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定堅《刀劍笑新傳》第三十七部 新帝衣
第 六 章 寶寶你好嗎

  “神話仙界七瑤池,人間絕色天神寺。”
  “神國”位處于中土較為偏僻之地,這里跟其他各國各族相比起來,并沒有甚么著名的
繁華城池,延綿百里分布著大小海子百余個,翠海、瀑布、彩池、叢林、云峰景致倒是隨處
可見,保留著一片原始風貌的自然美景,民風純朴,獨特又神秘,堪稱是人間最后一片樂
土。
  “天法國”与“神國”的“神海村”,以大海相隔,乘艇渡海穿過“神海村”,便是世
外桃源的入口處心离“神海村”二十多里處,有“千島仙境”,是“神國”內風景最為秀逸
峻奇的地帶,舉目所見盡是青山异水,一個一個島嶼像在湖上飄浮,又似千只大海龜在湖上
憩息,河流連綿縱橫,配合潮汐漲退、日光与月色,幻成千百幅燦麗絕奇的圖畫。
  此時日落西沉,晚霞映景四處無比瑰麗,知還倦鳥在金黃落日前緩慢地飛過,環山抱
水,岩壑幽奇,一眾湖上居民正在連成一排的小艇上欣賞這人間美景。
  小艇上男男女女數十人,湖岸上也有小舍數百,零星錯落分布在各島嶼之上,大家以小
艇作穿梭往來的工具,每到月色依稀時便聚首暢談,喝一口酒,彈一闋曲,引吭高歌,十分
和諧宁靜,仿佛“神國”以外的戰火都無法波及至這世外桃源。
  小艇上十多個小孩与几個少年人正在聚精會神地听著一個滿頭白發,下巴垂著長髯的佝
僂老者說話。
  只見老者撫著竹簫吹奏一首悲曲,頓一頓,咳一回,又一句一句地把話說下去:“自
‘天皇帝國’成功進占昔日‘皇國’土地后,中土便頓呈分裂之狀,原是富庶繁榮的各個城
池又在名昌世的焦土政策下變成斷牆敗瓦之地,唉,亂世之下,人間紛扰不倩,苦了的始終
都是百姓。”
  其中一個樣子精靈,臉圓圓,頭扎孖辮的小女孩,只約莫五歲年紀,對老者的說話听得
最是投入著迷,也最多問題,只見她瞪著杏圓大眼睛嚷道:“老伯伯,不明白,不明白,你
先前不是說過那名昌世雄才大略,最有大地霸主風范的么?怎么連他也敵不過那班惡人
了?”
  不等那老者來答,与老者一同而來的其中一個約十二歲年紀的少年已搶著說道:“傻
瓜,你知道甚么叫只拳難敵四手么?”
  小女孩個性單純直接,不明白就是不明白,她搖搖頭,老者于是又說道:“縱使名昌世
有万丈雄心,又有才能,江山也不是靠一只手便可建立出來,他身邊缺乏能人,兄長名天命
縱情色欲,無德無能,就算降服了天下五大高手之其三,余律令、皇玉郎、藥口福,還有那
刀鋒冷,可惜他們又只顧全自已利益,不顧百姓生死,名昌世空有一身本領,到頭來卻落得
身首异處的下場,唉,真是天意弄人。”
  小女孩听得身首异處四字,想想那是如此恐怖的情景,不禁低呼了一聲,叫道:“甚
么?那名昌世死了嗎?是誰那么可惡啊?難道都沒有人為他報仇的嗎?他真可怜喲!”
  那老者說到名昌世遇害之時,也有點憤僨不平,也覺他死于非命甚為不值,說道:“怎
會有人為他報仇?當年小白笑蒼天憑自身努力建立七座城池,城民在他領導之下得以安定富
足,可是六大勢力擔心被小白大王所侵吞,聯合起來一同將小白鏟除,最后將小白逼走了,
六大勢力卻將整個中土搞得亂七八糟,導致‘天皇帝國’有机可乘,好了,待小白回來,可
是百姓都已將他遺棄,小白惟有以計謀將其余勢力都集中在名昌世之下,讓他有能力与‘天
皇帝國’一拼,可惜就算同坐一條船,大家不同心也只會落得翻船,余律令、刀鋒冷、藥口
福等皆成階下囚其實是活該,現在連‘武國’也只剩下万骨枯死守的‘劍京城’与‘劍皇
城’,看來要將‘天皇帝國’驅逐出中土的重任,就只能靠兩個人了。”
  老者身邊的那兩個十二歲少年,其中一頭飄逸長發的那個為老者斟了酒,見小女孩又摸
著頭,似乎又有事不明白,他便說道:“那兩個人,一個就是先前所說的小白笑蒼天,而另
一個就是伍窮。”
  小女孩此時高興地拍掌道:“啊!是小白叔叔,我娘經常贊他是個大好人,那個伍窮又
是誰呀?”
  那老者正想接下去,突然嗆了起來,身邊短發英气少年急忙輕掃他背項,一邊向小女孩
解釋道:“伍窮跟小白昔日是出生入死的好兄弟,可是后來伍窮卻將小白出賣了,成為‘天
法國’的皇帝。”
  老者接著說道:“雖然伍窮是曾將小白出賣,但他始終振興‘天法國’有功,無論是身
為霸者或皇者,縱能奪天下也不一定能治天下,小白重情令致他多番被出賣,不夠狠辣也窒
阻他平定天下的計划,伍窮狂霸卻缺乏智慧,以致經常被人設計擺布,其實要是他們能夠聯
成一气的話絕對能与‘天皇帝國’力拼,可是伍窮曾錯手殺掉小白女儿笑夢白,看來合作一
事是沒可能了,加上最近伍窮不知為何竟將帝位傳予太子,傳言說他瘋瘋癲癲的行逕反覆,
也不知是否受挫折打擊,最后見他的人發現他在市集中當起小販來,現下又不知身在何方,
唉,真是十年人事几番新。
  長發少年又接口道:“現在天下大勢三分,‘天法國’在太子管治之下總算能力保不
失,‘天皇帝國’勢力已在中土穩固下來,整個中土最安全的就只剩小白統治下的‘神
國’。”
  這個白發蒼蒼的佝僂老者,与當日在“云海千樓”中的“窮樓”与“天峰”下,与民眾
爭辯的老翁是同一人,而他身邊的兩位少年也正好是勇敢攀峰与天比高的黃狗与連戰。
  小別几年,老者臉額再添滄桑,連走遠一點路都要人攙扶,幸而長發俊逸的黃狗与一臉
堅毅容貌的連戰一直長伴不棄,知道中土大勢既定,小白又終于在“神國”登基稱皇,為追
隨小白共同對抗‘天皇帝國’,便登山涉水來到“神國”這里。
  老者將中土現今形勢向這班小孩交代過去,天色已接近全黑,便將艇駛回湖岸邊,小女
孩与同道而來的另外几個稚童与老者、黃狗及連戰揮手別過,便登岸沿來路回去。
  一班小孩天真無知,只會把老者說的話當故事來听,沒几個會記在心里,沿路走看時還
一邊追赶跑跳,嘻哈玩樂,笑著唱著時,小女孩忽然伸手掩著鼻子板起了臉道:“啊!好臭
啊!是誰在拉屎?那個人一定不是我!”
  同行小孩也嗅到一股難聞异味,大家向對方褲檔處看去,都不覺有异樣,小女孩的目光
已向前面望去,只見有一檔販將擔挑上兩個木搭箱子放在路邊,檔販卻獨自一人站在河岸邊
拋石入河道,他左臂的斷肢迅即吸引著其他同行小孩。
  孩子們覺得有趣,走過去檔販身邊,他手中不停,將一顆又一顆小石子擲入河中,濺起
一圈又一圈的漣漪,好奇的小女孩也模仿他拾起小石子拋入河中,問道:“叔叔,這樣拋石
子下河很有趣么?”
  檔販轉過頭來,只見他蓬頭垢面,一身肮髒的粗衣麻布,正是已放棄帝位的伍窮,當日
离開市集后,他也輾轉跑到“神國”這里來,一路上還繼續經營著他的臭豆腐買賣。
  伍窮說道:“單是掉石子當然沒啥好玩,但要是有些東酉作為獎勵的話,那就會變成很
好玩的玩意。”
  小女孩眼睛像會放光般嚷道:“有啥獎啊?我可以一起玩嗎?”
  伍窮說道:“任何人也可以玩這玩意,等一會我拋這顆小百子下河中,只要你能猜得出
會有多少尾魚儿躍出水面的話,便算你胜,那我就獎你吃一磚臭豆腐。”
  小女孩立即掩著鼻子,露出一臉厭惡的神色道:“那些豆腐比我拉的屎還要臭,怎么吃
得下肚了不吃坏我的小肚皮才怪!”
  伍窮道:“那些豆腐要經過一些時日發酵才有這特別的香味,并不是人人也有机會吃得
到,你未嘗過的話,嗅到是臭,但只要認真嘗一口,保證你嚷著多要一塊只見小女孩搔一搔
頭,現出一個蠱惑的表情,似不信又想一試,說道:“唔……假如我猜不對的話呢?我又要
做些甚么?”
  伍窮答道:“假如你猜不出來,你只要告訴我你的名字便行了。”
  小女孩机靈地轉一下腦袋便嚷道:“好吧!反正只是告訴你名字也沒甚么損失,就算嬴
了那些臭豆腐我也可以不吃,就跟你玩吧!”
  伍窮拾起一顆只有小女孩手掌般大小的石塊道:“你先猜,我再扔。”
  小女孩滾動精靈的眼珠儿,定不下心,被伍窮催促下便說道:“好像很難猜啊!魚儿在
水里游,优游自在,你一顆小石子也不影響些甚么呀,怎會躍出水面來呢了我就猜沒有
吧!”
  伍窮狡黠地一笑,雙目盯緊一尾在河道中游過的大魚,手腕暗運勁將小石子擲出去,擊
在大魚下腹的位置處去。
  暗勁將大魚撞出水面,擺動著优美的姿態,小女孩瞧得精彩便高興得拍起手來叫嚷,然
后又模仿伍窮一般擲石到水中,可是不懂法門,只是石沉大河,連擲几顆,哪襄有甚么大魚
跳上來了小女孩不甘心地叫嚷:“怎么只有你擲的石子有用,我擲的卻沒用呢?你一定是使
了甚么詭計!”
  小女孩說話表情十分丰富,語气又嬌滴滴的甚是可愛,伍窮也不禁笑著說道:“當然是
有詭計,你要學的話我可以教你,但你已經輸了,要先告訴我你的名字。”
  只見小女孩叉著腰肢,說道:“听好了!本姑娘的名字叫--伍寶寶!”
  伍窮心頭劇震,几乎暈眩過去,一陣翻騰的血气直沖胸臆,向后退了三步,以無法置信
的聲音叫道:“你叫伍寶寶?你叫伍寶寶?”
  激動的伍窮突然蹲下一手握著小女孩的手臂,繼續叫嚷看:“你真的叫伍寶寶?你真的
叫伍寶寶?”
  狀若瘋癩的伍窮把小女孩嚇得瞠目結舌,大聲叫道:“哎喲!很痛啊!你把我弄得很痛
啊!”
  女孩的叫聲把伍窮從激動中喚醒過來,急忙松開手,但仍見他口中哺喃地念誦伍寶寶的
名宇。
  小女孩當然不明白伍寶寶正是伍窮親生女儿的名字,此刻不期然又听到這個名,所以他
才會如此失態。
  當日伍窮錯手殺掉小白女儿笑夢白,深感懊悔,最后為贖罪而將自己親生女儿伍寶寶也
殺掉,算是一命填一命。
  親手殺死伍寶寶的噩夢時刻纏繞著伍窮,最教他痛苦的是伍寶寶親口要求伍窮將她殺死
來填命,只要伍窮答應她從好好活下去,而且要做個她引以為傲的父親,不要被人看扁。
  知道小女孩的名宇叫伍寶寶,伍窮既激動也感興奮,他放棄帝位千里迢迢來到“神
國”,其用意不言而喻,只是為拔掉他心里的一條刺,找尋他心中最愛的女人十兩,渴望知
道她的心里仍然將他惦記。
  可是他人雖來到“神國”,要接近十兩卻是不容易,小白和耶律夢香就是一大障礙,而
且也害怕十兩始終不肯原諒他的過錯,那他便真的完全被遺棄,失去一切希望。
  十多年來,他堅守對爹和女儿的承諾,做一個令他們都戚到驕傲的儿子和父親,可是心
里的痛苦卻沒有一個人會明白,十兩是他最后的心靈安居之所,單是這個原因,就不難猜出
他為何敢于先放棄帝位,又在最后爭戰之前來到這里找尋十兩。
  可是這個女孩為甚么也叫伍寶賣?是巧合地同名同姓?還是有人刻意地替她起這個名
字?
  伍窮問道:“你的名字是誰替你改的呢?”
  伍寶寶見伍窮行為怪异,心里害怕起來,其他同行小孩也把她拉回去,要她赶路回家,
便說道:“我要回去了,不能再跟你玩,那些玩意我也不學了!”
  踏破鐵鞋無覓處,難得剛找到一些端倪,伍窮豈會放過良机,急忙走過去用油紙包起几
磚臭豆腐走到寶寶面前,說道:“剛才對不起,這几磚豆腐算是我給你賠罪好嗎了我不是個
坏人啊!來,拿去吧!”
  伍寶寶為想盡快擺脫伍窮离去,于是便伸手接過豆腐,伍窮此時又說道:“你有娘親
吧?也要留一磚給你娘吃。”
  伍寶寶點點頭,也即是說她真的有娘親了,為要再證明伍寶寶跟十兩的關系,伍窮又說
道:“你回去跟娘說,讓她准你明天再來跟我學這個擲石落河,讓魚儿跳上水的玩意,我明
天教你,好嗎?”
  伍寶寶心急的點點頭,其實她只想快一點避開伍窮,心內根本沒真的應承他明天會再
來。
  伍窮之所以如此緊張要伍寶寶將這個擲石子的玩意告訴她的娘,原因是當日伍窮与小白
聯袂往尋“万壽無疆”的途中,伍窮曾以這方法向十兩示愛。
  只要擲一顆石子躍上一尾魚儿的話,十兩便要答應下嫁伍窮,可惜天意弄人、好事多
磨,十兩雖然親口應允只因當日病魔錢辛辛的儿子病虫從中作梗,令好事不了了之。
  今日的伍窮,已能夠隨意控制擲石子的力度,要多少尾魚儿躍出水面便有多少尾,只要
十兩肯再跟他玩這玩意的話,十兩必定著了他道儿。
  伍寶寶別過伍窮后,便与同道而來的小孩繼續向回家的路走去,伍窮一直遙望著她的背
影,甚感滿足,也挑起擔挑,將那兩個木箱子放在肩上,在已全黑的天色中赶路而去。
  一所建在河送的簡朴小舍,正是伍窮現今在“天法國”的住處,數百尺大小丁方,當然
沒有甚么文武百官,也不會有奴仆、侍女在他身旁侍候,過著的生活与他當“天法國”皇帝
時大相逕庭。
  月色幽暗下,小舍內已有一個人影在摸黑走動,只見她撫著牆向前走,明明有一盞油燈
放在桌上,可是她也沒有過去點著油燈,一不小心便碰著前面的椅子跌倒地上。
  伍窮听見聲音便快步走進去,先點著油燈,然后才把她扶起來送到床上,她一抬頭,原
來雙目失明,難怪沒有點燈。
  伍窮說道:“真正的十兩快要回到我的身旁,到時我便再不需要你。”

    ------------------
  熾天使書城 OCR小組
上一頁 目錄 下一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