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一頁
前一頁
回目錄
第四章 巧誅仇人


  駱掌柜明白他何指,叫了一聲:“大哥!”
  巴管事伸手拍活了馬七被制的穴道。
  馬七站起來伸伸胳膊伸伸腿,道:“我得赶緊回去,我們當家的脾气不好,姓費的搗的這個漏子不小,我得赶緊回去跟我們當家的說一聲,免得他怨上別人。”
  駱掌柜站起來,一抱拳道:“那就有勞七爺了,這趟貨的三成,半個時辰之內我派人送出城去,至于‘快馬’張……”
  “放心!”馬七道:“我什么時候回去,姓張的什么時候回來,也說不定他已經回來了。”
  他一抱拳帶著陰笑走了。
  巴管事跟何九如臉色陰沉沉的都沒說話。
  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儿,巴管事總覺得心里不大對勁儿。
  駱掌柜可沒在意,他道:“大哥!我走了,您張羅張羅,半個時辰之內如數給他們送出城去!”
  他走了,他前腳走,紅衣大姑娘后腳進門:“大爺,我爹上哪儿去了,馬七人呢?”
  巴管事遲疑了一下,對紅衣大姑娘說了個大概。
  大姑娘她一听臉上就變了色,扭頭又往后去了。
  費獨行就坐在“裕記商行”對街一家茶館儿里!
  既然伸手管了這檔子事,他就不能虎頭蛇尾,在半道儿一走了之,好歹他得等著馬七那幫人把“快馬”張送回來,盡管他急著赶到“張家口”找秀姑去!
  結果,他還沒見有人從外頭回來進“裕記商行”,卻見馬七跟駱華柜光后出了“花記商行”,各奔不同方向,飛快的走了。
  他的臉色變了一變,丟下几文茶資抓起大帽出了茶館儿,在茶館儿旁邊一條胡同里解下了坐騎,翻身上馬往胡同那頭馳去!
  馬七心里樂得很,他有他的如意算盤,他有他的惦記,出城門往前走,越想越樂,唇邊都浮現了笑意!
  就在這時候,他身后傳來了一陣得得蹄聲,路上來往的人多,騎馬的也不少,他沒在意!
  蹄聲越來越近,沒一會儿工夫就到了他身后,照速度看,這匹馬馬上就會赶到他前頭去的。
  可是怪了,老半天不見身后那匹馬從他身邊過去,只听見那蹄聲緊跟在他身后得得響,他忍不住回頭看了一眼,不看還好!這一看看得他心膽欲裂,連忙回過頭來,拔腿就想跑!
  可是他沒跑,明知道他跑不出一步去!不但跑不出一步去,還要丟下人,他恨自己為什么早不回頭看看。
  低沉話聲從身后傳了過來:“馬七!你走你的,帶我見你們當家的去,我不難為你!”
  馬七心里一哆嗦,腳下沒敢停,也沒敢回頭,走著道:“君子不擋人財路,周瑜打黃蓋,閣下何必一定要管這檔子鬧事不可?”
  身后那低沉話聲道:“我知道,我看見你從‘裕記商行’出來,我就料到了八分,駱掌柜跟何九如并不是完完全全的江湖人,但另外還有響當當的真正江湖人物在,不會經不起你的嚇,這里頭一定另有文章,你告訴我是怎么回事?”
  馬七一對眼珠子在眼眶里轉了一轉,道:“他們知道您是准了,他們怀疑您別有用心,所以不敢再指望您了,既不敢指望您,又惹不起我們這幫人,也就只有認了!”
  那低沉話聲“哦!”地一聲道:“是這樣么?”
  馬七忙一點頭道:“是這樣!”
  那低沉話聲道:“這倒頗出我意料之外,也難怪,誰叫我是個響馬?誰叫我的名聲太坏?指不指望我,由他們了,不過這种強搶豪奪的事既然讓我碰上,我還是不能不管。”
  馬七一怔,心里一緊道:“我們當家的不是不通情理的人,見面分一半……”
  那低沉話聲帶笑說道:“馬七爺!你真高抬我了,我要是有意思要這點東西,只怕任何人也沾不到邊儿了!”
  馬七又复一怔,道:“怎么?您不是要……”
  那低沉話聲道:“響馬也有發善心的時候,這叫做盜也有道,再說這一點東西我也看不上眼,我只是看不慣你們這上門欺人的蠻橫作風。”
  馬七道:“這么說,您是純為路見不平,拔刀相助了?”
  那低沉話聲道:“可以這么說。”
  馬七道:“姓駱的上几個衙門密告您去了,您還要拔刀相助么?”
  那低沉話聲“哦!”地一聲道:“是么?”
  馬七道:“剛才您走后,姓駱的把姓巴的跟姓何的叫進屋去好商量了一陣,我人在外頭雖然沒听全,可也听見了几句,姓何的沒主意,姓巴的也勸過姓駱的,可是姓駱的不听。”
  那低沉話聲“嗯!”了一聲道:“你离開‘裕記商行’之后,駱掌柜踉著就出門往北去了,走得很快,我先沒想到,現在經你這么一提,倒是有几分可能……”
  馬七心里一跳,道:“我說的是實話。”
  那低沉的話聲道:“我沒說你說的不是實話,我原是個響馬,如今又是個殺人越獄的重犯,為了地方的安宁,當然誰也不會放過我,我不怪駱掌柜,因為在他還不知道我是誰以前,他曾經很熱心的幫過我的忙,足證他這個人并不坏,只是有點盲從,不問清楚事就跟人起哄而已!”
  馬七道:“那……這檔子事您還要管么?”
  那低沉話聲又道:“沒听我說么,我不怪他,要怪只能怪我是個響馬,只能怪我自己的名聲太坏了。”
  馬七道:“這……費爺!我剛才說的,可都是實話。”
  敢情他以為費慕書不信。
  那低沉話聲道:“你錯會了我的意思了,我真不怪那位駱掌柜。”
  馬七道:“怎么說?您真不怪……”
  那低沉話聲截口說道:“馬七爺!是不是真的,你將來會有明白的一天的,現在你告訴我,這儿离貴當家的坐鎮處,還有多遠?”
  馬七遲疑了一下道:“就在‘青龍坡’!”
  那低沉話聲“哦!”地一聲道:“那還有一段不太近的路,你上來讓我快馬加鞭赶一陣吧。”
  話落,那匹馬擦身而過,越向前去。
  馬七怔住了,一時沒敢動。
  只听那高坐雕鞍,穿黑衣,戴大帽的費慕書道:“馬七爺,我都不怕你,難道你還怕我么?”
  馬七兩眼飛閃陰騖异彩,道:“那我就恭敬不如從命了。”
  他騰身跳上馬,跨在了費慕書身后。
  費慕書道:“馬七爺!你坐穩了。”
  他兩腿一夾馬腹,輕揮一鞭,坐騎撥開四蹄飛馳而去。
  兩人一騎,一口气跑了十几里來到一處怪石處處的高高山坡下,費慕書勒韁控馬,道:“馬七爺!我沒找錯地儿吧?”
  馬七道:“上頭有座古廟。”
  費慕書道:“‘青龍寺’?”
  馬七道:“現在不叫‘青龍寺’了,那塊匾已經換了新的了。”
  費慕書“哦!”他一聲道:“馬七爺你打個招呼吧,別讓埋在上頭的暗樁傷了我坐騎。”
  馬七當即撮口吹了一聲口哨。
  高高的山坡上突然出現了兩個提刀黑衣大漢,只听一個喝道:“什么人?”
  馬七高聲道:“我,眼長在你媳婦儿褲襠里么?”
  只見那兩個提刀黑衣大漢舉手揮動了兩下。
  費幕書道:“馬七爺!你真行。”
  夾馬抖韁,縱騎弛了上去。
  馳上山坡再看,兩旁那一塊塊的怪石后埋伏著不少弓箭手,另外還有十几個提刀黑衣漢子。
  山坡上是一大片平地,兩邊臨著兩條山溝,都相當深,只有這正面斜度頗大的山坡是登上這片平地的唯—一條路,這樣的樁卡,生人要想上來還真不容易。
  往前看,一大片樹林,隱隱可以看見里頭露著一角紅牆綠瓦,樹林里安的也有樁卡,看樣子這幫人還真不少。
  費慕書視若無睹,放馬馳了過去,穿過樹林來到一座占地頗大的古剎之前,四周都長滿了野草,古剎門口站著七八個提刀黑衣壯漢。
  馬七突然翻腕亮出一把飛刀抵在了費慕書后心上。
  費慕書笑了,道:“馬七爺?你這是干什么?”
  馬七陰陰一笑道:“剛才你神气,這會儿該你七爺神气了,少廢話,下馬吧。”
  費慕書笑了笑道:“真沒想到‘索命飛刀’馬七是這么一條漢子,有道是‘強龍不壓地頭蛇’,到了人家的地盤几里了,還能不听人家的么?”
  他抬腿就要离鞍下馬。
  馬七在身后喝道:“慢著!你馬七爺也是老江湖,少跟我來這一套,腿往前頭去。”
  費慕書一笑說道:“馬七爺委實是位老江湖。” 他腿往前伸,從鞍前下了馬。 馬七跟他同時离鞍,同時著地,腳一沾地,馬七喝道:“把馬牽進去,歸我了。”一名黑衣壯漢欠身說道:“是!二當家的。”
  上前牽過費慕書的坐騎走了。
  費慕書“哦!”地一聲道:“原來馬七爺是‘青龍坡’的二當家的,失敬,失敬!”
  馬七冰冷說道:“人生在世,尤其是咱們江湖上混的,總得找個大碗飯吃,是不是,論起來我馬七平這一行資歷遠比你淺呢?”
  費慕書道:“這倒是實話,論這一行,馬七爺你可就是后生晚輩了!”
  馬七“哈!”地一聲道:“剛說你胖你就端了,少廢話,進去吧。”
  他掌中飛刀往前一頓,逼著費慕書往古廟里行去!
  一名提刀黑衣壯漢轉身先奔進了古廟。
  費慕書道:“報信儿的腳下可真快啊?”
  馬七沒說話,一把飛刀的刀尖緊抵在費慕書后心上,不敢挪動分毫。
  費慕書有多少他明白,他自己有多少他更明白,盡管費幕書現在握在他手掌心,他暗里卻是仍揪著心。
  進了古廟再看,挺大的一個院子,四周都長滿了雜草,要說有半人高,可一點也不夸張。
  大殿里黑忽忽,干淨倒是挺干淨,只是賊味儿很濃很重。
  費慕書邊走邊搖頭,道:“今儿個我可是失算了,棋差一著,全盤受制,這話可是真不錯,只是馬七爺,您手上請放輕點儿,扎破了肉不要緊,我就這么一百零一件行頭,正后心處破個洞不好看,要是補上一塊更顯眼。”
  馬七冷冷一笑,道:“姓費的!少跟你七爺玩心眼儿了,你也不打听打听問一問,自從你七爺在江湖上走腿闖道儿那一天起,凡是落進你七爺手里的,可有哪一個能從你七爺手指頭縫儿里漏出去的。”
  大殿里傳出了一陣步履聲,這陣步履聲很雜亂。
  隨著這陣步履聲,高高的石階上那大殿門口出現了四個人,一前二后,那适才報信儿的提刀壯漢隨在一邊儿。
  一前二后那三個人,后頭兩個是兩個利落打扮的壯漢,穿一身黑衣褲褂,腰里扎條寬皮帶,手里沒兵對,扎在腰里那條寬皮帶上卻各別了把帶鞘的短刀。
  前頭那一個,看年紀比馬七略大兩歲,個頭儿不大,但挺壯,一臉的絡腮胡,兩眼不住地閃動著精光。
  他也是穿褲褂儿,頭上扣了頂皮帽,手里托著一對鐵膽,轉得骨碌骨碌直響。
  他站在高高的大殿門口,兩眼精光一掃費慕書,道:“怎么回事儿,兄弟,這位是哪條路上的朋友?”
  馬七剛要說話。
  費慕書已然說道:“七爺!可否讓我自己說?”
  馬七冷冷說道:“你的口調儿比我的好听?”
  費慕書道:“那倒不是,我是怕馬七爺您添油加醋,害得我把這條命留在‘青龍坡’!”
  馬七冷哼一聲,道:“你還打算活著下‘青龍坡’么?”
  費慕書道:“那是當然,緩蟻尚且偷生,何況我這個人?”
  馬七冷笑一聲道:“好吧!那你就試試吧!”
  費慕書道:“謝謝七爺了……”
  頓了頓道:“是這樣的,大當家的,馬二當家的不是上城里找財路去了么,是在下我好管閒事,伸手把馬二當家的放倒在了‘裕記商行’。哪知‘裕記商行’那位駱掌柜是個膽小怕事的窩囊廢,他不敢得罪馬二當家的,他不但點頭答應照給三成,還把馬二當家的放了回來,是在下我心有不甘,追上馬二當家的逼著他帶在下到‘青龍坡’來顯顯威風,哪知道剛上‘青龍坡’反為馬二當家的所制,用一把飛刀抵著在下,把在下帶了進來,就是這么回事儿,還望大當家的您從輕發落。”
  只听那絡腮胡漢子冷冷向馬七問道:“是這樣么?兄弟!”
  馬七道:“沒錯,大哥!是這樣。”
  絡腮胡漢子冷笑一聲,道:“看不出你倒是挺老實的。”
  費慕書道:“有馬二當家的在,在下我不老實也得老實用!”
  絡腮胡漢子突然兩眼一瞪,凶光逼人,道:“媽格巴子!你也不打听打听是哪個‘柳子’出去的,也不稱稱自己的廳兩,居然敢伸手管爺們儿的閒事,你活得不耐煩了,給我拖出去斃了。”
  馬七陰笑說道:“姓費的!怎么樣,七爺沒有騙你吧?”
  費慕書道:“說了實話仍是死路一條,看樣子這年頭儿不能說實話。”
  馬七道:“我并沒有給你添油加醋,你怨不得我,走吧。”
  絡腮胡漢子一伸手道:“漫著!你姓費?”
  費慕書道:“不錯!大當家的,我姓費。”
  絡腮胡漢子道:“你是哪條路上的?”
  費慕書道:“難說,哪條路上我都跑過,不過我待在‘遼東’的時候較多一點儿。”
  絡腮胡漢子道:“遼東?”
  費慕書道:“不錯!‘遼東’。”
  絡腮胡漢子道:“你姓費,又經常待在‘遼東’,使我想起了我當年一個朋友……”
  費慕書道:“大當家的現在只知道我姓費,要是也知道我叫什么,只怕大當家的就不會提這件事了。”
  絡腮胡漢子目光一凝,道:“你叫什么?”
  費慕書抬手摘下了大帽,道:“費慕書問候大當家的。”
  絡腮胡漢子臉色大變,不由往后退去。
  費慕書笑道:“大當家的,有把刀抵在我后心上,你怕什么?”
  絡腮胡漢子突然不退了,厲聲叫道:“斃了,斃了,快拖出去給我斃了。”
  費慕書道:“大當家的看見費慕書,怎么跟看見條毒蛇似的?”
  絡腮胡漢子跟沒听見費慕書的話似的,叫道:“老二!你听見沒有,快給我斃了他。”
  馬七訝然說道:“大哥!怎么回事儿,您以前跟他結過梁子?”
  絡腮胡漢子跟瘋了似的,揮手叫道:“不要問,快給我斃了他,快呀!”
  費慕書淡然一笑道:“看來這檔子事大當家的一直沒跟人提過,也難怪,這种事儿怎么能跟人提,不過現在既然碰了面,提提大概也不要緊了,大當家的既不愿說,我看還是讓我來說吧……”
  頓了顧道:“江湖上人人都知道,費慕書當年讓一男一女串通好給害了,也就是費慕書為個女人殺了個人那檔于事,馬七爺你可听說過?”
  馬七道:“听說過,怎么樣?”
  費慕書道:“如今那個男的就在我眼前。”
  馬七一怔叫道:“姓費的!你是說……”
  費慕書道:“就是你們這位大當家的。”
  絡腮胡漢子叫道:“老二!你……”
  馬七道:“不忙!大哥,讓我問清楚地再說,反正他這條命一定得留在‘青龍坡’就是。”
  頓了頓道:“姓費的,我听說當年你為個女人殺了個人,也就是說那個人已經死了?”
  費慕書道:“事實如此,那個人的确已經死了,要害插了把刀還能不死了,我也認為他死了,誰知道他竟然到現在還活得好好的。”
  馬七倏然一笑道:“我明白了,你上了兩重當,誰也別怪,要怪只能怪你自己當初招子不夠亮,冤枉坐了這么几年牢……”
  費慕書道:“還差點儿把命都賠了進去。”
  馬七道:“沒想到你的命倒是挺大的,不,應該這么說,你不該死在別處,你該死在‘青龍坡’上。”
  費慕書道:“是這樣么?”
  馬七道:“事到如今,你還看不出來么?”
  費慕書微一搖頭道:“听人說一個人在臨死之前會聞見血腥味儿,到現在為止,我還沒聞見血腥味儿,恐怕一時半會儿我還死不了。”
  馬七陰笑說道:“倒真讓你說著厂……”
  略頓了頓,道:“大哥!兄弟我想替這位費爺求個情?”
  絡腮胡漢子道:“你怎么說?老二!”
  馬七道:“兄弟我一時半會儿還不想讓他死。”
  絡腮胡漢子那緊張惊愕的神色中,突然浮現起一絲奇异的笑意,道:“兄弟!你打算怎么辦?”
  馬七道:“大哥!不管您以前跟他結過什么梁子,今儿個人家來了總是客,咱們不能讓人說‘青龍坡’不懂待客之道,荒山野地沒什么別的,我想請這位費爺吃頓‘鍋貼地’,然后再來點儿余興,您看怎么樣?”
  絡腮胡漢子臉上那份奇异的笑意更見濃了,道:“好是好!只是怕人家費爺客气,不賞這個臉,不往桌上坐!”
  馬七道:“那倒不會,以兄弟看,只要咱們的誠意夠,費爺絕不會不賞這個臉。”
  絡腮胡漢子道:“那!我看這份儿勸客的差事,就交給兄弟你了。”
  馬七陰陰一笑道:“一句話,您放心,包在兄弟我身上。”
  他右手握刀,左手伸出一根手指就要往費慕書腰眼上點。
  就在這時候,費慕書突然開口說了話:“馬七爺,在就座之前,能不能讓我再跟大當家的說句話?”
  馬七手停住了,那根指頭离費慕書的腰眼還不到一寸,道:“費爺是打算客气一番?”
  費慕書冷冷一笑道:“二位都是那么誠心誠意,我客气恐怕是白費,我只是想問問大當家的,那個女人現在在哪儿?”
  絡腮胡漢子道:“已經到了這步田地了,你還想干什么?”
  費慕書道:“誠如大當家的所說,已經到了這步田地了,我還能干什么?問問而已,大當家的難道還怕我逃席不成?”
  絡腮胡漢子要說話。
  馬七突然說道:“等上了桌再說不遲。”
  他那根手指頭凝力點了出去。
  他那根手指頭遞是遞出去了,可是不知道怎么回事,他那根手指頭點怕了,不但沒能點著費慕書的穴道,左手腕卻跑進了費慕書的左手里。
  費慕書左手往旁邊一帶,馬七站不穩整個人蹌踉著沖了過去,接著費慕書右手一遞,馬鞭正敲在馬七的右腕脈上,馬七的右手院像讓烙鐵烙了一下似的,疼得他再也握不住刀了,手一松,刀排在了地上。
  費慕書左手松了馬七,馬鞭再揮,馬七脖子上中了一鞭,登時就是紅腫老高一條痕,馬七跟著就疼昏了過去。
  絡腮胡漢子嚇傻了,這一連串的變故快逾閃電,等他走過神想跑的時候,費慕書已然到了他眼前,站在絡腮胡漢子身后的兩個黑衣壯漢路那提刀黑衣壯漢還沒來得及動,費幕書的左手已落在絡腮胡漢子的右肩井上,絡腮胡漢子馬上矮下了半截。
  這當儿三個黑衣壯漢要動了,費慕書一鞭抽出去,提刀的黑衣壯漢刀掉了,跟另兩個黑衣壯漢同時抱著右手腕蹲了下去!
  這一來馬上鎮住了全場,雖然院子里還有十几二十個提刀黑衣壯漢,但卻沒一個敢再動的!
  費慕書開了口:“你先告訴我,當年那一刀是怎么回事?”
  絡腮胡漢子齜牙咧嘴地道:“因我衣裳里藏的有東西。”
  費慕書“哦!”地一聲道:“原來如此!那就難怪了。”
  頓了領,沉聲道:“你再告訴我,那個女人現在在哪儿?”
  絡腮胡漢子沒吭气儿。
  費慕書五指一用力,絡腮胡漢子叫了一聲,身子一挺,額頭馬上就見了汗,他急道:“我不知道……我真……”
  費慕書“嗯!”了一聲。
  絡腮胡漢子急道:“我真不知道,我只不過是個嘍羅角色回……”
  費慕書道:“別讓我捏碎了你的肩骨,廢了你這條膀子。”
  絡腮胡漢子道:“你就是殺了我,我也不知道她現在在哪儿?我只知道……”
  倏然住口不言。
  費慕書道:“你只知道什么?”
  絡腮胡漢子遲疑了一下才道:“我只知道當年她有個男人,現在在‘承德’行宮‘侍衛營’里當差。”
  費慕書“哦!”地一聲道:“這個人姓什么?叫什么?”
  絡腮胡漢子道:“我只知道他姓甘。”
  費慕書道:“你只知道他姓甘?”
  絡腮胡漢子道:“是這樣的,當年我知道那女人有他這么個男人,姓甘,也見過一面,可是后來就沒再見著他,三個月前我進了趟城,在一家酒館儿里碰見了他,看他的裝束打扮是‘行宮’‘侍衛營’的,當時我怕他認出我來,就匆匆忙忙的避開了。”
  費慕書道:“你沒看錯么?是那個姓甘的?”
  絡腮胡漢子道:“錯不了的,他就是燒成了灰,我也認得出他,那個女人已經夠毒了,他比那個女人還要毒。”
  費慕書道:“你為什么怕他認出你來?”
  絡腮胡漢子道:“那小子太毒,什么事儿都干得出來,我不能不防著他點儿。”
  費慕書道:“姓甘的原就是官家人么?”
  絡腮胡漢子道:“不!他原來也是在江湖上混生活的。”
  “姓甘的?”費慕書沉吟說道:“我怎么沒听說過江湖上有這么一號姓甘的人物……”
  絡腮胡漢子道:“也許是他不大出名。”
  費慕書目光一凝道:“你怎么知道他姓甘?”
  絡腮胡漢子道:“我听那女人叫他小甘、小甘的,不是姓甘是什么?”
  費慕書道:“這么說,你跟他們倆并不怎么熟?”
  絡腮胡漢子忙道:“是不熟,本來就不熟!”
  費慕書道:“那么你怎么會跟他們倆勾到一塊儿去對付我?”
  絡腮胡漢子遲疑了一下道:“事已到如今,我索性全說了吧,在對付您之前,我認識那女人還沒多久,有一天晚上她去找我,說有件事儿要我幫個忙,許我事成之后給我一千兩金子,再加上她那一套……我把持不住就點了頭,當時我不知道她要對付的是您,連衣裳里藏東西都是她教我的,她讓我藏在后心,不過我留了個心眼儿把前后都藏上了,等她那一刀扎下去,我才知道我防她沒訪錯,那爛娘儿們婊子養的,既利用我對付您,又想一舉殺我滅口,官家那些人帶您走的時候不是也連她一塊儿帶了去了么,我就趁那工夫爬起來跑了。”
  費慕書道:“你机靈,所以你怕讓娃甘的碰見。”
  絡腮胡漢子苦笑了笑,沒說話。
  費慕書道:“你可知道,是他們倆要害我,還是另有別人指使他們倆害我?”
  絡腮胡漢子道:“這個我就不知道了,我只知道是那個女人找我的。”
  費慕書淡然一笑道:“‘索命飛刀’馬七在‘遼東’一帶的名气不小,如今在這‘青龍坡’上他卻屈居你之下,可見你比‘索命飛刀’馬七還行,要說你是個嘍羅角色,實在令人難信。”
  絡腮胡漢子忙道:“我的意思是說,在姓甘的踉那個女人跟前,我是個小角色。”
  費幕書道:“那么在‘遼東’一帶呢,報個名號我听听。”
  絡腮胡漢子道:“我原本是‘遼東’道儿上的。”
  費慕書“哦!”地一聲道:“怪不得我看你那么眼生,那么,你原是哪條路上的?”
  絡腮胡漢子猶豫了一下道:“我名不見經傳,根本就不入流……”
  費慕書一用力,絡腮胡漢子叫一聲身子又矮下半截,他齜牙咧嘴地叫道:“我,我是京里來的,我……”
  費慕書神色為之一動,道:“京里五城,地方大得很。”
  絡腮胡漢子道:“費爺!您,您千万原諒,我不能說。”
  費慕書道:“你不能說?為什么,怕人听見么?不用怕,你看看,你的這些崽子們全跑光了,眼前能听見你說話的只有我一個人,你有什么好怕的?”
  絡腮胡漢子苦笑說道:“費爺!您不知道,這對任何人都不能說。”
  費慕書“哦!”地一聲道:“說了會怎么樣?”
  絡腮胡漢子道:“我要是說出我的來處,我難活不過一個月去。”
  費慕書道:“那么嚴重么?那就麻煩了,我這個人天生的怪脾气,要是有人越不想讓我知道什么,我是想盡辦法也非要知道不可,你說出你的來處可能活不出一個月去,你要是不說出你的來處,你難活過一刻,這兩條路你選一條吧!”
  絡腮胡漢子忙道:“費爺!您……”
  費慕書道:“我這個人一向說得出,做得到,不管怎么說,你是當年害我的三個人中的一個,我要是殺了你,應該是殺得心安理得。”
  絡腮胡漢子忽然一點頭道:“好吧!我告訴費爺,我是‘北京城’黑道總瓢把子的手……”
  他余下的話還沒有出口,費慕書五指已然用了力,絡腮胡漢子悶哼了一聲,叫道:“費爺!我說了您怎么還……”
  費慕書道:“我沒想到在這節骨眼儿上,你還敢騙我。”
  絡腮胡漢子胜發白,汗珠子一顆顆直往下淌,道:“我哪敢騙
  你,我說的是實話。”
  費幕書道:“我看你是不到黃河心不死,不見棺材不掉淚,你
  既然這么忠心耿耿,好吧,我就成全你。”
  馬鞭向著絡腮胡漢子的“死穴”點了過去!
  絡腮胡漢子心膽欲裂,急急叫道:“費爺!我說!我說!”
  費慕書掌中的馬鞭停在他“死穴”前,冷冷說道:“最好不要再讓我把馬鞭往前遞了。”
  絡腮胡漢子道:“我是和中堂的人。”
  費慕書兩眼奇光一閃道:“我一听說你是京里來的,我就料到了八分,是和坤讓你在這儿上馬桂洼的。”
  絡腮胡漢子忙點了點頭。
  費慕書道:“算算時間,你上馬桂注沒有多久?”
  絡腮胡漢子道:“我認識那女人的時候,是剛從京里出來,那時候還沒找著合适的地方,合适的人手。”
  費慕書道:“馬七可知道你是從哪儿來的?”
  絡腮胡漢子點了點頭道:“只有他一個人知道。”
  費慕書道:“‘承德城’里還有和坤的人么?”
  絡腮胡漢子一點頭道:“有,‘行宮’‘侍衛營’里有他的人,那是派在‘行宮’等皇上到‘行宮’時,探听皇上的動靜的。”
  費慕書道:“是那姓甘的么?”
  絡腮胡漢子搖頭道:“不是他,是個姓畢的,叫畢玉明。”
  費慕書道:“你見過這個姓畢的么?”
  絡腮胡漢子道:“見過!可是我們倆不常碰面。”
  費慕書道:“那是!吃你這碗飯的跟個‘行宮’‘侍衛營’的常碰面,那會出漏子,告訴我,你每回得來的是不是得交到和坤手里去?”
  絡腮胡漢子道:“是!可是并不是直接運到京里去,每三個月有輛車到青龍坡來一趟,我把東西交給來人就行了!”
  費慕書道:“隨便來輛車,來個人,你就把東西交他裝車運走?”
  絡腮胡漢子道:“不!當然得有憑證。”
  費慕書道:“什么憑證?”
  絡腮胡漢子道:“中堂府特制的腰牌。”
  費慕書伸手往他腰間摸去,當費慕書的手從他腰間收回來時,手里多了個閃閃發亮的銅牌,大小只有半個巴掌的一半,一邊鐫刻著半條龍,還有個“壹”字的一半。
  他道:“就是這個么?”
  絡腮胡漢子點了點頭。
  費慕書道:“看樣子這只是半牌?”
  絡腮胡漢子道:“是的,是半決。”
  費慕書道:“另半塊想必在來人手中,合了這塊銅牌才能把東西裝車運走。”
  絡腮胡漢子點頭說道:“是這樣。”
  費慕書道:“上頭這半個‘壹’字是什么意思?”
  絡腮胡漢子道:“是編號。”
  費慕書道:“和坤派在外頭的人身上都有這种腰牌么?”
  絡腮胡漢子道:“不!這是專為取貨用的,其他的人身上另有一种腰牌!”
  費慕書道:“你也有么?”
  絡腮胡漢子道:“沒有,我只有這半塊銅牌。”
  費慕書淡然一笑,五指一用力,道:“我不信,你自己拿出來。”
  絡腮胡漢子急道:“費爺!是真……”
  費慕書指頭上的力道又加了一分。
  絡腮胡漢子一個人都快躺了下去,急道:“好!好!我拿,我拿。”
  費幕書五指松了些,絡腮胡漢子摘下帽子從帽子夾縫里取出只有那半塊銅牌一半大的一塊銀牌,遞給了費慕書。費慕書接過一看,只見這塊銀牌正面鐫刻著一條龍,背面鐫刻著一個篆体“和”字,他揚了揚眉道:“連腰牌上都刻著龍,和坤他是想造反!”
  頓了頓道:“我本不愿意處死你,可是我要是不殺你,很可能會給我自己留下禍根,無奈何,我只有殺你了!”
  絡腮胡漢子不由心膽欲裂,哀叫道:“費爺!我不會……”
  費慕書微一搖頭道:“你不懂!你一定會。”
  那根挺著的馬鞭往前一送,點在了絡腮胡漢子的“死穴”上,絡腮胡漢子眼一閉,一個身軀往下滑去!
  費慕書松了絡腮胡漢子,轉身走下石階來到“索命飛刀”馬七身邊,一腳踢在了馬七的屁股上,道:“馬七爺!別裝死了,起來吧!”
  馬七身子往前一滾,突然騰身揀起往外竄去!
  顯然他是早醒過來了,所以躺著沒敢動,是因為明知逃不過費慕書敏銳的听覺,想裝死騙過費慕書,如今既經費慕書看穿,他不跑還等什么?
  他騰身很快,竄掠也很快,奈何他沒能快過費慕書,他的身子剛騰起,費慕書的馬鞭已遞到了他兩處膝彎上,只見他身子往下一栽,砰然一聲摔在了丈余外。
  費慕書站在原處沒動,道:“告訴我,‘快馬’張在什么地方?”
  馬七嚇得半死地,白著臉,哆嗦著往后指了指道:“在,在后頭。”
  費慕書道:“你帶我到后頭去!”
  馬七可不敢稍慢,忍著痛爬了起來,一瘸一瘸地往后行去!
  費慕書轉身對那兩個猶蹲在大殿門口沒敢動一動的三個黑衣壯漢道:“你們三個走吧,我不難為你們,只記住,別到‘承德’去,要不然讓我碰上絕沒有第二次便宜,和坤要造反,你們犯不著為他賣命,到最后落個身首异處。”
  邁步跟著馬七往后行去!
  那三個如逢大赦,站起來發了瘋似的往外奔去!
  大殿后頭有個院子,也長滿了半人高的野草,有几間禪房也夠殘破的,十几匹馬拴在牆邊几棵老樹上,樹皮都快讓馬啃光了,費慕書的坐騎也在里頭!
  ‘索命飛刀’馬七一瘸一瘸的到了一間禪房門口,指了指道:“費爺!‘快馬’張就在這儿。”
  費慕書道:“開開門。”
  馬七伸出哆噴的手,推開了兩扇禪房門,兩扇門吱吱直響,在這座破廟里听起來有點凜人。
  往里看,這間禪房里什么都沒有,靠里頭牆角地上有一片干草,上頭爬著個漢子,上身衣袋都破了,全是血,雙手在背后反綁著,爬在那儿一動不動,不知道是死人還是活人!
  費慕書看得雙眉一場,一雙逼人的目光落在“索命飛刀”馬七瞼上。
  馬七讓費慕書看得机伶一顫,忙道:“費爺!不是我,您知道,我剛從城里回來。”
  費慕書道:“我知道不是你,可是沒你們這兩位當家的授意,你們手下的崽子們也不敢這么做,進去!”
  馬七一臉哀求色道:“費爺……”
  費慕書道:“‘索命飛刀’馬七爺一身骨頭怎么這么軟,進去!”
  馬七沒敢再吭一聲,乖乖地進了禪房。
  費慕書邁步跟了過去,他剛到禪房門口,馬七突然一步跨到干草上漢子身邊,伸手按在了那漢子后心上,道:“姓費的!你站住。”費幕書停步在禪房門口,道:“馬七!你想要干什么?”
  馬七臉還白著,可是突然笑了,笑得好陰:“我差點儿忘了,多虧了你,是你非讓我進來不可,是不是?這下可讓我撈著了一塊護身符……”
  他嘿嘿嘿又一陣陰笑。
  費慕書眉宇間騰起一片冷肅然气,道:“沒想到到現在你居然還敢跟我來這一套。”
  馬七道:“這不能怪我,這塊護身符等于是你扔給我的,是不是?給我往后讓讓吧,你七爺要帶著這塊護身符走了,話說在前頭,你敢近我一步我先斃了他,你七爺臨死也要拉個墊背的!”
  費慕書沒動,冷冷一笑道:“馬七!要是‘快馬’張已經死了呢?”
  馬七一怔,忙伸手往那漢子心口摸去,他摸了一手血污,可是他笑了,道:“他命大,你七爺運气好,他心還跳著呢,你給我往后讓吧。”
  這句話剛說完,地上漢子突然身子一翻,兩腿一收一蹬,兩腳正增在馬七膝蓋上!
  馬七做夢也沒料到會有這么一個突變,那漢子兩腳正踹在他膝蓋上,他哪還蹲得住,身子一仰往后倒去!
  這可是千載難逢的不世良机,費慕書一步跨到,一腳踹在了馬七心口上,只听“克嚓”一聲,馬七嘴里往外涌了一口鮮血,白眼一翻,腳蹬了兩蹬就不動了!
  費慕書扭頭再看那漢子,那漢子卻已昏了過去!
  二十多近卅歲個漢子,長得挺白淨、挺好,可是如今那張臉上全沒有一點儿血色。
  整個胸膛上都是傷,是灼傷,焦黑的,一塊塊,縱橫交錯,外加一條條的鞭傷,這傷還不夠重!
  這么重的傷,強提一口气這么一翻一蹬,當然馬上就虛脫昏了過去!
  費慕書一步跨到那漢子身邊,蹲了下去,運指如飛連點那漢子前胸四處重穴,然后伸手按在了那漢子心口上!
  轉眼工夫之后,那漢子醒了,他睜開了兩眼,偏頭一看,突然笑了:“沒想到我這瞎貓碰死耗子的一腳居然蹬著了!”
  身上帶著這么重的傷,他居然連哼都沒哼一聲,不但沒哼甚至能笑,足見是條鐵骨硬漢。
  費慕書馬上就對他有了几分好感,道:“等會儿再說話。”
  那漢子立即住口不言,他沒再說話,可是一雙失神的眼卻不住在費慕書臉上轉。
  半晌過后,費慕書收回了手道:“你現在覺得怎么樣?”
  “謝謝您!費爺!好多了,我現在能爬起來跑。”
  費慕書道:“你听見我姓費了?”
  那漢子道:“可不,我爬這儿養精神呢。”
  費慕書道:“那也好,省得你再問我再說了,外頭的傷怎么樣?”
  那漢子道:“小意思!我還挺得住。”
  費慕書伸兩根指頭,捏斷了綁在那漢子雙腕上的那根麻繩,那漢子翻身坐了起來,想必牽動了身上的傷,他眉鋒為之一皺。
  費慕書道:“能走么?”
  那漢子道:“能。”
  他只手撐地緩緩站了起來,剛站起,身子一晃,他忙伸手扶住了牆。
  費慕書道:“行么?”
  那漢子咧嘴一笑,笑得有點勉強:“人是鐵,飯是鋼,一頓不吃都餓得慌,我有兩天沒吃沒喝了,不過不要緊,我還撐得住。”
  費慕書道:“能騎馬么?”
  那漢子遲疑了一下,道:“我試試看。”
  費慕書道:“別勉強。”
  那漢子道:“謝謝您,我知道,我還沒請教?”
  費慕書道:“姓費,你不是已經知道了?”
  那漢子道:“我是問……”
  費慕書岔過話道:“馬匹就在外頭。”
  那漢子道:“您救了我的命……”
  費慕書道:“不是我,是你自己那雙腳。”
  那漢子道:“費爺!江湖上有句話,知恩不報非君子……”
  費慕書道:“我原不是來救你的。”
  那漢子道:“可是您畢竟還是救了我。”
  費慕書淡然一笑道:“你要是非這么想不可,記住我姓費跟我的長相也就夠了。”
  那漢子道:“您知道我叫‘快馬’張,那么您是不是從城里來的?”
  費慕書道:“是的!不要再說什么了,快走吧,我還有事儿。”
  “快馬”張勉強一笑道:“好吧!我听您的。”
  他一步一步地慢慢走了出去。
  費慕書緊跟在他身側,預備万一他支持不住時好扶他一把,還好,“快馬”張一直走得很穩,只是走到控馬匹那几棵老樹前時,頭上都見了汗,他一方面固然是因為身子虛,另一方面也是因為傷太疼。
  “快馬”張解下了一匹黑白花色的健騎,道:“還好!我這匹馬倒未曾餓著,費爺!大恩我不言謝了,告辭。”
  他牽著馬往后院門行去!
  費慕書解下自己的坐騎跟了出去!
  出了古廟,“快馬”張道:“費爺!什么時候您路過‘張家口’,千万請到我那几盤桓兩天,您問一聲‘快馬’張,‘張家口’的人十有八九都知道。”費慕書含笑點頭,拍了拍他道:“只要我到‘張家口’去,一定會到你那儿扰兩天的,走吧,我陪你走一段。”
  “快馬”張道:“不用,費爺!我不礙事儿,您不還有事儿么?”
  費慕書道:“我也往‘承德’方向去,咱們等快到城門口的時候再分手。”
  “快馬”張口齒啟動了一下,只道了聲:“那就謝謝您了。”
  他踩上鐙兩手抓著馬鞍緩緩上了馬,坐在鞍上身子先顛了兩顛,然后說道:“行!費爺!多虧了您那深厚的內功了。”
  費慕書翻身上了馬,道:“那就走吧,現在別顯你的快馬,慢一點儿。”
  “快馬”張苦笑了笑,道:“現在想顯也顯不出來了。”
  他抖韁磕馬緩緩往前馳去!
  費慕書緊傍在他身側。
  下了“青龍坡”上了平地,遠近看不見一個人。
  馬走得慢自然費工夫,兩人兩騎望見“承德城”時,天色已經暗了,城門樓子上已挂上了燈。
  費慕書停住了馬,道:“咱們就在這几分手吧。”
  “快馬”張眼望著費慕書,人有點激動道:“費爺!我什么都不說了,您這份恩我記下了。”
  費慕書道:“你說的還是嫌多了些。”
  “快馬”張赧然而笑,鞍上抱拳道:“費爺!我告辭了。”
  費慕書道:“走吧!進了城好好吃一頓,然后弄點好藥上上,歇個兩三天就不礙事了。”
  “快馬”張感激地看了費慕書一眼,沒再說話,策馬緩緩馳去。
  “快馬”張騎著馬往城門口走,走一段扭頭看看,費慕書已經拉轉馬頭走了,他心里想:這個姓費的人真不賴,稱得上是位俠肝義膽的奇客,能一個人挑了“青龍坡”上的“柳子”,足見身手也不低,只不知道是哪條路上的,等從“遼東”回來得好好打听打听!
  心念轉動間,他已然進了城,他這付模樣馬上招來了不少目光,他可不管那么多,不慌不忙地直往“裕記商行”馳去!

  ------------------
  OCR 書城掃校
后一頁
前一頁
回目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