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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六章 重入虎穴


  白少輝眼看浣花夫人單單命湘云和自己進去,心情不覺有些緊張。
  秋云當先返身入屋,湘云話聲一落,跟著舉步朝里走去。
  白少輝跟在湘云身后,几乎可以听到自己的心跳!
  堂上燭影搖紅,四盞宮式紗燈,明亮得如同白晝,上首一張太師椅上,端坐著一位身穿宮裝面垂黑紗的夫人。
  白少輝上次進來,隔著一道湘帘,還看不真切。
  這回她臉上雖有面紗,但白少輝一瞥之下,已可看到這位名動武林,神秘莫測的浣花夫人,竟然面目姣好,看去最多也不過三十來歲!
  湘云赶緊行前几步,躬下身去,道:“婢子叩請夫人金安。”
  白少輝也跟著行了一禮。
  浣花夫人略微頷首,朝湘云道:“你這趟辦的很好,据報你們在途中遇到追擊,可是葬花門的人?”
  湘云恭身道:“婢子正要向夫人報告,來的只有一人,而且武功极高,不像是葬花門的人。”
  浣花夫人皺了下眉,道:“不是葬花門的人?他只有一個人來?你們怎不留下活口?”
  原來她還當湘云把人家收拾了。”
  湘云低垂著頭,訥訥說道:“婢子無能,連同曹護法,全被他點傷脈穴,無再戰之力……”
  流花夫人面紗微微波動,雙目神光暴射,惊奇的道:“你說你們全被人家制住了?”
  要知湘云雖然只是浣花宮一名執掌文案的使女,但她久在浣花夫人身邊,一身武功,僅次于几位壇主。
  她居然敗在人家手下,而且還被制住穴道,難怪浣花夫人听了聳然動容。
  白少輝站在湘云下首,只覺浣花夫人從黑紗中射出來的眼神,精光如電,使人不可能逼視,心下不由呼地一跳,暗道:“她好精深的內功!”
  湘云俯首道:“婢子被他寶劍拍中穴道,立時運气解穴,但穴道雖解,右臂依然酸麻如故,無法運用。”
  浣花夫人沉吟道:“這是一种借物傳力,近似佛門無相別神功,此人有多大年紀了?”
  湘云道:“來人是一個藍衫書生,大概只有二十來歲。”
  浣花夫人道:“二十來歲?你可曾問他姓名來歷?”
  湘云道:“婢子問了,他自稱范殊……”
  “范殊?”浣花夫人一個坐著的人,突然身軀一震,好似遭雷擊一般,急急問道:“他姓什么?姓范……”
  白少輝瞧的暗暗稱奇,心想:“大概她有一個姓范的仇人,所以一听到那人姓范,就勃然變色。”
  湘云從沒見過夫人疾言厲色,不知自己說錯了什么?一時嚇得噤若寒蟬,不敢作聲。
  浣花夫人自言自語的道:“無相別神功,失傳已久,諒他黑煞游龍也未必能會……”
  白少輝听她忽然提到師傅,心頭不覺一惊!
  只見浣花夫人抬目問道:“此人使的是劍?”
  湘云應了聲“是”。
  浣花夫人又道:“你和他動手之際,可曾看出他劍招之中,是否和黑煞游龍桑九的‘游龍十八式’頗相接近之處?”
  白少輝暗暗一惊,心想:“原來她怀疑藍衫書生是師傅的傳人,自己饒幸不曾在她們面前,使過師傅的招式。”
  湘云道:“此人劍法使的极快,婢子無法看的清楚,但奇奧之處,決非游龍十八式所可比擬。”
  白少輝暗暗哼了一聲:“几時我非要讓你見識見識游龍十八式不可!”
  浣花夫人唔了一聲,似乎神色稍霽,緩緩說道:“你把經過情形,詳細說來。”
  湘云恭身應“是”,接著就把藍衫書生從三和園茶樓乘船追蹤,自己和曹敦仁如何被他長劍拍中穴道,一直說到白少輝蕭頭打上他身子,藍衫書生才乘机逸去,詳細說了一遍。
  白少輝一直以為當日自己蕭頭點上藍衫書生之事,湘云沒有看得出來,那知竟然瞞不過她的眼睛,此刻照直說了出來,這下豈不是露出破綻來了?
  心念方動,浣花夫人兩道寒電似的眼神,果然轉到了白少輝臉上,一面朝湘云問道:“十九號的武功很高么?”
  湘云思忖了一下,才道:“他好像只會一招簫法,婢子看他使來使去,老是那一招。”
  浣花夫人目注白少輝問道:“你使的那一招,叫什么名稱?”
  白少輝搖搖頭道:“在下不知道。”
  湘云低喝道:“十九號,在夫人面前,你應該自稱屬下。”
  浣花夫人又道:“你還會什么武功?”
  白少輝道:“輕功。”
  浣花夫人道:“你把那招蕭法,使出來給我瞧瞧。”
  白少輝心中暗想:“她似是對自己起了怀疑,好在那式簫招,只是自己領悟出來的武功,使就使吧!”
  當下欠身領命,從腰間解下竹蕭,退后三步,朝浣花夫人拱了拱手,既不拉開架勢,也不見他有什么身法,隨手舉起竹蕭,簫頭一昂,朝前直點而出,就在他往前送出之時,蕭頭忽然斜移一寸,立時收住簫勢。
  浣花夫人兩道眼神,隔著一層薄紗,直注在白少輝蕭上,一眨不眨,等他收式之后,才回頭朝湘云問道:“他使的就是這一招么?”
  湘云連忙應“是”,一面乘机問道:“夫人看出十九號這一招的來歷來了么?”
  浣花夫人沉吟道:“他使的這一招,近似崆峒劍法中的‘鐵騎突出’,但經他橫移了一寸,改直擊為旁敲,招式就顯得含蘊不盡,化平凡為神奇,有點鐵石成金之妙,此种手法,過去武林中倒是從未見過……”
  說到這里,忽然目光一抬,問道:“十九號,你還記得這式招法,是什么人教你的么?”
  白少輝心中暗想:“服過無憂散的人,從前之事,都應該回答不記得才對。”
  這就搖頭道:“屬下記不起來了。”
  浪花夫人點點頭,沒有說話,白少輝把竹簫佩到腰間,退回湘云下首。
  浣花夫人回頭吩咐道:“秋云,立即傳我令諭,著總香堂查明那姓范的行蹤,務必把此人拿來見我。”
  站在邊上的秋云躬身領命,翩然退了出去。
  白少輝和那藍衫書生范殊,雖說不上交情,但自從那天和他動手之后,心中早已生出惺惺相惜之情。
  此刻听到浣花夫人傳令去,要總香堂出動高手對付,不覺暗暗替他耽心。
  心中想著,只听浣花夫人叫道:“十九號。”
  白少輝吃了一惊,急忙恭身應“是”。
  浣花夫人目注白光輝,問道:“你隨紫蔽壇主前去成都王宅之事,還記得清楚么?”
  白少輝听的暗暗一怔,忖道:“自己未曾被無憂散迷失神智,不知迷失了神智的人,是否還有記憶之力?”
  但繼而一想,服過無憂散的人,雖記不起從前之事,可是服藥以后的事,未必也失去記意。這就壯著膽子,抬頭答道:“屬下記得。”
  浣花夫人道:“很好,你把那晚情形,說与我听。”
  白少輝原是极頂聰明的人,那天在三和園曾听湘云主婢說過,她們這次出去主要就是找自己去的。
  不覺心頭一動,暗想;“听浣花夫人的口气,分明紫薇壇主已經回來,她要自己說出那晚經過,自然和紫蔽壇主的口供對質了。”
  他不知紫蔽壇主說了什么?一時大感為難,但想自己神智受迷,思慮自然較為遲鈍,這就故意裝作思索模樣。
  然后結結巴巴的把那晚由壇主率領,如何進入王府,葬花夫人如何在中院出現,三面圍牆,如何升起鐵网,雙方如何混戰,在激戰之中,自己听到壇主撤退的哨音,如何突圍而出……
  雖然他故意把經過情形,說的較為凌亂,但大致上還能連貫,浣花夫人兩道目光盯著白少輝,也耐心听他述說,這時忽然擺了擺手,問道:“和你同時突圍而出的,還有什么人?”
  白少輝抬頭望著烷花夫人,遲疑了一下,才道:“屬下記不得了。”
  浣花夫人又道:“沒有人追蹤攔擊?”
  白少輝道:“好像有很多人,屬下沒去注意,一路沖了出來。”
  一個迷失神智的人,自然只知勇往直前,奮不顧身的猛沖,不會留意四周的人,浣花夫人倒也深信不疑,接著問道:“你在何處追上紫蔽壇主?”
  白少輝暗想:“自己可不能說出替紫蔽壇主治傷之事,想來這一段經過,紫蔽壇主也不會說的。”
  這就含糊答道:“好像是在城外一處樹林前面,壇主叫住屬下,吩咐守住林前,不准任何人闖入。”
  他這番話,輕輕帶過,雖是半真半假,卻說得天衣無縫,使浣花夫人听不出半點破綻。
  浣花夫人道:“林中還有什么人?”
  白少輝道:“不知道,壇主交待了屬下,就回到樹林里去了。”
  浣花夫人問道:“有沒有人企圖闖進林去的?”
  白少輝道:“有,那是一個穿白衣的女子。”
  浣花夫人道:“你知道她是誰么?”
  白少輝道:“她說叫白翎壇主。”
  浣花夫人道:“你沒讓她進去。”
  白少輝點點頭,道:“沒有,她和屬下打了起來。”
  浣花夫人的:“后來呢?”
  自少輝道:“后來又來了四個白衣女子,把屬下圍住,屬下打不過她們,也找不到壇主,就朝林外沖了出去。
  浣花夫人點點頭,然后吩咐道:“傳紫蔽壇主、白翎壇主進來。”
  秋云應一聲,領命而去。
  片刻工夫,只見秋云領著紫蔽壇主,白翎壇主兩人進來。
  白少輝原以為紫蔽壇全軍盡墨,定然受了重罰,說不定還在羈押之中,那知紫蔽壇主也未戴上刑具,她依然穿著一襲紫袍,臉上也還是涂成紫色,只是低垂著頭,跟在秋云身后,像是待罪的羔羊,神情之間,流露出畏懼之色。
  當她跨進堂門,驟然瞧到白少輝站在湘云下首,身軀不禁微微一震。白翎壇主跟在她身后,自然也瞧到白少輝了,一張粉臉,登時鐵青。
  兩人行近浣花夫人身前,立即躬下身去,同聲道:“弟子叩見師傅。”
  浣花夫人兩道冷森的目光轉到了紫蔽壇主的臉上,沉聲道:“宜君。”
  紫薇壇主急忙跨上一步,跪了下去,連頭也不敢稍抬。
  浣花夫人續道:“你落得全軍盡墨,有違百花谷法條,照說應按律治罪,但据你大師姐所報,和湘云調查的結果。方才為師又問了那晚突圍出來的十九號,所說也大致相同,此事雖然不能完全怪你,終究是你平日恃寵生驕,太以輕敵,才為敵人所乘。”
  紫蔽壇主道:“弟子愿領應得之罪。”
  浣花夫人道:“為師念你平日尚無過錯,暫把懲罰記下,可仍領紫蔽壇主。”
  紫薇壇主叩頭道:“多謝師傅恩典。”
  浣花夫人吩咐道:“湘云,記下宜君的懲罰。”
  湘云連忙躬身道:“婢子遵命。”
  浣花夫人回過頭去,冷冷說道:“佩玉你知罪么?”
  白翎壇主俯首道:“弟子不知犯了什么律條?”
  浣花夫人道:“為師命你接應宜君,你居然陽奉陰違,違我諭令。”
  白頷壇主道:“弟子當日赶到成都,二師姐率領的壇下高手,已經全軍盡墨、連她隨身四婢,也全都棄尸城外,弟子事后調查,二師姐是被黑手屠夫和惡丐錢平兩人苦追,不知所終,可能已落敵手,說的句句是實,還望師傅垂察。”
  浣花夫冷笑一聲,嚴峻的道:“你們同門不和,還當我不知道么?”
  白翎壇主瞧了紫蔽壇主一眼,低低的道:“弟子和二師姐情如骨肉,几時……”
  浣花夫人擺手道:“那葬花夫人已經公然和咱們百花谷作對,她的實力确也不可輕估,你們同門之間,不准再有意气之爭。”
  紫蔽壇主和白翎壇主同時躬身應“是”。
  浣花夫人道:“沒有別的了,你們出去吧。”
  兩人連忙應“是”,紫蔽壇主回過身,朝白少輝暗暗點了點頭,白少輝跟在她身后,退出院外。
  紫薇壇主目光一動,朝鵠立樓前的五個紫臉漢子,冷然喝道:“你們隨本座回去。”
  說完,大步朝前走去。那五個紫臉漢子,躬身一禮,一聲不作,跟在白少輝身后走來。”
  白翎壇主目光斜睨,妖聲說道:“二師姐好走,恕小妹不送了。”
  紫蔽壇主沒有作聲,率同六人,一路急行,回到紫蔽壇,腳下一停,回頭吩咐道:“十九號隨本座上去。”
  說話之時,振衣直向石級上走去。
  白少輝知她要問自己經過情形,跟在紫蔽壇主身后,拾級而登。
  跨進紫蔽壇院落,紫薇壇主一路把白少輝帶入后院。
  這是一座精致的小院落,庭前花架上擺滿了盆栽的奇花异卉,輕風中,幽香襲人。
  兩個紫衣小婢已在門前迎候,一眼瞧到紫薇壇主身后,還跟著白少輝,臉上似乎飛過一絲惊异之色,齊齊跪了下去。
  紫蔽壇主領著白少輝舉步入室,白少輝略一打量,但覺室中布置,精雅宜人,敢情是紫蔽壇主日常起居之所。
  心中想著,兩名使女手捧茗碗,送上茶來。
  紫薇壇主擺了擺手道:“這里不用伺候,沒你們的事了。”
  兩名使女互望了一眼,雙雙退出。
  紫蔽壇主起身掩上室門,回到椅上,一面抬目道:“請坐呀。”
  白少輝抱拳道:“壇主面前,那里有在下的座位?”
  紫蔽壇主微微一哂,道:“我這里,從沒外人進來過,你是第一個例外的人……”她口中的“外人”大概是指男人而言。
  語气一頓,兩道秋水般眼神,從自少輝臉上瞟過,接著說道:“但你到了這里,就是我的客人,自然要坐下來才好說話。”
  白少輝道:“在下告坐。”
  便在身邊一把椅上坐了下來。就在他堪堪落坐,只見紫薇壇主舉手從臉上輕輕揭下了一張人皮面具。這一揭,燈光之下,白少輝登時全身為之一震!眼前所見,如新月清輝,如芙蓉初放,一張秀麗絕俗的臉上,黛眉、杏眼、挺鼻、薄唇,年在二十左右。
  白少輝在“水上璇宮”見過浣花公主,只覺紫蔽壇主和浣花公主、白翎壇主,都說得上是人間殊色。
  但浣花公主妖中帶憨,白翎壇主妖燒而冶,沒有紫薇壇主的風姿嫣然,較為成熟,眉宇間,且有一股兩人所無的帶煞英气!
  他想起那晚伸入她怀中取藥之事,但覺心頭一陣跳動,急忙移開目光,那里還敢作劉幀之平視?只听紫蔽壇主緩緩說道:“你知道我取下面具來的用意么?”
  白少輝道:“在下不知道。”
  紫蔽壇主低笑道:“你猜猜看?”
  白少輝听的怦然心動,搖頭道:“在下猜不出來。”
  紫蔽壇主微笑道:“有兩個原因……”
  取下一張人皮面具,還有這許多道理?白少輝只是心中暗暗忖著,并沒有追問她的原因。
  紫蔽壇主等了半晌,沒見他作聲,緩緩說道:“第一個原因,在我這里,我身為主人取下面具,就是表示我不是以紫蔽壇主的身份待客,你也不再是紫字十九號,而是我的客人白少輝。”
  白少輝心底冷笑道:“你是想用美色套我的話了。”
  一面問道:“第二個原因呢?”
  紫蔽壇主道:“第二個原因……”
  她紅暈生頰,一雙妙目之中,露出了脈脈柔情,一顆頭不自禁的垂了下去,說道:“我活了十九年,沒有一個男人見過我的面貌,在我重傷之際……蒙你相救,我……自然要讓人瞧瞧我的真面目。”
  她這几句話,說來艱澀,顯然尚有未盡之言,一听便知她在半途當中,改變了話頭。
  白少輝絕頂聰明,那會听不出來。
  忙道:“救傷之事,江湖上誰遇上了,都不能袖手,壇主何須放在心上?”
  紫蔽壇主微微搖了搖頭,又緩緩抬起頭來,說道:“不一樣,因為我是女儿之身……”
  白少輝心頭咚的一跳,這話可不錯,試想她是一個姑娘家,那晚自己不但在她怀中掏摸,而且還抱過她。
  設身處地,她說出這种意在言外的話,自是有理。
  他只覺臉上一陣熱烘烘的,望著她囁嚅說道:“壇主女中豪杰……”
  紫蔽壇主一雙俏國似含情,似含怨,嗤的笑了一聲,沒待他說下去,接著說道:“不用說了,我祝宜君一往冷面冰心,自從經過那天之后,才知道自己強然也終是一個女子,此生此世,我永遠不會忘記你相救之情,好了,我們談談別的吧!
  白少輝巴不得她不提那晚之事,這就欠身道:“壇主還有什么事么?”
  紫薇壇主嫣然一笑,道:“我方才不是已經說過了,今晚我不是以紫薇壇主的身份和你談話,干嗎還要叫我壇主?”
  白少輝道:“那么姑娘還有什么見教?”
  紫蔽壇主柳眉一挑,側過臉,含笑道:“我想問你几件事,不知你肯不肯告訴我?”
  白少輝道:“姑娘見詢,在下也毋須隱瞞了,你要問什么,就請說吧。”
  紫蔽壇主雙眸凝注,問道:“你真叫白少輝么?”
  白少輝臉容一正,道:“在下姑蘇白少輝,确是真姓真名。”
  紫蔽壇主疑信參半,點點頭道:“我相信你,那你究是干什么來的?”
  白少輝道:“說來姑娘也許不信,在下确是游歷成都,無意遇上了浣花日,被你們劫持而來。”
  紫蔽壇主注目到:“你不是葬花門的人”
  白少輝道:“不是,在下和王立文、金一凡都是到了成都才認識的。”
  紫蔽壇主那里肯信,含笑反問道:“你既然不是葬花門的人,干么還要再來?”
  白少輝道:“在下當時原是一時好奇,但這次再來,卻是為了王立文、金一凡等人。”
  紫蔽壇主吃惊道:“你想救他們?你總該知道百花谷沒有你想的那么簡單,何苦自投羅网,依我相勸,你還是等有机會,早些离開的好。”
  白少輝道:“不,在下和王立文、金一凡等人,雖是萍水相交,彼此意气相投,他們神志被迷,陷在谷中,在下豈能不顧而去?”
  紫蔽壇主秀眉微蹙道:“不是我輕視少俠,憑你的武功,就是想一個人离開這里,還得看有沒有机會,如何還能救人?”
  白少輝道:“姑娘也把百花谷估的太高了!”
  紫蔽壇主著急道:“我說的是實情,唉,你……千万冒失不得,万—……被人發覺,我就是豁出命去,也無法救得了你。”
  她這几句話,說來情意綿綿,甚是堅決,只是她不慣說這些溫柔婉轉的話,听來還是不免生硬,与她話中情意,頗不相襯。
  白少輝心頭一凜,暗想:“難道她真的對我生了情愫么?”
  一面連忙播手道:“在下并無要姑娘相助之意。”
  紫蔽壇主望著他,幽幽的道:“你若沒有我相助,那是更難了……”
  說到這里,沉吟半晌,又道:“我們相識雖淺,但我知你甚深,假如不救出他們,你是說什么也不肯离去的了。我不是背叛師傅,但我一定設法助你完成這件心愿,好了,時間不早,你可以回去了。”
  白少輝起身拱手道:“多謝姑娘。”
  紫薇壇主跟著站起,迅速蒙上面具,叮囑道:“少俠記住了,一切听我安排,不可操之過急。”
  白少輝點頭道:“在下自當謹記。”
  開門出去,只見兩名紫衣小婢侍立階前,瞧到自己出來,不禁都投以詫异之色。
  白少輝低頭疾走,回到房中,十八號王立文業已入睡,他關上房門迅速睡下。
  這一晚,由于他緊張了很久的心情,暫時獲得放寬,是以也睡得特別舒适。
  第二天是四月底了,百花谷的人大家都在忙著,好像即將舉行一件什么盛大之事。
  白少輝和五個紫薇壇的兄弟,卻誰也沒法跨出住舍一步,這是壇中的禁令,沒事的人,不得外出。
  白少輝為了不露馬腳,他不能煩躁,也不敢煩躁,整整在屋里呆了一天。
  第三天,是五月初一,天色黎明,門外就傳來一陣尖銳的哨音,大家迅速起床,盥洗用膳之后,第二次哨音又從門外傳來。
  白少輝隨在十八號之后,奔到紫薇壇下,六個人依然分作兩排,在石級兩邊站定。
  過不一會,紫薇壇主紫袍佩劍,身后隨了四名身穿紫色勁裝腰插短劍的使女,從石級上緩步而下,一路朝前行去。
  白少輝等六人,緊隨在四名紫衣使女身后而行。
  繞過兩座山頭,那是一座演武場,四周小山環抱,繁花如錦,這時,小山前搭蓋起一座彩台,正中一張黃綾香案,案后放一把虎皮大交椅。
  紫薇壇主昂首闊步,走到彩台左方站停,她身后四名使女,立時雁翅般分立左右,六名紫衣武士則一排站在她面前一丈之處。
  紫薇壇主進場不久,白翎壇主也率同四名白衣佩劍使女,和十名灰衣武士,進入場中,在彩台右方站定,同樣四名使女分立左右,十名武士一排站在面前。
  接著入場的是一位身穿玄色緊身衣裙,胸繡金線鳳凰,腰懸雙劍的女子,她身后同樣隨著四名玄衣佩劍使女,和二十名身穿金色勁裝,背插金穗長劍的武士。
  玄衣女子俏生生走到左側,在紫薇壇主下首站定,同樣由四婢分侍左右,二十名金衣武士排在前面。
  全場的人肅靜得雅雀無聲,場面顯得十發嚴肅。
  白少輝因自己站在前面,不便多看,心中暗暗忖道:“這玄衣女子大概也是什么壇主人,看她們這般隆重其事,今天不知要舉行什么大典?”
  這樣約莫過了盞茶工夫,谷口出現了八名宮裝少女,兩人一對,緩緩進入場中。
  最前面的兩人,手上提一對金色香爐,一路上香煙縹緲,其余六人,手上分別捧著寶劍、旗令、玉拂、紈扇、王如意、量天尺等物。
  接著是一頂綠絨軟轎,由湘云、秋云兩人左右扶轎而行。
  這乘軟轎,不用說坐的是澆花夫人,排場可真不小!
  綠絨軟轎后面,還有一群綠衣使女,族擁著一位麗人相隨而來,因有軟轎擋住了視線,瞧不真切。
  軟轎在彩台前面停住,秋云打起轎帘,浣花夫人面垂黑紗,才從轎中跨出,場中所有的人,早已同時躬下身去。
  浣花夫人由湘云、秋云攙扶登台,在當中虎皮交椅上坐下,八名宮裝少女一排站到她椅后,湘云、秋云則在香案左右兩側侍立。
  這時隨在轎后來的八名綠衣使女,簇擁著一個身穿鵝黃衣裙的絕色少女,走到彩台右方,也已在白翎壇主下首站定。
  白少輝瞧到黃衣少女,不禁暗暗哦了一聲:“浣花公主。”
  适時只見湘云俏生生走進台前,嬌聲喝道:“大校開始。”
  喝聲甫出,但听廣場四周,立時奏起一片絲竹弦管之聲,悠揚樂聲,似是起自兩邊繁花之間,因風傳來,如聞仙樂!
  白少輝心中下大奇,凝目瞧去,原來兩邊花林之中,散坐著身穿五色衣裙,手抱樂器的女子,因她們衣裳和花雜顏色相同,若非仔細辨認,极難發現,即此一端,就頗具巧思!
  樂聲中,突然間擂起三聲金鼓!
  谷口,忽然出現了一個灰衣白發老嫗,那老嫗身上斜挂一條彩帶,手拄金漆拐杖,緩步進入場中!
  瞧!白發老嫗身后像兩條彩龍似的,跟著兩隊花衣少女,魚貫而入!
  那兩隊少女,看年齡全在十六七歲左右,一個個生得嬌小玲瓏,眉目如畫。尤其她們一身窄腰身的勁裝,全用花布做成,一朵朵的花朵,鮮艷奪目。
  每人肩頭,各自交叉插了兩柄長劍,飄著緋紅劍穗。
  白發老嫗走到台前,便自站定,那些花衣少女,動作奇快,就在白發老嫗站定之際,身形飄動,很快排成十個小隊。
  每隊十人,由一名胸繡金花的少女為首,面向彩台肅立。
  白發老嫗朝台上躬身一禮,說道:“龍婆子參見夫人。”
  浣花夫人欠身答禮道:“龍姑婆不用多禮,這一年,辛苦你了。”
  白少輝心中暗忖道“這位龍姑婆,究竟是何許人,听浣花夫人的口吻,似乎對她十分客气。”
  龍姑婆恭身道:“龍婆子奉夫人金諭,代傳丫頭們劍法,差幸尚未辱命,敬請夫人觀賞。
  話聲一落,只見她倏地轉過身去,手中金漆拐杖,向空中一揮。
  這一揮,但听場中響起一片鏘鏘劍鳴,人影倏然分散,每人手中已經多了兩柄長劍,雙劍交叉,抱胸而立。
  拔劍的動作,敏捷划一,姿態优美!
  龍姑婆滿布皺紋的臉上,飛過一絲得意之色,探手入怀,取出一個白玉哨子。
  “噓聿聿”哨音響處,百十名花衣少女雙劍圈動,划起了兩朵劍花,一個划起兩朵劍花,也并無可觀。
  但場中百十名少女,同時划起兩朵劍花,就划出了兩百二十朵劍花,看去就顯得壯觀。
  龍姑婆玉哨再吹,花衣少女一個翻身,手上雙劍左右振動,劍花由一而二,由二而四,廣場上宛如爆開了一片銀色花朵。
  白少輝自幼博通諸家武功,瞧的暗自一怔,心想:“這套劍法,看去輕靈奇詭,自己從沒听義父、師傅說過。”
  心念轉動之際,但听龍姑婆玉哨已由緩而快,花衣少女們雙劍揮舞,也隨著哨音,由簡而繁,愈演愈快。
  人与人之間的距离,也愈散愈開!朝陽之下,但見一片燦爛銀花,倏忽變幻,若大一座廣場,漸漸已為千万朵銀花所舖滿,看的眼花絛亂,几乎睜不開眼睛。
  白少輝愈看愈覺心惊,同時也恍然大悟,她們使的敢情是百花谷的“百花劍法”了,光憑這套劍法,江湖上已很少有人能夠破解……”
  哨音乍歇,千万朵銀花,同時倏斂。收的好快,花衣少女依然雙劍交叉,抱胸卓立。
  一套劍法演完,全場沒有一個人發出一絲聲音,龍姑婆回過身去,朝台上欠身一禮。
  浣花夫人站起身,連連點頭,道:“她們眼于年齡,限于天賦,在短短的一年之間,能有如此成就,全仗龍姑婆教導有方。”
  龍姑婆道:“夫人過獎,龍婆子如何敢當?”
  兩人話聲方落,四周鼓起掌聲。
  龍姑婆再次轉過來,大聲喝道:“百花劍陣開始!”
  喝聲出口,但見十隊花衣少女立時十人一組,在場中圍成了十個圓圈。”
  那胸繡金花的少女,緩步進入圈中,右手高舉,長劍在空中划了一個圓圈。
  十名少女隨她劍勢所指,雙肩晃動,舉手振腕發劍,腳下星換斗移,開始互交方位,閃動游走。
  适在此時,那兩邊花林中,也同時奏起悠揚細樂。
  樂聲如行云流水,曼妙輕快,劍陣中的少女,也隨著樂聲,宛如穿花夾蝶一般,在朵朵銀花中,穿插游走,愈走愈快。
  剎那之間,廣場上又涌起了十座銀色花山,重重花朵,由四面涌上。銀花層出不窮,劍勢愈演愈密,重重疊疊上瑤台,每座劍陣,二十二支寶劍,交織成一片光幕。
  十一名如花少女的身形,好像已躲到光幕里去了,但聞陣陣劍嘶,那里還有人影。
  白少輝練成九轉玄功,目力极強,暗暗留神察看十一名少女如何穿插游走,如何交互易位,正在全神貫注之際!
  只听一個女童清脆的聲音叫道:“啊!真好看……”
  十座“百花劍陣”恰好在此時收勢,悠揚樂聲,也同時停住,廣場上立時靜得雅雀無聲。
  女童赶忙住口,場中所有的人,已經全都听到了,轉頭瞧去。
  只見左首小山上,站著一個身穿綠衫的女童,她敢情也已警覺到這下惹了禍事,駭得惊啊一聲,回頭就跑。
  浣花夫人端坐椅上,從垂面黑紗中射出兩道湛湛神光,回頭問道:“這女孩那里來的?”
  湘云赶忙俯身道:“大概是清心庵師姑姑收養的小女孩,听到今天例行大校,偷跑出來了。”
  當然,百花谷那里會有外人?何況又是一個小女孩。
  浣花夫人微微合首,沒再作聲。
  湘云行至台前,朝龍姑婆躬身道:“夫人請龍姑婆台上看座。”
  原來香案右首,已經添了一把錦披椅子。龍姑婆也不推讓,拐杖輕輕一點,人已冉冉飛上彩台,拱拱手道:“龍婆子謝坐。”
  說完,一屁股在錦披椅上坐了下來。
  白少輝心中忖道:“看來這龍姑婆的身份,似乎比几位壇主還高。
  只見湘云站在台前,嬌聲說道:“夫人有命,著紫蔽壇下五名紫衣武士,白翎壇下十名灰衣武士,改充本宮金鷹衛士,撥交申堂主名下,紫字十九號另有任命。”
  紫蔽壇主,白翎壇主同時一愕,和站在白翎壇主下首的玄衣少女一起向台上躬身應“是”。
  白少輝心頭更是呼的一跳,所謂“紫字十九號另有任命”,不知是禍是福?”
  只听湘云續道:“龍姑婆訓練的花女中,三隊撥交紫蔽壇,兩隊撥交白翎壇,其余五隊仍由龍姑婆暫時代領。”
  龍姑婆向澆花夫人欠了欠身,然后道:“兩位壇主,請在會后交接點名冊。”
  紫蔽壇主,白翎壇主欠身道:“晚輩遵命。”
  湘云轉身從香案上取過一只黃紙密柬,抬目向紫蔽壇主叫道:“紫蔽壇主。”
  紫蔽壇主立即緩步走出,她不敢縱身而上,從彩台左側木梯拾級而登,走近案前,躬身一禮。然后從湘云手上,雙手接過密柬,揣入怀中,欠身道:“弟子敬領法諭。”依然從木梯退下。
  湘云又從案上取起另一個黃紙密柬,叫道:“白翎壇主。”
  白瓴壇主依樣葫蘆,由木梯登上彩台,接過密柬,同樣躬身道:“弟子敬領法諭。”
  白少輝看的心頭大疑,暗想:“這兩封密東,定然是机密行動!不知……”心念方動,只听湘云嬌聲叫道:“紫字十九號。”
  白少輝心頭驀然一跳,還沒來得及思忖!
  只听紫蔽壇主在身后低聲喝道:“十九號,夫人有命,還不赶快上去?”
  白少輝只好硬著頭皮越眾而出,從木梯走了上去。要知白少輝僅是紫蔽壇下一名心神受迷的武士,居然會蒙夫人傳宣上台,這簡直是從未有過的异數。
  因此自少輝步上彩台,兩旁無數目光,全都是露出惊奇之色,集中在他一人身上。當然最關心的還是紫蔽壇主,一顆心几乎懸在胸口,只是怦怦跳動。
  白少輝行近案前,朝浣花夫人躬身一禮,當他直起腰來,只見湘云手中托著一顆白色藥丸,道:“這是夫人賜你的解藥,快吞服了。”
  白少輝不覺一楞,浣花夫人無緣無故,會賜自己解藥,似乎太以突然。
  如說自己在什么地方被她瞧出了破綻,那么以她的功力,足可置自己于死地,似乎也用不著當面賜自己毒藥。如果這顆真是“無憂散”解藥,她此舉用意何在?
  如果不是解藥,而是毒藥,自己該不該吞服?
  上次硬著頭皮喝下“無憂散”那是九疑先生給自己的那顆藥丸預服在先,這次如若吞上毒藥,那可沒有人解救自己了……
  他心念電轉之際,突然听到耳邊響起一個細如蚊蚋的聲音,說道:“湘云手上是悅服丹,雖能恢复記憶,但還是一种迷失心神之藥,你務必以內功逼住,不可吞下。”
  這是紫薇壇主的聲音,白少輝心頭暗暗一動,此刻那有他考慮的余地?裝出一付茫然神情,望望湘云,果然伸手接過,納入口中,咽了下去。
  “悅服丹”他并不陌生。自己曾在祁陽一處破廟中目睹龍門五怪吞服,而且听鐵面神判南宮無忌說過,這“悅服丹”還是出于義父之手。
  那天,他瞧到龍門五怪初來之時,好像也被迷失了神志,但服下“悅服丹”只片刻工夫,神志立時清醒過來,可見“悅服丹”藥效發生的极速。
  他一面以內功逼住藥物,一面故意緩緩低下頭去。過了一會,白少輝忽然抬起頭來。朝端坐著的浣花夫人望了一眼,臉上登時流露出一片由衷的悅服恭敬神色。這是他事先知道服下“悅服丹”的人,衷心說服,終身不貳,他此時的裝作,可說絲絲入扣,毫無破綻。
  湘云微微一笑,問道:“你服下解藥,神志是否全已清爽了?”
  白少輝道:“屬下全已清爽了。”
  湘云問道:“你叫什么名字?”
  白少輝道:“屬下姑蘇白少輝。”
  湘云又道:“你對百花谷的看法如何?”
  白少輝恭敬答道:“夫人圣明,屬下恩蒙收錄,能在谷中听候差遣,實是屬下無上榮幸。”
  湘云抬回朝浣花夫人望去,浣花夫人微微頷首。
  紫薇壇主看到這里,輕輕吁了口气,壓在心頭的一塊石頭,總算放了下去。
  湘云轉身從案上取起一個黃紙密封,一面朗聲道:“白少輝暫以青鸞壇護法任用,著即依柬行事,不得有誤。”
  白少輝不知青鸞壇護法,究是何等身份?而且今日這場“大校”,也不見青鸞壇主其人,心中雖感不解,但湘云既有“依柬行事”之言,自己似乎也毋須多問,這就雙手接過密柬,躬身道:“屬下敬遵法諭。”
  說完,又行了一禮,緩緩退下彩台。
  紫蔽壇主拱手道:“恭喜白護法。”
  白少輝連忙還禮道:“屬下蒙夫人恩典,今后還要壇主多多照應。”
  說話之時,浣花夫人已扶著湘云、秋云步下彩台,跨上軟轎,大家恭送如儀。浣花公主也由八名使女簇擁著隨轎而去。
  浣花夫人走后,龍姑婆便將三隊花女撥交紫蔽壇,二隊撥交白翎壇。紫蔽壇主和白翎壇主也把所屬武士,撥交金鷹堂主。
  白少輝趁著她們相互移交人數之際,暗中一提真气,把通住的“悅服丹”吐了出來。直等大家移交清楚,龍姑婆逕自率領五隊花女先行退去。
  紫蔽壇主朝白少輝道:“白護法撥把青鸞壇下,但青鸞壇并不在此,你可仍在本壇暫住。”
  說話之時,暗遞了一個眼色。
  白少輝赶忙恭身應“是”。
  紫薇壇主沒再理會,冷然道:“大家隨本座回去。”
  說完,朝白翎壇主,金鷹堂主拱了拱手,昂首朝谷外行去。
  白翎壇主、金鷹堂主同時拱手還禮。
  白少輝跟在紫薇壇主身后,暗暗尋思。如今所有迷失心神的人,全都撥歸金鷹堂下,充當金鷹衛士,那么除了原來的紫字十八號王立文、金一凡、錢二、趙三、卓七四人,自然也全在這里了。
  他先前因浣花夫人踞坐台上,這女魔頭目光如電,居高臨下,只要自己稍露形跡,可能就被發現。此刻,情形不同了,自己不但“無憂散”迷藥已解,而且還當上了青鸞壇護法,眼看白翎壇主和金鷹堂主,同時向紫蔽壇主拱手,也慌忙向兩人抱拳行禮。
  他原想趁机默察金鷹衛士中有沒有金一凡等人的下落?
  只見白翎壇主俏目一轉,笑盈盈的道:“白護法榮升之喜,你還認識我么?”
  白少輝經她一叫,不得不停下步來,恭身答道:“當日屬下不知是壇主金駕,正要向壇主請罪。”
  白翎壇主格的嬌笑一聲道:“白護法還記得?那天原是誤會,誰還放在心上??
  金鷹堂主看去不過二十來歲,瓜子臉,只是眉毛稍濃,皮膚也稍黑了些,人可生得挺俏,一雙大眼睛打量了白少輝一眼,問道:“三師姐早就認識他了么?”
  白翎壇主嬌笑道:“豈止認識,差點還傷在白護法的蕭下呢!”
  白少輝臉上一紅,道:“屬下如何是壇主的對手?”
  白翎壇主瞟了他一眼,抿抿嘴道:“說實在,你那一記蕭招,著實高明,江湖上能夠避得開的人,只怕也為數不多……”說到這里,口中輕“哦”一聲道:“你看,說了半天,我還沒替你引見,這是四師妹,咱們這里的御林軍統帶,金鷹堂申堂主。”
  白少輝暗暗“哦”了一聲,連忙躬身道:“屬下見過申堂主。”
  金鷹堂主臉上微微一紅,道:“三師姐就是喜歡多嘴。”
  纖手一抬,冷然道:“白護法請吧!”
  白少輝在這一瞬之間,目光掠過,只覺站在她身后的金鷹衛士,除了原來的紫字十八號王立文之外,其中一人,身材极似金一凡,但因大家全非本來面貌,又換了裝束,像錢二、趙三、卓七三人,都是普通身材,一名那能認得出來?
  回頭看去,只見紫蔽壇一行人已經走出老遠,這就匆匆行了一禮,急步追了上去。
  紫薇壇主目光一側,問道:“戚佩玉叫住你,和你說了些什么?”
  白少輝道:“白翎壇主問我是不是不認識她?”
  紫蔽壇主冷冷一哼,沒再多說。
  回轉紫薇壇山下,紫蔽壇主停住身子,朝身后兩名使女吩咐道:“月仙、蕊仙,可領她們去屋中休息。”
  然后回頭對白少輝道:“白護法也請回屋去吧,夫人指示,不可延誤了。”
  說完逕自率著四名使女,朝山上走去。
  白少輝回到屋中,已是午牌時光,一名黑衣漢子,替他送來午餐。
  白少輝心事重重,想起自己此次重來百花谷,原是志在救人,眼前所有迷失心神的人,全已撥到金鷹堂下,充當了金鷹衛士。
  自己卻被調升到青鸞壇下,和王立文等人,分了開來,而且浣花夫人又頒下一份密柬,要自己依柬行事。看來救人之事,愈來愈棘手了,縱有紫薇壇主暗中相助,只怕也難以如愿。
  他匆匆吃過午餐,等黑衣漢子收去碗盤,便自闔上房門,從怀中取出黃紙密封,輕輕撕開,抽出一張浣花箋,只見上面寫著:“字諭青鸞壇護法白少輝,自即日起,著即洗去臉上易容藥物,仍以白少輝本名,行走江湖,查范殊下落,并設法与之結交,探詢其身世來歷,特賜百花符令一面,准爾便宜行事。”
  封內果然還符有一片玉符。
  白少輝暗暗皺了下眉,自己好不容易混進百花谷,一事無成,這下又呆不下去了。
  那姓范的少年,究竟和浣花夫人有什么仇恨,值得她如此重視?
  自己是否真要依她柬帖行事,查訪范殊?
  百花符令,自然是百花谷的權威信符,自己有了百花符令,大概可以進出自如,能善為利用,也許可以救出王兄、金兄等人……
  正在思潮起伏之際,突听左右隔壁書房中,隱隱傳來了一陣女子的笑謔之聲!
  那是紫衣武士們撥歸金鷹堂之后,這里的空屋,已經有花女們住進來了,敢情只有自己這一間,仍由自己占住著。
  她們并沒有被迷失神志,自然和同伴有說有笑。
  他心頭本來已覺一片紊亂,此刻再听到左右芳鄰,咭咭格格的笑聲,更覺如坐針氈!就在此時,只見自己房門突然被推開,一條綠影,很快閃進房來。
  白少輝吃了一惊,急忙站起身子,定睛瞧去,原來那綠影是個十三四歲的少女,穿著一身翠綠衣衫,皮膚雪白,一張圓圓的臉孔,生得甚是清秀。
  那綠衫少女沖著白少輝笑了笑,伸手閂上了房門。
  白少輝忙道:“姑娘走錯了地方。”
  綠衫少女嘻嘻一笑道:“我才不會走錯呢!”
  白少輝道:“這里是我住的房間。”
  綠衫少女嘻嘻一笑道:“我早知道這里是你住的房門,不然,我還不來呢。”
  白少輝奇道:“姑娘有什么事嗎?”
  綠衫少女故作神秘,眨眨眼睛,低聲道:“我是幫你來的。”
  白少輝心頭微凜,笑道:“在下那有什么事,要姑娘幫忙的?”
  綠衫少女收起笑容,認真的道:“人家說真話咯,我要幫你的,就是你心里那件事。”
  白少輝暗暗一惊,依然笑道:“姑娘說笑了,我心里有什么事?”
  綠衫少女披披嘴道:“哼,狗咬呂洞賓,不識好人心,你心里那件事,如今除了我,還有誰能幫你的忙?”
  白少輝瞧她說的夭真,搖搖頭笑道:“我連自己都不知道心里有什么事?姑娘如何知道?我并沒有要你幫忙的地方,姑娘還是……”
  綠衫少女沒待他說完,咭的笑道:“真的沒有,要不要我說出來?”
  白少輝心下惊疑不定,皺皺眉道:“你說出來听听看?”
  綠衫少女湊近一步,低聲道:“你不是想救……”
  白少輝心頭一震,右手微微一動。
  綠衫少女机警過人,嬌小身軀忽然一偏,躲到白少輝身后,低笑道:“你想出我不意,制住我么,哼,你手指頭敢碰我一下,我就大聲叫出來了。”
  白少輝這下當真大吃一惊,暗道:“這小女孩不知使的什么身法,竟有這般快速!”
  心念一動,急忙轉過身去。
  綠衫少女一下飄了開去,隔著一張桌子,朝自少輝扮了個鬼臉,低聲道:“我是嚇唬你的,你當我真的會大聲叫么?告訴你,我們真的是幫你忙來的,你要怎樣才肯相信”?
  白少輝摸不透對方底細,一面鎮靜的道:“姑娘究竟是什么人?”
  綠衫少女道:“我姓花,叫小玉,但爺爺和爹媽他們,都不叫我名字,叫我小妹,你也叫我小妹好啦!”
  白少輝道:“你是夫人門下?”
  花小玉道:“才不是呢,我們是前天跟著你進來的?”
  白少輝又是一惊道:“你們?除了你,還有什么人?”
  花小玉抿抿嘴笑道:“不告訴你,到時候你就會知道。”
  她沒待白少輝開口,接著又遭;“其實我們一直跟在你后面,只是你不知道罷了,那天你抱著紫薇壇主,我們都看到了,一個大男人抱著人家姑娘,羞也不羞?”
  白少輝臉上一熱,心中暗暗奇怪,忖道:“如此說來,他們真的跟在自己后面了。”
  花小玉“嗤”的笑道:“我想你要不是涂成付鬼相,臉上一定紅了,哪,咱們別盡說這些不相干的話了,該談談正經啦!”
  白少輝道:“姑娘要談什么?”
  花小玉道:“自然是救人的事,方才我們已商量好了,你只要假扮一個人,弄到解藥,旁的就不用你管。”
  白少輝暗想:“原來你們早已想好了計划,不知要自己扮演什么人?”
  這就含笑問道:“你要我扮什么人?”
  花小玉嗤的笑了出來,赶忙用手掩了掩口,說道:“你不是見過浣花夫人身邊那個叫秋云的使女么?”
  白少輝怔了一怔,道:“你要我去扮秋云?”
  花小玉抿嘴笑道。“是啊,你洗去臉上易容藥,就像個大姑娘,再稍稍改扮一下就成了。”
  白少輝道:“在下堂堂男子,怎好去改扮一個女子?”
  花小玉不快的撒撇嘴道:“這有什么關系?只不過假扮一下,又不是永遠變女人了,就算變了女人,那又有什么不好?我姐姐、我,不都是女人么?”
  白少輝搖搖頭道:“這個不成。”
  花小玉急道:“這個不成,那個不成,我問你想不想救人?再說姐姐和我已經約好了,只等天一黑,就要開始行動,你這般推三阻四的,豈不誤了大事。”
  白少輝道:“你要我改扮秋云,到底有什么事?”
  花小王道:“他們五個人不是全迷失了心神么?解藥只有柴姑婆那里才有,也只有烷花夫人身邊的秋云,才能向她去取,現在你總明白了?”
  白少輝望著她,心中暗暗忖道:“看她樣子,倒不像有假,只是自己一個大男人,怎好去喬裝人家使女?可惜這花小三年紀太小了些,不然由她改扮,豈不是好?”
  花小玉眨著眼睛,撇撇嘴道:“你心里在想什么,當我不知道?我要是再大几歲,還用你說,可是我比秋云差了一個頭,如何扮得成?其實你只要洗去這張鬼臉,就有八九分像大姑娘,扮扮秋云,又怕什么?”
  白少輝奇道:“你以前看到過我?”
  花小玉嘻的笑道:“自然看到過,不然我姐姐才不會喜歡你呢!”
  她話聲出口,才知道自己說漏了嘴,一陣咭咭低笑,忽然臉孔一板,問道:“你扮是不扮?要是不扮,那就算了,我們不管啦,看你救得成人?”
  白少輝心中暗道:“她說的不錯,為了救人,自己就扮一次秋云,又有什么要緊的,只不知有沒有把握?”
  心念轉動,一面問道:“我假扮秋云,取到解藥,准能把我几個朋友救出去么?”
  花小玉好像蠻有把握,點頭道:“這個自然,你答應了就不用多問,一切都包在我身上。”
  白少輝道:“就眼前形勢而言,我不答應也得答應了。”
  花小王道:“救的是你的朋友,我們不過是幫你的忙,我可并沒強迫你堂堂男子去扮丫頭,你可自己決定。”
  白少輝道:“好吧,為了救人,我愿意一試。”
  花小玉回嗔作喜,嗤的笑道:“你早該答應了。”
  她從怀中取過一只小小木盒,說道:“快坐下來,這里面是易容藥,要不要我替你打扮?”
  白少輝道:“易容我倒會,只是缺少一套女子的衣衫。”
  花小玉扭扭嘴笑道:“我早就替你准備了。”
  說完,一轉身走近門口,俯身取起一套衣衫。原來她進門之時,已把女子衣服,團成一團,藏在門口了。
  就在此時,只听外面傳來一個粗大的喉嚨叫道:“龍號房的姑娘們,小的送晚餐來了。”
  白少輝听說送晚餐來了,雖是在叫著隔壁,心頭不覺大急,要是給他瞧到了花小玉,總是不好。
  花小玉低低問道:“他也要送到你房里來嗎?”
  白少輝點點頭,花小玉目光骨碌一動,一下便鑽到床上被窩之中,蒙起了頭。
  這時房門已有人叩了兩下,叫道:“白護法,小的替你老送晚餐來了。”
  白少輝回頭瞧瞧床上的花小玉,差幸她個子嬌小,躲在被窩中還不容易看的出來,這就過去開了房門。
  那黑衣漢子因白少輝已是護法身份,故而神色十分恭敬,把飯菜放到桌上,便自退出。
  白少輝拴好房門,花小玉從床上一躍而下,攏扰亂發,催道:“這時候,大家都在吃飯,時間不多,你快改扮好了,就要去啦。”
  白少輝只好取過木盒,先把臉上紫色藥物洗淨,然后依照秋云臉型,仔細涂抹勾勒。他對易容一道,已得師傅黑煞游龍真傳,任何人只要看上一眼,就可模仿得維妙維肖。
  花小玉站在他邊上,瞧得睜大眼睛,喜道:“原來你對易容術,比我還好,我還以為除了咱們這一門,另人都比不上我們呢。”
  白少輝笑了笑,取過那套女子的衣衫,說道:“小妹,你背過身去,我試試看。”
  花小玉依言背過身子,白少輝脫下長衫,暗暗吸了口真气,把身形縮小了些,換上女子衣衫,一面說道:“好了,你瞧我像不像秋云?”
  花小玉轉過身,朝白少輝上上下下一陣打量,面露惊奇的道:“面貌身材,簡直像极了,啊,你會縮骨功?”
  要知“縮骨功”,原是魔教中的功夫,中原武林,從沒有人練這种邪門功夫:但一個精擅易容術的人,卻非學會“縮骨功”不可。
  試想你縱能改變容貌,如若不改變身材,豈不一樣被人瞧得出來?”
  黑煞游龍桑九名震江湖,但江湖上誰也沒見過他的真面目,自然也得力于“縮骨功”之助。師傅會的徒弟自然也會,只是“縮骨功”出于魔教,被人視作旁門左道之術。
  白少輝微微搖頭道:“我不會縮骨功,我只是吸著气,把身子縮小了些。”
  花小玉披披嘴,哼道:“你當我看不出來?你明明比方才矮了半個頭啦,就是會縮骨功,也不用瞞人呀,你是不是瞧不起魔教?”
  白少輝道:“天下武功,异派同源,那有邪正之分?魔教中也有正人群子,名門正派,也同樣有奸邪之輩。”
  花小玉眼中閃過一絲亮光,笑道:“這就是了,你現在承認會縮骨功了?”
  白少輝道:“就算在下會吧!”
  花小玉咭的笑出聲來,眼珠一轉,問道:“你是跟誰學的?”
  白少輝心中一動,說道:“在下師門,暫時無可奉告。”
  花小玉哼道:“這有什么稀奇?哼,不說拉倒。”
  轉身拔開門閂,招招手道:“我們該去啦!”
  白少輝跟著走出房門,這時天色已經漸漸昏暗下來,花小玉好像路徑极熟,一手拉著白少輝,連蹦帶跑,走的极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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