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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十八


  “鐺鐺鐺,咚咚咚……”喝完了茶,女說書人敲起了鑼鼓又說開了;
  這水月樓位于洞庭湖中君山与湖岸的岳陽樓之間,君山是湖中与岳陽樓相對的一座小山.水月樓是用臉盆大的抽木涂上油漆,一根接一根地用鋼索扎成木排,重疊十層,先讓它浮出水面七層高,再在占湖五丈見方的木排上,興建三層高的一座和岳陽樓類似的水月樓.大樓建成后,正好第十層浮出水面,樓高湖岸八丈多遠,中間筑有三個石墩,可以起降浮橋。
  再說扇奴和飛奴,雖然天生的是塊奴才料于,卻是狐王轎前十四個男女英雄中的大英雄.當扇奴到達洞庭湖邊時,正巧夕陽剛西下,歸鳥已經還巢,人們都歸了家。
  水月樓离湖岸八丈多遠,插翅也飛不上去,聰明的金扇公子立刻發現每一橋墩距离兩丈,加上懸空豎立在水月樓的浮橋,正好是八丈三墩.于是,他腳踏橋墩,一個接一個飛
  了過去,輕松地便進入了水与樓。
  這水月樓除了湖主宴客時冠蓋云集,美女如云外,其他均為“休閒時間”,只有五個守樓的人守著。這五人武功平平,所以,金扇公子便輕而易舉地將五人的麻穴點中,捆綁結實在樓柱子上。
  “鐺鐺鐺,咚咚咚……”女說書人說到此處又敲了一陣鑼鼓,接著說了下去:
  桐油是洞庭湖西南地方的特產,燃燈,制扇,做雨鞋,都少不了它。而它最大的优點是耐燃,三小杯子油,置上三根燈草,可亮一整夜!我說諸位哥儿大嫂小姐們,這上万斤的桐油要是進了水月樓,那將是什么后果啊!
  “鐺鐺鐺……”女說書人真怪,她這次只敲鑼不打鼓,說:“諸位請快為我鼓掌,不然的話,后面絕古絕今的好戲,我便不要再說下去了。”
  史幫主領頭,’扇奴和飛奴不得不鼓掌。
  這些听書的人原以為說書的只敲鑼不打鼓是又要收錢,心里正納悶著,后听她說要人為她鼓掌,心想,這還不容易,拍手鼓掌又不要花錢,你要人為你捧場,這個太容易了,頓時,場上掌聲雷動。
  “史老前輩,”鼓掌時金扇公子問史幫主,“這個女說書人怎么會對我和飛奴燒水月樓一事這么了解?難道她當時也在場?”
  史幫主眯著眼睛說;“我綽號史半仙,就因丐幫眼線遍天下,就象你們倆到至善橋的前一個時辰,我早已在橋頭等候一樣,你兩人离開狐王后的一舉一動,又怎能逃過我的耳目呢?嗚,嗚,嗚……”說著,不知怎么,史幫主突然哭了起來。
  “史老前輩,你怎么了、為什么會哭呢,”金扇公子關切地問。
  史全清用衣袖擦了擦眼淚后說:“象你們兩個,雖做了狐王的奴才,可是口服心不服,是么?”
  金扇公于和草上飛一齊說:“我兩人都心服口服。
  “你兩個要知道,我這臭老叫花子在狐王面前,可是比奴才還要再低三等的奴才啊!這怎不令我要傷心痛哭呢;說罷,大聲哭了起來。
  “史老前輩,別哭了;”金扇公于生怕听書的人看自己三人笑話,急著功道。
  “我當然不哭了,而且從今往后也不再哭了!我哭,是讓你們兩人知道,狐王遠在衡山复興堡,為什么知道你們的一舉一動呢?道理很簡單,因為我知道你們的一舉一動,她當然也就明明白白了!
  “原來如此。那……這個女說書人……她又怎么知道的呢,”
  “你問我,我問誰?”老話一句,比老叫花子的蓬頭更臭。
  “鐺鐺鐺,咚咚咚……”女說書人在接受眾人的鼓掌聲后,又說開了:
  金扇公子制服了五個守樓的庸才,查證老狐王确實不在樓中后,便在水月樓上徘徊,一直到子夜時分,才發現有三條漁船划來,槳聲蕩漾,由遠而近。
  這夜正值二月十八日,象大西瓜似的月亮,才切去了指頭那么大一塊皮,斜挂在遙遠的天際,滿天的繁星笑容可掬地向著美妙的人間眨著眼睛。
  三條漁船在水月樓前和左右兩側停了下來。
  金扇公子對草上飛高揚著手,表示一切按計划行事。
  三只船上共裝了八十斤木桶裝桐油計九十桶七千二百斤。更妙的是還有三十桶完全密封的鐵桶,每桶要裝九十斤,計二千七百斤,這密封的桶只能用鐵槌才能將蓋子打開。
  在金扇公子的指揮下,三十多條漢子很快就把裝有九千九百斤桐油的油桶全部卸下了船,并在二、三樓各放木桶裝桐油十桶,其余的木桶和鐵桶全都安置在底層。
  在草上飛率那三十人和五個看樓的武夫乘船离去后,金扇公子才打開十只木桶,將油洒在了底層,然后點著了火,火勢”蓬”地一下蔓延開來,金扇公于又從原路躍回了湖岸。
  “鐺鐺鐺當,咚咚咚。”女說書人又敲起了鑼鼓。她揚了揚首說,“諸位客官哥儿大嫂小姐們,未曾開蓋的油桶,出現了什么情況呢?”
  听眾中一個年輕哥儿舉著手說:“木桶燒著后,里面的油就流了出來,這就叫人上加油啊!
  “好!這小哥儿說得好!”女說書人說著又停了停,問:“那鐵桶里的油呢?”
  草上飛正想站起來回答,卻被史幫主一下拉住,示意要他別多嘴。
  沒有人回答。
  女說書人突然瞪大了眼睛,”轟隆轟隆轟隆”學著三聲炮響后,又把書說下去了:
  一聲接一聲的巨響,惊破了湖岸漁家的美夢,不知道發
  生了什么大事。人們紛紛翻身下床,走出庭院.哇!水月樓已是火光沖天,一時間救火聲不絕于耳,一只只漁舟快如飛箭,向水月樓疾馳而去。
  那一聲聲的震耳欲聾的巨響,原來是三十只鐵桶在高溫下發出的爆炸聲!
  救火?誰敢接近水月樓呢,何況,以桶取水去潑水月樓,不是杯水車薪么?
  大火一直燒到了黎明,水月樓湖面的三層已全都燒盡,那湖底的十層木排,亦因負荷減輕,而一層一層地浮出了水面跟著起了火。那抽木堅硬如鐵,桐油卻“以柔克剛”,滾滾濃煙就這樣燒了三天三夜。
  兩個渾小子——扇奴和飛奴一見,心儿樂開了花。直到見到水月樓成了一堆殘骸時,兩人才迅疾狂奔,向狐王邀功去了。
  途中,那個拈花惹草的金扇公子,突然打了個小算盤。
  “鐺鐺鐺,咚咚咚……”女說書人敲了陣鑼鼓后,對大家說:“諸位要是想听粵北覃家堡少堡主金扇公于的丑聞,便耐心等一等,容我說書人人內喝杯茶,再細說端詳!”
  女說書人在一片掌聲中往客棧里屋去了。
  “史老前輩!”金扇公子心里比洞庭湖水還要坦蕩,不怕人說他的“丑聞“,可他自始至終感到不解的是,何以這個女說書人對他和飛奴的行蹤了解得這么清楚?這個疑團他心中一直解不開,因此,才問史幫主:“這個女說書人怎會對我和飛奴去洞庭湖的事了如指掌呢?”
  “我們丐幫長老人才濟濟,毒王托鐘長老凌無忌,精通五毒之秘;護法長老常無怨,練就了諦听的本領.他雖然不
  能象順風耳那樣,白日能听出三里以內的人聲,可在方圓一里之內的聲音卻逃不過他的靈耳。他的弟子遍布丐幫,就是最沒出息的也能听出三丈外的人聲。自你兩人离開狐王以后,護法長老就緊隨你們身后,始終离你倆距离不超過一里,他既然知道你們兩人的一言一語和一舉一動,當然我便全知了。”
  “你知道了又与女說書人何干?”
  “我知道了,抓王便一清二楚了。”
  “那這個怪女說書人是狐王?”
  “我怎么知道?你千万別瞎說.”
  “那她是誰?”
  “你問我,我又去問誰呢?”史幫主又是老臭話一句。
  這時,女說書人又回到了說書台前,在習慣地三聲鑼鼓響之后,說:“話說那金扇公子英姿煥發,是一世的英雄.英雄愛美人,古今都受人羡慕,但這個金扇公子卻自甘下賤!”
  听到這里,金扇公子怒不可遏地反手從背后拔扇。
  史幫主赶緊拉住他說:“忍一時之气,免百日之憂。真金不怕火燒,不妨靜听她胡說!”
  女說書人說了下去;
  “這個金扇公子在火燒水月樓后,被胜利沖昏了頭,他也象一般無知之徒、醇酒美人,大樂一番,以發泄獸欲。諸位客官公子哥儿大嫂小姐們,我們安化縣城有家醉八仙酒樓’,樓里美女如云,但全都是面目清秀,一身綾羅包著賤骨頭的角色!昨儿晚上,金扇公子偷偷地溜了進去,左擁右抱,在胭脂堆里翻來滾去……”
  “鐺鐺鐺,咚咚咚……”一陣鑼鼓聲響后,女說書人接著說:“諸位也許十分怀疑,說我這個說書人一定是在胡言亂語,敗坏他人名節。這是因為軍家堡至少有十多個如花似玉的婢子,要玩弄誰個女孩子,他軍少堡主還不是召之即來,何必去‘醉仙樓’找娼婦呢?這种想法看似有理,可諸位錯就錯在只知其一,不知其二。男人嘛,總喜歡找所謂新鮮貨色,樂完了以后,當覺得比臭魚還臭時,卻自以為嘗到了鮮味而洋洋得意了。
  “閒話少說。有道是捉賊拿贓,捉奸拿雙。空口無憑,鐵證賴不掉!此地高安化縣城才半日路程,諸位若是不信,可去‘醉八仙’走一趟。昨晚,金扇公子還親自揮毫,寫了副對聯,留給‘醉八仙’作永久紀念。這副對聯是這樣寫的:‘醉倒八仙渡青海,媚臥三郎戲綠波。’”
  “啪;”金扇公子再也忍不住了,他一拳打在桌上,說:“你是什么人,敢在此地敗坏我金扇公子的名節?”
  “喲!閣下就是金扇公子嗎?”女說書人瞪著碧清的眼睛,惊訝地說。
  “對。正是在下,你說你的書,為何要誹謗他人?”
  “我說書与人不同,我不說《三英戰呂布》,也不講梁山英雄好漢,只報導人間新鮮事,大名鼎鼎的金扇公于進‘醉八仙’,當然是新鮮事,我也就當然要說了。”
  金扇公子理直气壯地說:“我沒去,實在是沒有去!”
  “象你這种男人玩娼婦的事,哪個男人敢在大眾面前承認,尤其是那些道貌岸然的偽君子——就象你金扇公子,打死你也是不會承認的呀!”
  “刷”地一聲,金扇公子將扇子張開,正要動手。
  “我可打不過你!”女說書人從容不迫地說,“有道是有理走遍天下。我今天和你打個賭,在客官、公子、小姐、哥儿、大嫂中選出三個代表,大家一同去‘醉八仙’走上那么一趟,看我說的是真是假。若是我說了半句假話,任憑你碎尸万段;要是你确是去過‘醉八仙’,而且留下了墨寶,你除了終生替我為奴,替我背說書的鑼鼓外,還得替我每晚倒洗腳水!
  金扇公子從未去過“醉八仙”,根本就不知道它坐落在哪一條街,這個賭當然是他贏定了,便昂著頭說:“就這么一言為定!
  “不過,我還有話要說。我從魯南說書到貴寶地,也算得上是半個‘江湖人’了,江湖朋友最重承諾,但為了慎重起見,得請兩個公證人!-
  “我——丐幫史全清幫主,志愿擔任公證人,夠格了嗎?”
  “還差一人,誰自告奮勇為金扇公子做公證人?”
  史幫主向草上飛使了個眼色。
  草上飛立刻舉手說;“我——草上飛,狐王轎前護衛,志愿擔任公證人!”
  “好了,現在有二位武林高手作證人,不怕誰敢不‘一言為定’了。為了慎重起見,還得請听眾推出三位代表,一道儿進城里去,證明我在貴寶地說書,絕不是胡說八道!”
  當三位代表推出后,女說書人憤怒地取下了頭上的桃花圈,把它扔出了客棧外,又卸下了下身的那條紅色墜地長裙,露出了羊皮長靴和一身藍色勁裝長褲后說。“走,現在午時剛過,華燈初上時,正好可赶到‘醉八仙酒樓’!”說
  罷,率先出了客棧。
  史幫主、金扇公子、草上飛,還有听眾中選出來的三位代表,緊跟在女說書人身后,在安化縣城而去。
  途中,金扇公子邊走邊想,我一生沒殺過人,你如此敗坏了我的名節,這回,我不殺你這個臭說書的便誓不為人,誓不返回覃家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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