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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四章 莫辨忠奸


  軒轅奇一惊道:“你一直跟著我四個?”
  費獨行道:“你看見了我,仇人見面,理應份外眼紅,而你卻沒惹我,足見你四個有比我還重要的事,你四個的名號排列在白道之中,骨子里卻沒干一件好事。我清楚你四個的為人,我豈能不聞不問?于是我就跟在你四個之后出了那飯庄子,事實上,這一趟我并沒有跟錯。”
  軒轅奇靜靜听畢,歎了口气道:“還是你行,我就怕你會來這一著,所以一邊走一邊往后看,居然沒看見你……”頓了頓道:“我不知道那蒙面人是誰。”
  費獨行腳下微一用力。
  軒轅奇身子一挺忙道:“我真不知道,我只知道他是個秘密組織的使者。”
  費獨行道:“你不知道那是個什么組織?”
  軒轅奇道:“我真不知道,有半句假話叫我遭天打雷劈。”
  費獨行道:“那么,他們在你四個身上下了什么禁制?這你總該知道吧?”
  軒轅奇道:“這我知道,那是一种不知名的毒,每隔三十天發作一次,發時,那個罪可不是人能忍受的,非得吃他們一顆藥不可。”
  費獨行道:“你們是什么時候受他們控制的?”
  軒轅奇神色一黯道:“算算總有三年多了。”
  費獨行道:“那是在你夜入嚴家殺人越貨之前,是不是?”
  軒轅奇道:“是的,我四個也是不得已。”
  費獨行兩眼暴睜,頓時威棱外射,怒叱道:“舍不得自己的命,舍得別人的命,這就是你們這些所謂的白道人物?”
  軒轅奇閉上了眼,沒說話。
  費獨行冷笑一聲道:“你四個以為為他們殺人,為他們越貨,他們就會解除下在你四個身上的禁制,你四個這是做夢。”
  軒轅奇睜開了眼,苦笑說道:“我四個只能信其實,不能信其假,是不?”
  這話倒也是理。
  費獨行吸了一口气道:“告訴我,你四個是怎么知道嚴大人藏著一對水晶圖跟一枝紫玉釵的?”
  軒轅奇道:“自然是他們告訴我四個的。”
  費獨行道:“他們又是怎么知道的?”
  軒轅奇道:“這我就不知道了。”
  費獨行道:“真不知道么?”
  軒轅奇著急道:“這么多我都說了,我何在乎多說一樣。”
  費獨行道:“話很光棍,但你告訴我的,都是些無關痛痒的。”
  軒轅奇苦笑說道:“我只知道這么多,又有什么辦法?——”
  費獨行目光一凝道:“你們把嚴夫人擄到哪里去了,這你總該知道吧?”
  軒轅奇道:“天地良心,那天夜里我們連看也沒看見嚴夫人。”
  嚴淑嫻叱道:“胡說,你剛才明明說我姨娘讓你逼死了,費爺也听見了。”
  軒轅奇苦著臉道:“我那是故意逗姑娘的,天地良心,嚴姑娘,我們真沒有看見嚴夫人。”
  嚴淑嫻道:“我不信,我家那老家人明明告訴我,我姨娘讓你們擄去,難道他還會騙我不成?”
  軒轅奇道:“我不敢說府上那老家人是騙姑娘,可是我們的确沒看見嚴夫人,姑娘要是不信,我就莫可奈何了。”
  嚴淑嫻道:“那我姨娘哪儿去了,難道她插翅飛了不成?到了這時候你還想狡賴,我,我恨不得一腳踢死你。”
  畢竟是宦門千金,最重的話也不過如此。
  費獨行道:“姑娘不要動气,讓我再問問他。”話鋒微頓,轉望軒轅奇,道:“你們真沒看見嚴夫人?”
  軒轅奇道:“我可以賭咒儿……”
  費獨行微一搖頭,道:“賭咒儿沒有用,江湖人不信賭咒這一套,我自有辦法測知你所說之話的真偽。”他腳下用了力。
  軒轅奇兩眼一睜道:“姓費的,你……”
  費獨行腳下加力。
  軒轅奇身子直往上挺,臉上的顏色都變了,兩眼睜得老大,似乎眼珠子隨時會奪眶而出。他急叫道:“你就是踩碎了我,我也是這么說,我們真沒看見嚴夫人,真沒有……”
  費獨行沒理他。腳下仍舊繼續加力。
  軒轅奇開始掙扎了,兩手在地上亂抓,頭也不住地擺動著。
  突然,他嘴角流出了一股鮮血,他道:“姓費的,我們真沒看見嚴夫人,我們真沒看見嚴夫人……我們……”
  費獨行腳下一松。
  軒轅奇一連急喘了几口气,臉色也隨之漸漸地恢复了正常。
  費獨行冷冷說道:“我相信你們沒看見嚴夫人,答我問話,你說你四個中了一种不知名的毒,每隔三十天要服一次藥?”
  軒轅奇喘著道:“是的。”
  費獨行道:“那么你告訴我,下一次你們該在什么時候吃藥?”
  軒轅奇道:“今天夜里子時,他們時間算得好好儿的,在沒到京里來之前,我們服過一次藥,從吃藥的地方到京里這條路不近,差不多得一個月工夫,害得我們在路上急赶,連多停一會儿都不敢,想到京里恰好第三十天的上午,當天晚上就得為他們辦事儿。這件事儿要是辦不成,下一回藥我們就別想吃了,也就是說事辦不成我們別想多活一天。”
  “高明。”費獨行道:“他們控制人的手法很高明,那么你們怎么跟他們聯絡,在哪儿跟他們見面?”
  軒轅奇道:“你沒听那使者跟我們說么,事成之后他自會跟我們聯絡,他們從不讓我們知道他們的行蹤,而我們的一舉一動似乎隨時都在他監視之下……”
  忽然机伶一顫,臉色大變。急道:“姓費的,你害了我了,打從我們中毒那一天起,我們的一舉一動隨時都在他們監視之下,今儿晚上這件事他們不會不派人在暗中監視,他們一定知道我們事沒辦成,他們還會給我藥吃么?”
  費獨行道:“你還怕死么?你們殘殺嚴家十几口,償一條命也是應該的,我不愿讓你等到毒性發作受盡折磨再死,我幫你個忙吧。”
  腳下猛一用力,軒轅奇嘴里涌出一口鮮血,兩手在地上抓了几抓,兩腿踢彈了几下就不動了。
  嚴淑嫻把臉轉向一分,道:“你怎么把他殺了?”
  費獨行道:“殺人償命,欠債還錢,這是一定的,留他并沒有用,他說的是實話,那個神秘組織會派人暗中監視他們,這是极有可能的,他們知道他四個沒把事情辦成,一定不會再給他四個解藥,耗到今夜子時,軒轅奇仍是死路一條……”
  嚴淑嫻道:“為什么不把他放了,暗中跟蹤他?”
  費獨行道:“軒轅奇一個人已難成大事,他也沒拿到水晶圖跟紫玉釵,跟他見面有害無益,跟蹤他又有什么用。”
  嚴淑嫻沉默了片刻道:“我這趟到京里來,行動极其小心,沒想到還是讓他們知道了。”
  費獨行道:“姑娘所以到京里來,是不是有了什么發現?”
  嚴淑嫻道:“我是暗中跟蹤一個人到京里來的,我在熱河、小奇溝碰見了這個人,他的行動很詭秘,曾經跟另一個人接過頭,而且話里提過軒轅奇,我覺得他可疑,所以暗中跟蹤他到了京里,哪知這個人到了京里之后,拐進一條胡同里就不見了。”
  費獨行道:“姑娘可記得那是哪一條胡同?”
  嚴淑嫻道:“我打听過了,那條胡同叫作香串胡同。”
  費獨行“哦!”地一聲道:“那條胡同近崇文門大街。”
  嚴淑嫻道:“我明知道他躲進哪一家去了,可是我總不能挨家挨戶找去。”
  費獨行道:“姑娘是根据老龍河邊孫瘸子店里,軒轅奇截過姑娘,從而猜想他跟殺害府上十几口這件事有關?”
  嚴淑嫻道:“是孫掌柜指點我的,孫掌柜說若是殺我家十几口的凶手為的是水晶圖,而軒轅奇知道水晶圖的珍貴處,又知道我身上有一塊水晶圖,這里頭就大有文章了。”
  費獨行道:“姑娘身上只有一塊水晶圖?”
  嚴淑嫻道:“是的,那天晚上我不在家,我回去的時候只剩下一個老家人還有一口气……”
  費獨行道:“嚴義老人家?”
  “是的。”嚴淑嫻道:“他交給我兩樣東西,一樣是一塊水晶圖,一樣是根紫玉釵,他叫我找爹生前唯一的江湖朋友……”
  倏然住口不言。
  費獨行道:“嚴義老人家讓姑娘去找費慕書?”
  嚴淑嫻道:“我起先認為我爹救過你,你該幫我嚴家這個忙……”
  費獨行道:“我身受令尊活命之恩,理應為嚴家十几口報仇雪恨。”
  嚴淑嫻道:“當我從孫掌柜口中得知你是個怎么樣的人時,我認為我爹當初應該救你,你并不欠我嚴家什么,所以從那時候起我就改變了主意,我要自己為我嚴家報這血海深仇。”
  費獨行道:“孫瘸子已告訴姑娘我是個怎么樣的人了?”
  嚴淑嫻道:“是的。”
  費獨行淡然一笑道:“他還沒有忘記我?”
  嚴淑嫻看了他一眼,道:“他何止沒有忘記你,他為你在老龍河邊住了八年,另有位兩眼失明的古老人家,則為你在江湖上奔波了八年。”
  費獨行訝然說道:“孫瘸子為我在老龍河邊住了八年?古瞎子則為我在江湖上奔波了八年?姑娘這話是……”
  嚴淑嫻道:“你可知道你為什么能八年不死?”
  費獨行目光一凝道:“難道是他二人……”
  嚴淑嫻道:“每當風起時,古老人家到老龍河邊去一趟,他把辛苦獲得的珍貴之物交給孫掌柜,然后由孫掌柜賄賂奉天府上下,就這么一年一年地保住了你的命,他們原想劫獄,可是他們知道你的脾气,他們不敢,只有選了這條路。”
  費獨行兩眼放光,一陣激動,但是一剎那間又恢复了平靜,淡然說道:“沒想到我是這么樣在獄中活了八年,更沒想到我費某人當年只伸了伸手,結果卻救了自己一條命。”
  嚴淑嫻道:“你好像很冷靜。”
  費獨行道:“一個久走江湖的人,勢必得學會冷靜,要不然他是活不長久的。”
  嚴淑嫻道:“人家為你受苦受累八年,這你也能冷靜么?”
  “姑娘,”費獨行道:“冷靜并不是冷酷無情,而是不動聲色。”
  嚴淑嫻道:“行走在江湖上勢必得這樣么?”
  費獨行道:“是的。假如姑娘今后在江湖上行走,勢必先得學會這個,其實也用不著學,日子一久自然而然也就會了,不過我不希望姑娘學會這個,不希望姑娘在江湖上走動,因為江湖不适于姑娘的。”
  嚴淑嫻掃了地上几具尸体一眼道:“我并不愿意在江湖上走動,我是沒辦法,等為我嚴家十几口報了仇之后,我就會离開江湖的。”
  費獨行道:“姑娘現在也可以离開江湖。”
  嚴淑嫻搖頭說道:“我嚴家的仇還沒有報。”
  費獨行道:“我說句話姑娘別在意,憑姑娘現在這身所學,別說報仇了,恐怕連自衛都不容易。”
  嚴淑嫻道:“我知道,我也早想到了,可是我不會永遠這樣,是么?”
  費獨行道:“姑娘的意思我懂,可是練武學藝不是一朝一夕的事,也不是一下可成的,要等到姑娘覓得名師把武練好,江湖上的情勢已經有很大的變化了,說不定嚴家的仇人都已經做了鬼了。”
  嚴淑嫻道:“我明白,你是說讓我离開江湖,你替我報仇?”
  費獨行道:“我在江湖上行走的日子比姑娘多得多,而且我能夠活到如今,再說,我已經殺了軒轅奇四個,就是我不找他們,他們也會來找我,姑娘留在江湖上對姑娘有害無益,對跟他們周旋來說,姑娘甚至是個累贅。”
  嚴淑嫻沒說話,沉默了一下才道:“也許你說的對,可是一時間你讓我上哪儿去?”
  費獨行道:“令尊生前有些至交好友……”
  嚴淑嫻微一搖頭道:“人在人情在,這話你總該懂。再說我爹是為什么丟官的你也清楚,我能投靠誰?誰又敢收留我?”
  費獨行皺了皺眉,沉吟了一下道:“我給姑娘安排個去處,不知道姑娘是不是愿意去?”
  嚴淑嫻道:“什么地方?”
  費獨行道:“和中堂府。”
  嚴淑嫻一怔道:“和中堂府?你怎么會把我安置在那儿?”
  費獨行道:“不瞞姑娘,我現在在和中堂府當差。”
  嚴淑嫻臉色一變道:“怎么說?你現在和坤那儿當差?”
  費獨行微一點頭道:“是的。”
  嚴淑嫻冷笑一聲道:“沒想到你現在倒是有了辦法了,居然在和坤府當起差來了,可惜孫掌柜跟古老人家救錯了人,我就是死在江湖上,也不愿踏進權奸的大門一步。”
  她扭頭就走。費獨行伸手抓住了她的胳膊,硬把她拉了回來,道:“姑娘……”
  嚴淑嫻臉色大變,厲聲說道:“你這是干什么,放開我,別讓你那拿權奸薪俸的手,髒了我的衣裳。”她猛力一掙,卻沒能掙脫。
  費獨行正色說道:“姑娘宦門千金,是個讀過書的人,應該知道通權達變,我越獄潛逃,官府追捕甚緊,我不得不在和中堂府暫時避一避……”
  嚴淑嫻道:“怎么說?你,你當真是越獄?”
  費獨行道:“是的。姑娘,事非得已……”
  嚴淑嫻气极冷笑,道:“孫掌柜又看錯你了,他說你不會越獄,更不會殺那种看牢的,誰知道你竟……”
  費獨行道:“姑娘,關在牢里七八年,你不知道牢里的情形,無法体驗那种滋味,任何人也受不了,任何人也會的。”
  嚴淑嫻冷笑道:“既有八年后的越獄,你何必讓人家兩個殘廢人為你受苦受累八年,孫掌柜以為任何人都會變,只有你不會變,這么看來你并不是個圣人,你也是個世俗中的凡人,你將傷透他二位的心、讓他二位失望,你憑什么讓他二位敬佩,你不配。”
  費獨行道:“我做事仰不愧,俯不怍,我不求人敬佩,毀譽褒貶也一任世情。”
  嚴淑嫻道:“你也配說這种話,有人宁餓死不食周粟,有人宁渴死不飲盜泉之水,而你……”
  費獨行道:“誠如姑娘所說,我不是圣賢。”
  嚴淑嫻道:“那你就放開我,我恥于跟你為伍。”
  費獨行道:“姑娘……”
  嚴淑嫻厲聲說道:“放開我。”
  費獨行微一點頭道:“好吧!我放開姑娘,只是嚴家這血海大仇……”
  嚴淑嫻道:“不用你管,我自己會報,就是報不了這血海深仇,我已經盡了心,盡了力,我嚴家十几口也不會怪我。”
  費獨行道:“人各有志,無法相強,姑娘既是恥于跟我為伍,我也只有讓姑娘走了。不過在姑娘走之前,我要把水晶圖跟紫玉釵的珍貴處告訴姑娘。免得姑娘回后找著另一塊水晶圖后,由于不知道它的珍貴處把它藏諸高閣,而且我建議姑娘現在把這兩樣東西藏在一個地方,這樣姑娘縱遭遇什么凶險,一時也不會遭到殺身之禍……”
  嚴淑嫻冷笑著道:“你大概以為我嚴家很稀罕你送的這紫玉釵、水晶圖?告訴你,我們不稀罕,不是你說我倒忘了……”另一只手探怀取出個白色小包,往地上一扔道:“還給你,你自己去稀拕吧!”
  猛地一掙,掙脫了費獨行的掌握,掉頭飛奔而去。
  費獨行沒動,也沒說話,嚴淑嫻跑得看不見了,他緩緩俯下身去提起了那個白布小包,打開了白布小包。一塊水晶圖,一根紫玉釵呈現眼前,他看了一眼,然后又抬眼望著嚴淑嫻逝去處,臉上浮現起一种難以言喻的神色。
  嚴淑嫻心里憋著一口气拼命地往前跑,她沒辨方向,似乎連什么都忘了。
  跑了一陣之后,她漸漸趨于冷靜了她胸中的气憤。
  她停了下來,舉袖擦了擦臉上的汗一怔。這一陣狂奔發泄了不少目光所及,她忽然為之一怔。
  她發現置身處四周比西城根儿更荒涼,西城根儿還能看見人家,還能看見燈火,這儿一戶人家也沒有,一點燈光也看不見,濃濃的夜色里,只能看見一座座墳頭。
  沒想到會跑到這种地方來,她往后倒退了兩步,轉身要走,忽然她又一惊,急忙收回了邁出的腳。眼前不知道什么時候多了一個矮胖的黑衣蒙面人,兩道刀光一般的銳利目光正逼視著她。
  人家都欺到了她身后,她居然還茫然不覺,她倒抽一口冷气往后退去。
  矮胖黑衣蒙面人開了口,嗓門儿有點沙啞:“再退就掉進墳坑里去了。”
  嚴淑嫻一惊忙又停了步。
  矮胖黑衣蒙面人四下看了看,道:“嗯,這儿遠离人家,夜色又這么濃,在這儿殺人是最好不過的了。”
  嚴淑嫻惊聲說道:“你可是那個什么使者?”
  矮胖黑衣蒙面人兩眼精芒暴射,道:“你怎么知道的?”
  嚴淑嫻道:“有人跟蹤軒轅奇四個到那座廟里看見你的……”
  矮胖黑衣蒙面人身軀一震道:“就是殺軒轅奇四人,坏我大事的那個人?”
  嚴淑嫻道:“不錯……”
  矮胖黑衣蒙面人冷笑一聲道:“我說他怎以會赶得那么巧,原來……”
  身軀忽又一震,住口不言。但是一轉眼工夫之后他又冷笑說道:“我多慮了,他并沒有跟來,沒人能救得了你。”他邁步逼向了嚴淑嫻。
  嚴淑嫻忙往后退去,道:“剛才你是不是看見那個人殺軒轅奇他們了?”
  矮胖黑衣蒙面人道:“當然,要不然我怎么會跟著你到這儿來。”
  嚴淑嫻道:“那你就應該知道東西已經不在我身上了。”
  矮胖黑衣蒙面人道:“我當然知道,可是我也不能讓你活著,你不是要為你嚴家那十几口報仇么?讓你活著終是個禍害。”他突然揚掌向嚴淑嫻劈出。
  嚴淑嫻一擰嬌軀躲了開去。她躲是躲開了,可是一腳踩進了墳坑里,站立不穩摔倒了。
  那矮胖黑衣蒙面人帶著一陣得意獰笑扑到。
  就在這千鈞一發的當儿,一聲朗喝划空傳來:“住手。”
  一條黑影鷹隼般扑了過來,一片威猛無倫的勁風襲向矮胖黑衣蒙面人天靈。
  矮胖黑衣蒙面人适才隱身遠處看見了費獨行連斃四怪,他怕的就是費獨行,此刻只以為是費獨行赶到了,嚇得一縮身往后翻去,落地后連看也沒敢多看一眼便騰掠飛遁而去。
  嚴淑嫻身邊落下個人。一個穿黑色勁裝的英武年輕人。
  不遠處暗影里掠出一條頎長黑影,向著矮胖黑衣蒙面人奔去方向飛掠而去。
  矮胖黑衣蒙面人一口气奔出了老遠,身軀一轉隱入一棵大樹后,探頭往來路上望去。
  來路上沒有人影。矮胖黑衣蒙面人吁了一口气,道:“好險。”
  身后突然響起個冰冷話聲:“是么?”
  他机伶一顫,霍地轉身,眼前站著個人,正是連斃四怪的那個人,他不由心膽欲裂,脫口說道:“果然是你……”
  “你錯了。”費獨行冷冷說道:“剛才救嚴姑娘的不是我。我本想出手救下嚴姑娘再擒你,那位快了我一步,我不愿讓那人看見我,所以我又跟你到了這儿,套你一句話,現在誰也救不了你,先取下你的覆面物,然后告訴我……”
  矮胖黑衣蒙面人突然閃身橫掠往城牆扑去……
  費獨行道:“你還跑得了么?”他騰身追了過去。
  矮胖黑衣蒙面人翻上城牆躍向城外,費獨行也跟著他翻上城牆躍向城外。
  矮胖黑衣蒙面人落地狂奔,不遠處有一條河。費獨行怕矮胖黑衣蒙面人借水遁走,加速身法追了過去。
  兩個人腳下都夠快的,一轉眼工夫,矮胖黑衣蒙面人已奔到河邊,騰身往河里躍去。
  費獨行飛扑而至,揮掌便抓,他抓住了矮胖黑衣蒙面人的后衣領,“嘶”地一聲把矮胖黑衣蒙面人的衣裳扯下一大塊來。
  “扑通”一聲,矮胖黑衣蒙面人一頭扎進了河里,水花一濺沒了影儿。
  費獨行懊惱地猛力把那截衣裳扔進了河里。
  這是一座石屋,這座石屋坐落在一片密林里。
  白天,從外頭看,看不見這座石屋。
  晚上,即使石屋里頭點著燈,外頭也一樣看不見。
  石屋里的擺設很簡陋,有張桌子,几把椅子,桌子上有套茶具,地上舖著几塊獸皮。上頭放著几把長劍,僅此而已。
  石屋里站著個穿褲褂的英武中年漢子,抱著胳膊往外看著。
  一個身穿黑色勁裝的英武年輕人一手攙著嚴淑嫻進了石屋。
  英武中年漢子放下手迎上一步道:“老六,這位姑娘怎么了?”
  英武年輕漢子道:“踩在墳坑里摔了一下,扭了腳了。”
  英武中年漢子道:“那快扶姑娘坐下。”
  英武年輕漢子把嚴淑嫻扶坐下,英武中年漢子接著問道:“那個人呢?”
  英武年輕漢子道:“跑了,我沒追他。”
  英武中年漢子道:“可知道是哪一路的?”
  英武年輕漢子搖頭說道:“不知道,我只看見他黑衣蒙面。”目光落在嚴淑嫻臉上。
  嚴淑嫻道:“我只知道他是個秘密組織里的什么使者。”
  英武年輕漢子輕“哦!”一聲轉望英武中年漢子。
  英武中年漢子望著嚴淑嫻道:“姑娘貴姓,住哪一城,等姑娘稍微歇息一下之后,我讓我這位六師弟送姑娘回去。”
  嚴淑嫻道:“謝謝您的好意,我不是京里的人,我姓嚴,剛從關外來。”
  英武中年漢子“哦!”了一聲,跟英武年輕漢子交換了一瞥,道:“那么姑娘就在這儿歇會儿吧,等腳好一點儿之后再走。”一頓道:“老六,給嚴姑娘倒杯茶。”
  英武年輕漢子答應一聲,倒杯茶放在嚴淑鋼面前,道:“涼的,姑娘別介意。”
  嚴淑嫻欠身說道:“好說,謝謝。”
  她本不想喝,卻又怕人家誤會她是嫌涼茶,她端起來喝了一口,遲疑了一下道:“謝謝賢昆仲搭救我,請教……”
  英武年輕漢子看了英武中年漢子一眼。
  英武中年漢子道:“嚴姑娘不必多問,哪有見危不拯,見死不救的,我兄弟不過是舉手之勞。”
  人家不愿說,嚴淑嫻冰雪聰明,看眼前的一切,她明白這兩位一定有什么隱衷,她自不便多問。
  英武年輕漢子突然說道:“嚴姑娘,我剛才听見姑娘跟那人說的話了,那人是姑娘的仇人?”
  英武中年漢子看了他一眼道:“老六!”
  嚴淑嫻忙道:“不要緊,二位是我的救命恩人,我應該告訴二位,那個不知名的秘密組織殺了我一家十几口。”
  英武中年漢子濃眉一場道:“好狠毒,姑娘跟他們有什么深仇大恨?”
  嚴淑嫻道:“先父是朝廷的地方官,跟江湖人物扯不上什么仇怨,他們只是為奪先父的兩樣珍藏之物。”
  英武中年漢子目光一凝道:“姑娘的令尊是朝廷的地方官?”
  嚴淑嫻道:“是的。”
  英武中年漢子道:“姑娘跟前濟南知府嚴大人可有什么淵源?”
  嚴淑嫻美目一睜道:“那是先父,您……”
  英武中年漢子肅然抱拳道:“原來是嚴大人的掌珠當面,金大奎兄弟失敬。”
  嚴淑嫻忙欠身答禮道:“恕我眼拙,二位是……”
  金大奎道:“不敢再瞞姑娘,我兄弟是神州七俠門下。”
  嚴淑嫻一陣惊喜,“哦!”他一聲道:“原來二位是顧大先生几位的高弟,是我失敬。”
  金大奎道:“姑娘好說。”一指英武年輕漢子道:“這是我的六師弟,姓劉名玉卿。”
  劉玉卿一抱拳道:“嚴姑娘。”
  嚴淑婉忙又欠身答了一禮。
  金大奎忽然虎目放光,關切地道:“听姑娘剛才說,那不知名的秘密組織殺了尊府一家十几口,難不成大人也……”他沒接著說下去。
  嚴淑嫻點了點頭,道:“是的,先父也被他們殺害了。”
  金大奎道:“嚴姑娘可否把經過詳情說給我兄弟听听?”
  嚴淑嫻并沒有隱瞞什么,把她所知她嚴家被害的經過,以及女扮男裝往關外訪費慕書,在老龍河邊孫瘸子店里碰見了費慕書而當面錯過,后來她來到京里的經過,詳說細細說了一遍,一直說到剛才遇險獲救。
  靜靜听畢,金大奎跟劉玉卿臉上都變了色,劉玉卿年輕几歲,性情較為激動些,他一拍桌子道:“只為兩塊水晶圖及一枝紫玉釵便下這种毒手,他們還算人么,這幫該死的賊,只別讓我查出來……”
  金大奎年長几歲,人比較冷靜些,他望著嚴淑嫻道:“嚴姑娘,我不敢說令尊當年救錯了費慕書。事實上費慕書當年确有點俠名,可是曾几何時他變了,他削尖了腦袋往權奸門里鑽這件事我們早就知道了,我師兄弟奉命几次攔他,卻都沒能攔住他。我不瞞姑娘,我現在想盡辦法鏟除他,絕不能讓他為虎作悵,助紂為虐。姑娘知道他的一身所學,要讓他在權奸門中扎根站穩,多少忠良,多少百姓受害更烈是其一,只怕將來誰也奈何不了和坤……”
  嚴淑嫻道:“這個我知道,我原先對他頗有好感,甚至有點敬佩他,可是現在我卻看不起他,恥于跟他為伍。”
  金大奎道:“姑娘宁愿冒大風險而不進權奸之門,這一點很讓人敬佩,不過我認為姑娘不該再冒這种風險,嚴家大仇有待姑娘雪報,我兄弟也不能讓姑娘再置身于險境之中,姑娘現在舉目無親,人地生疏,也無處可去。姑娘要是不嫌粗魯,就請暫時委曲委曲,跟我們几個師兄弟做個伴儿,我們吃什么,姑娘吃什么,我們喝什么姑娘也喝什么……”
  嚴淑嫻道:“謝謝金三哥的好意,我怎么好打扰几位?”
  劉玉卿接口說道:“說什么打扰,怕只怕委曲姑娘,如姑娘不嫌棄,就請暫時在這儿住下,姑娘的血海深仇,我們師兄弟也可以略盡綿薄,我几師兄弟行動比姑娘方便,找起那些賊來也比姑娘方便些。”
  嚴淑嫻道:“几位住在這儿想必有什么別的事儿,我怎么好給几位添麻煩。”
  金大奎道:“姑娘是個深明大義的人,我不瞞姑娘,多少年來神州七俠始終暗中進行反清复明的工作,我們無時無地不在打擊滿虜。但由于滿虜入關已百余年,根已深,蒂已固,而且他們對各方控制极嚴,我們的工作一直發生不了大效用。如今我們改變了策略,從他們的內部著手,松動他們的根基,讓他們自己去崩潰瓦解。我們在他們之中潛伏的有人,我師兄弟几個則隨時提供支援,這就是我師兄弟住在這种地方所做的事儿。我現在已經告訴姑娘了,我們不怕姑娘給我們添什么麻煩。”
  嚴淑嫻站了起來道:“金三哥怎么好把這种事告訴我?”
  金大奎道:“因為姑娘深明大義,因為姑娘是漢族世胄,也因為令尊雖然在清朝為官,他一刻也未忘記他是先朝遺民。”
  嚴淑嫻一陣惊喜道:“金三哥,你們要我么?”
  金大變道:“我們不勉強姑娘,愿不愿意那還在姑娘。”
  嚴淑嫻道:“金三哥,這不是別的事,您几位就那么信得過我?”
  金大奎道:“我要信不過姑娘,也不會跟姑娘說這么多了。”
  嚴淑嫻一陣激動,道:“金三哥,我愿意。”
  金大奎虎目放光,道:“從現在起,咱們就是一家人,有句話我要說在前頭,現在咱們要全力對付費慕書,姑娘的血海大仇只能等鏟除費慕書之后……”
  嚴淑嫻道:“金三哥,我分得出輕重,這么多年我都等了,哪在乎多等几天。”
  劉玉卿又拍了一下桌子,道:“早知道那賊是那個秘密組織的,剛才我絕不會放他走。”
  金大奎望著嚴淑嫻道:“姑娘,軒轅奇四人已死在費慕書之手?”
  嚴淑嫻道:“是的,就是剛才的事。”
  金大奎道:“難得他還沒有忘記報恩,請姑娘把跟蹤那人京里的經過,再說一遍我听听。”
  嚴淑嫻詫异地看了金大奎一眼,但是她沒有問什么,她又從眼孫瘸子、古瞎子分手之后說起……
  夜色好沉濃,整個北京城里已經剩沒几點燈光了。有條矮矮胖胖的黑影,翻過一堵高高的圍牆,落進一座很大很大的大宅院里。
  倏地一道燈光掃射過來,那矮胖黑影立即被罩在燈光之下。
  那是個矮矮胖胖的中年人,長得挺体面,穿一身黑衣,但那身黑衣濕淋淋的,只听他喝道:“是我。”
  一名黑衣漢子應聲掠了過來。惊聲說道:“總座,您……”
  矮胖中年人一擺手攔住了黑衣漢子的話頭,快步往后行去。
  后院里,美輪美免,亭、台、樓、榭,一應俱全,不亞于王侯之家,只見東一條長廊,西一條長廊,交錯縱橫,不知道哪一條通到哪儿。
  東邊一條長廊上,一間屋敞開著門,燈火通明,燈光從屋里照射在長廊上。
  屋里,陳設豪華而考究,下舖著紅氈,上挂著琉璃宮燈,清一色的棗紅几椅,大紅的緞子面儿軟墊。
  一張靠椅上,半躺半坐地靠著個人儿,是位美艷嬌媚還帶著三分俏的年輕婦人。
  說年輕,她也近卅了。可是由于她養生有道,駐顏有術,過得是菜來伸手,飯來張口的舒服口子,她看起來才不過廿剛出頭,肌膚仍是那么嬌嫩,白里透紅,賽過十七八的大姑娘。
  她穿一身紫,紫底粉花的裙褂儿,腳底下是雙襯飾工絕的繡花鞋。
  小褂儿寬袖窄腰身,蛇也似的,圓圓的,帶一股讓人說不出來的勁儿。
  欺雪賽需、柔若無骨的一雙玉手,十個指甲尖尖的、紅紅的,一只玉手正在捏葡萄,兩個水蔥般玉指捏著一顆既圓又大的紫葡萄,小指頭彎彎的翹著,雪白的手、鮮紅的指甲、紫紅紫紅的葡萄,顏色配得好,那姿態更動人。
  那一大串、一大串的葡萄就放在靠椅旁,一張漆几上的銀盤里。
  只見旁邊,靠椅后頭,站著個十七八的俏丫頭,丫頭長得美,也帶著几分媚,只是她的媚絕比不過靠椅上的那位,她看人一眼能讓人心跳,靠椅上的那位看人一眼,能讓人骨蝕魂銷。
  靠椅前頭,垂著手站著兩個人,一個是中年小胡子,一個是個濃眉大眼的壯漢子。兩個人垂手站在靠椅前,不說一句話,只不時地拿眼偷看靠椅上的美艷婦人一下。
  屋子里一共四個大人,但卻寂靜無聲,沒一個人說話,就是掉根針在地上都能听得見。
  突然間,人影一閃,有個人闖了進來,是那個一身濕淋淋的矮胖中年人。
  胖小胡子跟濃眉大眼壯漢子臉色一變。
  美艷婦人蛇腰一挺坐了起來,玉手里還捏著顆紫葡萄,一雙含威帶媚的鳳目,瞪得大大的,道:“你是怎么了?”
  矮胖中年人苦著臉近前一躬身道:“稟壇主,屬下特來領罪。”
  “領罪?”美艷婦人道:“怎么了,你把事儿辦砸了?”
  矮胖中年人道:“屬下在約定的地方見過軒轅奇四個之后,把壇主的令諭交了下去,然后就暗中跟上了他們,他們在西城根儿找到了姓嚴的那丫頭,眼看就要得手,哪知半路里殺出個程咬金救下了那丫頭,把軒轅奇四個全放躺下了。”
  “叭。”地一聲,那顆紫葡萄從美艷婦人的玉手里掉在地上,美艷婦人挺身站了起來,叫道:“有這种事儿,人呢?”
  “稟您。”矮胖中年人道:“屬下還有后話。”
  美艷婦人冷喝說道:“說,我沒捂著你的嘴。”
  矮胖中年人道:“那人先放倒了余百治三個,獨留一個軒轅奇,跟姓嚴的丫頭兩個人逼問軒轅奇,以屬下看他一定想從軒轅奇嘴里問出咱們來……”
  “怎么說?”美艷婦人道:“以你看他一定是想從軒轅奇嘴里問出咱們來?”
  矮胖中年人道:“屬下沒敢挨太近,沒听見他們的談話。”
  美艷婦人冷笑一聲道:“你真好,你真行。”
  矮胖中年人低了低頭,接著說道:“想必他們沒能從軒轅奇嘴里問出什么,軒轅奇讓那人一腳活生生的踩死了,接著那人就跟姓嚴的丫頭說了一陣,不知道怎么回事儿,那姓嚴的丫頭從怀里掏出個白布小包往地上一扔就跑了……”
  “慢著。”美艷婦人抬手攔住了矮胖中年人的話頭,道:“白布小包?是不是咱們要的東西?”
  矮胖中年人一點頭道:“是。”
  “是?”美艷婦人道:“你怎么知道是?”
  矮胖中年人道:“屬下眼見嚴家丫頭把那白布小包往地上一扔,扭頭就跑之后,曾經暗中跟在嚴家丫頭之后,那丫頭跟瘋了似的,從西城根儿一直跑到了東城根儿亂墳崗才停下來……”
  美艷婦人道:“她這是干什么?”
  矮胖中年人道:“屬下不知道,不管是什么,那總是個下手的好机會,她告訴屬下東西已不在她身上,可是屬下認為她終是個禍害,想要下手把她除掉。哪知眼看她就要死在屬下下手之際,不知道又從哪闖出個冒失鬼來把她救了下去。屬下先只以為是放倒軒轅奇四個那人跟她串通好了,故意用她來引屬下現身,屬下自付不是那人的對手,唯恐落在他手里泄了密,所以屬下一見有人出聲喝止并現身扑了過來,屬下只有舍了那個丫頭……”
  美艷婦人道:“听你的口气,這二次救嚴家丫頭的人,并不是放倒軒轅奇那人?”
  矮胖中年人道:“不是,事實上放倒軒轅奇四個那人一直跟在屬下背后,等屬下离開東城根儿之后。他現身攔住了屬下,屬下情知他要逼屬下說出當年嚴家十几口被害一事,屬下扭頭就跑。一直跑出城跳進了高梁河里才脫了身。”
  美艷婦人面罩寒霜,冷笑連聲道:“你真行,你真行。瞧你這個狼狽樣儿,那個人姓什么叫什么,是哪一路的?”
  矮胖中年人道:“他沒肯報万儿,屬下也沒机會問他……”
  美艷婦人臉色一變,剛要說話。
  矮胖中年人接著說道:“不過以屬下看軒轉奇四個像是認識,至少以前跟他朝過面。”
  美艷婦人“哦!”地一聲,那濃眉大眼壯漢子突然說道:“您看會不會是關外老龍河邊,那個姓什么的瘸子店里,攔過軒轅奇一回的那小子?”
  美艷婦人還沒說話,矮胖中年人一點頭道:“可能。”
  “屁。”美艷婦人妙目一瞪,煞威懍人,叱道:“淨說這种沒用的話,人家一下放倒了四個,坏了咱們的大事儿,你連人家姓什么叫什么都不知道,這么多年江湖飯你是怎么吃的,他長得什么樣儿,你沒瞎,你總看見了吧?”
  矮胖中年人喃喃說道:“他卅歲左右年紀,高高的個子,長得很英武,相貌很俊,穿一件黑緞子面儿的大褂儿……”
  胖小胡子怔了一怔,口齒啟動,欲言又止。
  美艷婦人娥眉微皺,道:“這是誰?北京城地面儿上沒見過這么一個人物……”目光一凝,望著矮胖中年人,道:“他的武功一定錯不了?”
  矮胖中年人道:“您想,能放倒軒轅奇四個,這种身手……”
  美艷婦人道:“這种身手,放眼江湖挑不出几個,只是,這是那一路的人物?怎么那么巧這檔子事就讓他碰上了?”
  矮胖中年人遲疑了一下道:“屬下不敢隱瞞,他好像是暗中盯著軒轅奇四個來的,軒轅奇四個跟屬下在約定的地方碰面的時候,他也隱身左近,把屬下跟軒轅奇四個所說的話全听了去。”
  美艷婦人妙目一睜道:“有這种事儿,你們都是死人?”
  胖小胡子脫口叫了一聲:“會不會是他?”
  美艷婦人霍地轉過臉去道:“誰?”
  胖小胡子忙道:“屬于只是這么猜想,不知道對不對。”
  美艷婦人道:“你說說看?”
  胖小胡子道:“屬下剛才不是跟您稟報過今儿個天橋的事儿么,屬下剛剛告訴您那兩個家伙是和坤的人,沒告訴您他倆個姓什么,叫什么,兩個人之中有一個您知道,姚朋姚老頭儿的保鏢杜毅,另一個不是听杜毅說是什么新來的大領班么,屬下說的就是這個人,我們正在飯庄子吃喝著,這家伙說看見了什么江湖道上的朋友,站起來就走了……”轉臉望著矮胖中年人道:“總座,您說的是那四個人當中,是不是有一個長相惡心人的大板牙?”
  矮胖中年人道:“沒錯,那就是傀儡魔軒轅奇了。”
  胖小胡子“叭”地一聲猛拍一掌道:“那就對了,是他,沒錯,就是他。”
  美艷婦人道:“就是和坤府那個新來的大領班?”
  胖小胡子激動地道:“對,是他,就是他。”
  美艷婦人道:“他到底是誰?”
  胖小胡子微微一怔,忙道:“听杜毅那小子說他姓費……”
  美艷婦人目光一凝道:“他姓什么?”
  胖小胡子道:“姓費。”
  美艷婦人道:“這個姓費的多大年輕?長得什么樣子?”
  胖小胡子道:“卅上下年紀,高高的個子,長得很英武,很俊,穿件緞子面儿的黑大褂儿……”
  矮胖中年人道:“沒錯,就是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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