  綠袍青年好象皇恩大赦,赶緊應了聲“是”,站起身子,垂手肅立!
  綠袍老人兩道碧綠眼光,一直盯著綠衣青年臉上,瞧了一陣,才微微歎息一聲,道:“熊儿,你可知為師要你穿上這身綠衣,其故何在?”
  綠衣青年躬身道:“徒儿猜想,江湖上尊稱師傅綠袍神君,弟子這身綠衣,正是師門標志。”
  公孫燕听他說出綠袍神君之名,心頭不由猛震,暗想原來這瘦小老人就是陰魔尚師古!
  綠袍老人搖頭道:“你只猜對了一半。”
  綠衣青年神色恭順的道:“弟子恭聆師傅訓海。”
  綠袍老人口中一連說了兩聲“可惜”,才道:“為師一生之中,只收了你和遷儿兩個門人,論資質,遷儿不如你遠甚,尤其他宅心忠厚,如果投到正派門下,遠不失是中庸之材,可惜為師這門武功,走的是偏激一路,他不适宜練習,因此,只有你能傳為師衣缽……”
  綠衣青年听得大喜過望,只是他是胸腑极深之人,雖然心頭大喜,但臉上卻愈顯得恭謹。
  綠袍老人續道:“十年以來,為師雙腿已廢,不在江湖走動,因此要你穿上這身綠衣,使江湖上人,一望而知你是為師門下……”
  綠衣青年應了聲“是”!
  綠袍老人陰惻惻的尖笑一聲,又道:“熊儿,你可曾听為師說過,咱們玄陰門最上乘的功夫,叫做什么?”
  綠衣青年道:“弟子以前听師傅說過,本門最上乘的功夫,叫做‘太陰真气’!”
  綠袍老人陰笑道:“不錯!”話聲堪堪出口,突然臉色一沉,喝道:“孽障,你真該死!”
  右手一揚,綠色長竿,拍的一聲,朝綠衣青年背上抽下!
  他這喜怒無常的舉動,直瞧得公孫燕大吃一惊!
  綠袍老人這一下雖沒用勁,但綠衣青年還是在地上滾了兩滾,背上衣衫被抽破了長長一條,血流如注,他嚇得臉無人色,慌忙跪倒地上,顫聲道:“弟子該死,望師傅開恩!”
  綠袍老人放下長竿,冷笑道:“你起來!”
  綠衣青年戰戰兢兢的站起身子。
  只听綠袍老人又道:“為師昔年因誤犯色戒,失去真陰,以致功虧一簣,未能練習本門‘太陰真气’,近二十年一意苦修,因道基已坏,最多也僅練到七成左右,無法到達上乘境界,你這孽障,這次下山,做得好事!”
  公孫燕听綠衣老人口气,好象綠衣青年在山下做了什么坏事,才被他師傅責打!
  綠衣青年臉色慘白,汗出如瀉,失聲道:“弟子該死,弟子后悔莫及!”
  綠袍老人哼道:“你既已破身,后悔又有何用?‘太陰真气,雖是本門至高之學,但非有十年以上苦練,還須借助外界陰寒之气,才能練成,你不練也罷。”
  說到這里,頓了一頓,尖聲笑道:“其實為師昔年也沒練成‘太陰真气’,四十年來,一樣縱橫武林,罕有對手,你隨為師來,我就傳你‘透穴截陰’之法吧!”
  話聲一落,不待綠衣青年再說,右手取過長竿,在地上一點,“喀”的一聲輕響,身子懸空升起,象旋風似的一下往墓中飛入。
  這一下當真奇快無比,連他如何走的,都沒瞧清,綠袍老人已失所在!
  綠衣青年敢情也沒想到師傅居然還會答應另外傳他武功,聞言怔得一怔,立即恭敬的跟著往墓穴中走去。
  公孫燕等他們師徒走后,那敢再停,立即悄悄退出!他因青年漢子抱著一堆殘骸出去,可能已經回轉房去,人家再三叮囑,總究是一番好意,被他發覺自己偷窺隱私,自己雖然不怕,面上也不好看。
  這一路上,公孫燕象作了虧心事似的,只是低掠輕縱,小心翼翼的翻過屋脊,回到房中,才算舒了口气。
  十年不在江湖上出現的陰魔尚師古師徒,竟然會在這孫氏山庄之中!目前畢大哥的傷勢,如此沉重,婉妹妹又走得這般匆忙,留下自己一個人,真有兼顧為難之感,但愿她早些赶回來,早日离開這里才好!
  她心頭輥護不定,連短劍都不敢解下,只是和衣在榻上側身躺下。
  一宵易過,第二早晨,公孫燕起身不久,那青年漢子已替她倒了一盆臉水進來,含笑問道:“令兄傷勢,不知可好了些么?”
  公孫燕謝過之后,幽幽了歎,道:“家兄傷勢极重,只要不起變化,已是幸事。”
  青年漢子望了榻上的畢玉鱗一眼,似乎張口欲說,但又忍了下去,點點頭道:“吉人天相,姑娘也不必耽憂,只要靜養几天,自可慢慢好轉……”
  說到這里,微微一頓,忽然回頭向窗外瞧了一瞧,壓低聲音,說道:“只是我大師兄昨晚回來了,他……姑娘陪伴令兄,如果沒事,最好不要出去,在下自會送飯來的。”
  話聲才落,只听外面有人朗聲問道:“孟師弟,你在和誰說話?
  青年漢子听得臉色乍變,惶急的說道:“姑娘,他就是我大師兄,他如果問起你來,你……你只說是山下孫家舖的人,避仇住到這里到的,千万不可……”
  話沒說完,門外已響起一陣輕快的腳步聲,門下出現一個身穿綠衣的青年,臉露冷笑,走將進來。
  青年漢子好像很怕這位師兄,赶忙低頭叫了聲:“大師兄!”
  綠衣青年本待呵斥,但一眼瞧到公孫燕,臉上忽然露出惊愕之色,剎之間,換了一付笑容,說道:“孟師弟,這位姑娘如何稱呼?咱們這里來了貴客,你也不早說。”
  公孫燕昨晚雖已見過,但黑夜之中,身在側面,總究瞧得不太清楚,此刻正面相對,只覺這綠衣青年居然生得劍眉星目,臉如傅粉,這時滿臉春風,閃爍著兩道眼神,盯著自己直瞧,不禁臉上一熱,心中甚覺厭惡。
  青年漢子期期艾艾的道:“大師兄,我們這里,就是孫姑娘的祖墳,她……她……”
  公孫燕瞧他一付老實樣子,不會撒荒,訥訥說不出話來,連忙點頭道:“我叫孫燕,就住在山下孫家舖,這里是我們的祖堂,先父在日,替人保鏢,結下怨仇,不料前天仇人尋上門來,把我大哥打成重傷,才到這里暫避的。
  綠衣青年朗朗一笑,抱拳道:“原來孫姑娘就是這里主人,在下失敬之至,在下呂兆熊,這是師弟孟遷,借住貴庄,還望姑娘不介意才好!”
  說完,又是一聲朗笑,瞧著榻上的畢玉麟,顧盼自豪的道:“孫姑娘和令兄,盡管安心住下,如果真有不開眼界的江湖上人,敢到這里來尋仇,哈哈,不是在下夸口,管叫他來得去不得。”
  公孫燕肚中暗暗好笑,自己前次化名孫燕,這次又用上了,一面連忙道謝。
  呂兆能口頭道:“孟師弟,孫姑娘令兄,身負重傷,來得匆忙,一切想必沒有准備,何況孫姑娘還要看顧負傷的人,咱們借住在人家這里,一切起居飲食,就由你替孫姑娘照料吧!”
  孟遷連連應“是”,呂兆熊目光在房中轉了一轉,又投到公孫燕臉上,關切的道:“孫姑娘,令兄傷得不輕,在下行囊中尚有家師秘制傷藥,待在下取來,讓令兄服下几粒試試,或可減輕几分傷勢。”
  公孫燕心中厭惡其人,聞言搖搖頭道:“我大哥已經服過先父配制的傷藥,讓他靜靜躺上一兩天,就會好的。”
  呂兆熊知她不信任自己,微微一笑道:“既然令兄已經服過傷藥,正該靜養,在下師兄弟,不多惊扰了。”
  說著轉身緩步离去,孟遷也跟在他身后,走出門口,順手替公孫燕帶上房門。
  過了一會,呂兆熊和孟遷兩人,端著一小鍋稀飯,和几碟小菜進來,盂遷默默地把菜飯放到桌上,便自回身退出。
  呂兆熊緩步走近公孫燕身邊,輕聲說道:“山中气候寒冷,在下特地替姑娘熬了一鍋稀飯,姑娘趁熱用吧!”
  公孫燕一聳秀肩,正待發作,但一想到畢大哥的傷勢,才強忍怒气,往后疾退了兩步。
  呂兆熊臉含微笑,目光閃爍的在房中一轉,便悄然退出。
  中午時分,孟遷送來午餐,呂兆熊又跟著進來,公孫燕知道孟遷為人忠厚,又很怕他師兄,所以不敢多說,只默默的放下菜飯,轉身就走。
  呂兆熊每次進來,眼珠總是在房中亂轉,心頭更覺厭惡,冷冷的不加理睬,呂兆熊也絲毫不以為意,依然滿臉春風的打著招呼,才緩步离去。
  公孫燕雖已覺出呂兆熊似乎不怀好意,但因婉儿赶上仙都山去,最快也得四五天才能回來,自己還是暫時忍耐為是,她心中想著,也就忍了下來。
  一天很快的過去,轉眼已是黃昏時候!
  突然,一陣急促輕快的腳步聲,起自門外,房門開處,孟遷臉露焦的,很快的閃進房來,一眼瞧到公孫燕,急急的道:“姑娘,時机緊迫,你還是趁天色尚未全黑,赶快抱著令兄走吧!”
  公孫燕被他說得一怔,問道:“那是為了什么?”
  孟遷向身后望了一望,急促的道:“大師兄對姑娘已起了疑心,他一連來過几次,說這大寒天气,姑娘房中,并沒有生火,卻溫暖如春,分明姑娘身上有什么‘万年溫玉’一類寶物,對姑娘可能不利,姑娘還是早些离開這里的好。”
  公孫燕秀眉一揚,怒道:“我可不怕他!”
  孟遷拭拭汗,惶恐的道:“姑娘不知道大師兄武功已得師尊親傳,姑娘令兄又身負重傷,姑娘武功再高,也怕難以兼顧……”他顯然心頭緊張已极,連說話都帶著顫動,接著又壓低聲音,說道:“不瞞姑娘說,我……我師傅就住在后院,他老人家武功之高,江湖上罕有對手,姑娘你……你還是快走的好,再遲就……就來不及了,我……是偷偷給姑娘送信來的……我……我要走了……”
  他話聲一落,轉身就往門外閃去!
  那知一轉身,只見呂光熊滿臉春風的站在門口,心頭這一惊,當真非同小可,顫顫兢兢的叫了聲:“大……大師兄。”
  呂兆熊含笑道:“咦,孟師弟,你這慌慌張張的又是為了什么?”
  盂遷和他同門多年,自然知道這位大師兄外貌俊秀,心狠手辣,他為人忠厚,不善措辭,一時被呂兆熊問得張口結舌,說不出話來!
  呂兆熊微微一笑,又道:“你方才自己說過,是偷偷的給孫姑娘送信來的?怎么我問你,你倒說不上來了?師傅正在有話問你呢,還不快走?”
  孟遷登時臉如死灰,口中叫道:“大師兄……”
  呂兆熊不待他開口,道:“你吃里扒外,那里還有我這個師兄?我帶你去見師傅吧!”
  話聲出口,右手閃電穿出,五指搭上孟遷左時,微一用力,只听孟遷大叫一聲,身軀一陣抖動,直疼得臉上汗水,滾滾而下!
  呂兆熊想不到師傅新教的“透穴截脈”手法,竟是這等厲害。
  孟師弟武功,平日雖然不如自己,但也相差并不太遠,不料自己舉手之間,只用了三成力道,他就抵受不住,不禁呆得一呆,心頭一陣狂喜!
  公孫燕瞧到呂兆熊突然在門口出現,心中也不期一惊,及至看清只有呂兆熊一個,他師傅陰魔尚師古并沒跟來,心頭一寬,撇著櫻唇,只是冷眼旁觀,站在一旁,沒有作聲。
  此時眼看孟遷為了自己,被他大師兄一把擒住,疼得滿頭汗水直滾,不由心頭大怒,柳眉一挑,嬌聲叱道:“姓呂的,你還不放手?”
  呂兆熊抬頭笑道:“孫姑娘不可多心,在下只是帶他去見師傅罷了!”
  一面冷冷的道:“孟師弟還不跟我走?”
  說話聲中,轉身正待往門外走去!
  “站住!”公孫燕粉臉含霜,冷冷的道:“姑娘叫你放手,你敢不放?
  呂兆熊微微一怔,輕笑道:“孟師弟背叛師門,孫姑娘和他有什么淵源,竟要代他出頭?”
  公孫燕只覺臉上一陣熱辣辣的難受,身形閃動,一下欺到呂兆熊身前,揚手就是一記耳光,往他臉上打去,要知他使的“紫云縱”身法,乃上江湖上號稱“武林兩大仙跡”的紫府門的無上武學,呂兆熊那能躲閃得開,只覺人影乍閃,連人家如何欺近,都沒瞧清,右頰“拍”的一聲,已被摑個正著!
  定睛瞧去,公孫燕不是好好的站在原處,一動沒動!呂兆熊心頭暮的一震,但表面上卻絲毫不露,左手摸摸臉頰,笑道:“瞧不出姑娘身怀絕技,在下失敬之至!”
  公孫燕冷哼道:“你知道就好!”
  呂兆熊星目流露,盯著公孫燕輕笑道:“姑娘肯賞在下一掌,正是在下之幸,在下斗膽,倒想請教姑娘几手高招,不知姑娘肯賜教嗎?”他說話聲中,左手一松,迅速放開孟遷左時,同時手指閃電一拂,點上他“曲池穴”,口中陰笑道:“盂師弟,你在邊上休息一會吧!”
  孟遷穴道受制,身不由己的依言坐到地上!
  呂兆熊拂了拂長衫,輕笑道:“孫姑娘小心了!”
  側身揉進,左手一探,閃電朝公孫燕右腕“脈門”扣來!
  他這揉身欺敵,使的“游魚逆浪”身法,出手一招,又是新學會的“透穴裁脈”,當真奇炔無比,認穴奇确!
  那知身形才發,陡覺眼前一花,如花似玉的孫姑娘,忽然蹤影全無,扑了個空,急忙回頭瞧去,公孫燕臉帶不屑,俏生生,嬌滴滴的站在桌邊,紋風沒動!
  呂兆熊方才被她摑上臉頰,雖已瞧出她身手快疾,但只當自己沒有留神罷了,這一下自己認為十拿九穩,手到擒來,沒想到姑娘身法竟是這等奇奧難測!
  他這一揉身進招,雖然扑個空,但已從門口掠進了五六尺光景,距离畢玉麟仰臥的病榻,和公孫燕站立之處,和病榻的距离,遠近相等!
  他眼神一轉,暗想只要自己一下搶近木榻,抓住對方要害,不怕她不在自己手下屈服。
  心念一動,立即雙肩一側,身發如風,右手一探,往木榻上仰臥的畢玉麟當胸抓去!
  “你是找死!”
  公孫燕嬌叱未落,“嗆!”一道銀虹,閃電般划到!
  呂兆熊總究是陰魔尚師古的入室弟子,武功精純,陡覺銀虹耀眼,划到身前,比自己去勢,還要迅速,如果自己不及時收轉,一條右腕,非被劍光截斷不可,只是此時去勢极速,已万難收住,百忙之中,身形一側,打橫里閃出!但饒他收手得快,身形閃出,右手衣袖還是被劍鋒掃中,截下一角!
  公孫燕滿臉殺机,站在榻前,劍尖一指,冷笑道:“姓呂的,你敢碰我大哥半點衣角,姑娘就叫你榻前濺血橫尸!”
  呂兆熊臉色一變,點頭道:“在下領教領教姑娘劍招吧!”
  公孫燕倒提短劍,冷冷的道:“只怕你還不配和姑娘動手!”
  呂兆熊朗朗笑道:“姑娘也大小覷呂某了!”
  公孫燕道:“不信你就試試!”
  呂兆熊原是城府极深的人,平日喜怒不形于色。
  今晚不但被公孫燕摑了耳光,還被劍鋒截去衣袖,這真是呂兆熊從學藝以來,第一次受到的挫折。
  如今再經公孫燕一再出言頂撞,那還忍耐得住,修眉一剔,右手倏地抽出長劍,怒笑道:“刀劍無眼,姑娘一再相逼,可怨不得呂某出手無情。”
  忽的振腕一劍,當胸點擊過去!
  公孫燕怒他出言輕薄,出手輕桃,冷哼一聲,短劍對准呂兆熊劍尖撩去!
  要知呂兆熊這一劍,乃是陰魔尚師古“陰鉸劍法”上的絕著,著去平淡無奇,實則一劍之中,暗藏三招變化,不管敵人用劍封解,或是縱身躲閃,都難逃出這三招變化之外。
  呂兆熊一劍出手,嬌哼入耳,眼前銀芒流動,“叮”的一聲輕震,手上驟覺輕了少許,心知不對,赶忙挫腰后躍,低頭一瞧,自己一柄長劍,劍尖已被人家削斷一截,心頭方自一惊!公孫燕已如影隨形,一晃而至,冷笑道:“姓呂的,你這會相信了吧?”
  皓腕揮動,銀虹四倦,一柄亮銀短劍,刷刷刷,直向呂兆熊左右削來!
  呂兆熊這一會工夫,已瞧出對方武功并不高出自己,實在是劍法奇奧,手上又是一柄斬金截鐵的利劍,才使自己落盡下風!心頭憤怒已极,大笑一聲,道:“孫姑娘手上好一柄利劍,在下今天才算開了眼界!”
  余音未落,揮動斷劍,迎著公孫燕人影,倏忽刺出六劍,他這時早已收起了先前怜香惜玉的心情,代之而起的,卻是一股殺机,涌現眉宇,恨不得把公孫燕立劈劍下,方泄胸頭之憤,是以出手辛辣,冷芒飛洒,极是凌厲!
  兩人的動作,說來話長,其實卻是同一時間發動,雙方人影,倏分乍合,劍光流動,又傳出一陣“叮”“叮”輕響。
  呂兆熊只覺寒砭肌骨,對方短劍,只是迎著自己劍身削來!
  這真是電光石火般事,呂兆熊連回身撤劍都來不及,手上一柄長劍,已被公孫燕寸寸削落,只剩了一個劍柄。
  但就在此時,房中突然響起一個低沉的聲音:“熊儿,這女娃手上使的是白虹劍,你還不退下?”
  公孫燕、呂兆熊同時一惊,人影倏分,急急舉目瞧去!
  只見房中一張八仙桌上,不知何時,已多出一個身穿綠袍的瘦小老人,手執一支色呈碧綠的細長長竿,盤膝而坐!
  那不是陰魔尚師古還有誰來?
  公孫燕心頭驀然一震,立即身形疾退,短劍橫胸,凝神戒備。
  呂兆熊心頭一喜,連忙丟下手中劍柄,躬身叫了聲:“師傅!”
  這時被呂兆熊制住穴道的盂遷,也活動了一下手腳,站起身來,叩見師傅。
  陰魔尚師古低沉的哼了一聲,道:“熊儿,你才學會了几手‘透穴截脈手法’,就在你師弟身上試起招來?”
  呂兆熊心頭一震,急忙跪倒地上,說道:“弟子不敢,弟子因發現這姓孫的兄妹住的右廂,雖在隆冬,溫暖如春,和傳說中的‘万年溫玉’相似,才和孟師弟商量,設法查探!
  不料孟師弟迷戀此女姿色,暗中通風報訊,要她連夜逃走,弟子才出手把他制住,稟報師傅發落。”
  公孫燕听得柳眉一豎,正待出聲!
  孟遷爬在地上連連磕頭道:“師傅圣明,大……大師兄因垂涎孫姑娘美色,和弟子商量,要在菜飯之中,暗下蒙汗藥,殺害孫姑娘令兄,逼她成親,弟子心中不忍,才勸姑娘。赶快离開……”
  公孫燕冷哼一聲:“奸賊子!”
  匹練如電,短劍如風,猛朝跪在地上的呂兆熊當頭劈落!
  陰魔尚師古手中長竿輕輕一揚,往劍上挑起,口中低喝道:“女娃儿,老夫面前,豈容你撒野!”
  “嗒!”劍竿乍接,公孫燕只覺右腕一麻,短劍几乎被震脫手,心中不期一惊,這魔頭果然厲害,疾退三步,嬌叱道:“好哇,尚師古,你教出來的好徒弟,你包庇的好!”
  “好”字出口,忽然施展“紫云縱”身法,一下掠近,一柄短劍,像電掣風飄,剎那之間,朝呂兆熊接連攻出三劍!
  呂兆熊跪在地上,師傅沒叫他起來,那敢站起?他跪在師傅面前,自然有師傅替他擔當,饒是如此,依然覺得劍光霍霍,在自己頭上身前,飛舞盤旋,森森劍鋒,直砭肌骨!
  陰魔尚師古听她一口叫出自己的名字,也不禁怔得一怔,陰聲笑道:“你小小年紀,居然一口叫得出老夫名字……”
  他話聲說到一半,沒想到公孫燕劈出的三劍,云霞變幻,奇奧難測,自己竟有措手不及之感!
  心頭不由大是惊凜,這女娃在那里學來這般古怪劍法?
  手上長竿,接連揮動,才算化解開去,把公孫燕逼退了兩步,口中接著呵呵笑道:“想來你師傅定是大有來歷之人,還不快快住手?”
  一面沉聲喝道:“你們都給我起來!”
  呂兆熊、孟遷應聲站起。
  陰魔迷著眼睛,從眼縫中射出兩道綠陰陰的光芒,瞧著盂遷,點頭道:“遷儿,你做得對,尚師古門下,可以為惡,但不准有淫邪之行!”
  一面朝呂兆熊喝道:“熊儿,為師念你初犯,還不快向人家姑娘謝罪?”
  呂兆熊心中一動,應了聲“是”,立即滿臉含笑,朝公孫燕作了一個長揖,道:“在下适才多多冒犯,還望孫姑娘恕罪。”
  公孫燕暗想,陰魔尚師古,在江湖上惡名久著,照這情形看來,倒沒有傳說中的凶殘,她退到榻前,只是朝呂兆熊哼了一聲。
  她那知陰魔尚師古固發現公孫燕手上的白虹劍,乃是丐幫長老擒龍手怪乞公孫忌之物。
  丐幫四位長老,不但武功個個不弱,而且勢力遍及江湖,他雙腿血脈凝結,在沒有恢复之前,不愿輕易開罪丐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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