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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七


  他向門人打個招呼,那個洛川派的好手,突然出手向那美貌少女的咽喉點去,指力勁厲,一听而知。
  那美貌少女反應甚是遲鈍,直到對方閃電般縮回手指,才始向后退,口中發出低低的惊呼聲。這時,任何會家從她的反應,以及身形步法間,都可瞧出她絕對不會練過武功。
  陸鳴字欣然一笑,道:
  “果然是鄰家女子,咱們倒是有點大惊小怪啦!”
  姚文泰陪笑道:“幫主說那里話來?這等蹊蹺情況,自應查個明白。”
  他們轉身行去,鄰院就是那座小廳了。
  錦衣丐顧章在眾人見禮寒喧時,便溜了出去。他极快的轉到那座假山后面,只見那個美貌少女,還未走開。她一見有人來,馬上以手掩胸,做出受惊之狀。
  “姑娘休得害怕,我特地來陪你回去的。”
  美貌少女定眼看他一睛,見他相貌堂堂,衣服華麗,不似是無賴窮漢,這才放心地舒口气。
  她道:“我就住在隔壁又隔壁的巷子里。”
  顧章道:“你打那儿進來的呀?”
  美貌少女道:“我早上就來了,因為這儿的一位春鶯姊姊,明儿就出嫁啦!”
  顧章邁:
  “哦!你是來与她敘一敘的?但這儿的客人越來越多,你還是回去的好。我陪你走過去、免得又有別人詢問。”
  那美貌少女既歡喜而又不好意思地道謝過,便領先行去。
  鄰院果有一道角門,可通鄰家的后花園,不遠處則又有一道沒有上鎖的后門,可以通出巷子。
  她一走出那巷子中,頓時透出一口大气,好像是從樊籠著飛出的小鳥一般,動作和表情,都十分可愛。
  錦衣丐顧章雙目灼灼地欣賞著她,沒有半點顧忌。這使得那美貌少女羞赧起來,反而不敢看他。
  顧章柔聲道:“小姑娘你貴姓名?”
  美貌少女道:“我姓丁,名宁。”
  顧章接著問道:“你家中還有什么人?”
  丁宁道:“只有我的寡嫂和兩個侄子。”
  顧章道:“那么你們如何過活呢?”
  丁宁道:
  “這一年來,都靠找死去的大哥遺下的一點錢過活,所以我正想返會故鄉,但我嫂子不愿意……
  顧章訝道:
  “原來你們不是本地人,但為什么你嫂嫂不愿回籍?她有法子撐下去么?”
  丁宁垂首不語,過了一陣,才道:
  “我們鄉下沒人可依,反而這里還有一個朋友,時時接濟我嫂嫂。”
  顧章走了一輩子江湖,何等老練,這時一听便知,點頭道:
  “我明白啦!你嫂嫂已經另外找到男人,而你卻不愿看間這等情事,所以想返家鄉,對不對?”
  丁宁微微頷首,霎時變得十分憂郁。
  顧章道:
  “我可以幫你的忙,讓你回去。但我沒有時間送你,只能送你盤纏、只不知你獨個儿可敢上路么?”
  丁宁一听對方不能送她,只能送她盤纏,可見得他并非存心不良,頓時大為放心,露出感謝的神情。
  她道:
  “我嫂子現在根本不理我,有時十天八天都見不到他們。我日常做些女紅,還可以養活自己。”
  顧章哦一聲,道:
  “這樣說來,你离開了,她也不曾知道,亦不曾管你的閒事,對不對?”
  丁宁點點頭,輕輕歎息一聲。
  顧章實在沒有不相信對方的理由,尤其是与她走了這一段路,已察看清楚她的的确确不懂得武功。
  他迅速回望一眼,巷子內外都沒有人影,當即伸手一拍,丁宁嬌哼一聲,身子軟軟的倒在他的怀中。
  顧章對這個失去知覺的美女,看都不多看一眼,一雙手抱著她,另一雙手從身上拿出一個疊起來的布袋。
  他的動作非常利落迅快,一望而知已純熟万分,不曉得已做過多少遍了。
  僅見他把布袋揚起,一下子就將這個美女裝了進去,讓她像個煮熟的大蝦般屈曲起來,此外,還拿出几根可以伸縮的扁薄鋼條,每根都拉直,長達三尺以上。他把這些鋼條塞入布袋內,把布袋支撐開。
  之后,他提袋而行,此時任何人單從外表看,怎樣也瞧不出這個大布袋之內,竟裝著一個活生生的女人。
  他迅快出巷,走到另一條街道上,將布袋交給一個壯漢,看他去了,這才回轉身,悄然返回姚府。
  在姚府中,客人門陸續前來,使場面更為熱鬧。
  錦衣丐顧章小心翼翼的在各處走動,直到親眼看見洛川派的高手們,包括姚文泰在內,都沒有离開過,才始停止觀察,去向陸鳴宇報告。
  高青云已在暗中業一一看過“九大門派”赴宴的首腦人物。這些人無一不是享有盛名,地位甚高之輩。
  他并不感到惊訝,因為今日洛川派的款待武林同道,等如是以地主身份,召開一個小型的武林大會。
  因此各門派,包括有心覬覦“九大門派”名位的門派。都是盡其所能,精英盡出,等候事情的發展。
  可是他默計竟沒有—個人,足以贏得“人魔”沙天桓的傳人時,心中不免暗暗失望,感到自己既孤單,同時責任也益形重大了。
  他從嚴密布布置好的通訊网中,恰恰得知有關“丁宁”被擄之事、并且得知現在已由改扮男裝的歐陽菁和歐陽無懼,正在暗中監視敵人,兼且保護“丁宁”的安全。當下大感欣慰,悄然退入密室中。
  他在密室中,仍然可以看得見大廳內的情況。
  不久姚文泰也抽身來到,一見面就道:
  “事情進行得如何了?”
  高青云道:“陸鳴宇已經有一雙腳踏入咱們的陷阱中了。”
  姚文泰面上反而添上憂色,道:“這真想不到呀!”
  高青云道:“什么事想不到?”
  姚文泰道:
  “我意思說陸鳴宇,以他這等縱橫一時的梟雄人物,如何這般容易落网呢?你不會覺得太容易么?”
  高青云笑一笑,道:
  “太容易?姚兄,請問你洛川派豈是輕易如此与人全面合作的?顰儿姑娘的姿容,豈是隨便找得到的?何況還須有許多條件配合?老實說,如果她不是姚兄至親,兄弟斷斷不敢用她作餌的……”
  他停歇一下,又道:
  “以陸鳴宇這等人的本事,不難使任何女人真的愛上他,因而吐露咱們的計划。但顰儿姑娘須得為你考慮,便不易動情了。”
  姚文泰搓搓手,終于說出心中焦慮,道:“她的安全可有問題?。
  高青云道:
  “沒有問題。現在已有兩名高手,暗中保護著她。要知陸鳴宇唯一的弱點,就是‘好色’,咱們把握著這一點,加上种种极合适的條件,所以他才會這般容易入殼。現在看來咱們定下的其余兩個計划,都不必使用了。”
  姚文泰道:
  “目前咱們的困難,是如何能在恰好的關頭,帶領天下的名家,及時赶到。當場揭穿陸鳴宇的假面具。”
  高青云道:
  “只要事情沒有變化,相信在酒席擺好以前,就可以揭穿他的猙獰面日了。”
  姚文泰沉吟一下,才道:
  “本來我不大相信陸鳴宇會如此急色大意,但第一步已經恰如咱們計算中,可見得此人的玩弄女性,乃是极深的癖好。目下离入席尚有個把時辰之久,他有充裕時間,去蹂躪過顰儿,才回來入席。”
  高青云道:
  “是的,只等九大門派中,与化血門有關的七派首腦,開始商談之時。其他的人,均須知趣走開,陸鳴宇定必趁這空隙,前去向顰儿姑娘施暴。”
  姚文泰道:
  “那么現在咱們只好等待啦!”
  他出去之后,高青云就靜等七大門派開始密商的消息。等了一陣,正在心焦,忽然有個中年人奔入來。
  這個中年人乃是洛川派中,至為精明能干之人,乃是組成通訊网的核心份子,是以知道密室的秘道。
  這個中年人道:“高老師,外面傳來緊急消息,是屬于第一級。”
  敢倩連這個中年人也不知道消息內容,因為高青云已用暗號,代表了各种情況。傳遞起來,也特別容易。
  高青云吃一惊,那中年人立刻道:“可要通知別人么?”
  他要通知的自然是姚文泰,高青云點點頭,道:
  “好,請火速通知貴掌門人,不過這個消息,与顰儿姑娘無關,你別太著急,以致被人瞧了出來。”
  那中年人頓時不緊張,過即出去。
  高青云也從一道側門行去,他假扮姚府家人,是以進出都不惹眼。
  他很快就行出大街上,与一個小販說几句話,便又赶快走去。
  轉入一條橫街,街角屋檐下,有個漢子把擔子放在旁邊,正在歇息。高青云經過他身邊驀然一指點出,那漢子淬不及防,應指跌倒。
  這時橫街上沒有行人,高青云揭開那擔子的筐蓋,但見筐內只有一把長刀,當下伸手挾起那漢子,丟入屋內。
  他再向前行去,根据情報,前面這一段已沒有敵方放哨之人了。他走到另一條街道的轉角處,便停步不動。
  轉眼間便出現一個年輕人,從右方的街上踏步行來,此人步履矯健,背插長劍,一望而知乃是武林中人。
  他一拐彎,恰好与高青云打個照面。
  高青云裝出老實的樣子。那年輕人一點也沒注意他,逕自從他身邊掠過。高青云等他走了數步,才冷笑一聲。
  那年輕人嘎然止步回頭望來,高青云也轉回身子,雙目如電,瞪視對方。四道閃電似的目光碰在一起,都是那么強烈銳利,因而使人覺得生像刀劍相交,火花進射。
  雙方對瞧了頃刻,高青云冷冷地道:
  “查公子,你意欲何往?”
  那年輕人一怔,敢情他正是阿烈,當下應道:“你可是想管一管?你是誰?”
  高青云道:
  “查公子的武功就算是以擊敗天下高手,但以你的警覺性而言,武林中盡多奇才异能之士,足以在你大意行過之際,施以暗算。”
  他仍末透露身份,阿烈有點不耐,道:
  “你剛才為何不試一試?”
  高青云淡淡道:
  “天下事,若是件件皆要試過,才始得知結果,則恐怕一輩子也做不了几件,就含恨以歿了。”
  阿烈皺起眉頭,道:
  “你要不是很像我一個朋友,我必定沒有這么好的耐性与你說話。”
  高青云問道:“我像那一個?”
  阿烈道:“你很像高青云兄,當然不是說面貌像,而是有他那种味道。”
  高青云帽子一掀,把假眉毛等拿下,呵呵笑道:
  “不只是像,我簡直就是呀!”
  阿烈甚為高興,也笑道:“你這是干什么?”
  高青云道:“你是問我何故喬裝么?”
  阿烈道:“是的。”
  高青云道:“說來話長,總之我正忙著對付陸鳴宇。”
  阿烈歉然道:“對不起,我沒工夫幫忙。”
  高青云心中叫聲不妙,道:“你忙什么?”
  阿烈道:
  “我身上負有血海深仇、好不容易碰上他們都在一起,如何可以放過机會?”
  高青云道:“他們橫豎跑不了的。”
  阿烈道:
  “如果被他們散去,固然捉起來吃力,且也不易一一找到,最重要的是我不能當著天下武林名家面前,報仇雪恨。”
  高青云道:“你等我辦完事才動手行不行?”
  阿烈道:“你急什么?”
  高青云道:“我須要這些人,作為見證。”
  阿烈道:
  “哈!作為見證,我可要通通殺死他們呀!你敢是忘記了吧?他們如若全都死在我手底,還能見證么?”
  高青云越听就越覺得嚴重,要知他費了無窮气力,加上机緣湊巧,才赶上了這等場面。
  然而阿烈一從中攪亂,整個計划就得告吹。何況他這刻正是分秒必爭,時机緊急,已沒時間与他細細討論。
  他發急起來,不禁提高聲音,道:“不行,你得讓我動手。”
  阿烈道:
  “高兄,我查家合門血仇,恨大如天,你好意思妨礙我動手么?”
  高青云不禁一怔,心想他的話可也沒錯,而且他辛辛苦苦,練就神功,豈僅僅只為了自衛?當然要報仇啦!
  他苦惱地歎一口气,道:
  “查兄弟,你有所不知,如果你破坏我的計划,便又有一個純洁善良的少女,毀在极樂教主手中。”
  阿烈道:“除非你把詳情告訴我,否則我不予以考慮。”
  他說得十分堅決,高青云不禁急得直跺腳,道:
  “我現在就是沒有時間呀,況且你該不該大肆屠殺七大門派之人,還是值得考慮的問題。”
  阿烈面色一沉,道:“高兄終于露真心話了。”
  高青云道:“什么真心話?”
  阿烈道:
  “你分明要使緩兵之計,讓我先別動手,你把七門派之人放走,是也不是?”
  高青云惱道:
  “絕對不是,我可以賭咒。”
  阿烈見他光火,反而不好意思了,道:
  “你不必賭咒,但既然你沒這等用心,何必又提到該不該殺死他們之言?”
  高青云道:
  “你別誤會,七大門派之人并非不可殺,而是須得分清楚,不可波及無辜。例如北邙派的宋不毒,便是死在兄弟手中的,豈是通通不可殺之意?”
  阿烈的情緒比較緩和了一點。道:
  “但高兄難道要我放過這個机會,不在天下名家面前,為我化血門查氏一家,報仇雪恨么?”
  高青云道:
  “唉!這件事若要說得清楚,起碼得費上大半個時辰。哦!對了,這樣好不好,你馬上去与歐陽菁姑娘,還有那位梁大叔會面,他們有足夠的時間,把我的計划和苦心都你。”
  阿烈搖搖頭,道:
  “怕是怕我听完之后,再也找不到七大門派的首腦人物了。”
  高青云道:“他們不會馬上散掉,我可以保證。”
  阿烈忖思一下,道:
  “高兄的話,自是算數。只不知裴夫人已死在高兄刀下沒有?”
  高青云心頭一震,迅如電光石般忖道:
  “如果我說她末死,他一定追問其故,又須羅嗦好久,不如哄他一哄,就說她死了,諒他目下還未知道。”
  當下應道:“她焉能逃得過兄弟的利刀。”
  阿烈搖搖頭,道:
  “剛才我問過一個人,得知她尚未死。”
  他銳利地盯住對方,又道:
  “這個人就是歐陽府的家將,諒他不會騙我。”
  幸而高青云是個老練江湖,是以神色絲毫不變,迅即應道:
  “是的,他沒有騙你。”
  阿烈訝道:“那么你又說她逃不過你的利刀?”
  高青云道:
  “我的意思說有把握取她性命,但問題是我沒有理由殺死她,因為她沒有加害令慈。”
  阿烈怔了一下,道:“這話可是當真?”
  高青云道
  “我又不是傻瓜,怎會平白放棄獲得各門派寶物的机會?”
  阿烈道:“唉!你這一招,把我的心完全攪亂了!”
  高青云道:
  “恕我沒有時間陪你了,你快去与歐陽菁姑娘會面,便知一切,目下切切不可露面,坏了大事。”
  他接著說出一個地點,不等阿烈回答,決然扭頭便走,迅快向姚府奔去。
  假如阿烈跟來,他真是一點辦法都沒有,但他深信阿烈必定先去問個明白,是以當机立斷,掉首逕行。
  果然阿烈沒有跟來,他一邊走一邊重新化裝,不過心情并不因阿烈的不跟來而疏松,因為他可以想象得到,阿烈報仇之時,將掀起何等樣的巨大風波。而他的報仇雪恨,事實上大有商榷余地,并非天公地道之事。
  這是因為阿烈的父親,行淫積孽,各門派無不恨他入骨,兼且他把各派的鎮山之寶都弄到手中,犯了各派大忌,方才引起滅門之禍。換言之,查家之禍,真是咎由自取,豈能完全怪責別人狠毒?
  但他沒有時間与阿烈談論這些,眨眼間已奔到姚府,方自入門,馬上接到報告,得知陸鳴宇剛剛從后門悄悄离開了。
  且說這時阿烈已來到一處,但見門樓矗立,府第深問。根据高青云所說,此處就是极樂教的臨時巢穴了。
  怎會沒有崗哨暗棒?
  但高青云明明說的是這儿,并且舉出一些特點,并不相符。因此,他難以确信自己有沒有找錯地方。
  目下叫做既來之則安之,總得進去瞧瞧。
  他一直潛行到內宅,這才看到燈光人影。那是從一間上房透射出來,另一邊的房間,亦有燈光。
  他不必迫得太近,單憑惊世駭俗的視听之能,就曉得了房間內的動靜,同時連房外的動靜也全知道了。
  他繞到院落右方的花架下,但見一條人影,匿藏在前面的黑暗中。別人也許看不清楚,但阿烈夜間視物,与白晝無异,是以不但把那個人的服飾看得清楚,并且連他是誰也曉得了。
  他迫近一點,以內力迫聚聲音,變成一束聲波,傳向那個夜行人耳中,道:
  “阿菁,我是阿烈,別駭一跳。”
  那個人影身子仍然震動一下,可見得她對他的出現,甚感意外。她旋即回過頭來,向他張望。
  阿烈躍到她身邊,伸手擁抱她,輕輕道:
  “听說你來了這儿,我赶快就來。”
  他發現歐陽菁的反應十分冷漠,同時也沒有回答。
  他想了一下,又道:“這儿可是极樂教的巢穴?”
  歐陽菁生硬地道:“你自己不會瞧一瞧么?”
  阿烈也不頂撞或再詢問她,只簡短地道:“好,我去瞧瞧。”
  他正要移動,歐陽菁突然抓住他的臂膀,道:
  “你來此只是為了查這件事么?抑或是找你的梁大叔?”
  阿烈停止任何動作,輕輕道:
  “我不知道發生了什么問題.但我來此,實在是為了你。”
  歐陽菁低哼一聲,道:
  “如果我不在這儿,你有別的去處么?”
  阿烈道:
  “當然有啦!你不曾忘記我是個負有血海深仇的人吧?那些仇人們,正集聚在姚府呀!”
  歐陽菁沒有作聲,阿烈又道:
  “高青云兄告訴我你在此地,我便赶來,打算先跟你談談。”
  她的手指松了許多,道:
  “你等辦完一切才找我,我不在乎,反正你已丟下我好久了。”
  這些話雖然不太友善,但她的聲音卻柔軟了不少。
  阿烈輕歎一聲,道:
  “我當時是行不由己,非馬上修練武功不可,否則我不但性命難保,而我查家滿門血恨,也從此永埋黃土了。你叫我怎么辦呢?”
  歐陽菁道:“你總是有道理的。”
  阿烈伸手再攪住她的腰肢,道:“你很怪我么?”
  這回她很快就倒在他怀中,送上香唇。一吻之后,似乎一切誤會都從此冰釋,用不著再說什么話了。
  阿烈首先開口,道:“這儿到底是什么地方?”
  歐陽菁道:“你瞧不是极樂教的巢穴。”
  阿烈訝道:“何以見得呢?”
  歐陽菁道:
  “极樂教高手云集,人才濟濟。這儿如是臨時巢穴,定要設有嚴密守衛,但我卻看不見有人。”
  阿烈道:
  “對极了,我亦有同感,不過你現下這么一說,我倒是想出一些可以解釋的理由。”
  他停歇一下,以便整理腦中的念頭,才道:
  “第一,极樂教中之人,泰半是各家派的好手,現下各家派都有首腦人物在此,所以他們必須留在姚府。第二,此地只是陸鳴宇自己私人的地方,并非臨時巢穴。第三陸鳴宇沒想到此地會派上用場,所以不作布防。第四,也許是他認為布防會惹人注意,反而泄露了机密……”
  歐陽菁連連點頭,道:“有理,有理!”
  阿烈道:
  “高兄說有個女孩子被擄至此,他打算利用這件事,當眾揭穿了陸鳴宇的假面具,對也不對?”
  歐陽菁道:
  “這倒是事實,高青云原來是專門對付人魔傳人的,他查出這個魔星,与陸鳴宇是一路的,所以迫得陸鳴宇現出真面目時,那個魔星也不能不出現了,据他說,這個魔星很厲害,相信武功會強胜過他,但他多年苦修武功和歷練世情,為的就是對付這個魔星,以挽天下武林同道,所以他非干不可。”
  阿烈道:“我不管這些閒事,現在,只好等他完畢,我才對付那些仇人們。”
  歐陽菁道:
  “那七大門派現下實力之強,無法估計,你何不等他們分散了,才再以逐個擊破呢?”
  阿烈搖頭,道:
  “他們實力再強,我也不在乎,如果他們能殺死我,則我在死之前,他們七大門派最少也得消失了五派。”
  歐陽菁吃了一惊,發現問題嚴重得遠出她意料之外。
  阿烈眼中射出仇恨的火花,又道:
  “如果必要的話;我或者會利用那個‘人魔’的弟子的力量。”
  歐最菁柔聲道:“你報仇是應該的。”
  阿烈道:“這是滅門血恨,豈能不報?”
  歐陽菁道:“只怕那魔星不肯与你合作呢!”
  阿烈道:
  “為什么?他既不是維護公理正義之人,只要對他有利,豈有不干之理。”
  他緘默下來,心中反复念誦自己這几句話,尤其是“公理正義”四字,大是使他感到惊心動魄……
  過了一會,歐陽菁道:“你在想什么?”
  阿烈道:“我突然覺得自己是個兩手血腥的坏人”
  歐陽菁道:“我覺得你一點儿都不坏。”
  阿烈道:
  “現在雖然還不是,但事情發生以后,就是一個大坏蛋大惡人了,唉!”
  歐陽菁溫柔地撫摸他的臉頰,道:
  “你本是個好人,所以想到要做坏事,便感到十分痛苦了。”
  阿烈道:“但我為了复仇,又不得不如此。”
  歐陽脊道:“是的,七大門派之人,如能舍命聯手,你就不能能不找尋外援。”
  阿烈振作一下,道:“好,任何事情反正都會結束的,咱們且不想它。”
  他們沉默了相當長久,阿烈忽然推推歐陽菁,作個手勢。歐陽菁頓時會意,与他一起轉到另一處。
  轉眼間一道人影奔來,甚是矯健迅疾,此人到了房門燈光照射得到之處,才始慢下腳步,還拂一拂身上長衫。
  這個人歐陽菁可熟了,原來就是不折不扣的“极樂教主”李天東。雖然他害蒙住口鼻,但決不會瞧錯。
  他進房后,兩個女子走出來,都分別隱匿在院落內的黑暗中。目下即使是天下無雙的高手,也休想走到房門而能不被他們看見
  阿烈比比手勢,歐陽菁點點頭,目送他捷逾鬼魅躍出去。不一會工夫,他已回來,向她點首示意。
  “我已點了她們的穴道。”
  歐陽菁也用傳聲道:“你有何打算?”
  阿烈道:“我去房門邊瞧瞧,有机會就收拾這廝。”
  歐陽菁道:“你終于變心意啦!”
  阿烈道:“我只是想利用他。”
  他無聲地走到房門前,從泄出的燈光的縫隙,向內窺視。雖然視野受到限制,但他已把房中情景看到大部份。
  他除了用眼睛看之外,加上极尖的耳朵,便足以把模糊的景象,凄合成鮮明清晰的畫面了。
  現在他看見“极樂教主”李天東,正在向一個坐在椅中的少女注視。那個少女長得美貌純洁,也在看他。
  她的表情似乎甚為迷惘,過了一陣,她道:
  “唉!起初我還以為你是坏人,心里怕得很。”
  阿烈一听這話,便感到不對了,忖道:
  “就算李天東長得很英俊好看,你也沒有理由認為他是‘好人’啊!”
  此是反證立論之法,由于李天東之人,乘夜綁架她來此,已顯示存心不良。而現下她末見任何證据,居然說他不是坏人,可見得情況古怪。
  李天東伸出雙手,柔聲道:“你放心,什么都不必害怕。”
  那美貌少女站起來,乳燕般投入他的中。
  李天東撫摸著她的秀發、面頰以迄玉臂,后來這雙手又輕撫她的腰肢,往下就移到她的臀部,動作猥褻。
  但那少女一點也不反抗。阿烈轉身走到歐陽菁身邊,傳聲道:
  “奇怪,那女孩子好像中了魔似的。”
  歐陽菁道:“不中了魔才怪呢!”
  她隨即把自己也被陸鳴宇“迷”住之事坦白說出來,最后道:
  “我當時忽然感覺到他是個仁慈可敬之人,便不肯向他口出不遜,那個少女既不借武功,又見識少,自然更被迷惑了。”
  阿烈道:
  “原來如此,單從這一門功夫看來,李天東就是陸鳴宇無疑啦!這個可惡的家伙,得修理他一下才行。”
  他轉身回到房門前,運起神功,把听音束聚如線,直向那美貌少女耳中送去,她先只是哼了一聲。
  但這用神功迫出的哼聲,已如利箭般,把那美貌少女扎得身上一震。
  阿烈看得清楚,馬上傳聲道:“咬他!”
  他以沉著的,充滿信心的聲音,連說數次。
  李天東的手恰好捏她富有彈性的臀肌,美貌少女如受催眠般,突然間狠狠的一口咬去,李天東痛得啊的低叫一聲。
  本來以李天東的武功造詣,若然有備,那個少女再咬几下,也咬不疼他。但他恰在淫念大起之際,冷不提防,不但极疼,而且胸前的肌肉也被咬破了,泌出鮮血。他立刻發怒,把她推開几步。
  那美貌少女似是突然從夢中醒來一般,愣愣地望著這個男人。敢情對方一疏神,心靈的控制力便全消失了。
  阿烈連忙用傳聲向她道:
  “姑娘,我是來幫忙的人,你得赶快裝出被他迷住的樣子才行,別人馬上就赶到啦!”
  那美貌少女面色劇變,向門外望來。但幸而李天東正在扯開衣服,檢視傷勢,是以沒有看見。
  到他抬頭之時,那美貌少女向他朦朦朧朧的微笑著好象對剛才咬他之事,全無所知,正在等他去摟抱取樂。
  李天東怔一怔,隨即上前,伸手一勾,把她摟在怀中,問道:
  “你愛我么?”
  美貌少女點點頭,耳中听到那股神秘聲音指示,便道:“我愛你……”
  李天東道:“唔!這才是我的小乖乖……”
  他在她胸前摸了一下,又道:“把衣服脫掉……”
  美貌少女為之一愣,李天東的手指馬上發出真力,罩住她的穴道,那少女已柔聲說道:
  “我听人說,都是男人動手的,為什么你不象別的男人呢?”
  李天東頓時收回真力,冷冷一笑,道:
  “有意思极了,但你听到的話,不是真的,許多女人都是自己脫衣服,有時還替男人脫呢!”
  這時莫說未經人道的美貌少女,不知怎么辦好、即使是聰明机智的阿烈,也大是彷徨難決。
  但她又在等候他的指示,這使得阿烈無法再行遲疑,只好馬上發出指示。
  美貌少女含羞道:
  “真的么?好吧,但我先方便一下,在那儿呢?”
  李天東道:“在床后不是有便桶么?”
  她盈盈轉身行去,才走出數步,阿烈突然舉手叩門,沉聲道:
  “李教主,化血門查某求見。”
  李天東一怔,但已中止了扑向那美貌少女之念。這正是一如阿烈所料,那“化血門”三字,使他生出錯覺。
  他回頭冷冷道:
  “這道木門難道還阻得住查兄么?”
  阿烈道:
  “在下倒不打算与教主直接會面,因為教主武功不比等閒,隔了一道門,逃起來對我方便些。”
  李天東道:“查兄為了說這些話而來的么?”
  阿烈道:
  “這個自然不是,在下只是感到天地雖大,竟似乎無立足之地,所以打算請教主幫忙,向七大門派尋仇。”
  這几句話對方十分听得進,但他是什么人物,當然不會輕率行事,當下略加考慮,才道:
  “查兄可是与歐陽姑娘到過敝宮的那一位么?。
  阿烈道:“正是區區在下。”
  李天東道:“假如本人助你,你何以為報?”
  阿烈道:
  “教主開出條件來,只要我辦得到,即可成交,但當然在下也有一個條件,也望教主答允”
  李天東不由感到奇怪,道:“你亦有條件?”
  阿烈道:“其實也算有了條件,只不過瞧瞧你的真面目而已。”
  李天東道:
  “我并沒有求你合作,你別忘了這點。”
  阿烈道:
  “是的,但我們談得攏的話,請問我到底与誰合作?你這副面目既非真的,別人也可以冒充啊!”
  李天東微笑一下,道:
  “冒充倒不致于,但你的顧慮,卻也不假。”
  阿烈道:“教主如若答應,在下就推門而入了。”
  李天東道:“好吧!請進來。”
  阿烈推開房門,但見李天東站在房間當中,而那美貌少女卻在里面一點的地方。只听李天東吩咐那少女道:“你且到里間坐著。”
  那美貌少女兩眼不离阿烈,揣付那神秘聲音,是不是這個俊秀少年發出的。一面移步后退,終天隱入里間。
  李天東沉默了一陣,兩人都听到那少女落坐時,椅子發出細細“吱吱”聲響。而這陣聲響,并不停止
  這顯然是那少女心中不安宁,是以身体時時扭動。但這么一來,李天東不必眼見,也能知道她還在房內。
  他這時才開口道:“本座的條件,你只怕不易答應。”
  阿烈道:“那是什么?”
  李天東道:
  “假如你要本座幫你誅殺七大門派之人這很容易,你須把這七派的失寶給我,作為酬勞。”
  阿烈道:“果然不難,也甚值得。”
  李天東道:
  “可是你如果要瞧我的真面目,你就非加入本教不可了。當然你的地位,一定高過旁人甚多。”
  阿烈道:“我入教有什么規矩?”
  李天東道:“別人入教,,只在一個規矩。但你入教,卻多了兩條。”
  阿烈道:“教主如肯賜告,在下自當恭聆。”
  李天東道:
  “第一點,你把柳飄香交出來。第二點,本座指定一個女人,你須与她燕好。第三點服一顆藥丸。”
  阿烈道:“除了第一點我明白這外,后面的兩點,我一點不懂。”
  李天東道:
  “本座要你奸淫一個女人之故,便是使你犯了淫行,此后永遠無法后悔,當然這個女人務必是你不能与她結婚的。”
  阿烈哦了—聲,道:“我懂啦!”
  李天東道:
  “第三點所提到的藥丸是本座使你不敢叛變的保證,此藥服后,有諸般好處,其中有兩种最重要的功效是:一、本座可以使你完全變形。二、你的情欲,將強于你的理智,可以毫無忌憚的去做那‘快樂’之事。”
  阿烈沉吟一下,道:
  “此藥如此厲害,難道人家都不會設法消解藥性么?”
  李天東仰天冷笑,道:“如若可以消解,那就不算稀奇了。”
  阿烈道:“這樣說來柳飄香也服過這等藥物了?”
  李天東點頭道:“她雖是服過藥物,但不是這一种。”
  阿烈道:“我必須馬上答复你么?”
  李天東道:“你可是打算找人商量?”
  阿烈搖頭道:“我才不敢告訴別人呢!”
  李天東道:“好,你自家考慮考慮。”
  他們沉默了一陣,李天東又道:
  “其實你加入本教,對你有百利而無一害,要知你目下仇敵遍天下,不能沒有一股巨大的勢力支持”
  阿烈道:“我知道。”
  李天東道:
  “況且本教講究的是如何獲得快樂,一切世俗上的拘束,均可不顧,這一點對你有何損害?”
  阿烈道:“我當然也想快樂,不過……”
  李天東道:“不過什么?難道你還講仁義道德么?”
  阿烈道:
  “那倒不是,我只是想,縱然擊垮七大門派,但結下的仇恨,其實更多。因為,我還是不能公開露面。”’
  李天東道:“你加入本教之后,自然能公開露面。”
  阿烈訝道:“這卻是何緣故?”
  李天東道:“本座替你制造一种身份,不就行啦!”
  阿烈唔了一聲,看來大為意動。
  李天東實在渴欲吸收這年輕高手,增加實力,因此不免稍微心急,考慮就沒有平日那么周全了。
  他慫恿道:“你如能報了血仇,還有什么損失呢?”
  阿烈咬咬牙,道:
  “好,我吞服了藥丸,你就把真面目給我瞧。”
  李天東道:“這個自然,因為你已是本教的人了。”
  阿烈伸手,接過一顆宛如荔枝核大小的藥丸,放在鼻子嗅了一下,但覺香气濃郁,似是能令人昏昏欲醉。
  他目下早已不是“吳下阿蒙:,是以一嗅之下,已大致曉得這等藥力功效,以及眼下后有何反應。
  他既知反應如何,自然不會露出馬腳了。所以他放心大膽地納入口中,呱的一聲,咽下腹著。
  李天東哈哈一笑,伸手在下巴一扣一撕,剝下一副人皮面具,露出本來面目,赫然正是陸鳴宇。
  到此高青云的推測,業已證實,可惜的是阿烈不能作為證人。那七大門派,也不能采信他的證言。
  阿烈服過“仙曇化露”,万毒不侵,所以那藥下肚,半點儿感覺也沒有。但他卻皺起眉頭,掩住小腹。
  他詢問地看了對方一眼,道:“好像又熱又疼……”
  陸鳴宇點點頭,道:“這正是反應,不足為慮。”
  他的神情變得十分輕松,又道:
  “現下第一步,你得遵照命令,找一個對象發泄一下。本座認為神鉤門的裴夫人不錯,等會你不妨拿她發泄情欲。”
  阿烈道:“唉!我已感到欲火熊熊啦!”
  陸鳴宇:“等一下,你的身份還未解決。”
  阿烈望住他手中的人皮面具,耳中還听到里間椅子的聲響,突然舉步行去,大有欲火焚身之意。
  陸鳴宇道:“那個女孩子暫時動不得,目下還屬本座的禁臠。”
  阿烈歎口气,停下腳步,突然道:“讓我瞧瞧這面具行不行?”
  陸鳴宇道:“這又有何不可。”
  隨手遞給他。
  阿烈伸手去接,竟沒接住,那張人皮面具,輕飄飄的掉在地上。同時之間,陸鳴宇連退兩步,怒目而視。
  原來他突然感到几經暗勁,襲向經脈大道,顯然是對方有意擒拿他的手腕,是以急急縮手躍退。
  阿烈面色一沉,道:“你這是什么意思?”
  陸鳴宇冷冷道:“別來這一套,本人眼中不揉沙子。”
  他蓄勢運功,任何時間都可以出于攻敵。因此,阿烈空自想撿起腳尖前面的入皮面具,卻抽不出工夫。
  要知這張人皮面具,關系至為重大,如果落回陸鳴字手中,以他的才智武功,定能湮滅證据,設法逃脫。
  這是因為“丐幫”勢力浩大,陸鳴宇乃是幫主身份,如若拿不到确鑿證据,動輒便有“門戶之爭”的危險。
  所以如果陸鳴宇弄回人皮面具,又及時逃掉的話,以后再要抓他的小辮子,那實在是難之又難的事。
  這刻陸鳴宇既不肯罷手,阿烈亦不放松,雙方對峙了片刻,陸鳴宇冷笑道:
  “查思烈,你以為自己還能活上多久?”
  阿烈道:“這是我自家的事,用不著你擔心。”
  陸鳴宇道:“你只有一炷香,記住。”
  阿烈道:
  “一炷香之后,我馬上倒斃呢?抑是像柳飄香那樣,變得十分丑怪,而且有陣陣令人欲嘔的臭味?”
  陸鳴宇道:‘像她一樣,但比她更慘。”
  他既然說出“一炷香”的時限,可見得他目下不急急動手,分明是在拖延時間,待對方毒發倒地。
  阿烈面色變了一下,道:“這話可是當真?”
  陸鳴宇道:“當然是真的。”
  阿烈突然泛起一抹寬慰的微笑,道:
  “陸鳴宇,你今日可說是惡貫滿盈啦!”
  陸鳴宇可以不相信對方的話,卻不能不重視他那寬慰的表情。顯然他突然問握到了胜算,方會如此。
  他皺皺眉,道:“這話怎說?”
  說話之時,暗暗運功聚力,一面查听,同時准備出手。
  阿烈道:
  “對付你這等第一流的惡人,若是沒有一點神机妙算,如何使得?你以為我傻得當真會吞下那顆藥丸么?”
  陸鳴宇對這話倒是不信了,因為他親眼嚴密監視對方咽下的,如果他還能夠施展手法,那么他也不能不服气。
  因此,他暫時中止扑擊突襲,道:
  “既是如此,你把藥丸拿來我瞧瞧。”
  阿烈微微一笑,道:“使得。”
  他目光仍然盯住對方,接著高聲叫道:“高青云。”
  叫聲甫歇,房門“砰”地巨響一聲,完全倒下。不問而知乃是有人用絕強的拳掌之力把房門擊坍。
  門口有人厲聲道:“高青云在此。”
  阿烈突然揮掌遙拍“呼”的一聲,一股強勁無比掌力,挾著炙人肌膚的熱气,疾向陸鳴宇攻去。
  陸鳴宇在這等前后粹然受敵的情況之下,雖是一代魔頭,也不由得心頭大震,猛可竄起,身形側飛之際,已瞥見阿烈迅快撿起人皮面具。
  外面的天色已經變得暗暮,視線稍感朦朧。但從洞開的房門望出去。除了高青云的身形之處,外頭還有影影綽綽許多人影。他們紛紛掣出兵刃,是以光芒打閃,使人更瞧得清楚。
  陸鳴宇是何許人,這一瞥之下,已曉得外面那些人影,皆是各門各派的高手,這個判斷,是根据兩种因素而來的。一是高青云把那些人找來,好作為證人,所以一定得是各門派有身份之人不可。
  二是這些人數目不少,但居然能毫無聲息地迫近,自己仍毫無所覺,雖說自己被阿烈吸引了大部分注意力。但這些人也須得是一流高手,方能不讓自己警覺。這兩個理由加起來,就獲得無可置疑的判斷了。
  高青云仰天大笑,道:
  “陸鳴宇,你想不到吧?”
  陸鳴字眼見阿烈已奪去了人皮面具,證据落人手中,曉得問題嚴重,今日的局勢,已不易扭轉。
  但他乃是一代梟雄,當世的魔星,他沒有那么容易認輸的,當下已在心中迅速決定了一項栽贓之計。
  這是因為阿烈的身份,甚為特別,是以大可運用,反正這張人皮面具,并沒有寫上他的名字。
  他微微冷笑,道:“想不到什么?”
  高青云道:
  “本人和各大門派的主腦人物,都及時赶到此地。但你大可放心,這些名家們可沒有极樂教的人。”
  陸鳴宇對高青云,甚至外面那一群高手,都不甚忌憚。因為高青云的武功,他已考究過,其他的名家,若是以一敵一,他也敢与任何人挑戰。他最感到畏懼的,競然是在他后面的阿烈。
  由于他剛才施展出“化血神功”,攻了一掌,使他得知厲害,但也唯有此人,方足以与群雄相抗。
  因此,他只要“栽贓”之計能夠成功,則天下這一陣大亂,便夠人瞧的了。
  他哼了一聲,道:
  “高青云,這個姓查的人,可是你的朋友?”
  高青云道:
  “你不必節外生枝,現在天下群雄匯集,為的只是得知你是不是极樂教主,暫時不談別的。”
  陸鳴宇感到這個高青云實在不易對付,如果他再拿阿烈的身份作話題,便馬上失去了一幫之主的身分了。
  現下他還須极力扮演這個幫主的角色,所以他不得不改變進攻的角度,使別的門派之人,看不出破綻。
  他道:
  “好吧,咱們不談化血門查家的問題,不過本人鄭重指出一點,那就是關于极樂教主是誰,本人亦想查明。”
  他停歇一下,又道:“高兄不反對吧?”
  高青云嘲聲道:
  “當然不反對啦!你說認為是誰吧?”
  陸鳴字道:“是化血門查家這一個未死之人。”
  阿烈站在里間的門口,這時禁不住長笑一聲,道:
  “是我么?你未免太抬舉我了。”
  高青云道:
  “陸鳴宇,你這一手反打一耙之計,休想得逞,我們大伙儿在外面,已听見你与查公子的對話了。”
  陸鳴宇最擔心的就是這一點,當下哦了一聲,轉眼向外面望去。
  但除了較遠處的屋項圍牆上,有不少名家高手外,在近處的,只有武當的風火雙劍程玄道和何玄叔,少林一山大師,七星門的掌門人任遠,風陽神鉤門的裴坤亮等數人而已。
  這數人皆是一派主腦人物,若然他們出頭證實他陸鳴宇是极樂教主,天下之人,就實在很難不信。
  換言之,他當務之急,只是對付几個人而已。
  至于丐幫之人,雖然沒有一個露面,但那四大長老,定在較遠之處,利用“千里潛窺”之術監視一切。
  因此,他如能把這几個名家蒙騙對付過去,丐幫幫人,一定也墜入彀中,根本不足為慮。
  他定一定神,淡淡道:
  “高青云,你屢次侮辱本人,但本人念在你的動机,光明正大,是以不予計較。你我之間的過節,連今日有內,一并等事后才算帳。”
  高青云:“你說得再好听也不行,你就是极樂教主李天東。”
  陸鳴宇道:
  “本人和查思烈,孰是极樂教主,現下變成你的責任了,因為本人原是主動暗下偵查之人,既然形勢變化,只好稍避嫌疑。”
  他把冷冷的目光,從高青云面上移開。當即變得很友善,逐一落在門窗外諸人面上,還向他們頷首為禮。高青云道:
  “厲害,厲害,無怪极樂教在你主持之下,多年來竟不為世所悉。錯非閣下這种心机才智,別人豈能辦得到?”
  陸鳴宇道:
  “單是心机才智,恐怕不能證明吧?”
  高青云道:
  “這只是一個反證,那是說,以查公子這等歲數,以及他的出身,絕對沒有法子創設极樂教的……”
  程玄道首先插口,道:“高兄請說下去。”
  裴坤亮接著道:“陸幫主可反對么?”
  陸鳴宇笑一笑,道:“請。”
  他听了這兩人之言,第一個反應就是這些各門派的主腦人物,都沒有听見自己和阿烈的對話。
  這是最為重要的一點,他一直密切注意這個問題,假如他与阿烈的對答,已經被他們听見,則一切狡辯,均屬多余了。
  那程裴二人的話,表面上似乎与他們听見与否,全無關連。但陸鳴宇何等精明,一听之下,馬上曉得他們都沒听見,起碼沒有听清楚。不然的話,他們根本不需要再發掘任何證据。
  高青云道:
  “還有那張人皮面具,查公子是從他手上騙過來的。這張人皮面具,我敢擔保必定是李天東的面貌。”
  陸鳴宇道:
  “也許上面還有標志,可以證明是本人之物,但本人卻不承認……”’
  這一下大概攻倒了高青云,他楞了一下,旋即一笑,道:
  “陸鳴宇,別忘了我們還有證人?”
  陸鳴宇道:“是那一個?”
  雖然他心中曉得是那一個,而這一點他也算計過了。
  高青云道:“就是那個女孩子,她自然能夠指證是你。”
  陸鳴宇鎮靜自信地點點頭,道:“那就叫她出來好了。“
  門窗外面的几位名家高手,一面分析雙方的對答,一面鑒貌辨色,直到現在,還感到不能确定陸鳴宇之罪。
  要知化血門查思烈的行蹤,甚是秘密詭异,雖是曾經發動了關洛道上所有的江湖同道,极力搜索,仍無所得。
  加上他身怀血恨,定必仇視武林中人。而他查家對女色方面的聲名又不佳,假如他是“极樂教主”,也不算得希奇之事,唯一值得考慮的,就是他的年紀心机和財勢,似乎不易創設這等邪教。
  當然武當派風火雙劍,對阿烈并不怀疑,甚至天風劍客程玄道應當挺身而出,為阿烈辯護才對。
  可是目下關涉重大,一個不好,就變成門戶之爭,而不是僅有几個人在談論“是非”,若是不牽涉到“丐幫”,程玄道早就可以挺身作證了。
  再者,程玄道老謀深算,為人持重。他的挺身而出,必須能完全使人不怀疑他會是极樂教之人,方可發言。
  因為根据种种證据,极樂教中,已网羅了無數各門派的高手。況且高青云,尚未詞窮,他根本不必插嘴。
  高青云考慮了一下,道:“陸鳴字,你似乎很有信心呢!”
  陸鳴宇道:“既無虧心事,何懼之有?”
  高青云道:“好,請她出來。”
  顰儿在里間听見外面的話,當下在門口出現,但被阿烈所阻,不能出來。
  她怯怯地道:“可是傳叫妾身么?”
  高青云大聲道:“你別出來,就在那儿講話便行了!”
  顰儿點點頭,含羞地偷視了門窗外面諸人一眼。
  高青云道:
  “姑娘,今日的局面,關系甚大,甚至有些人的生死,都捏在你手中,所以你定須實話實說,才不會害死了好人,放走了坏人,你明白么?”
  顰儿點點頭,道;“妾身明白啦!”
  高青云道:“你是被誰帶到此處的?”
  顰儿搖搖頭,道:“不知道。”
  高青云道:“是一個不在此屋的人么?”
  她點點頭,道:“是的。”
  在場之人,無不平息靜气,看這一幕還有什么奇特意外的發展,因為現下一上來,他的話就令人大大感到奇怪了。
  高青云道:
  “好吧!,且不說那個帶你來的人,我且問你,可有人企圖對你非禮么?”
  顰儿點點頭,應道:“有”
  高青云道:“是那一個?”
  顰儿指指陸鳴宇道:“是他。”
  高青云道:“那么你心中愿不愿意呢?”
  顰儿一怔,道:“當然不愿啦!”
  高青云道:“謝謝你了。”
  隨即縱聲大笑,道:“好,陸鳴宇,你還有得狡辯么?”
  陸鳴宇心中大是疑惑,因為這個少女,分明已中了他的蠱術,何以不受他的指揮而作出不利于自己的供詞呢?”
  但他終是一幫之主,當代奸雄。因此仍然冷靜如故,徐徐環顧眾人一眼,這才開口說道:
  “本人首先聲明,這件事使我甚感困惑,似是步步陷入一個嚴密的陷阱中。不過本人末甘束手,仍要反擊一下。”
  他停了一下,才問顰儿道:
  “請問這位姑娘,當時本人穿著的,可是這一身衣服?”
  顰儿可真有點害怕,不敢看他的眼睛,輕輕應道:“是的。”
  陸鳴宇道:“請姑娘瞧一瞧,本人當時是這副樣子么?”
  顰儿望了他一眼,道:“不是。”
  陸鳴宇道:“這樣說來,你之所以能認得出是我,只不過是這一身衣服,而不是認得我的樣子了,對不對?”
  顰儿道:“對。”
  陸鳴宇道:
  “假使有人穿了与我一樣的衣服,戴上那副面具,你能不能認出來不是我呢?”
  顰儿一怔,道:“我不知道。”
  陸鳴宇道:
  “本人抵達之時,眼見你在一個人的怀中,當時的情況,分明顯示你并無不愿之意,換句話說,你被那人抱住,并不拒絕。現在你回想一下,當時你的心中,可曾有掙扎拒絕之意?你只需回答我有或沒有就行了。”
  他雙眼炯炯,泛射出一种异樣的光華,顰儿只碰触了一下,馬上心情迷惘起來,不由自主地道:“沒有。”
  陸鳴宇緊迫一句,道:“你說你沒有拒絕反對之意,是也不是?”
  顰儿道:“是的。”
  陸鳴宇回過頭,向那几個高手望去,沉聲道:
  “諸位听得清清楚楚,她既不能确定是本人,同時她心中亦沒有不愿之感,這是整個事件中的大漏洞。若是將此案移上公堂,縱然抓住了那個真犯,但也只能控以誘奸之罪,不能認為是‘強奸’,這其間的差距,有十万八干里。何況事實上這是一個陷阱,非常巧妙的陷阱。”
  他嘎然停口,讓眾人去思索。
  高青云道:“這位姑娘中了蠱術,當然不會反抗啦!”
  陸鳴宇道:“當然啦!也許用的是迷藥。總之,她所以到此,任人擺布,必有道理。”
  高青云道:
  “雖然兄弟明知你精蠱術,但這等功夫,難以證明,所以我不打算提出來指責你,我再問你,你是丐幫幫主,并且在姚府中与主要門派的首腦人物會談,何以暗中溜掉,到了這個地方?”
  大家都認為陸鳴宇必難找出可以令人置信的理由,而且這是一個重要的問題,陸鳴宇一答不上了,就不必任何證据,即可定案。
  所有的目光,都集中在他面上。
  他從容自若,冷靜如常。
  高青云冷冷道:“陸鳴宇,你可別妄想突圍逃走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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