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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三回

  
殘舌綻而花 老尼入世
  妙筆藏逆計 少女知机
上集說到蟬儿在腊八的前夕,自悲身世順步出門散心,卻遇玉鸞隨后赶來,這一對同襟姐妹在石碇湖邊,瀦龍河畔的石洞里,絮語心曲的當儿,忽然有仇人赤髯龍意圖暗襲秦府,也在這石洞下面的山崖議定計謀。
  蟬儿因此獲知自己的來歷,急忙回去報信,可巧三師伯文亮和秦寒竹邀來老一輩成名俠客來到,正在歡宴當中,強敵已到,打得慘烈异常。駱中明一枝鰻骨鞭應戰矮金剛,雙方已殺將近二百招,矮金剛一雙五行輪雖很厲害,一時也無法奈何。
  后來矮金剛知道赤髯龍被玉鶯所殺,心中暴怒,施展起“法輪常轉”的貼地功夫,滾往駱中明的身前。
  駱中明見矮金剛像一個肉球般,挾著雙輪滾來,一時不知道如何破解,只好把骨鞭舞得風雨不透,護著一丈以內的地面,不讓對方沖進來,但已無力還手了。
  可巧秦玉鶯對于鞭法是個外行,尤其使這种一丈開外的長鞭,就像長蛇在那濺翻滾更少見過,這時就想學學几招,所以任憑駱中明打得汗流浹背,她仍若無其事地袖手旁觀,反而不斷地叫好。
  駱中明是一個長輩,雖然被矮金剛纏得一籌莫展,也只好咬緊牙齦,拚力苦斗,不好意叫她協攻。
  秦玉鶯正看到緊要處,忽然听到側方三四丈的地方有人叫道:“賊婆娘也一齊上來,看吳大爺怕你不?”忙縱目一望,果見一男一女夾攻吳征信。急叫:“師兄休把賤婆娘殺了,讓我來學學几招”丟下駱中明,飛赶過去。
  那知她這一走,駱中明就迭遇險招。
  原來矮金剛獲知在傍觀戰那少女,就是殺死赤髯龍的人,心里既惊且怒。以赤髯龍的藝業來說,比起矮金剛還要強得多,所以矮金剛雖然攻勢猛烈,但內心惶怯,深恐秦玉鶯會猝然下手,而不敢盡量施為。秦玉鶯既然走往另一邊,矮金剛心里已沒有顧慮,立即一陣急攻,把駱中明迫得手忙腳亂。
  秦玉鶯三腳兩步赶到吳征信那邊,手起一劍就指往那女賊的后心。同時喝道:“賊婆娘!報個名來!”
  那女賊的身手倒也不弱,一聞腦后風聲,單刀往下一撤,身形卻縱起丈余,直飛越吳征信的頭上,落往另一邊罵道:“賤婢敢暗襲你家寇娘子!”
  玉鶯听婦人自稱姓寇,心里暗道:“我的運气不坏!”嘴里喝道:“九尾狐!你死期到了!”輕身一縱追了過去,一招“金雞啄食”劍尖直朝九尾狐的天靈蓋插下。
  九尾狐身形才一站穩,忽見叫罵聲中劍已臨頭,而且對方一口就叫出她的綽號,更使她大為惊愕。急橫跨一步,避過劍鋒,手中刀一招“橫掃千軍”,朝落下來的小身形斬去。
  吳征信看到玉鶯身在空中,遇上這招實難幸免,自己又被敵人纏著,無法分身施救,只急得“噯呀”一聲。
  玉鶯卻叫聲“不妨!”說時遲、那時快,九尾狐的鋼刀像閃電般已到玉鶯的肩上,任憑是誰也認為玉鶯非傷在刀下不可。那知玉鶯恃著祖姑——明因師太——給她那件刀槍不入的鰻皮衣,躲也不躲,讓也不讓,順手一劍刺向九尾狐的肩井穴。
  這一招大出九尾狐意料之外,要想收招回救,已來不及,只好拚個兩敗俱傷,果然“噗”一聲,鋼刀已砍上玉鶯的肩頭。可是,玉鶯除了外面衣服砍破之外,絲毫無損;而玉鶯一枝鋼劍已由九尾狐的“肩井”直入肺髒,哼也不哼,就倒了下去。
  九尾狐一死,飄萍浪子鮑清濤也就慌了手腳。吳征信一陣猛攻,迫得他節節后退,正打算如何逃跑。卻苦于被吳征信纏著,越著急越不成功。玉鶯一劍殺了九尾狐,就站在一旁觀戰。
  這時,秦寒竹、蟬儿、鸞儿都已到來,玉鸞听說玉鶯殺了兩個,數目上和她一樣,立即犯了好胜的性格,一語不發展劍上前。
  飄萍浪子鮑清濤沒防到這女孩子疾如颯風給他一劍,等到發覺風聲,已經過遲,這一劍刺在他的臂上,痛得他往上一跳。吳征信順手一招“直搗黃龍”,長劍如虹,刺進了他的心窩。
  玉鸞見敵人已被吳征信殺死,斜眼一看,卻見和鮑逸志對招那敵人已是搖搖欲墜。她聯想也未想,又展起蟬儿給她那枝寶劍,一聲嬌叱,聲到人到。正巧鮑逸志一招“流星赶月”,刺上那賊的小腹,賊人往后一躍,剛好躍到玉鸞的跟前。這好的机會,玉鸞那肯輕輕放過,順手一劍,那賊的斗大腦袋,就糊里糊涂地被搬了下來。
  正在和駱中明交手的矮金剛鄧虎臣,已把駱中明打得毫無還手之力,猛然看到一團劍光沖到,自己的同党就有兩名相繼倒地。心知大敗之局已無法挽回,惟有拚掉當面的敵人,才可逃脫性命。低吼一聲,雙輪一擺出耀目的精光,左輪一招“濕畔擒龍”,套上駱中明的鞭梢;右輪一招“赤鳥銜鏡”,平取駱中明小腹。
  駱中明本來已難于支撐,那經得起這樣一式兩招?一個疏神,鞭梢已被套上;大惊失措的時候,又見一輪飛來,慌忙往旁一閃。可是,飛輪到處,前襟已被划開一條裂縫,涼風絲絲透進。
  矮金剛一招得手,身形趁勢往前一探,意圖使輪緣的刃口在他這一探之間,再進半尺,那么,對方必然要喪生輪下。
  那知在這千鈞一發的瞬間,忽然寒光一閃,只聞“當!”一聲,矮金剛的五行輪已被蕩開尺許。
  矮金剛驟然遇此意外,不免微微一愕,百忙中看出又是連殺自己兩名同無的少女,急收輪換招。但因左輪已被鰻骨鞭上的橫骨鉤住,右輪才一回頭,就見寒光耀眼,一個大好頭顱,被劈為兩半。
  原來玉鸞養精蓄銳,以捷打疲,兩招之內殺了兩名賊党,覺得毫不費力,一時性起也就欺身過來,一劍挑開矮金剛的五行輪,趁机反手把他劈于劍下。
  其余賊党見玉鸞猛得像一只乳虎,轉眼之間,就已殺了三人,真惊得心膽俱碎,一聲大嘩,紛紛逃跑。
  這時,蟬儿、鶯儿和秦平等追賊未回,場上只有秦寒竹、玉鶯、志強、信儿、逸芳、文亮和鮑逸志、吳征信、駱中明,說起前情,几位老俠都抱了一肚子的委屈,眼看遍地橫尸,不胜感慨。
  過了一會,云中龍秦平和秦浣霞首先回來,接著武隱真、盛凌如、孟開先也隨后就到。
  孟開先一現身就嚷道:“罷了!罷了!今夜算我們老一班的人都倒透霉了——”秦寒竹愕然道:“孟老哥!你這話怎講?”
  孟開先哈哈笑道:“你看!今晚上殺了那么多魔党,都是几個娃儿殺的,我們這些老骨頭一點都沒沾上!”
  各人也不禁齊聲朗笑,卻把几個小的笑得訕訕地,不知道應該說什么才好。于志強忙上前道:“孟老前輩!我還沒有殺到哩!”
  孟開先听他說沒有殺到,也覺得有點意外。各人也不明白其所以。
  駱中明卻笑道:“你不過是沒有机會罷!如果不是防在那邊屋角,恐怕十個也給你殺了!”
  孟開先仍然不明不白,問了起來,駱中明才把如何分派于志強和玉鶯守西南兩面,秦方夫婦守東北兩面的事說了。孟開先不禁脫聲叫道:“駱老弟!這回你大錯特錯了!”
  孟開先這樣坦直地指責駱中明,不但駱中明動容含忿,就是在場各人也無不駭然。可是,他自己也似乎發覺把話說重了,接著又笑笑道:“駱老弟!你得知道我這厚皮象生就是直性子,說話不會轉彎的。因為今晚上這樣一個生死關頭,只要是好手都應該派出去迎敵,像我這种老弱無能的朽骨,才只好派來守屋。你卻舍本逐末,把一位年輕力壯,敢作敢為的少年拿來守家,讓賊人從從容容地逃去,這不是大錯特錯是什么?難道還怕秦老儿這几間破房子被燒不成?就是被燒精光了,我們也可以在廟里住上几夜呀!”
  駱中明開頭被孟開先自稱為“厚皮象”,知道此人胸無城府,倒已化去不忿的气,可是,越听越不是味儿,又找不到話來反駁人家這篇大道理,只好裝著點頭,表示孟開先說得很對。
  秦寒竹看在眼里,恐怕駱中明沉不住气,引起無謂的爭執,忙笑罵道:“孟老儿從來就沒存好心眼,我三年前被這群惡魔毀了這個家,好容易才起回几間瓦房,你卻想給我毀了!”
  孟開先被他這樣一罵,倒也好笑起來。
  文亮用話岔開道:“孟兄說的雖然也是至理,但是駱老弟安排的也沒有什么不對。雖然被逃去几個,也許是他們命不該絕。佛偈上說:‘東也好逃,西也好逃,在劫者難逃’如果他們在劫,那怕不自動送上門來?”
  那知語音還在嘹繞,几個黑影如飛而來,其中有人呵呵笑道:“好一個劫者難逃!”在各人微愕當中,兩位老尼已現身在眼前,身后卻跟著蟬儿、鸞儿和另一位十六七歲的少女。
  秦寒竹已走上前去,喚一聲“大姐!”志強和鶯儿也忙上前去拜見。
  文亮卻念一句:“阿彌陀佛!”接著道:“四師妹!二十余年來未曾相見,你還認得我么?”
  明因師太忙上前几步,合十稽首道:“十載同門勤習藝,几回生死斗奸徒,豈敢相忘,不過因為遠處瓊崖。音書難寄,不得不以明月清風松濤海浪自解耳!”接著又道:“三師兄!我引一位好友与你相見!”
  秦寒竹忙道:“阿姐!我們先往屋里去,再行引見罷!今夜要見的人很多,省得在黑暗里看不清楚!”
  明因師太笑道:“你不要說,我倒忘了,各位先請!”回頭對蟬儿道:“蟬儿!你去把那些廢物收拾了!”
  蟬儿應了一聲,望鸞儿一眼道:“就是你殺的最多,快幫我收拾去!”
  鸞儿笑了一笑,扮個鬼臉,正待要走。
  文亮忙喝信儿道:“你也赶快幫忙去!”這一喝,卻把于志強和鶯儿也提醒了,五小分途走往各處拖過那被殺的賊尸,堆在一起,正待施用化骨丹,蟬儿驀然想起一事,說聲:“且慢!”
  于志強愕然道:“還有什么事?”
  鸞儿也道:“快點辦完了,好往听祖姑講故事哩!”
  蟬儿笑著罵:“偌大的人還要听故事!我們先搜搜這些廢物身上,看誰搜尋到寶?”
  鶯儿和于志強同時愕然道:“寶?那有什么寶?”
  蟬儿格格大笑道:“是啊!阿敏不是常在死人的口袋里尋出紙條上消息?我們也要搜搜瞧啊!”
  這回大家全懂了,于志強笑道:“你何不早說清楚?卻說什么寶不寶的,使人家听不懂!好!現在就搜!”蹲下身軀,就要動手。
  蟬儿又喝道:“且慢!”
  于志強詫道:“這又要干啥啦?”
  蟬儿不答他的話,卻道:“鶯妹、鸞妹!我們把這三具臭婆娘拿往那邊搜去!”順手提起一具女尸,朝于志強道:“剩下來的,由你和阿信收拾罷!”
  于志強看到他們提著三具女尸走了,剩下來的是十几具男尸給他兩人,不禁皺皺眉頭,只得動手慢慢搜查。
  卻說秦寒竹請各人回到屋里,經過一陣引見,各人才知道隨同明因師太到來那老尼,卻是三十年前名滿中原的綠鬢老尼,不由得都對她肅然起敬。
  因為綠鬢老尼的歲數已經逾百,說起輩份,在座無人能及,但她卻不以輩份自居。她在藝成之后,五十年間盛名不衰,三十年前突然由江湖上隱去,有人說她被一群綠林健者用計毒死,也有人說她隱居起來修持上乘妙諦。傳說紛紜,莫衷一是,卻沒有人能夠說出綠鬢老尼究竟有什么樣的結果。
  但是,明因師太在三十年前已和綠鬢老尼訂交,所以對于老尼隱居始末都知道很清楚。
  此次因為要扑滅赤身魔教,需要海內外的高手很多,所以特地赶往陝西老君谷請她出山。
  綠鬢老尼已經隱居了几十年,本來不愿再惹是非,卻被明因師太把后起人物中,功力如何高強的話,打動了她的心,老尼最小的一個門徒葉萼華听說山外竟有那么多人物,更磨著要師傅帶她出山練歷。綠鬢老尼只好歎一口气,說了几句“冤孽!”囑咐大弟子慧綠掌管門戶,然后帶了萼華重入江湖。
  明因師太用盡了蓮花妙舌,請得綠鬢老尼出山,夜宿曉行已非一日;這天來到河間府治,已是太陽銜山,理應歇息。但是,明因師太卸認為离家不遠,毋須歇息在城里,綠鬢老尼也無可無不可地跟著她走。
  那知明因師太最后一次离家,已是三十一年之久,滄海桑田,地形上已經不少變易。一個疏神,本來應該朝西北走,卻誤走東北,等到看見西淀湖,才發覺方向錯誤,急忙沿湖邊走往西端,已走冤枉路好几十里。
  明因師太發覺這個錯誤,自己也不好意思起來,答訕自怨道:“真糟透了,如果不是走錯路,這時早該到了!”
  綠鬢老尼卻微“咦——”一聲道:“這時還有人打架哩!”停一停又道:“他們向這邊走來了!”
  明因師太一听,卻聞蟬儿在遠處罵道:“奸賊!你不留下命來,姑娘就追你到閻王殿去!”不禁愕然對老尼道:“那是劣徒蟬儿的口音,看樣子又是有魔党進犯了!”話一說完,就見几條高大的身形,疾如奔馬般跑著過來。明因師太大喝一聲:“什么人?給我站住!”
  那几名賊党想不到已逃出十多里,仍然遇上埋伏,此時逃身要緊,當先一名賊党嗚哨一聲,朝斜里縱開數丈,余賊也四處逃散。那知還沒有走出多遠,綠鬢老尼喝一聲:“還不肯站下來么?”只見她緇衣一舞,身形已登上樹梢,像風一般追上一名賊党,還隔有丈余就搖搖一指,喝聲:“站住!”
  這名賊党倒也听話,竟應聲動也不動站在那邊。綠鬢老尼治倒那名賊党之后,身形并沒有停著,旋風般又追上另外一個,也以同樣方法給他治了,卻見兩條小身形捷如飛鳥般,在距离不及四五丈處一掠而過。
  明因師太忙叫一聲:“蟬儿!停步!”
  那邊身影“呀!”一聲,折轉過來,在“師父!”“祖姑!”聲中,兩名少女已現身在眼前。
  明因師太挽著玉鸞的手,笑道:“几個月不見,你藝業又進境了許多,我先前還以為是鶯儿哩!”
  蟬儿接口道:“她現在凶得很哩!今夜頭一次殺人,就是她殺得最多,一口气就殺了五個!”
  明因師大惊道:“那些是什么人?”
  玉鸞搶著道:“就是赤身教的魔鬼和曹吉祥的奸党,連帶蟬姐的仇人也都在內!”
  蟬儿一听說到她的大仇,不禁悲從中來嗚嗚哭泣。
  明因師太又是一惊道:“仇人走掉了?”
  玉鸞道:“統統給殺了,只有我們追了四個下來!”
  明因師太不禁笑了起來,撫摩蟬儿的柔發道:“痴儿!大仇已報,你還哭個什么?快點起來謁見綠鬢老前輩!”
  蟬儿只得漸止悲聲,突又揚起臉儿顫聲道:“師父!蟬儿的生父是柳仲元還是清風劍客柳鳴秋?”
  明因師太只知那艘賊船,是受柳仲元所雇用,卻不知柳鳴秋也在內,此時被問了起來,不禁沉吟片刻才道:“你怎知道清風劍客也在里面?”
  蟬儿悲從中來嗚嗚咽咽地把听到高崇武的話說了。
  綠鬢老尼原是靜听明因師徒說話,及至听到柳仲元柳鳴秋的名字時,嘴唇微微在動,似乎在念些什么?待到蟬儿把話一說完,她已忍不住一把搶過蟬儿,攬入怀中哭道:“我苦命的孫儿啊!你知道你還有一個祖姑么!”兩股淚泉,暖烘烘地淋在蟬儿的柔發上,直哭得各人陪著傷心淚落,宿烏皆惊。
  良久良久,還是明因師太首先收淚,勸慰道:“大師,別傷心了,今夜得遇侄孫,該喜才是!”
  綠鬢老尼老淚縱橫地問問蟬儿的年紀,藝業,又凄然道:“儿啊!你也不必查問仲元鳴秋兩人誰是你的生父了,總之,你叔叔伯伯父母都被惡魔殺了,兩家的香煙都要由你一人承挑!”又對明因師太泣道:“蒙你收容教導我侄孫十四五年,請受我一拜!”果然拜了下去。
  明因師太听老尼說話時,知道必然有所舉動,此時急忙一步跳開,叫道:“大師別折殺晚輩了!”因為明因師太一向對老尼都很尊敬,這時竟自稱“晚輩”起來。
  老尼苦笑一聲道,“師太你別走開,我還有話說!”
  明因帥太忙道:“請大師吩咐就是!”
  老尼沉吟一下,才道:“我想和你商量一件事……”
  明因師太見這情形,早明就里,忙道:“大師是否說令侄孫將來的事?”
  老尼苦笑道:“你一猜就中!貧尼正想向你要過侄孫,親自教導,但是,事關重大,不得不和你商量一下!”
  明因師太笑道:“大師關心骨肉,人之常情,有何不可?而且她已獲得晚輩親傳,現在已沒有什么東西教給她了,能得大師教施,對于她与及本門都有莫大的好處,不過……”
  老尼著急道:“不過什么?你說出來我必然答應你!”
  明因師太見老尼竟然為了一個從未見而的侄孫女著急,足見人非太上,不能忘情,即指一指鸞儿道:“晚輩也有一個要求,就是請大師連晚輩這一侄孫女也一并教導……”眼一看到綠鬢老尼錯愕的神情,又笑道:“因為她們兩人已是不可分開!”接著把她如何聯婚,共事一主的因果說了出來。
  老尼一知自己的侄孫女已由明因師太作主,与罕世俠紫虛上人的門徒締婚,一時大喜過望,連道:“好!好!我都依你!”
  玉鸞被祖姑把她的婚事當面告訴人家,粉臉已經通紅,這時听老尼背教她本事,當下又心花怒放,恭恭敬敬地拜了八拜,然后再和旁立的師姐葉萼華相見。
  經過了這認親收徒,彼此間更加熱絡了。老尼對明因師太喟然歎道:“想不到我隱居几十年,古佛青燈,不問外事,而橫禍仍然找上我家里來。還是你說的對,我佛如來管不了那么多人間事,只好自家來管,否則,只要有赤身魔教存在一天,我佛如來也不能安寢了!”
  明因師太也歎息道:“斯人不出,其奈蒼生何?倘若大師不隱居幽處,以大師的功力不難消弭橫禍于無形。倘若紫虛上人伉儷多管點世事,大明又何致如此多難?這也可說是蒼生浩劫,這次得大師再入江湖,也是眾生有幸了!”
  老尼也不禁吁唏,望一望左右,發出一聲清嘯,才對蟬儿道:“那邊有兩個已被我用真气打穴制住了,你過去看看,要是該殺的,就把他殺了,快去快回!”
  蟬儿身形幌動兩下,已到那魔党跟前,手起一劍,把他斬成兩段,順手給他一點化骨丹。又扑到另一名魔党面前,喝聲:“你也該殺!”一劍由前胸穿透后背,兩名可怜的魔党聯想辯也不能辯,就這樣死了。
  老尼見蟬儿飛快地回來,笑問道:“都該殺么?”
  蟬儿吃吃笑道:“這些魔党那有不該殺之理?我都給他每人一劍,使其再也不能欺負了!”
  老尼到底心腸慈悲,聞言輕斥道:“也不要過份亂殺,魔党之中未必沒有悔悟的人,被你這樣一殺,豈不可惜?”
  蟬儿見祖姑威嚴凜然,只好連聲稱“是”。
  明因師太笑道:“我們走罷!這叫做在劫者難逃,如果不是鬼使神差,令我們走錯了路,而早一步回到家里,恐怕這群魔党半個也不想活,現在還給他跑了兩人呢!”
  老尼也不禁失笑,一同朝著秦府走去。
  這時,在座老少兩輩俠義得會高人,又知老尼和蟬儿認親,而且還是清風劍客的長輩。
  和清風劍客結義的孟開先、盛凌如、武隱真、鮑逸志四人,忙重行見禮,盛凌如的女儿盛逸芳更加叩拜不迭。
  就在各人忙亂著客套的時候,屋檐上又颼颼颼落下三個人影,原來是蟬儿和秦氐姐妹。
  明因師太一見,忙問道:“阿強和信儿呢?”
  蟬儿笑道:“他倆人收拾那些臭男子去了!”
  孟開先哈哈大笑道:“蟬姑娘!你這話也太毒,卻給我們都給罵上了!”
  蟬儿是無心說,各人听了也不留意,經孟開先這么一提,各自回頭一想,不禁哄堂大笑。甚至于綠鬢老尼那樣年紀,也仿佛看到自己年輕時頑皮撤嬌的情態,臉上的皺紋里也挂上絲絲的笑意。
  明因師太邊笑邊罵道:“你這小猴儿,沒有你師姐在這里撕你小嘴,卻給你越學越厲害了!”
  葉萼華卻遙遙地朝著蟬儿點點頭,招招手。
  蟬儿以為她有什么話要說,忙走往跟前道:“師姐!你叫我干嗎?”
  那知葉萼華并不答她的話,捧過她的臉蛋,朝著她的小嘴就擰,一面格格笑道:“這回給你學個好樣?”惹得在座各人又是一陣哄堂。
  蟬儿沒有防備,所以被她擰了兩下,給各人笑得臉紅紅地,跳了起來噘著嘴道:“也要找個厲害的人儿來管管你才好!”話一說完,急忙跑開去。葉萼華會過意來,追上要打,她卻躲往老尼身后,邊笑邊嚷:“祖姑救我!師姐要打人哪!”
  萼華見她那么大了還要撤嬌,不由得畫臉羞她道:“羞,羞!要撤嬌哩!過一會再擰!”
  蟬儿躲在祖姑背后,好像有天大保障似的,一點也不怕,看到萼華羞她,她也扮起鬼臉,又羞又笑。
  老尼笑道,“別鬧了罷!你還未和几位誼叔伯們相見吧?”立即指引她和孟盛各人相見。
  這時候,門外人影一幌,于志強和文信儿已經進入大廳,文亮看他每人捧著不少爛紙片,暗器和几件兵刃,不禁好笑道:“你們往那里找這些東西來干嗎?”
  于志強笑道:“是蟬師姐叫我搜的,因為夜里看不出紙頭上寫什么,只好一古腦搬回來哩!”
  明因師太“哦!”了一聲,吩咐把那些破銅爛鐵摔往角隅,引他兩人拜見綠鬢老尼,然后攤開紙片,一一檢視。秦方夫婦趁机收拾菜肴,拿回廚里熱去。
  明因師太檢視那些紙條的時候,只要是沒有什么要緊的就摔過一邊,玉鸞童騃心重,卻一張一張地檢起,看了又看。明因師太邊看邊摔,倒也十分迅速,看看就摔到最后一張,不禁歎一口气道:“白費精神!”想連手上這一張也摔了出去。
  玉鸞卻叫一聲:“奇呀!”接著又听她嘰哩咕嚕在說:“敢情是這些賊人還要捕魚?种田?賣水果?……”
  老尼見她說得奇怪,也覺得好笑道:“鸞儿!你在說什么?”見她仍然未答,又追問一句。
  玉鸞正在攢眉苦思的時候,猛然被嚇一跳,仍然有點茫然道:“我真不懂,這些奸党要這些東西干嗎?”手里還握著十張八張小紙片不放。
  明因師太笑道:“你把手上的紙片給我看!”
  玉鸞順手送了過去。
  那些紙片本來也就是明因師太看過了的,這時又接過手來一看,卻見這十張八張紙片里分明寫有——廣東柑五十,湖廣稻谷二千擔,秦中香櫞一千……——地方名產的字樣。但是,每一張紙上都有“明年端午在午門交貨”等九個字,不禁皺皺眉道:“要這些東西干啥?”
  各人百思莫解,想不出其所以然來,偌大一座中廳,十几二十個老小竟然鴉雀無聲,可見每人都絞盡腦力,想打開這個謎底。卻見龍嘯云帶了兩名健仆,捧著托盤,上面熱騰騰的菜肴,走出來道:“兩位祖姑和葉姑娘!你們來得久了,東西還沒有入肚哩!先將就吃一點罷!”
  玉鸞突然叫一聲:“有了!”
  龍嘯云被她嚇了一跳,罵道:“什么東西有了?大惊小怪嚇我一跳,我還沒打你哩!”
  玉鸞仍然吃吃笑道:“媽!這才好玩呢,我以為奸党真個要做什么米量、水果、魚、鹽的生意,現在卻被我拆穿了他的謎底……”
  各人听玉鸞說已經想通了,都同時用怀疑的眼光,注視在她的臉上。雪里寒犀孟開先有點不信道:“鸞姑娘!你先說說看!”
  玉鸞見這位伯伯專在人家頭上撥冷水,心里很有點不自在,小嘴一噘,可是仍然笑吃吃道:“我猜的不知道對不對啊?”各人見她半吞半吐,忙催她快說。龍嘯云要听小女儿解謎底,擺好菜肴,也在一旁听著。
  玉鸞望了孟開先一眼,然后把紙片統統攤平在桌上道:“這些紙條,雖然各有不同,但是每張都寫有一樣到兩樣東西,它的關鍵好像就在端午這個日期上……”又掃各人一眼,接著道:“而且為什么要在午門交貨?午門是什么地方,我可不知道!”
  孟開先心直口快,叫起來道:“午門就是朝臣要朝見皇帝的時候,聚集等候的地方呀!”
  玉鸞大喜道:“那就對一半了,我先以為是埋葬皇帝的地方哩!”“眼睛一掃,見有不少人在暗笑,又道:“你們笑我什么?”
  孟開先忍著笑道:“鸞姑娘!你快點說罷!皇帝死了的埋葬地方叫做孝陵,又叫做寢陵,怎么搞到午門來了?”
  玉鸞听了也不禁失笑。
  武隱真卻點頭道:“像英宗皇帝這种……”
  孟開先急于要听玉鸞說下去,忙白他一眼道:“四弟!你別打岔好嗎?听鸞姑娘說下去啊!”
  玉鸞笑了一笑,又道:“既然午門是朝臣等著見皇帝的地方,那么,万無讓人家挑了几千擔米,上千個香櫞去擺米攤的道理!”
  孟開先拍掌喝聲:“說得對啊!”
  盛逸芳笑道:“這回可是伯伯打岔了!”
  孟開先呵呵笑道:“你說得對!伯伯打岔該罰!”端起酒碗就想灌下喉嚨,卻看到綠鬢老尼面前的酒還沒有動,又不好意思起來,慌忙放下酒杯,說聲:“請!”
  老尼笑道:“你管喝你的罷!貧尼不用葷酒已久!”
  蟬儿忽又叫起來道:“我也猜到了!”
  玉鸞笑道:“姐!你先說看和我的相不相同?”
  蟬儿笑道:“相同倒是未必,反正米糧和香櫞這類數目多的,不是說人就是說馬。如果說是馬還不大像,因為午門能有多大?容得下几千匹馬?至于數目少的,說不定就是指明要來多少高手。總括一句話,奸党必然是約定明年端午那一天,在午門舉事,是可以斷定了!”
  玉鸞拍手笑道:“姐猜的和我想的一樣!”喜得張手過去一摟蟬儿的纖腰。卻不料正搔到蟬儿的痒處,格格一笑,掙扎起來几乎打翻了桌上的酒菜。
  經過蟬儿和玉鸞這樣一解釋,各人心里都已明白,除了老尼還是保持緘默,几個小的仍然無憂無慮,有說有笑之外,都七口八舌各舒己見,有的認為應如何給朝廷送個消息,有的主張如何迎擊奸賊的高手,有的認為應該消弭禍亂于無形,有的卻認為待奸賊發動之后,才加以制裁。
  武隱真見各人鬧哄哄地,公說公有理,婆說婆有理,不禁好笑道:“照我看來,如果有那樣糊涂,連到奸賊在他的身邊舉事,而自己還不知道的皇帝,那就由他去罷!我們喝酒吃菜可不快活多了,還杞人憂天做啥?”
  孟開先笑罵道:“誰像你那樣樂天知命的?”
  武隱真笑道:“你不肯樂天知命又能怎的?事情還在明年呢,你急出什么來,如果你這時去告發,曹吉祥那奸賊不把你下天牢才怪哩!”
  孟開先被駁得無話可說,一連就是几觥。
  老尼笑笑道:“諸位檀樾說的都有道理,不過,一時也難想得周到,不如各自安歇,經過一夜的思考,明天也許發現更好的妙計哩!”站起身軀向各人告退。
  明因師太知道老尼要歇,忙叫龍嘯云上來帶路。
  蟬儿卻吃吃笑著過來道:“祖姑安歇的地方蟬儿知道!”就要動手來扶,玉鸞和萼華也要爭先。
  老尼笑道:“你這几個娃儿真是無事忙,几時見過我要別人扶來?快點在面前帶路,我自己會走!”
  蟬儿不禁失笑,忙當前帶路,一直把她引到自己的房里。她這個閨房,卻是和鶯儿鸞儿兩人共用的,所以也有三張炕床。
  老尼進房一看,笑道:“這房原是你們的,今夜你們睡在那里?”
  蟬儿笑道:“本來打掃有一間淨室留給我恩師來時住的,今晚也有兩張炕床,但是那邊沒有什么用的,倒不如在這里歇,秦家姐姐和盛家姐姐合睡一床,鶯鸞兩位妹妹合睡一床,師姐和我睡在你老人家腳旁可好?”
  老尼起先听一句點一點頭,听到未后一句,不由得笑起來道:“你別盡來纏我,我要練禪功,你快點帶我往靜室去!”
  蟬儿和鸞儿听說,只好引路往靜室。
  老尼進去一看,果然四壁懸罄,除了一張方桌,兩座土炕,和必需的被褥之外,可說是一無所有。但是室暖如春,清淨簡朴,正适打坐參禪,忙道:“這才是好地方哩!二蟬儿忙爬上炕去拂拭一番,又把被窩籠好,然后請老尼上去。玉鸞和萼華也把另一座炕床拂拭了,等待老尼吩咐。老尼看這情形,知道她們都累坏了,笑道:“你們都往那邊睡吧!不要再來扰我!”
  玉鸞和萼華道了晚安,接著喊蟬儿一起走,那知蟬儿反而賴在炕上,不肯起來,同時笑道:“我就睡在祖姑的腳旁,不走了!”話一說完,竟俯睡在炕上,學起懶睡虫打鼾的聲音來。
  老尼見她居然放賴,慈祥地撫摩她的背脊,柔聲道:“乖孩子!你媽要是還在,還不知多疼你哩!”良久良久不見她做聲,以為她真個睡著了。及至俯身一看,卻見她緊閉的眼角噫著兩粒晶瑩的淚珠,由得老尼禪心再淨,到此時也是泫然欲淚,微呻一句:“痴儿!”抬起頭來,見玉鸞和萼華仍然站著,又笑道:“你們還不去睡?”
  玉鸞是打蛇跟棍上,答一聲:“鸞儿也在這邊睡!”一屁股坐上炕沿。
  老尼拿她沒辦法,索性招了萼華過來,教她三姐妹睡在自己的身后,統統替她們按上黑酣穴,替她們蓋上被窩,讓她們呼呼熟睡,自己也在炕上打坐禪息。
  當夜,誰也不知道蟬儿做個什么夢,粉臉上時時顯出神秘而天真的微笑。她自己也不知道到底睡了多久,等到一覺醒來,太陽的光輝已經照在炕前的地面,被窩里卻有“呼呼”的聲音。
  蟬儿還以為是老尼定禪太晚,以致于還未睡醒,輕輕揭開被角一看,触眼之處卻是兩頭青絲柔發;忙把被蓋一掀,原來是萼華和玉鸞兩人仍然沉睡未醒,暗道:“這兩個妮子怎么睡得這么死?”立即在她們身上一陣撼動,想把她兩人搖醒。
  玉鸞睡眼惺松,也許是做夢吧,略一轉側罵道:“你敢?姑娘打死你!”果然玉臂一揚。
  蟬儿一把抓住她的手臂,略一用勁就她拉坐起來,罵道:“野丫頭敢情是瘋了,還不睜眼看看是什么時候?”
  玉鸞被蟬儿七拖入拉地鬧得睜開半眼,又“唔——”一聲,扑回蟬儿的怀里又睡。
  蟬儿知道她在裝痴扮呆撤嬌。索性把她抱在自己的腿上,“啪,啪!”一連几掌打她的屁股。雖然打得并不算痛,可是,玉鸞卻故意“唷,唷!”連聲怪喊,惹得萼華也笑了起來。
  華、蟬、鸞等三女在嬉笑中梳洗完畢,聯袂走出外廳待向各人請安。綠鬢老尼已笑吟吟地擺手道:“免了罷!太陽已快下山了,才起來喊早,跟我往外面走走!”朝各人打過招呼,站起來身軀。
  三女隨老尼甫出大門,卻見老尼雙肩一晃,身形已沿著雪地滑出十几丈外。
  蟬儿急叫一聲:“祖姑等我!”腳下卻毫不停留地一滑十几丈。可是,老尼似乎存心考較她們的功力,只笑說一聲:“來呀!”頭也不回,筆直往前走,害得三女拚力追赶,在寒風刮面的天气里仍然跑出一身大汗。
  約莫是跑了十多二十里,老尼才緩下腳步。
  那知腳步一緩,后面兩條人影也一掠而到,老尼一眼看去,認出是蟬儿和萼華兩人。老尼對于萼華的功力如何,當然了如指掌,因見蟬儿輕功和萼華不分上下,不禁微微一“咦!”
  就在老尼這一“咦”,和回頭的瞬間,玉鸞已施展“踏雪無痕”的輕功,一滑而到,說起來,她也不過是落后丈許。
  老尼大愕道:“華儿的輕功倒也罷了,你們兩人的輕功和內气是從那里學來的?照今天這樣看來,別的姑置不論,就輕功這一層來說,已經有我五六成功力,將來履空蹈虛倒是不難了!”
  蟬儿和鸞儿听老尼問她的輕功那里學來的,都不禁愕然,老尼說話一停,蟬儿立刻搶著道:“我的輕功是恩師所教……”朝玉鸞一指道:“鸞妹卻是她爺爺教的呀!”
  老尼搖頭笑道:“我那不知你們的身法是誰教的?不過,你師父和天都劍客藝業雖好,短短十几年間也無法調教出你們目前的功力來。必然是另外得到什么秘法,在無形中增長了功力,試想想看,曾經有人教你們做過什么?”
  蟬儿和玉鸞想了半晌,仍然迷惘地搖搖頭。
  老尼更覺得奇怪,忽道:“我先問問你們,今天是誰先醒過來的?”
  蟬儿一愕,旋而笑道:“是我先醒,然后搖她們兩人,華姐一搖就醒,鸞妹卻在賴皮!”
  老尼格格笑道:“照理來說,你們三人要醒就一齊醒,絕沒有先后之分。因為我點了你們的黑酣穴,想待快吃午飯時才叫醒你們,那知你卻能夠自己爬起來?”仔細朝二女的臉上端詳片刻,只見蟬儿皮色晶瑩如玉,皮下隱透寶光,玉鸞雖然也晶瑩洁潤,琅少那層寶光。
  老尼的藝業已非尋常,對此已心中雪亮。笑道:“看起來你必然吃過了什么芝丹仙藥,還練過絕頂的內功,何必瞞我?”
  說起芝丹仙藥,蟬儿頓悟起來,“哦!”一聲道:“祖姑!你早不說是吃的?我曾經吃過金芝,也練過引气歸元的功夫。”
  老尼大喜道:“你的緣法不小!金芝怎樣得來的?誰教你學引气歸元?”原來明因師太和老尼雖是几十年故交,但老尼比她要高出半輩,不肯在老尼面前炫露所學。可是,老尼知道她并不懂“引气歸元”的功夫,此時驟然听蟬儿說起,那得不問?
  蟬儿一五一十地,把引气歸元和服食金芝的經過說了,跟著問道:“祖姑!像阿敏那樣功力,能否算是上乘了?”
  老尼失笑道:“他能夠御气行空,還不能算上乘,那么我們算什么了?”接著又微喟道:“三十年前我偶然遇上天山長者,授我几句口訣,要我自己閉關苦練,好容易摸熬了引气歸元的門路,正想拿來傳給你們兩人,那知你們卻走在我的前頭,倒教我不好意思再多事了!”說完又一聲長歎。
  蟬儿、凝儿和萼華都因老尼忽而喜,忽而愁,忽而笑,忽而歎,搞得她們莫明所以,不敢做聲。
  老尼長歎几聲之后,老眼里忽然閃出奇光,堅決道:“你們現在已有上乘的內功扎穩根基,我再傳你們一套身法和一套防身的方法,省得被人家看輕我這付老骨頭了!”
  立即站了一個式子,笑道:“你們三人同時進招打我,好試這种身法!”
  蟬儿吐吐舌笑道:“孫女儿怎敢!”
  老尼笑道:“你們但打不妨,而且要用大力,包管打不到我的身上!”
  蟬儿不信搖頭,笑說一句:“祖姑!我打來了呀!”
  老尼笑道:“盡管打罷!”忽又向玉鸞和萼華招手道:“你們一齊來!”
  蟬儿看這樣子,知老尼必有所恃,也不再客气了,欺身上前距离五步,叫聲:“蟬儿打了啊!”單掌一堆,發出五成的劈空掌力。雖然僅是五成力,可是,蟬儿此時功力在距离二三丈已可把一名高手打飛,其勁道不可忽視。蟬儿對于自己發出的力,當然清楚;以為老尼要避這一掌,不外乎:閃、挪、騰、退,的四字訣。
  那知掌風一到老尼身旁,也不知老尼是故意還是無意,只見她僅被肇風刮得身軀滴溜溜一轉,這一掌當然已是白打了。
  老尼又笑道:“我是叫你們一齊來呀!”
  玉鸞卻高嚷道:“弟子沒學會劈空掌!”
  老尼笑罵道:“你不會抓起雪團打來?”
  玉鸞嘻嘻一笑,果然依法泡制。這時,蟬儿已知道這位祖姑的功力高強,不怕打傷了;也就施展全力,配合萼華、玉鸞兩人進招,只打得雪花漫天飛舞。老尼的身形轉得如同一條短柱,看不清人影;掌風、雪花,一接近那根短柱,立被反激出去,竟無法沾上老尼的衣裳。
  蟬儿打得興起,叫道:“華姐!鸞妹!你們快退!祖姑!蟬儿的真功夫來了!”玉鸞知道她又要施展“鵠茲奪蝮”,急道:“華師姐!我們快點走開,省得被她困在陣里!”
  老尼卻笑道:“什么陣那般厲害?”
  蟬儿見玉鸞已把萼華拉走,立刻笑道:“祖姑!我這套功力厲害多啦,祖姑!你還不還手?”
  老尼笑道:“你盡量施為就是,我一還手那怕你這小黃鸝不被打殺了?”身形仍然團團轉個不停。
  蟬儿叫一聲:“來了!”左掌發出一股劈空掌勁打往老尼那邊,立即一變身形,隨掌勢走動,繞著老尼急轉。前次她用出這种功夫對敵,不過是左劍右掌,已是威力惊人,迭敗高手。這次空手對招,而且沒有敵人的顧慮,雙掌更可以交換使用,更是聲勢洶洶。瞬息之間,就被她把積雪打成一堵雪牆,圍住老尼所形成的短柱,而蟬儿的自身反隱沒在雪牆里。
  萼華見狀,大為惊詫,拉過玉鸞輕輕問道:“玉師妹!你蟬姐這套是什么功夫?”
  玉鸞才答得一句:“叫做鵠茲奪蝮……”就見綠鬢老尼的身形如煙柱般冉冉上升,同時听到一聲:“住手!”場里兩條身影倏地分開,煙柱和雪牆都同時不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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