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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鬼魅十二煞


  “找我?”
  尹劍青一怔,問道:“陸總管找在下有何貴干?”
  陸連奎笑了笑道:“在下找尋尹少俠,已非一日,今天總算有幸,找到少俠了。”
  尹劍青道:“陸總管找尋在下總不會沒有事吧?”
  “自然有,自然有……”陸連奎連聲陪笑道:“因為敝上想請尹少俠蒞庄一敘,特命在下前來奉邀。”
  尹劍青道:“貴上是誰,在下素來謀面,何事見邀?”
  陸連奎道:“尹少俠見過敝上,大概忘了。”
  尹劍育道:“在下飯后,就要赶赴黃山,請陸總管覆上貴上,在下無暇前往。”
  “這個只怕不大好吧?”
  陸連奎一手托著下巴,徐徐說道:“尹少俠縱然有事,先屈駕敝庄一行,也不遲呢!”
  艾青青問道:“你們是什么在呢?”
  陸連奎道:“自然是金家庄了。”
  艾青青厚嘴一撇,說道:“這么說,你們是跟我們來的了?”
  尹劍青經她一說,不由得暗暗“哦”了一聲,忖道:“看來青青比自己聰明多了,金家庄,自己怎么沒想到呢?他們庄主邀約自己,自然還是為了桑老前輩那張羊皮紙的事了。”這就冷冷一哼道:“在下說過另有要事待辦無暇前去,陸總管請吧!”
  陸連奎還未開口,突然有人大笑一聲,接口道:“小兄弟既然堅持不肯前去,老夫親自登門請教來了。”
  陸連奎聞聲一喜,忙道:“敝庄主親自來了。”
  說完,神色恭敬的后退了兩步,側身站到邊上。
  尹劍青舉目看去,只見一個身穿青紗長袍,黑須飄胸的老者緩步走入,他身后緊隨著一個錦衣少年和一個紅衣少女。
  稍后還有兩個身穿半截黃衫的漢子,在首一個馬臉,高鼻子,雙目倒挂,雙肩微聳,腰間搏一根麻繩,插一柄喪門劍。右首一個扁臉,細眉小眼,鷹鉤鼻,腰間同樣系一根麻繩,插的是一柄板斧。
  這兩個人沒有進來,就像一對門神般的站在大門口。
  艾青青朝尹劍青招招手道:“尹大哥,飯快涼啦,你來吃吧!”
  紅衣少女听到艾青青和尹劍青說話的親密口气,不覺櫻唇一撇,冷然笑道:“這丑丫頭也在這里,哼,真是丑人多作怪,還嗲聲嗲气的,听了就教人肉麻。”
  尹劍青怕艾青青听了和她沖突,連忙一抱拳道:“金庄主來了,請里面坐。”
  金庄主呵呵一笑道:“小兄弟正在用飯,那就不用客气了,請先用吧!”
  隨著話聲,他已走入堂屋,在一把木椅上坐了下來。
  艾青青早已替他裝好了飯。
  尹劍青心想:“飯總是要吃的,他來竟如何,且等自己吃飽了再問他也不遲。”
  于是他就端起飯碗,吃了起來。
  金庄主望望兩人,含笑道:“小兄弟和這位姑娘成親了么?”
  他們确實像小兩口子。
  尹劍青听得俊臉驀地飛紅,憶道:“金庄主誤會了,她是在下妹子。”
  “啊!啊!”金庄主一手摸著黑須,呵呵一笑道:“老夫失言。”
  紅衣少女一雙眼睛盯著尹劍青,扭了下肩,嬌聲道:“爹,你也不看看他們兩個配嗎?”
  尹劍青很快的吃了兩碗飯,就不吃了。
  艾青青道:“尹大哥你怎么不再吃一碗,飯后我們還要動身,赶上黃山去了。”
  金庄主道:“原來小兄弟要去黃山,老夫總算先來一步了。”
  尹劍青道:“金庄主究竟有何見教?”
  金庄主呵呵一笑道:“老夫想問小兄弟一句話,尊師究是哪一位?”
  艾青青道:“尹大哥的師傅,自然是這里的主人了。”
  金庄主目注尹劍青,問道:“小兄弟,這位姑娘說得對么?”
  尹劍育道:“不錯,在下正是九宮門下。”
  “哈哈!”金庄主突然仰天大笑一聲道:“老夫記得小兄弟五個月前,曾向老夫承認是魔劍桑仝門下,不知可有其事?”
  尹劍青在他出現大門口之時,早已想到他有此一問,因此不加思索的道:“在下明明是九宮門下,怎會冒認別人做師傅,在下記得當日金庄主問過在下師門,在下說無可奉告,后來金庄主要邀在下前去貴庄,在下因和家師約好了在山前會合,末便前去,金庄主和在下作別,事情可是這樣?”
  金庄主冷笑一聲道:“年輕人,你狡辯得好!”
  尹劍青臉色一正,微哂道:“在下說的都是事實,何須狡辯?”
  金庄主道:“當日你手中拿的那支劍,難道不是魔劍桑仝的黑鋒劍么?”
  尹劍青哦了一聲,道:“你說的那支沒有劍鞘的劍嗎?那是在下在樹林中撿來的,用過之后,隨手丟了。”
  金庄主哼道:“石東華一生為人正直,從無謊言,你是他門下,說的也不該是謊話了?”
  尹劍青被他說得臉上一紅,怒聲道:“你不信就算了,在下并沒有騙你的理由。”
  金庄主深沉一笑,說道:“小兄弟,老夫也是為了你好,目前江湖上黑白兩道,都在找尋魔劍桑仝的下落,你是九宮門下,名門正派的弟子,如若知道桑仝下落,何苦為他隱瞞。”
  尹劍青道:“在下不知道。”
  錦衣少年气憤的道:“爹,你還和地有什么好談的?”
  艾青青道:“是啊,你們早該走了。”一面伸手從桌上挽起包裹,回頭叫道:“尹大哥,我們也該走啦!”
  尹劍青道:“是該走了,你且等一等。”
  他知道今天對方來了很多人,看樣子決不可能善罷甘休,他手中可沒有兵刃(其實以他目前的武功就是沒有兵刃,也不足為俱,只是他自己并不知道罷了),因此話聲一喀,轉身往屋后走去……
  錦衣少年一手握劍,叫道:“爹,莫讓他跑了。”
  金庄主一手持項目光掠了艾青青一下,含笑道:“他不會一個人跑的。”
  話聲方落,只見尹劍青手中提著一支木劍走了出來,說道:“青青,我們可以走了。”
  紅衣少女兩道眉毛一挑,哼道:“真不要臉,當著眾人面前,還叫親親、親親的,一個丑八怪,虧你叫得出親親來。”
  尹劍青怒目瞪了她一眼,沉聲道:“姑娘說話最好庄重一些。”
  艾青青气道:“我叫艾青青,尹大哥叫我名字,有什么不對么?”
  紅衣少女撇嘴道:“一口一聲的大哥,叫得挺親熱,呸!你也不去照照鏡子,你配么?”
  艾青青听得大怒道:“我有什么不配?他是我大哥,我不叫他大哥,叫什么呢?”
  紅衣少女道:“你配,你只配和豬八戒去拜堂……”
  艾青青道:“你再說一句,我就打你兩個耳括子,你信不信?”
  尹劍青叫道:“青青,不要和他們多說,我們走吧!”
  話聲出口,正待舉步往外行去。
  “鏘”!錦衣少年抬手之間,長劍出鞘,一下橫劍而立,攔在兩人前面,冷冷的道:“我爹沒有答應你們走,你們要走,可沒這般容易。”
  艾青青道:“上次你被尹大哥削斷了一柄長劍,莫非忘了么?”
  錦衣少年冷笑一聲道:“上次他手中是黑鋒劍,善削兵刃,仗著利器,又算得了什么?”
  尹劍青望望金庄主,冷傲的道:“金庄主,九宮門下從不受人脅迫,你快叫令郎讓開了,免得傷了兩家和气。”
  金庄主深沉一笑道:“尹少俠有本領,那就不妨闖闖看。”
  他是看尹劍青手中只有一柄木劍,自然不是他儿子的對手了,何況大門外,還有兩個高手在等著。
  艾青青哼道:“闖就闖,你們這几個人,有什么了不起的?”
  “嗆!”話聲甫落,劍鐵輕吐,青虹乍現,她中手已經多了一柄寒光吞吐的短劍!
  金庄主看得心頭暗暗一動,忖道:“這丑女手中,倒是一柄斬釘截鐵的寶劍!”
  尹劍青一擺手道:“你把劍收了,別讓人家又說我們仗著利器削他長劍了。”
  艾青青听了他的話果然把短劍收了起來。
  尹劍青雙目一注,朝錦衣少年喝道:“你們真要在下出手么?”
  錦衣少年大笑道:“你們來試試看?”
  尹劍青這五個月來,內功精進,不但已把師傅“九宮劍法”,劍煞的“七劍連環”,魔劍桑仝的九劍,全已練熟,集武林“三絕劍”于一身,又進一步學會了秘宗門的“迷蹤劍法”,哪會把對方一柄長劍放在心里,聞言微微一笑道:“在下不想傷你,你還是自己讓開的好。”
  錦衣少年冷笑一聲道:“你說的比唱的還要好听,小爺站在這里,憑你傷得了我么?”
  “站開去!”尹劍青木劍朝前一撥。
  錦衣少年看他木劍拔來,長劍疾發,朝他胸口點去,哪知劍招才發到一半,只听“啪”的一聲,百練精鋼長劍突然中斷,從對方木劍上傳來一股大力,把他一個人推了出去,腳下踉蹌,往左沖出去三步之多!
  金庄主做夢也想不到尹劍青一支木劍,居然會磕斷了他儿子的長劍,心頭一惊,口中大喝一聲,掄手一掌,就朝尹劍青背后拍來。
  尹劍青連頭也不回,在掌朝后迎去。
  金庄主練的是“鐵沙掌”,掌上力道,專走外門陽剛之勁,眼看尹劍青回手迎來,心中暗自冷笑:“好小子,你這條手臂大概不要了!”
  心念一動,掌力驟吐,去勢更快。兩只手掌,很快就抵住了,金庄主但覺對方手掌柔軟如棉,自己發的掌力,几乎一點也用不上力,心中方自一惊:“這小子几時練成了綿掌?”
  猛覺身子好像被人推了一把,不由自主的向后退出一步,這還是尹劍青不愿傷人,掌上并未使力。
  尹劍青一劍,一掌,就逼退了金庄主父子二人,腳下卻絲毫不停,一腳跨出堂屋。
  陸連奎大喝一聲:“站住。”
  雙手提胸,一下擋住了去路。
  兩名庄丁也在此時迅快的抽出單刀,一左一右欺了上來。
  只听站在大門外的馬臉漢子沉聲道:“陸總管,放他們出來,這兩個點子,自有咱們兄弟會來收拾的。”
  陸連奎听到馬臉漢子叫聲,立即雙手下垂,口中應了聲“是”,同時兩個在丁也立即收刀而退。
  尹劍青看得暗暗奇怪,陸連奎是金家庄的總管,照說,他只听主子的命令;但他對門外兩個黃衫漢子,居然神色恭敬,不亞于金庄主,這兩個人,不知是什么路數?
  陸連查和兩名庄丁退下了,尹劍青和艾青青沒人阻攔,自然一前一后,從容的朝大門外行去……
  尹劍青忽然想到那天艾青青打下鴿子,附有一個信筒,那張紙卷上只有“屬金”二字,不知這金庄主如何稱呼?……這就腳下一停,回過身去,朝金庄主拱拱手道:“在下和金庄主已有兩次見面的机緣,只是還未請教金庄主的名號,金庄主肯見示么?”
  他忽然提出這個問題來,金庄主微感意外,一手捋須,笑道:“老夫金祥生。”接著一指錦袍少年又道:“他是小儿金步云。”
  紅衣少女搶著道:“尹少俠,我叫金步嬌。”
  尹劍青一拱手道:“多謝見告。”
  回身舉步,跨出了大門,艾青青也跟著跨了出去。
  大門外,左邊那個馬臉漢子尖聲道:“小子,你不問問咱們兄弟的名號么?”
  尹劍青冷然道:“不用了。”
  馬臉漢子尖聲道:“你不想問,咱們兄弟卻非告訴你不可。”他一指自己鼻子,說道:“老子叫做喪門神歐陽琥。”
  接著一指扁臉漢子道:“他叫開路神竇鋒,你可听人說過?”
  尹劍青春出這兩個黃衫人生相猙惡,滿臉橫肉,決非好人,懶得理他,冷聲道:“沒听說過。”
  喪門神歐陽擄沉聲道:“老子現在已經告訴你了。”
  開路神竇鋒(站在右邊那個扁臉漢子)陰倒倒的道:“你知道歐陽老大為什么非把咱們兩人名號告訴你不可么?”
  尹劍育道:“不知道。”
  竇鋒陰沉道:“告訴了你咱們兩人的姓名,你如是不服,可以到閻王爺那里去告狀,現在你明白了吧?”
  艾青青眨動眼睛,問道:“尹大哥,他這話什么意思呢?”
  尹劍青道:“他們的意思,是今天決不放過我,好像我是死定了一股。
  艾青青怒道:“他們才死定了,我看這兩個人決不是好東西,尹大哥我先出手,把他們除了!”
  尹劍青道:“我們不能先出手,先听听他們的意思。”
  艾青青道:“喂,你們知道尹大哥叫什么名字么?”
  歐陽琥道:“他不是叫尹劍青么?”
  “對极了,你們知道就好。”艾青青笑了笑道:“現在你們要和尹大哥動手,也就不要緊了。”
  歐陽琥道:“為什么?”
  艾青青咭的笑道:“因為你們如果不服气,也可以到閻王爺面前去告狀了呀!”
  竇鋒怒聲道:“好個丑八怪,當真是丑人多作怪。”
  艾青青最气惱的莫過于有人說她丑了,聞言心頭不覺大怒,倏地一挫腰,身如魅影,一下就欺到了竇鋒面前,揮手在他滿臉橫肉的扁臉左頰上,打了一個耳光,等到“啪”的一聲脆響響處,她人已退回原處,暗的笑道:“這是給你一個教訓,看你以后還敢口不擇言不?”
  身法之快之奇,在場之人,都沒有看得清楚。
  尹劍青看過她娘那本練功的書,知道她使的是“飄花身法”。
  她這一掌摑得雖然不重,但開路神竇釋乃是江湖上凶名久著的十二煞神之一,平日橫行江湖,別說去招惹他了,一般人避之惟恐不及,只要他看著你不順眼,你就會有性命之憂,何況艾青青一只手,清清脆脆的摑在他臉上!
  更何況艾青青一張臉又生得奇丑無比,若是摑他的是個千嬌百媚的嬌美少女,他也許還以為打情罵俏,色授魂与,發作不起來!
  竇鋒在這一剎那,扁臉上兩只小眼睛突然鼓了出來,凶光四射,注定艾青青,陰森的獰笑一聲:“五八怪,你死定了。”
  艾青青道:“是啊,你可以到閻王爺面前告我去啦!……”
  話還沒有說完,眼前疾風一颯,竇鋒已然一下斯到她面前,右手一探,五指箕張,鋼鉤般手指,劈面抓到。
  他是存心要艾青青的小命,出手毒辣無比,這一記真要被他抓上,艾青青半個頭臉,不被他抓得稀爛才怪;但他身法雖快,艾青青的身法比他還快,身子一閃,早已從他身邊閃了出去。
  不!她在閃出之時,還從地上抬了拳頭大一塊石頭,朝他手中輕輕一塞。
  竇鋒五指一攏,還以為抓到了她的頭臉,但听“喀”的一聲,把那塊石頭捏成了無數碎石,洒落一地。
  艾青青哈的笑道:“你真笨得像豬,姑娘豈會讓你抓到?你連手里抓到的是一塊石頭都不知道?”
  竇鋒側臉看去,艾青青依然站在那小子(尹劍青)的身邊笑著說話,口中怒吼一聲,又舉起鋼构般的五指,餓虎扑羊般朝艾青青飛扑過去。
  “住手。”尹劍青口中大喝一聲,左臂一橫,朝前格出。
  竇鋒扑來的人,來勢何等凶猛,但就在他外近之際,突覺一股無形大力,把自己沖去的勢道,硬行擋住在三尺之外,再也沖不過去。
  他乃是久經大敵之人,不知對方來了怎么一個硬扎的幫手?腳下立即剎住,定眼看去,對方除了尹劍青和丑丫頭兩個人,哪有什么人影?只見尹劍青一條右臂緩緩的收回,好像方才那一擋之勢,是姓尹的小子出的手?
  他心頭兀自不解小子橫臂一擋,居然能把自己阻擋在三尺之外,一時目注尹劍青,陰森的道:“小子,方才是你出的手?”
  這時金祥生和他一子、一女,也已走近門口,他們只是靜靜的站在門內觀看,并未跨出門來。
  艾青青冷冷的道:“蠢豬,你小子罵誰?”
  “不錯!”尹劍青劍眉一剔,凜然道:“是我出的手,我不許你傷了我妹子。”
  艾青青撇了下厚嘴唇,哼道:“尹大哥,憑他這种蠢豬,也想傷得了我?”
  竇鋒气得目光狂亂,凶性突發,厲聲道:“好小子,老子撕了這丑婆娘,再找你算帳。”
  雙手箕張,身形疾扑,宛如一頭凶狼,又朝艾青青扑了過來。
  艾青青叫道:“好啊,看我再摑你一個耳光。”
  纖手一揚,(她人丑,手可纖指如玉,一點也不丑)正待迎將上去!
  尹劍青沉喝一聲道:“青青,不許胡鬧。”
  依然左手一橫,朝前格去。
  說也奇怪,這一下竇鋒扑來在先,尹劍青橫臂格出在后;塞鋒這一扑,雙手在前,扑如狼竄,他心里也早已有了准備,自然比方才那一扑,勢道不知增強了多少,但地扑到尹劍青身前,依然被一股無形大力所阻,前沖之勢,頓時受到阻遏,再也無法扑近過去,雙腳落地,距离他們兩人,依然還有三尺光景。
  這下,大家看得清清楚楚,他扑起的人,是硬生生被尹劍青攔住的!
  喪門神歐陽琥,和金祥生等人莫不看得凜然變色!
  只有金步嬌一張春花般的臉上,飛起一片歡欣和佩服的笑容,一雙黑白分明的服波含著無限情意,悄悄的,盈盈的朝尹劍青瞟來。
  竇鋒心頭不由得大為震動,但他凶性已發,自從出道以來,從沒有人能阻止他殺人。在他的定例里,凡是瞪他一眼的人,都是該死,何況摑他一個耳光的人,更何況兩次阻攔了他去殺摑了他一個耳光的人?他自然會把滿腔殺气一古腦儿轉移到尹劍青的頭上了……
  他一張扁臉已經布滿了一層青气,連肌肉都在牽動著,一雙炯炯有光的小眼,也已通紅,望著尹劍青獰笑道:“很好!”
  “好”字出口,劇的一聲,已從腰間取下板斧。
  他取斧的手法,快速而熟練,更不打話,揮手就是一斧劈了過來。他這柄板斧比平常人用的斧,要闊得多,斧勢自然也特別沉重,因此一揮之際,就呼然生風,勢道十分凌厲威猛。
  艾青青春他說劈就劈,連招呼也不打一聲,尤其他那柄開山大斧,看去甚是鋒利,急忙叫道:“尹大哥,快用我這柄劍。”
  尹劍青右手提著木劍,說道:“不用換。”
  其實就是要換劍,時間上也來不及了,竇鋒的板斧,斧風如嘯,在艾青青說話之時,已經退到尹劍青的身前。
  尹劍青凝立不動,連看也沒看對方一眼,手中木劍緩緩豎立胸前,劍尖緩緩的指向劈來的板斧。
  表鋒心里暗暗竊笑:“別說你是一支木劍,就是一柄百煉精鋼的長劍,也擋架不住老子利斧一劈,你小子真是死定了!”
  這下連使劍的喪門神歐陽琥也覺得這姓尹的小子難逃一斧之厄!
  哪知就在竇鋒板斧挾著劈山之勢,迎面劈到之時,尹劍青豎立的木劍,突然動若閃電,一下拍在板斧側面,就這輕輕一拍,勢重力沉的板斧,一下被他直蕩開去,木劍劍尖卻順著斧柄一滑而下,削向竇鋒執斧手掌。
  這一記真快到無以复加,竇釋但覺一股大力,把自己板斧直蕩開去,心頭方自一惊,連轉個念頭都來不及,手背上已被重重擊了一下,奇痛入骨,五指一松,哪里還握得住重達几十斤的板斧,“當”的一聲,墜落地上,急急往后躍退,但尹劍青的劍尖已經輕巧無比的點了他臂彎上的“曲地穴”,人已躍退八尺,一條右臂也軟軟的垂了下來。
  尹劍青以一支木劍,在一招之間,就擊落了凶名久著的開路神竇鋒的板斧,還制住他右臂穴道,這真把所有的人看得大惊失色!
  艾青青喜得拍手笑道:“喂,蠢豬,我知道你不配和尹大哥動手的了,我打的一個耳光,真是一點也不冤枉。”
  竇鋒扭曲著臉,一聲不作,只是用左手揉著右臂“曲地穴”,他希望迅快推開穴道,恢复功力,一斧把尹劍青劈成兩半,才雪他胸頭之恨!
  但他哪知尹劍青練成“秘宗玄功”,這一記功凝劍尖,真气透入腠理,直達經絡,一時之間,如何能恢复得過來?
  尹劍青早已收住木劍,也并求追襲,目光一掠喪門神歐陽琥,冷然道:“你還要不要試試?”
  這樣的話,江湖上從來也沒有人敢對喪門神說過;但如今喪門神歐陽琥認為他确實已夠資格這樣說話,而且說得還算很客气!
  “不用了。”歐陽琥馬臉上居然皺起一大堆皺紋,嘿然笑道:“竇老二已經試過了,我和竇老二差不多,自知決難獲胜,咱們兄弟認栽,你可以走了。”
  “要走的并不是我。”尹劍青冷然道:“這里是冰壺草堂,家師息隱之地,在下還有事去,諸位可以請了。”
  師傅不在,他是這里的主人,這話自然該由他說,說得十分得体。
  喪門神歐陽琥點點頭道:“好,咱們走。”
  他用腳尖一挑,一手抄住竇鋒落下的板斧,回過頭,獰笑道:“不過姓尹的,你記住,咱們兄弟今日雖然栽在你手下,但十二煞神中,自然會有人向你討回這筆帳的了。”
  尹劍青朗笑一聲道:“尹某會記得的,隨時隨地,只管來找我,九宮門人,決不含糊。”
  喪門神歐陽琥,開路神竇鋒當先大步而去。
  金祥生更不敢多說,率著子女和總管陸連奎以及几個庄丁,像一陣風走了。
  只有金步嬌臨走之時,美目流盼,對尹劍青似乎情有所鐘,走出几步,還回過頭來,深深的望了他一眼。臨去秋波那一轉,著實有些不舍之情!
  這情形,尹劍青當然并不覺得,但艾青青早就發現了,不禁“嗤”的笑出聲來,說道:“尹大哥,有一個人好像很關心你呢!”
  尹劍育問道:“誰?”
  艾青青道:“你沒有看出來么?”
  尹劍青道:“你看出來了?”
  艾青青笑道:“我自然看出來了。”
  尹劍青哦了一聲,問道:“你說的到底是什么人呢?”
  艾青青神秘一笑道:“自然是那個穿紅衣服的嬌嬌了,人家生得美,對你又那么多情,連臨走的時候,還有些依依不舍呢,你……難道真是木頭人。”
  尹劍青被她說的俊臉一紅,說道:“你別亂說了。”
  “我才沒有亂說呢!”
  艾青青撇了撇嘴唇,接著道:“我看得出來,她對你很有情
  “青青,我不許你再說。”尹劍青一擺手道:“時間不早了我去關好門,我們該上路了。”
  隨著話聲,回身走入,關上堂屋兩扇木門,才行退出,又關上了大門,從土垣越出,吁了口气道:“好了,青青,我們可以走了,但愿我們回來的時候,師傅已經回來了才好!”
  艾青青春了他木劍一眼,說道:“尹大哥,我們經過城鎮,你去買一口長劍,帶著這樣一把木劍,好像小孩子玩的,多不好看。”
  尹劍青正容道:“這輛劍,是師傅親手削的,在我眼里,比什么名劍都要名貴,從前我功力不夠,不能用它,現在我已有能力使用它了,如何能把它丟棄?”
  “我又沒說把它丟棄。”
  艾青青道:“身体膚發,因為受之父母,所以不能毀傷,這口劍,你受之師傅,自然也不能毀坏,但我听娘說,江湖上,武功高強的人多得很,開路神竇鋒,最多也只是個二流角色,万一遇上使劍名家,把你木劍削斷了,你豈不是更對不起師傅么?”
  尹劍青听得悚然動容,連忙謝道:“青青,謝謝你,你說得對,我不該因小胜而驕,我們經過城鎮我一定去買一口劍。”
  兩人這就相偕上路,從朱屋廟(岳西)一路東行,這天赶到源潭舖,天色已經快近黃昏。
  這里只是一個市集,沒有客店可以投宿,正好村子南首,小山腳下,有一座廟宇,兩人走到廟前,一看就知只是座廢棄已久的破廟,并無廟祝,將就在這里住上一宿,當即走了進去。
  艾青青在殿前天井中拔了一把青草,當作樣子,把石階上灰塵排了几撣,才行坐下,一面抬頭道:“尹大哥,你走了一天路,先坐下來歇息咯!”
  尹劍青道:“你在這里坐著休息,我到市集上去買几個饅頭來。”
  艾青青道:“對了,你一說,我肚子真有些餓了,我們一起去好了。”
  尹劍青道:“這里离市集還有一里多路,我很快就會回來,你不用去了。”
  說完,掉頭朝廟外奔去。
  艾青青站起身來,走入大殿,只見兩旁神像都已倒塌,只有神龕里面塑的神像還算完好,一張神案上,也堆滿了瓦礫灰塵,心想:“自己把這張神案抹干淨了,尹大哥就可以在案上躺著睡覺了。”
  心里想著,就轉身走出,又去拔了一把草,將一張神案抹干淨了。
  這一陣工夫,天色已經漸漸昏黑下來,她丟去手中青草,剛轉過身,只見一個人影緩緩走了進來,一時只當是尹劍青,忍不注叫道:“尹大哥,你來得好快!”
  那人腳步相當沉重,卻沒有作聲。
  艾青青吃惊的道:“你不是尹大哥。”
  “不是。”那人陰聲道:“你尹大哥不會回來了。”
  艾青青看他帽檐壓得很低,瞧不清地的面貌,問道:“你是什么人?那人嘿然道:“你不認識我了么?”
  艾青青右手摸了一下劍柄,突然纖腰一扭,一下就搶到對方左首,左手楊處,迅疾無倫的抓住了對方的帽子,說道:“我要看看你到底是誰?”
  話聲出口,人已翩然斜飛出去,這一下當真快到無以复加,那人驟不及防,被她一把抓去了帽子,不覺陰沉一笑道:“丑丫頭,你急什么,遲早都會讓你知道老子是誰的了。”
  艾青青冷冷笑道:“我當是誰,原來是蠢豬!”
  她口中的“蠢豬”,正是開路神竇鋒。
  竇鋒沉笑道:“說實在你丑得使人一點也不感興趣,老子真不想多看你一眼。”
  艾青青怒聲道:“你找到這里來作甚?”
  竇鋒笑道:“第一,老子是要帳來的,第二,你生得雖丑,總是個女人吧?”
  艾青青道:“你這第一,第二我一句都听不懂。”
  塞鋒一張扁臉流露出猙獰的笑容,猛地跨上一步,厲笑道:“老子要的帳,就是要尹小子的命,也教你……”
  他話聲還沒說完,艾青青只听了他上面的一句(要尹大哥的命)底下的話,她根本就沒听進去,就嬌叱一聲:“死豬,憑你也配?”
  扭身直欺而上,左手揚處,就是“啪”的一個耳光,打了過去。
  竇鋒明明看到她欺身過來,明明看到她揚起左手,就是來不及躲閃,也躲閃不開,臉頰上火辣挨了一下。
  她身法實在太奇妙了,這是“飄花身法”令人防不胜防!
  給女人打一個耳光,要倒三年楣,這是古老相傳的說法,開路神竇鋒被艾青青打了兩個耳光,豈非要倒六年的媚?
  這下他凶心突發,“刷’的一聲,從腰際撤下板斧,厲聲道:“老子本待和你快活,現在老子下定決心,砍下你的雙手雙腳,讓你痛苦一輩子。”
  “呼”的一斧,劈了過來。
  艾青青急忙掣出短劍,但因對方板斧勢道极猛,不敢和他硬接,身形一晃,到了他右首,揚腕一劍急刺而出。
  竇鋒一斧出手,就不見了丑丫頭的影子,心頭一楞,突覺身后微風一颯,她已閃到自己身后去了,板斧掄轉,迅疾轉過身去。
  艾青青等他轉身過來,又身形一晃,欺到他的右邊,短劍“刷”的划出。
  塞鋒武功极高,但艾青青的“飄花身法”十分奇妙,你板斧劈到東,她閃到西,斧劈到西,她閃到北,反正她閃得比你還快,板斧雖利,休想劈到她一點衣角。
  尤其艾青青閃到哪里,短劍也隨手刺,這東一劍,西一劍的做著,卻使竇鋒轉來轉去,轉得頭昏眼花。
  斗了十多個回合,兩人都已感到十分吃力。
  只听廟門前響起一個沙啞聲音喝道:“竇老二,你怎么連一個小丫頭都還收拾不下?”
  隨著話聲,施施然走進一個高大人影來。
  竇鋒听得大喜,忙道:“沙老三,你來得正好,這丑丫頭滑溜得很。”
  那高大人影口中嘿了一聲,突然欺了過來,右臂一探,五指如鉤,猛向艾青青肩頭抓來。
  艾青青吃了一惊,口中哼道:“你們兩個打我一個,害不害臊?”
  人已經輕巧的閃了出去。
  沙老三身子高大,雙肩闊如門板,但你莫看他身子高大,方才走路也慢吞吞的模樣,艾青青這一閃出,他忽然雙肩一擺,轉過身來可著實輕快,右手一抓落空,左手隨著反擊,“呼”的一聲,帶起一股掌風,橫掃而至,艾青青几乎被他掃中。
  艾青青赶忙一縮身,閃到竇鋒身側,竇鋒听風辨位,左手閃電穿出,一把向她腰間抓去。
  艾青青心頭一急,要待回劍削他手腕,已是不及,急忙一縮手,用劍柄朝他“臂儒穴”上敲去。
  竇鋒不防她有此一著,口中“啊”一聲,一條左臂登時酸麻若廢,急急向分躍開。但艾青青這一耽擱,沙老三業已轉過身來,右手呼的一掌,朝她后心擊到。
  艾青青左腳橫跨一步,身像陀螺般一個輕旋,右手短劍寒芒如帶,反削他手腕。
  竇鋒一退即進,板斧一招“五丁開山”,直劈而下。
  艾青青獨斗竇鋒一個人,已感不支,如今又加上一個沙老三,雖然不使兵刃,但身子寬闊高大,卻又輕靈無比,雙手爪掌齊施,出爪如風,出掌如山,比竇鋒更難應付。
  她只是仗著“飄花身法”,和兩人纏斗,已經嬌喘吁吁,打得汗流浹背,心中更是焦急:“尹大哥怎么還不回來呢?”
  她哪里知道尹劍青也在半路上遇上了勁敵!
  ****
  尹劍青手中捧著一個大紙包,急匆匆赶回廟來,還未奔到山腳,老遠就看到山路上矗立著瘦高一個人影,一動不動的站在那里,先前還不在意,等到奔近,那人依然站著不動,擋住了去路。
  這人瘦得几乎像一根木頭,配上了狹長的臉,細長的眼睛,穿一件黃麻布長衫,一個人除了他那件長衫,大概只有皮包骨頭架子,但他卻比常人要高出兩個頭的樣子,如果不開口差點真還把他當作山魈。
  他沒有開口,兩只緣陰陰的眼睛直盯著尹劍青,似乎毫無讓路之意。
  尹劍青個子并不矮,但走到他的面前,還只到他的胸口。
  他不開口,尹劍青卻非開口不可:“朋友,借個光,請讓讓路吧!”
  那瘦高個子這回開口了:“你不用過去了。”
  聲音尖得有如夜梟一般,听來十分刺耳。
  尹劍育道:“為什么?”
  “沒為什么。”瘦高個子尖聲道:“因為我已經在這里等了你有好一會了。”
  尹劍青听他口气不善,心中不覺一動,點頭道:“朋友大概是十二煞神中人吧?”
  “一點也不錯。”瘦高個子裂開他一張闊嘴,尖笑道:“你居然很快就想到了。”
  “在下自然想得到。”尹劍青朗笑一聲道:“朋友的意思,是要和在下較量較量”。
  “不是較量。”瘦高個子尖笑道:“是要帳。”
  尹劍青道:“你要如何要法?”
  瘦高個子道:“要帳自然要本利一起算清,你有几條命,我會照單全收。”
  尹劍青劍眉一副,點點頭道:“很好,閣下先報個名號來,讓尹某听听。”
  瘦高個子道:“山魈竹老四。”
  尹劍青道:“果然有點像山魈。”
  竹老四雙手一抬,十根枯爪般的手指,同時揚起,嘿嘿笑道:“出手更像!”
  突然身形一扑,十道尖風,朝尹劍青當頭抓落。
  尹劍青早已有備,口中朗笑一聲,身形一閃而出,把手中含的紙包,朝路旁一塊大石上放下,正待轉身,突覺對方十道尖風,已朝自己雙肩抓來,心中暗暗一惊,忖道:“此人好快的身法!”
  迅疾一個輕旋,轉了出去,哪知人未站停,對方十道指風又已襲到身后!
  這下倒教尹劍青大吃一惊,他雖未練過艾青青娘留下來的那本練功秘笈,但他看過!此時被山魈如影隨形的追襲過來,登時想起了那本書上記載的“飄花身法”,急切之間,左腳倏地朝前跨出一步,身子朝相反的方向轉出。
  這一步果然奇妙,一下不但脫出了對方追襲的爪風,而且已經轉到了對方的背后。
  尹劍青不愿出手偷襲,便自站住身子,朗聲道:“閣下轉過身來,要動手,就該光明正大的發招,在下從不占人便宜。”
  山魈老四沒想到尹劍青會轉到他的身后去,自然大為惊奇,雙爪挺胸,急急往前躍出一大步,才很快的轉過身來,目光一注,發現尹劍青站在當地,并未出手,不覺點點頭道:“你很規矩。”
  尹劍青道:“這就是白道和黑道不同之處。”
  “哈哈!”山魈忽然仰天尖笑一聲道:“小朋友,你大概是剛出道吧?有些白道中人,只伯比黑道朋友還要心狠手辣!”
  說到這里,目光望了尹劍青一眼,又道:“現在可以發招了。”
  尹劍青道:“朋友不是說等了我有好一會了么,朋友只管發招,在下接著就是了。”
  山魈尖笑道:“我竹老四雙手同發,你就沒有還招的机會了。”
  尹劍育道:“那也未必見得,朋友何妨出手試試?”
  山魈道:“好吧!你小心了!”
  雙手十指箕張緩緩推出。他這次發招,沒有先前的快速,自然是為了答謝尹劍青閃到他身后,沒有向他襲擊之故;但他雙爪推出,十道尖風還是勁直如矢,直射過來。
  尹劍青看他出爪之勢,故意緩慢,心中暗暗一哼,也朗聲道:“在下要發招了。”
  喝聲中,右手食、中二指一并,以指代劍,朝前划出。
  他練成“秘宗玄功”,和“迷蹤劍法”,自己還不知道究竟到了何种境界,但此刻以指代劍,湛堪划出,但听“嗤”的一聲,一股無形劍气,應指而生,封住了對方十道指風!
  山魈竹老四心頭不由猛然一震,他感到對方划出來的指風,顯然与眾不同,指風之中,竟爾隱隱含有鋒利如劍的鋒芒,若非自己功力深厚,發出的十道指功,几乎被對方截斷!
  這一惊非同小可,鋼牙一咬,雙爪一收即發,連續抓出!
  這回他用上了全力,但見爪影錯落,漫天E洒,登時發出一陣尖銳的破空細嘯,好像地雙手之中,打出了數十支鋒利無比的鋼錐,排空密集刺來!
  尹劍青第一招已經試出自己以指代劍,足可擋得住他十道指風,精神不覺陡然一振,沒待他錯落爪影落下,便自大喝一聲:“來得好!”
  右手劍決朝前疾划而出,這一下因先前出手一招,已經有了經驗,這回早已運起功力,功聚雙臂,隨指而發!
  果然和上次划出的一式又是不同,但听“轟”的一聲,創气加迅雷忽發,直劈過去,把對方漫天爪影,一齊擊滅!
  這原是電光石火般事,他右手划出的同時,左手也捏了一個劍訣,朝前疾點出去。
  在他來說,右手只是封擋來勢,左手才是趁勢還擊。
  但沒想到“秘宗玄功”和“迷蹤劍法”同時使出,威力何等強勁,山魈漫天爪影被劍气擊散,一個身軀已經被震得連連后退,站立不住,左手這一記劍訣,使得他更無法閃避,但听“扑”的一聲,擊在他左肩之上,一個高大人影,登時應指往后倒去。
  尹劍青沒想到自己這一指竟有如此力道,不覺為之一怔,望著山鎮問道:“朋友不要緊吧?”
  山越竹老四一躍而起,一條左臂業已下垂若廢,一雙炯炯發綠的目光望著他,本來滿是怨毒之色,但看他神情似乎也有些意外,不覺尖笑一聲道:“竹老四一生從未如此慘敗,這條左臂大概從此就報廢了!”
  尹劍青歉然道:“在下是無心的。”
  山魁點點頭道:“竹老四看得出來,小有初出江湖,有此一身絕藝,足可名揚武林,不過竹老四有一句話,想告訴你。”
  尹劍青道:“朋友請說。”
  山越道:“十二煞神,竹老四不過名列第四,咱們的名次,是越往上,武功越高,小友已和十二煞神結下梁子,除非把十二煞神一齊擊敗,否則以后將會陸續遇上,小友千万小心。”話聲一落,突然一個倒縱,身形拔起,接連几個起落,便已消失不見。
  尹劍青目送他遠去,心中暗道:“這山魈竹老四,倒不失是個黑道中的較為正派的人。”
  回身取起紙包,大步朝山徑上行去。
  剛走到廟門口,就看到開路神竇鋒和一個身形橫闊的漢子們神沙老三)聯手合斗艾青青一個,艾青青除了東閃西躲,已經無力還手。
  尤其那個身形橫闊漢子雙手開闔,掌風呼呼比竇鋒手上一柄板斧還要厲害,逼得艾青青連閃避都已大感不易。
  尹劍青心頭大惊,急忙放下紙包,雙腳一頓,化作一道長虹,奪門而入,扑到沙老三身后,身形還未落地,右手一探,一把抓住了他的后領,等到腳才落地,手上已運起“小周天”之勁,振臂一揮,把沙老三二百六十斤重的身軀,應手騰空而起,“呼”的一聲,往廟門外飛擲出去,跌了個四腳朝天。
  這一下摔得不輕,沙老三一身骨頭好像被抖散了一般,扑在地上半天掙扎著爬不起來。
  竇鋒那邊還不知道同伴已經被摔了出去,他看到尹劍青的影子,還當是沙老三,不由叫道:“沙老三,你怎么停下手來了,還不快把丑八怪丫頭收拾了?”
  他話聲方出,艾青青已發現站著的是尹劍青,不禁歡呼一聲:“尹大哥……”
  竇鋒一怔,定睛看去,那不是尹劍青是誰?一時凶心突起,一言不發揮斧朝尹劍奇當頭直劈過來。
  尹劍青身形輕輕一閃,避開了他的斧勢,右手一探,反手抓住了他執斧右臂,身子隨著左轉過來,用膝蓋在他腰眼上一頂,再五指一松!竇鋒哪有還手的份儿,一個人往前直沖出去七八步之多,左腳在門檻上一絆,一個狗吃屎,朝廟門外跌了出去。
  這時沙老三也已從地上撐了起來,頑然道:“竇老二,咱們走吧,据我看,竹老四八成也砸啦!”
  竇鋒想想也對,竹老四是在半途上等著姓尹小子的,如果竹老四得手了,這小子還會回來?他不想再呆下去,拉著沙老三,急匆匆的走了。
  艾青青迅快的放下了手中短劍,飛也似的奔了出來,一下扑入尹劍青的怀里,惊喜道:“尹大哥,這兩個人坏死了,我和他問越打越糟糕,你就赶回來了,尹大哥,你現在本領真大,一下就把他們兩個人都摔了出去。”
  她偎在他怀里,溫柔得像一頭小羔羊,口中咭咭格格的說著,又像一頭百靈鳥,只可惜她的臉孔實在太丑了,丑得可以媲美嫫母,無鹽!
  尹劍青并不以為她丑,他把她看作了小妹子,她投入他怀里,他輕撫著她的肩膀,輕輕撫著她的長發,柔聲道:“青青,你應該打得過他們兩個的,你母親那本練功秘笈上所載的武學,像‘飄花步’‘千手劍法’,還有很多功夫,都是絕世之學,你沒有好好的去練它,以致會而不精,等到要用的時候,才覺得生疏了。”
  艾青青咭的笑道:“尹大哥,你說得一點不錯,從前娘要我把那本書上的口訣,從頭背到尾,念得滾瓜爛熟,后來,我心里喜歡練什么,就練什么,結果一樣也沒練好,‘飄花步’和‘千手劍法’,還是娘那時逼著我練的,現在才比較熟一些。”
  尹劍青道:“你應該知道,現在我們出來了,和在古墓之中不同,在古墓中只要把石門關上,就沒人會侵入,現在我們踏上了江湖,面對的各式各樣的人,有時我們不去犯他們,他們也會犯我們……”
  艾青青道:“所以我根宁愿一世注古墓里,不想到外面走動,她老人家說外面沒有一個好人。”
  尹劍青心中暗道:“看來青青的娘一定有著一段傷心史了,不然不會說出這种憤世嫉俗話來的。”一面笑著道:“世界當然也有好人,并非個個都是坏的。”
  艾青青仰起臉,嬌聲道:“尹大哥,只有你是好人。”
  尹劍青笑了笑道:“你又說傻話了,如果天下只有我一個好人,這天下不就要大亂了么?”
  說到這里,口中輕哦一聲道:“青青,我方才說的話,還沒說完呢!”
  艾青青道:“你說什么呢?”
  尹劍青道:“我說你的武功會而不精,以后必須多加勤練才好。”
  艾青青輕輕的點著頭,說道:“這五個月,你在里面練功,我也在外練武,只是我內功火候不夠,什么功夫都練不精了。”
  尹劍育道:“內功必須循序漸進,你練一分就多一分的成就,練二分就有二分的收獲,只要有恒心,你一定會練得好的。”
  艾青青道:“我一定要練,經過方才這一場拼斗,我才知道自己武功還差得很,我和你在一起,總不能處處都要你保護我吧!”
  “你知道就好了。”尹劍青笑道:“我們只顧說話,忘了一件事呢!”
  艾青青問道:“什么事?”
  尹劍青笑著問道:“你肚子餓不餓?”
  “哦!”艾青青一下跳了起來,說道:“我早就餓啦,尹大哥,你沒有買到吃的東西么?”
  尹劍育道:“自然買來了,方才我走到門口,看到他們兩個人打你一個,心里一急,才把東西放在外面,飛身進來的,東西自然還留在外面了。”
  艾青青道:“你怎么不早說呢?你放在哪里,我去拿。”
  尹劍青道:“還是我去,你等著吧。”
  舉步走出廟門,在大石上取起紙包,返身走入。
  尹劍青笑道:“你馬上就可以知道了。”
  兩人并肩在石階上坐下,這時月亮已經漸漸升空,階前清光如水,照得极為清晰!
  艾青青接過紙包,打了開來,只見里面是八個饅頭,另外還有一個荷葉包,再打開來,里面有著肉、鹵蛋、豆腐平等菜,不覺喜道:“你買到了這許多東西。”
  尹劍青笑了笑道:“你肚子餓了,就快吃吧!”
  艾青青道:“尹大哥,你也來呀!”
  兩個人撕著饅頭,吃著鹵菜,倒也吃得津津有味,一會工夫,兩人都已吃飽。
  艾青青把吃剩的饅頭,鹵菜一起包了起來,笑道:“這是明天的早餐了。”
  她回身走入大殿,把紙包放在神龕里,接著叫道:“尹大哥,這張桌子,我已經抹干淨了,今晚你可以睡在桌上,可以睡得很舒服呢!”
  尹劍青道:“我隨便哪里都可以睡,你睡在桌上好了。”
  艾青青道:“那怎么成?這是神案呀,我怎么可以睡到神案上去呢?”
  隨著話聲,走了出來,一面說道:“尹大哥,我們來的時候,我看到小山左邊,有一道清溪,我口渴得很,你渴不渴?”
  尹劍青笑道:“吃了饅頭,自然想喝水了。”
  艾青青喜道:“我們那就一起去。”
  兩人踏月而行,一起走到溪邊,但聞溪水潺潺,甚是清幽,尹劍青俯下身來,用手捧著溪水,喝了兩口,還用水洗了把臉。
  艾青青在大石上坐下,一時起了童心,脫下鞋子,把一雙腳浸在水里,輕輕拍著水面,回頭笑道:“尹大哥,你也來嗎,真好玩。”
  尹劍青笑道:“瞧你,真是個野丫頭。”
  艾青青道:“野丫頭有什么不好?”
  她低下頭摘了根草,撥弄溪水,忽然看到水中央倒映著一個人影,忍不住道:“尹大哥,你看,這是你的影子吧?”
  尹劍青道:“我坐在這里,怎么會有影子?”
  水中那人影笑道:“姑娘只怕看錯了,這是在下的影子。”
  艾青青吃了一惊,回頭看去,只見有首大石上,站行一個青衣人,月光底下,看去這人根斯文,白淨的臉上帶著笑容,背負著雙手。
  艾青青急忙從水中提起雙腳,濕淋淋的穿上鞋子,站了起來,說道:“你是什么人?”
  尹劍青跟著站起,微微一笑道:“閣下是從廟門前一路跟來的了。”
  青衣人道:“果然還是尹兄高明。”
  艾青青道:“尹大哥,你知道他跟我們來的,怎不早說?”
  尹劍青笑了笑道:“我們可以到溪邊來,他自然也可以來的。”
  青衣人笑道:“尹兄果然气度非凡,教在下好生佩服。”
  他說話時,笑容溫和而親切。
  艾青青望望他,問道:“你認識我尹大哥?”
  青衣人道:“從前不認識,是今天才認識的。”
  艾青青又望望尹劍青,問道:“尹大哥,你也認識他么?”
  尹劍青笑道:“他不是已經說了么,從前不認識,現在不就認識了么?”
  艾青青道:“你知道他是誰?”
  青衣人接口笑道:“在下溫比龍。”
  艾青青道:“你也是喝水來的么?”
  溫化龍微笑道:“在下并未中毒,自然用不著喝水了。”
  艾青青哼道:“我們是中了毒,才來喝水的么?”
  溫化龍依然笑著道:“姑娘是不是喝了水,依然口渴得很?”
  艾青青一呆,回頭道:“尹大哥,我喝了水,當真還口干得很。”
  尹劍青心頭暗暗一凜,沉聲道:“閣下怎知我們中了毒?”
  溫化龍笑了笑道:“尹兄還記得不?你從鎮上買來的那包饅頭,不是曾放在廟前大石上嗎?”
  尹劍青凜然道:“是你在饅頭里做了手腳?”
  溫化龍淡淡一笑道:“在下只是在紙包上面彈上了些藥粉,里面可沒動過。”
  尹劍青眉一剔,沉喝道:“你……”
  溫化龍搖手笑道:“尹兄何須動怒?二位如果忍得住口渴,毒性也許會延遲些時候再發,如今二位喝了水,毒性業已發作,此時要和在下動手,只怕已經是力不從心了。”
  尹劍青暗暗運气,果然气机消散,再也無法凝聚,不覺哼道:“閣下大概是十二煞神中人了?”
  “尹兄說得一點不錯!”溫化龍含笑道:“在下在十二煞神中,名列第五,乃是行瘟使者是也。”
  艾青青伸手摸劍柄,但她突然感到手指變得僵硬,已經不听指揮,聲音也嘶啞了,道:“尹……大……哥……”
  尹劍青怒目道:“你們……”
  溫化龍深沉一笑道:“二位莫要動怒,在下其實無惡意,只是請二位去一個地方。”
  *****尹劍青醒來,發覺自己躺在一張柔軟而舒适的錦榻之上。
  這房間布置得相當華麗,房中一桌一椅,都精致而講究,每一件擺飾,每一樣用具,都經過精心設計,連放的位置,都無不恰到好處,使人一眼看去,覺得精難舒暢!
  四扇雕花窗厂〕,全敞開著,天風輕漾著淡紫色的窗帘,隱隱送來了窗外微帶甜味的花香。
  不用看,窗戶外面,一定是一片小花園了。
  尹劍青心中甚感意外,不知自己究在何處?忍不在翻身坐起,覺得頭腦有些昏脹,好像宿酒未醒一般!
  “自己怎么會到這里來的呢?”
  他正在思索之際,房門被人呀然推開,進來的是一個一身青衣少女,她有著一張美好的瓜子胜,臉上有兩條彎彎的柳眉,一雙靈活的眼睛,挺直的鼻子和一張紅菱般的小嘴,總之,這少女生得娟秀而美麗,年齡只不過十七八歲。
  尹劍青當然不認識她,才會怔怔的望著她。
  青衣少女未言先笑,笑得很嫵媚,也很親切,嬌柔的道:“尹公子醒來了?”
  尹劍青跨下床,問道:“姑娘是什么人?”
  青衣少女被他看得粉額微酡低聲道:“小婢叫做柔柔。”
  原來她只是一個丫頭。
  尹劍青問道:“柔柔姑娘,這是什么地方?”
  柔柔狡黠一笑道:“這里是賓舍客房呀!”
  尹劍青道:“不!在下是問你,你們這里是什么地方?”
  柔柔輕哦一聲,咬著下嘴唇,說道:“公子是問咱們這里,這里叫朝陽山庄,因為咱們后面這座山叫做丹鳳岩。”
  尹劍青并不需要知道他們的后山叫丹鳳岩,他急需要知道的是自己怎么會在他們賓舍中的?他接著問道:“請問姑娘,在下怎么會到這里來的呢”。
  柔柔低頭一笑道:“這個小婢就不清楚了,小婢是奉派到這里來伺候尹公子的,只知道賓舍里面,住了一位尹公子,一切起居,都須小婢伺候。”
  這不是白說?
  尹劍青道:“那么你們庄主是誰呢?”
  柔柔道:“庄主就是庄主哈,我們都叫他庄主,他就是朝陽山庄的主人,不過小婢平目很少看到庄主。”
  尹劍青道:“那是什么人派你到這里來的呢?”
  柔柔道:“自然是總管咯!”
  尹劍青問道:“你們總管是誰?”
  柔柔眨眨眼睛,說道:“總管就是總管,還會有誰?”
  尹劍青笑道:“在下是問姑娘,你們總管姓甚名誰?”
  “哦!”柔柔搖著頭,說道:“小婢只叫他總管,并不知道總管姓甚名誰?”
  尹劍青發現這青衣婢子甚是狡黠,她回答自己的每一句話,都沒作正面答覆,說了等于沒說,可見她并不是真的不知道,只是避不作答而已,他心中暗暗冷哼一聲,問道:“那么姑娘可知道我還有一個妹子,現在哪里?”
  柔柔睜大眼睛,說道:“小婢真的不知道。”
  尹劍青道:“那就麻煩姑娘,帶我見你們庄主去。”
  柔柔吃惊的道:“尹公子要見庄主……小……小婢是見不到庄主的……”
  尹劍青道:“我非見不可呢?”
  柔柔道:“小婢只是派來伺候公子的,公子有什么吩咐,小婢作不了主的,就得去請示總管,總管也作不了主,再去請示在主,小婢不能直接見到庄主的。”
  尹劍育道:“好!那就麻煩姑娘去走一趟了。”
  柔柔道:“小婢遵命。”
  躬身一禮,退了出去。
  尹劍青走到窗下,眼看花園中嫣紅奼紫,群花雜放,這賓舍似是在一座大任院中,根本看不到庄院外面的景色。
  他背負雙丰,靜靜的思索著,自己和艾青青如何离開冰壺草堂,如何途經源潭舖,在破廟投宿,如何遇上門神沙老三,山鎮竹老四,后來自己二人如何至溪邊喝水,及時出現行瘟使者溫化龍……
  他想到這里,不覺緩緩吸了口气,試運其气,果然發覺自己已經絡閉塞,气机無法凝聚,不知是被人點閉經脈,還是服了散功藥物所致?
  朝陽庄,會不會就是金家在呢?
  十二煞神的老大(喪門神歐陽琥),老二(開路神竇鋒),那天就是跟著金家在庄主金祥生來的,可見他們是一路的了。
  門外有了腳步聲,柔柔像一陣風般奔了進來。她臉上飛起兩片嬌紅,還帶著細喘,一進門,就急急說道:“尹公子,我們庄主來看你啦!”
  話聲剛剛說完,門口就響起一聲呵呵大笑,說道:“尹少兄光臨寒庄,老朽特地前來問候。”隨著話聲,走進一個青袍老者。
  尹劍青冷然道:“果然是你!”
  不出所料,他正是金家庄庄主金祥生!
  金祥生抱著拳,陪笑道:“尹少兄也許心存誤會,認為是金某把你請來的了。”
  尹劍青道:“難道不是?”
  金祥生呵呵一笑道:“自然不是,十二煞神并非老朽屬下,只是老朽的朋友,溫兄把尹少兄請來,只是假敝庄待客,如此而已!”
  尹劍青道:“溫化龍把在下送來貴庄,目的何在?”
  金祥生含笑道:“這也不是溫兄本意。因為有一個人要見你。”
  尹劍青道:“是誰?”
  金祥生道:“此人要到午后方能赶到,所以要請尹少兄委屈,等些時候了。”
  尹劍青問道:“我妹子艾青青呢?在不在貴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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