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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


  雖然敖子青此時的功力,不及平素的五六成,但這也是夠教敵人為之膽顫心惊了!
  龜甲薩吉化肩頭血浸衣衫,衣服上繡的梅花已染成了一片紅花,但他仍然咬著牙,瞪著眼不休不饒的力攻敖子青!
  敖子青哼了一聲,道。
  “薩吉化,你叫龜甲,你的皮好像也比別人厚不了多少,不如改叫烏龜算了!”
  龜甲薩吉化怒道:
  “你沒有多少時日了,你不必管老子叫什么,多為自己操心吧!”
  薩吉化与狂龍孫卡新、白鹿俞全右、白鹿六使三弟子站成了一個多角方位,各人出手之間,俱皆不給對方絲毫退路。
  過了約一盞茶的光景,敖子青体力漸漸不支,已覺得腦中的暈眩加強,視線也轉朦朧起來,他知道那是与賀伏力拼加上毒粉沾上身的結果。
  受到毒粉腐蝕的地方刺痛更加劇烈,仿佛有無數柄利刃,在慢吞吞的挖掘著自己的肌肉,令他逐漸有些忍受不住了。
  他連出十刀六腿下,一腳逼開了白鹿俞全右及白鹿六使中的一人,口中低沉的道:
  “非到彼此傷之殆盡不可么,諸位朋友?”
  狂龍孫卡新倏進十一掌三時,飄然退中,他冷森森的道卜
  “你在求饒?”
  敖子青不自覺的摸摸臉頰,道:
  “你知道在下不可能!”
  龜甲薩吉化一雙眼銀槍揮舞更急,潑風似的狠打快攻,邊尖厲的大笑,道:
  “敖子青,即使你現在求情也已經來不及了,我們的弟兄豈能白白而死,你必須償命,以血還血,求饒老子也放不過你!”
  敖子青左閃右挪,連躲帶打,語聲悠遠的道:
  “大烏龜,你太高估自己了,敖大爺是不愿見你死不得其所才動了仁心,想放你一條烏龜去逃生,你會錯敖大爺的意思了!”
  白鹿俞全有的千斤杵似天外飛來,急搗猛揮,邊大吼道:
  “姓敖的小子,想不到你也有今日吧!你死到臨頭,尚自嘴硬,咱們今天不活剝你這小子,往后在江湖上豈有立足之地!”
  敖子青冷冷一笑,道:
  “俞老頭,你這老匹夫已接近棺材,還在這里對敖大爺大呼小叫,只怕你會死的更慘!”
  這個“慘”,方始在他舌尖一滾,敖子青瘦削的身軀已突然一轉,手中斷刃從鬼簫中飛升一尺,好像是神鬼在暗中施去,又像是惡魔凶厲的詛咒,這柄飛刃在空中“呼”的一轉,以令人絕對不敢置信的快速,猝然斬向白鹿俞全右!
  這時——
  俞全右只見寒光一閃,無法躲避,更無法救援,斷刃的刃口已飛切到了他的雙腕,本來就已經折斷了一般!
  在這瞬間,熱血迸濺,兩只白生生的手掌,像一只拋石般落在地,白鹿俞全右已如雷殛般怔住,那雙如鷹的雙眸立即黯澀下來,楞愣的瞧著那雙已經不屬于自己的雙手,神情木訥而痴呆。
  敖子青方才所使的這一式,乃是他在“斷刃斬”上苦研了數年才練成了的“石破天惊”,這招可謂是敖子青最為卓絕,最為自傲的几种絕學之一,其威辣詭异之處,令人百思不解!
  在斷臂的同一時刻——
  敖子青腳步一滑,已巧妙至极的把斷刃投入自己的鬼簫口中,身影突然一矯,驀地半旋,斷刃又自其肋下穿過,身子隨著力量猝而旋為一弧,于是——
  根本沒有時間給任何人思慮,更沒有時間讓敵人逃避,“呱”“呱”……的連響中,几聲慘厲得不似人類口中的號叫倏起,血肉橫飛,肚腸濺洒,白鹿六使存下的三人頓時再死其二,連狂龍孫卡新的右臂也被斷刃的尖端划破了一道血槽!
  龜甲薩吉化呆了一呆,口中瘋狂大叫道:
  “混帳東西,你死有余辜!”
  銀槍揮展如千濤万浪,呼聲攔截,他目光映血,使出最為狠酷的拼搏方式,完全是与對方同盡于盡的拼搏打法!
  咬牙瞑目,敖子青倒射如虹,他的鬼簫斷刃飛揚,以奇快的速度与銀槍撞擊——“當”“當”的碰撞就仿佛千百大大一起震響,令人們的耳膜有被震裂的感覺。
  在這片急速無比的連續撞擊聲中,團團銀芒立即流燦飛旋,四射蓬散,就像是千百烈陽在難以言喻的快速回繞沖激!
  團團的銀光宛若流星射彈,炫花了人眼,余韻猶在“嗡嗡”,一名偷襲者已經悶哼著被砸滾了六步,滿口鮮血如泉,一個斤斗翻了出去,一邊面部早已血糊,慘不忍睹了!·
  這名偷襲者,就是白鹿六使中僅存的一名!敖子青不易察党的腳步一浮,他感到一陣皆黑,雖然他咬緊了牙,毅然身側旁移出,但已覺得身軀沉重的大多了。
  狂龍孫卡新何等精明,他久經戰陣,見狀之下,振奮大吼道:
  “二弟,快率眾弟子上,小雜碎已快撐不住了!”
  熱痛欲焚,頭暈目眩的敖子青右手的鬼簫“呼”一的一聲,有如流星般也似的擊向孫卡新,銀芒燦耀,他狂笑:
  “這么容易,那姓敖的也不必混了!”
  孫卡新勃然大怒,挺身暴進,掌影撞搗似巨杵鐵錘,口中邊叫道:
  “好雜碎!”
  刀錘孫卡畢暴叫一聲,抖手之間,右手一柄刺錘,左手一柄紅云金刀,已齊齊擊向敖于青,同時,圍立四周,一直未曾動手的六十來名梅林門弟子,也刀槍齊舉,沖刺而上!
  敖子青心頭一陣,腳步一個踉蹌,他全力使上“天王托塔”,再繼使“石破天惊”!
  忽然——
  几聲慘烈的號叫連串響起,十顆斗大頭顱滴溜溜的帶得串串鮮血飛拋三丈,兵刃武器在空中穿舞越躍,落滿一地!
  又“砰”“砰”兩聲,摻著“叮當”之聲,孫卡畢被震出五步之外,雙臂發麻,面色變青!
  气急敗坏的狂龍孫卡新厲吼道:
  “王八羔子,你這畜生,我今天非生啖了你不可,小雜碎!”
  孫卡新咬牙切齒的大罵,整個身体風車也似的“呼嚕”旋轉,窺准時机,“砰砰”三掌,已實實擊在敖子青肩背上,而敖子青的斷刃,卻稍差一線的自孫卡新的衣角“呼”的掃過!
  敖子青這時因毒性已發,加上他耗力与几位高手過招,連口气都沒時間喘,而孫卡新的掌風,又是挾以如此精湛犀利的攻勢挨至——敖子青雖然拼命的想躲過,但還是慢了一步!
  龜甲薩吉化銀槍伸縮如電,連勾連挂,敖子青只覺的頭暈目眩,四肢沉重酸軟,他傾力躲避之下,身上被划破數處,鮮血津津溢出!
  刀錘孫卡畢又再度扑上,刀与錘齊揮,交舞而至,勁風激盈,喝道:
  “該死!”
  敖子青在地下一個溜滾,右腕倏挫,斷刃“呼”聲如流星般飛擊孫卡新,又是一記“石破天惊”直取刀錘孫卡畢!
  此時——
  銀芒燦耀,一聲悶嗥過處,刀錘孫卡畢的半邊頭顱已經飛出尋丈,白色的腦漿与紅色的鮮血四濺,在敖子青才接過自己兵器的剎那,孫卡新已睚毗皆裂,形同瘋狂般沖到……
  “砰”的一聲,敖于青肩頭又中了一掌,腰部又為梅林門的一名弟子切入寸許,而同一時間里,敖子青的有時亦已重重斜擊在那弟子的險上,叫了一聲,那名弟子顴骨盡碎的仰跌而去!
  敖子青雙腿齊飛,又將狂龍孫卡新踢在空中,連轉三轉,方才砰然摔在五尺之外!
  就在孫卡新始才落地之一霎,薩吉化的一對銀槍,己分別戮砸在敖子青的大腿及肩骨上,孫卡新亦奮力爬起,如電火似的三掌擊在敖子青的身上,敖子青強忍住這些刺骨的痛苦,翻滾而出,斷刃過處,一名掩上的梅林門弟子被削去了半個腦袋!
  就在此刻,一人如一頭野獸沖到,合身往敖子青身扑來,此人扭曲著面孔,咻咻的喘息,喉中低嗥著,亮著一口尖厲的牙齒,硬生生的咬向敖子青的咽喉,他—一竟是那雙手已斷的白鹿俞全右!
  敖子青半臥半坐,奮起力量,抖手將斷刃擲出,有如一輪极快速度轉向的圓弧在流燦,寒光中尖嘯著斬向俞全右!
  情況的演變是快速得不可言喻的,青汪汪的斷刃,在急勁的飛旋下對准了俞全右的咽頭,而俞全右覺得一痛,知覺全失了!
  在敖子青射出斷刃的一剎,薩吉化猛然將敖子青兜起半空,又重重的摔落!
  這一摔,差一點就令敖子青閉過气去,他痛得几乎連眼淚也掉了下來,他咬牙強忍住那种難以負荷的苦楚,敖子青覺得內腑翻騰,血气逆涌,整個身体像要被炸開一樣,腦袋漲痛欲裂,嗡嗡直響,連一雙眼看出去都是暈花的人!
  敖子青全身好像被凌遲了一樣的痛楚,尤其背上的几掌,更是使他承受不住,他的四肢直覺得宛如千斤之重,不能動彈!
  孫卡新凄厲的面孔,在他的眼前迅速擴大,那怨毒的眸子,那猙獰的表情,都是那么接近了,越來越近了……
  沒有人肯相信的奇跡發生,敖子青突然產生了一股無法言喻的的力量,他驀然大吼一聲,雙腿一絞,已將孫卡新夾個正著,只听孫卡新喉間低嗥了兩聲,敖子青再一用力,頭骨響起了一陣“卡嚓”輕響,一拋,那龐大的身軀,已被摔出七尺之外!
  這只是在剎那之間發生,又已在剎那之間結束,別人想救,根本就來不及了,孫卡新的身軀才拋出,厲叫起處,刀、劍、槍、鞭、掌,己如狂風暴雨般向敖子青身上落下!
  大汗淋漓的敖子青,苦澀的一笑,連滾帶爬,勉強舉簫招架,他的腿、胸、腹之上各又挨了几次,他連續滾動了十來次,他來到了小樹林的邊緣……
  龜甲薩吉化驀然一惊,急扑上來,厲聲道:
  “別讓他跑了,快下手,這小子辣手的很,堵住他!”
  敖子青面上的顏色灰敗得死人一樣,他以鬼簫拄地,艱辛的站著,二名梅林門的弟子首先沖上來,刀劍一齊對他刺來!
  敖子青無法再舉簫攔架,以左掌撞開兩人的刀刃,其中一名大漢猛力一踢,竟然將敖子青踢出三步之外,重重的摔下!
  龜甲薩吉化兩只大板牙怒掀,牽著梅林門眾位弟子,圍攻而上,他破口大罵:
  “敖子青,就算你是九命狐狸,老子一樣要活剝了你,為兄弟們償命,媽的!”
  說話中,銀槍如風,盡朝敖子青身上要害下手,其他的大漢,又全力使出,各种的兵器,紛紛暴落!敖子青已無力抗拒,奮起全力舉蕭招架,邊拼命連連翻滾,好不容易,他滾到了他坐騎的旁邊……
  薩吉化一看那匹馬,焦厲的大吼道:
  “快,劈了那匹馬,快——”
  四名梅林門返身截去,手中一柄鬼頭刀,一柄大砍刀猛然劈向敖子青身旁的那匹馬!
  敖子青實在無力再擋開這种攻擊,又怕他們傷了此馬,他臉忽然泛出一种奇异的光彩,冷冷一笑,大吼一聲:
  “石破天惊!”
  薩吉化的銀槍,以及十几位的梅林門弟子的兵器,本來都已經同時准厲的攻到敖子青的身体之前,那几名第子也逼進了馬匹,一听敖子青這一吼聲,薩吉化向后急退,其余的人也不敢再進,他們實在怕急了敖子青的這一招威力歹毒狠辣的攻勢!
  其實,此時的敖子青連拋出斷刃的力量都沒有,他不過虛嚇一聲,假意出手,他抓住眾人一怔之下的短短空隙時間,右腳一伸一勾,以自己最后一點力量,躍上了馬背!
  一聲“唏哩哩”的嘶叫,馬儿四蹄急奔,整個馬身已掠過追來的四名梅林門弟子頭頂,其中一位還被后蹄翻處,踢出三步之外,一個踉蹌仆倒地上!
  敖子青在馬上,沙啞的大叫道:
  “梅林門的朋友,我們會再見的,敖子青必報此仇!”
  叫聲嘶啞,也十分孱弱,但听在梅林門的人物耳內卻回繞未已,另有一种悲毒意味!
  梅林門每個人憤怒急惶,龜甲薩吉化追了一段路,回頭破口大罵,道:
  “都是草包、廢物,酒囊飯袋,你們吃什么飯,做什么事,小心回去門主的懲罰!”
  汗水流自每個人的面孔,粗濁的喘息出自每個人的回中,他們呆呆的站著,滿臉流露著憤怒之色,還有一點難言的畏懼,一層的陰影龐罩到各人的心上,誰也沒有說話
  龜甲薩吉化一掀板牙,憤恨的道:
  “今天之仇,敖子青不管你逃到天涯海角,我薩吉化一定要討回才甘心,你別想逃一輩子!”
  五雷手緩緩踱了過來,注視著滿地殘尸,鮮血四濺的斗場,不覺激靈靈的打了個寒顫,多凄涼,長長吸了口气,他道:
  “敖子青的實力,比我們預估的還要強,江湖中的傳言,一點也不夸張,他太可怕了!”
  龜甲薩吉化也望望与頑石腐木無异的一堆堆死人,咬牙切齒的罵道:
  “血債血償,敖子青這混帳東西此后在江湖中,不會再有安宁的日子了,可恨的家伙!”
  五雷手賀伏歎了口气,道:
  “他已中了我的毒粉,想不到還能殺了這些人,他的潛力實在不可思議,還好,他絕過不了明天,必定會毒發身死,咱們等著收他的尸身吧!”
  薩吉化不以為然的哼了哼,道:
  “賀前輩,不是我潑你冷水,這小子前些時日中了天下無解的‘銀棠花’,有誰想得到他還活得,連孫家兄弟,俞師兄都斷送在他手上,四瓣士。白鹿六使全完了,他沒那容易死的……”
  五雷手賀伏看了薩吉化一眼,道:
  “你不信任我?”
  薩吉化朝他瞥了一眼,緩慢的道:
  “我只是謹慎一些,咱們千万不可大意,別讓這小子又摸回來了才是!”
  五雷手賀伏不悅的道:
  “你只要記得咱們的主要目的是什么就可以了,別讓那小子死在人跡罕到的地方,叫咱們搜尋不到才是,你自己知道怎么辦吧!”
  薩吉化憤怒的瞪了賀伏一眼,回過身向僅存的十多名弟子道:
  “將捐軀的兄弟就地埋掉,將俞師伯及兩位護門的尸骨帶回本門,另派三名弟兄,追蹤敖子青的行蹤,一看他毒發而死,一定將他帶回來,不得有誤,大家分工合作,行動要快!”
  各位弟子領命去了,山風在吹,一切都已成過去,有的人得以在日后的生涯中緬怀今日,有的卻永遠歸向冥滅了……
  敖子青咬牙瞪眼的忍受著身体上的痛苦,任憑馬儿狂奔急跑,不知道馬奔跑了多久,直到馬儿也累了,才停了下來。
  他知道已經脫离了敵人的追搜,他一點力气也沒有了,在一道土崗前他從馬匹上跳下來,其實,更正确的說法,他是從上面滾下來,因為他已經沒有力气了,身子一歪,人就倒了下來!
  腦袋是那么沉重暈眩,心髒跳動得那么劇烈,像要崩出口腔之外,喉嚨更干燥昔澀得宛如燒著一把火似的!他難受极了,仆倒在地,粗濁的喘吁著,兩眼望出去全是一片迷蒙,閉閉眼,他看見了一塊大巨石,他移著過去,衰頹得不像人似的倚在巨石之旁,一陣嗆咳,連嗓子都扯出血來了。
  半睜著疲乏的眼帘,前面有一片密林,他喃喃的道:
  “想不到我敖于青會躺在這里,死在一個不知名的地方,沒有人知道,不會有人流淚,就這么靜靜的离開世界……”
  說到這里,他不禁微微苦笑,道:
  “還好,亦虹先我而去,否則她……如何能夠忍受我這副慘劇,她又如何能夠獨存于世,嗯,到了另一個世界,還有她在等我,想想也不是太坏的事,不過,被那些家伙送的終,心里可不大舒但……”
  他又艱澀的笑了笑,他低頭看看自己,一身白衣早被血跡染成了紫褐色,破爛不堪,襯著他蓬亂的發髻,全身上下可怖的創口,慘白而瘦削的面孔,實在令人不敢多看一眼,太怕人了。
  敖子青輕輕撫摸了手中的鬼簫,他的臉像索債人那般的陰沉,他道:
  “你不負我的苦心,給梅林門那些小子一記下馬威,不知有誰在我走后會把你拾去,你可別讓存心不良的人利用你,知道嗎,鬼簫?”
  這只簫跟了他十多年,在他心目中,仿佛一位老朋友一樣,敖子青一直當他是個有靈性的東西,無人時常常對他訴說,而今,很可能是要跟他訣別,心中難免有些不忍!
  在這時——
  敖子青,听到一片急驟的馬蹄聲那片馬蹄聲初初入耳,已若雷電來自九天,剎那時到了近前!
  全身一冷,敖了青仍然准備做最后一拼,他在咽下最后一口气時,他不愿假他之手,他要自由自在的喘最后一口气!
  敖子青驀然睜開眼睛,一時看不真切四周,他閉閉眼,再睜開,一匹馬已昂首揚步,怒奔而來,馬上的人——
  就在雙方一打照面間,彼此俱不由失聲的“啊”了出來!
  一种罕有的親切感浸潤著敖子青的意念,他振奮了,緊張的情緒至時松懈,他長長吸了口气,人卻又歪歪的躺了下去!
  馬上的人,原來是詭鳳雙劍的的女俠,鐵虎幫的大小姐——季夢寒!
  她簡直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她跳下馬鞍,飛身至敖子青的身側,哭道:
  “怎么是你……你怎么會這樣?你的傷……”
  敖子青心弦急速的震蕩了一下,他從來沒有這种感覺,他突然有些怕死,是的,他不想死,至少當著這么一位艷麗的姑娘面前,他想活下去,強烈的希望自己還能生存下去!
  敖子青竭力想睜開眼睛,但一下子又閉上了,他沉重的搖搖頭,掙扎了一下,聲音低啞而乏力的道:
  “季姑娘……你為何來此?你……”
  季夢寒用她柔若無骨的小手輕輕的撫摸著敖子青的面頰,哀愁的凝視著他,臉上淚水不斷,她的樣子美的叫人心痛!
  敖子青勉強裝出一個笑容,道:
  “我很高興……有個朋友來……給我送終……至少死的不會太寂寞……”
  如珍珠斷了線,一串晶瑩的淚珠,自季夢寒的眼睛里淌落,她哀痛的道:
  “不……我不要你死……我……我也不要當你的朋友……”
  敖子青苦澀的撒撒嘴,道:
  “在下業已……至此……還跟姑娘談什么……朋友呢……我失言了……姑娘勿怪……”
  季夢寒流著淚,她搖著頭,道:
  “為什么你不知道……我不當你的朋友,我……我要當你的妻子……一輩子、兩輩子……永遠永遠……所以你不能死……你不能拋下我……你不能那么狠心……你不能……”
  敖子青望著他,不禁苦笑起來道:
  “姑娘說笑了……”
  季夢寒的眸子里有一股令人覺得膽怯的光彩,他靜靜的凝視著敖子青,她握住敖子青的雙手,一個字一個字的道:
  “你真的認為我在說笑?”
  敖子青全身抽搐了一下,望著季夢寒真摯而圣澀的神色,他深切的道:
  “季姑娘,你很美,美的像月里嫦娥,美得像一朵散發著清新芳香的白蓮……最重要的是,你有一顆純洁善良的心……”
  季夢寒輕輕撫摸的雙頰,那么輕巧,那么細膩,她輕輕的道:
  “我不要听你說這些,我只想知道你的心意,你對我的感情!”
  緩緩的,敖子青吃力的道:
  “你是我認識的女孩子中最好的其中之一,我深感榮幸……”
  季夢寒徐徐的凝望著敖子青,道:
  “你說其中之一,莫非你……你心中早已經有了意中人了,是不是,敖大俠?”
  敖子青的面孔上,有一絲絲痛苦的痙孿,他喘口气道:
  “不錯,我有,我曾經有,但是她离我遠去了,她死了……”
  季夢寒似乎不相信的望著敖子青,半晌,她又哭了起來,道:
  “讓我替代她,替代你失去的意中人,好嗎?敖大俠……”
  敖子青沉重的喘了口气,他軟弱的道:
  “敖子青有幸蒙你青睞,姑娘……只是子青無緣消受,只怕在下這條命麻煩了……千万別把心思浪費在我身上……,姑娘之姿……”
  季夢寒雙手蒙臉,抽噎道:
  “我不管,什么話我都不想听,我也不想知道你還能活多久,我只要你說一句真心話,你愛不愛我?你要不要我?我只要你一句話——”
  舐舐唇,敖子青艱辛的道:
  “如果真有來生……那就下輩子吧……”
  季夢寒急忙用手按住敖子青的手,她憂戚的道:
  “先不要談來生,我要從今生開始与你為伴,我要……你呢?答應我,不管你到哪里都帶著我,即使要离開這個世界……”
  敖子青全身的劇烈痛楚使他不能立即開口,閉閉眼,重新睜開,雙目仍有些朦朧,他的心底起了一陣痙攣,他歎息一聲:
  “別傻了……”
  季夢寒俯下那張淚痕斑斑的面龐,悲切的道:
  “即使我這么做是傻,我也要傻到底,不管怎么樣,敖大俠要活下去,我要你活下去,為了我,除非你也希望我跟你一齊死!”
  敖子青覺得無限的酸楚,這种深刻的感受,可以說在他二十歲的生命里,從未有過,如此強烈的,他對人生又依戀起來,他苦笑道:
  “我是人,非主宰命運的神……否則我又如何肯死……如何舍得离開你……季姑娘!”
  季夢寒傷心的啜泣著,抽噎的道:
  “好,你既然舍不得我,你就不能死,我會找名醫治好你的傷的,你放心,你一定不會死,絕對不會,我不會讓你离開我的!”
  一滴滴的,季夢寒的淚水在敖子青的臉上,那么冰涼,那么冷沁,又是那么韻味深長……
  敖子青咽了口唾沫,輕輕的道:
  “在下不但中了賀伏的獨門之毒……又被梅林門數十位高手圍擊……在下傷得不輕……此刻,毒性……又發……命是保不住了……”
  季夢寒美目泛閃出一道凶光,眉儿緊蹩,她恨恨的道:
  “又是梅林門,他們為什么如此對等待你?敖大俠你知道嗎?我們鐵虎幫已破……我爹跟我哥哥……都被他們抓走了……”
  敖子青吃了一惊,他全身起了一陣巨大的抽搐,沙啞的道:
  “才几天的功夫……季姑娘,恕在下無禮,才几天的功夫,鐵虎幫……就如此不濟事,那么……輕易的被破?”
  季夢寒才拭去自己的淚痕,新的淚水再滴下,她哭泣的道:
  “你走后的第二天夜里,他們突然大舉來襲……攻的我們措手不及……郭、幽兩位叔又死在……你手下,爹跟哥哥……”
  敖子青沉重的搖搖頭:
  “我知道了,季姑娘,在下很遺憾……貴幫發生今日之事……在下多少擔了點干系……可惜在下不能為你效勞……”
  說到這里,他雙目煞光又現,語聲激厲的道:
  “梅林門這些鼠輩,算他們命大,如果我能活命,必將他們個個誅絕!”
  他的情緒一轉激烈,身上的傷口与体內的毒傷又似錐骨扯膚般發作起來,黃豆大的汗珠順額淌下,他呻吟了一聲,他道:
  “季姑娘,你原本打算出來……找我,為你救出令尊及令兄的,是不是?”
  季夢美麗的面孔像蒙上一層絕望的死灰,她幽幽的道:
  “是的,人海茫茫,除了你,我再也想不出第二個人來,敖大俠你知道你不能死,你死了,我無依無靠,我怎么活下去……”
  敖子青吁出長長的一口气,輕輕的道:
  “季姑娘,在下只怕會辜負你……”
  季夢寒毫不轉瞬的注視著敖子青,小巧的鼻翼微微翁動,她低低的道:
  “從第一眼看到你,敖大俠,在我心中就打定了決心,今生除了你,不會再有第二個人,即使你化成了灰,我一樣要伴著你……”
  敖子青一怔之后,輕輕搖頭,道:
  “可惜我們相逢的太晚,直到此時才知……原來我敖子青身在福中不知福……我很感激你,真的,季姑娘……我別無所求,只希望你珍惜自己的生命……別讓我帶著遺憾离去……”
  季夢寒幽幽的道:
  “如果你不愛我,你可以不必勉強,但是我愛你的心永遠不會改變,今生今世,我心里只有你一人了,我已無家可歸,不跟了你,我又能上哪儿去?孤苦伶仃的,情何以堪?”
  敖子青凝視著她,低沉的道:
  “季姑娘,你的父兄皆在敵人之手,請恕在下直言……你應該沒法搭救才是……豈可為了在下……如此在下不成了大罪人……”
  季夢寒淚眼婆婆,硬咽的道:
  “只能求爹跟哥哥原諒了,我一個女子,力單力薄,如何能救得他們?否則我也不如此急急找你……敖大俠,這一切好像是天意!”
  敖子青的眼角濕潤起來,他借著低頭而掩飾過去,硬生生的吞忍下去,他道:
  “天不假年,生平未能為姑娘分憂……”
  心弦在顫抖著,淌著淚,季夢寒凄苦的道:
  “當你的影子第一次映入我的眼里,我們之間的一切都已經注定了,我不管你的過去,我只要你的未來,不管你對我做了什么事,我都不會怪你,你的一舉一動主宰了我所有思緒,我愿意為你做任何事情,任何犧牲,只要你不离開我……”
  敖子青舐舐嘴唇,苦澀的道:
  “季姑娘,太委屈你了……以你的品德才貌……是能与天下任何出色的男了相匹……你卻為了一個臨死之人……”
  季夢寒淚如泉涌,她啜泣著,低柔的道:
  “我不管你想做什么事,唯有你必須答應,你不能死,絕對不死,你可以靠你的意志力活下去,想想我,想想我的痴心,你會勇敢的戰胜死神,敖大俠,為我活下去,好不好?”
  敖子青的面孔上有一片湛然而耀目的光彩,這片光彩,明亮得使人不敢逼視,他的聲音低弱,但卻清晰的,一字一字的道:
  “你的每一個字,每一句話,將永遠印在我的心坎上,即使我將去了,去找我的一位心上人,但我仍會告訴她,有一個你……在我心目中,你們有著一樣的份量……不分先后,我此生已無遺憾……有這么真摯而誠懇的真愛……”
  季夢寒的淚水沾濕了敖子青的衣襟,也沾濕了敖子青的心,她輟位的道:
  “那么讓我們一起走……找到那位你原先的情人……我們三人永遠在一起……你們認識在我之前……我不吃醋,我可以跟她好好相處……”
  敖子青的目眶中有大滴淚水在轉動,他不能哭,他咽了口气,道:
  “你還年輕,季姑娘你不必如此……”
  說到這里,因為痛苦而停住了,入鬢的劍眉緊皺著,他不敢稍動,他怕傷口會崩裂而再度流血,那時,可能就是他生命告終時候了……
  季夢寒臉上淚痕未干的道:
  “你?是不是痛得厲害?我帶你去找大夫,哦,不,你傷得太厲害,我去叫大夫來,你別動,等我,我很快就回來……”
  敖子青嘴角肌肉牽動了一下,本想說什么,又咽了回去,苦澀的道:
  “不要了,我們的時間已經不多了,為什么不多相處一會儿呢?你陪著我就好了,我已經感到很滿足,你不要走開。”
  他的語聲,有一股出奇的凄涼与惆悵,季夢寒听在耳中,肝腸寸斷,她低柔的道:
  “我不走,我陪著你,一直……”
  突然,一陣刻骨的痛楚,使敖子青面色全變,他已將下唇咬出血來,他拼命忍住,吭也不吭一聲,他痛得滿身大汗,几乎支持不住了……
  季夢寒關切的道:
  “你覺得怎么樣?”
  敖子青雙目突瞪,五髒六腑,有一股可怕的熱流在滾蕩翻騰,如千虫万蟻在啃嚙,他已漸漸不能承受這痛苦的凌遲般的煎熬……
  他覺得好像有人在叫他,好像很遙遠,听不真切,想用手去抓,又抓個虛空……
  然后,他什么都不知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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