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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回 真假劍祖


  張玉鳳隨著行入,竟不回原座,就在陸文飛身側坐下。張南看在眼里,重重哼了一聲。此時群雄目光俱都集中于黑龍翔的臉上。
  黑龍翔目光全座一掃,干咳了兩聲,徐徐道:“兄弟今晚請諸位同道前來,并非是商量晉王遺寶之事,而是一件惊人的消息傳報。”語言一頓又道:“有關晉王道寶出現太行消息,江湖之上傳得沸沸揚揚。但我得請向諸位一聲,你們這消息究竟從何處得來?愚兄推想若是果真有此事,那位最先得知此消息之人,就是再笨也不會將消息傳播,目招煩惱。”
  在座之人,俱都是老江湖了。黑龍翔一言提醒,均暗點頭,果覺此事大有蹊蹺。
  黑龍翔見全座寂然無聲,繼續說道:“因此,兄弟認定此事必是一項絕大的陰謀。”姚寒笙雖亦覺事有蹊蹺,卻不顧黑龍幫主一人顏面,當下冷冷一笑道:“黑兄認定此是一項陰謀,兄弟倒也同意。但不知散布謠言之人,用意何在?就算是有意与同道們打哈哈,讓大家白跑一趟,于他何益?”
  黑龍翔點頭道:“兄弟對這事也曾細細推敲,總覺這事有點不對勁。”
  姚寒笙仰著臉冷冷道:“黑見所慮极是,我看貴幫最好即時撤出太行,免得落人圈套。”
  黑龍翔色變道:“兄弟乃是一番好意,姚兄何故冷言冷語?”
  姚寒笙獰聲一笑道:“雪山盲叟無意中得著秘圖,自覺人單勢孤,是以到處約人。不料事机不密以致泄露,招致各方齊聚太行。此乃极其明顯之事,黑兄适才所言,不知用意何在?”
  黑龍翔原是一番好意,經姚寒笙一番歪曲之言,倒變成別有用心。心中不覺惱怒,重重哼了一聲,正待搶白他几句。
  迫命閻王張南將目前情勢略作判斷,他既不愿得罪黑龍幫,也不愿開罪白骨教。當下以和事佬姿態,起身徐徐開言道:“兄弟認為黑幫主之言大是有理。諸位如不健忘的話,該記得咱們受困墓陵之時,竟有人對咱們出言恫嚇。此人是誰,至今不知。由此可見黑幫主認定有人暗中不利于武林同道,不為無因。”語音一頓,見大伙未開言,繼續又道:“姚教主指控說雪山盲叟,欲以假圖挑起同道互相殘殺之意,亦頗有見地。咱們不防分別行事,一面查究古陵內之人,一面追究雪出盲叟。問問他隱跡太行山興波作浪,究竟用心何在?”
  謝一飛隨聲附和道:“此言有道理,雪山盲叟在江湖上乃是出名難纏人物。他隱跡太行山,必有所圖。”
  姚寒笙森森一陣怪笑道:“諸位只想雪山盲叟其人,卻忘了另外一個人。”
  他嗓音既尖,出言更是尖刻,大有聲惊四座之慨。群雄不由齊把目光朝他望來。
  姚寒笙緊接又道:“一個外號‘鐵掌云三湘’陸子俊,隱跡太行山甚久,近日突遭伏擊而死。表面看來似是尋仇,但以兄弟推斷,只怕亦与晉王遺寶大有關聯。”
  陸文飛聞言暗吃一惊,挺身方待有言,轉念一想,覺著此事犯不上与他爭論,遂又把身子按下去,默然不語。
  張玉鳳忍不往偏著頭悄聲問道:“陸兄,姚教主提到的可是令尊?”
  陸文飛點了點頭,卻沒作聲。
  在場之人,知道陸文飛底細的只不過少數几個人。
  姚寒笙的話才說完,黑龍翔立即將頭連連搖道:“姚兄不要把話題扯得太遠,陸子俊隱跡深山,恐是進仇,今被仇家伏擊而死,可見他确是為了避仇。”
  姚寒笙嘿嘿笑了二聲,不再開言。此人在江湖向不合群,白骨教亦屬邪魔外道,所作所為,俱不按江湖上規矩行事,是以誰也不知他存的是什么心。
  黑龍翔亦知道不同不相為謀,見姚寒笙不再堅持,樂得耳邊清靜,复又徐徐言道:“這件事要查個水落石出,自非一朝一夕之功。兄弟的意思,各派應合力進行,以消弭這場劫難。”
  在場的各門各派,以黑龍幫的人數最多,實力最強,而黑龍翔竟一再談到聯手之事,可見事態十分嚴重。
  群雄默然半晌,仍由張南開言道:“黑見的意思是大家合力對付墓陵之人,這點兄弟十分贊同。只是敵暗我明,如何應付,還望各位提出高見。”
  姚寒笙森森道:“小小的一座墓陵,我就不信沒辦法處治。何不著人在墓前燃起一把火來,燒他娘的,看他們往哪里逃。”
  黑龍翔搖頭道:“此法不妥,陵內石門十分嚴密,縱然燒起,也燒不進去。”
  “照此說來,那是沒有辦法可施了?“兄弟倒有個笨辦法,咱們派人在墓陵四面看守,并約定略目,一有動靜,立即傳報。早晚可看出一點端倪。”
  謝一飛首先附和道:“此法甚妙,咱們就這么辦。”
  姚寒笙霍地長身而起,推開坐椅道:“本教主無此興致,兄弟告辭了。”
  他大步朝外行去。
  張南与謝一飛原屬同孔出气,冷冷笑道:“兄弟不信沒有白骨教咱們就辦不了事。”黑龍翔見姚寒星离席,臉上神色不變,徐徐道:“各位既認定此法可行,事不宜遲,咱們馬上就分頭行事如何?”
  張南与討一飛同聲道:“東面与南面由兄弟等負責看守。”
  他二人暗申早有打算,目前暫与黑龍幫合作,一俟接軍來到,便可各行其事。
  黑龍翔哈哈一笑道:“很好,西北兩側就交給本幫了。”
  事情一經商定,群雄紛紛起立告辭。陸文飛方侍告辭,只見副幫主鄭仲虎緩緩行了過來,悄聲道:“陸也見情稍待片刻。”
  陸文飛點了點頭,隨即停了腳步。
  張玉鳳原准備拉著他一塊走,見他停步不前,不覺奇道:“你在發什么呆?”
  陸文飛道:“姑娘請先行一步,在下還有點事情。”
  張玉鳳大失所望,怔了怔道:“人心難測,不可不防。”
  她的意思自然指的是黑龍幫。
  陸文飛拱手道:“姑娘金玉良言,在下自當銘記在心。”
  此時群雄已紛紛行去,黑龍翔一一送至門首,然后折轉身來對陸文飛道:“白骨教行事向不顧道義。世兄孤身一人,不可不防。”
  陸及飛道:“在下与他并無利害沖突,料不致對我怎樣。”
  黑龍翔唉聲一歎道:“他對令尊遇害之事頗為注意,可見其心怀叵測。”
  陸文飛默然半晌,苦笑道:“他果真要与在不過不去,那就由他吧。”
  他巧性情偏激之人,想到父親慘死,一腔怒火直沖上來。
  鄭仲虎一旁徐徐插言道:“小不忍則亂大謀,眼下沒見還宜避他一避,待見了令師再作定奪。”
  提到恩師,陸文飛心中頓起無限感慨,但他不能把這些話吐露,當下點點頭道:“副幫主所說极是,以后在下盡少与白骨教沖突便了。”說著立起身來告辭道:“在下也該走了。”
  黑龍翔并不挽留,語重心長地道:“本幫之人皆在西北面,如有緩急,盡可傳信。兄弟絕不坐視。”
  陸文飛大步行出了黑龍幫,心中卻不斷地盤算。只覺目前的情勢,錯綜复雜,不知該從哪面著手才好。
  古陵之事,雖屬可疑,究竟与自己的事無關。盡管此古陵戰云密布,他并不往古陵走,徑自往山下一路行去。
  陸文飛霍地停下腳步,閃眼看去,只見白骨教主姚寒笙一臉殺机地將路擋住。一惊之下,手按劍柄問道:“教主攔住在下何事?”
  姚寒笙兩眼迫著陸文飛道:“本教主問你,你父隱跡太行,究竟為了何事?”
  陸文飛心里一動,知道此人對他已然動疑,當下徐徐答道:“在下自幼遠出隨師父學藝,不知先父為何來此避居。”
  姚寒笙冷哼一聲道:“你是真個不知道還是有意裝傻?”
  陸文飛只覺一腔怒火直沖上來,冷笑道:“此是寒門家務事,原無對人說的必要,教主一再追問,究竟用心何在?”
  姚寒笙陡地跨前一步,厲聲道:“他是為晉王遺寶而來。”
  陸文飛不甘示弱,亦怒道:“為晉王遺寶而來的人不下千百,這也并非不可告人之事。”
  姚寒笙森森笑道:“他与旁人不同。”霍地一伸手道:“給我拿來。”
  陸又飛愕然惊道:“拿什么?”
  姚寒笙一字一字緩援地道:“藏寶圖。”
  陸文飛搖頭道:“在下不知什么叫做藏寶圖。”
  姚寒笙哼了一聲道:“陸子俊來到深山寄居,絕非無因。他若不是得著什么線索,也不會冒此生命之危險。你若是識相的話,趁早把圖拿出來,并与本教合作,到時少不了你一份。”
  陸文飛此刻才知白骨教果然心怀叵測,蓄意算計自己,當下把心一橫道:“在下不知什么叫做藏寶圖,亦無与貴教合作的必要。”
  姚寒笙怒哼一聲道:“你別敬酒不吃吃罰酒,本教行事向來不擇手段,到時后悔就來不及了。”
  陸文飛大怒道:“教主你別欺太太甚。”
  說著,他“錚”地長劍出鞘。
  姚寒笙仰天一陣狂笑道:“你要動武嗎?那可是自尋死路。”
  這一陣笑聲原是暗號,暗影中突然幽靈似地飄來二人,赫然竟是祁連雙尸。二人一左一右,窺伺在陸文飛的身后,掌勁來發,已有一股寒气襲來。
  陸文飛身在三大高手圍困下,暗中提聚真力,准備一擊不中,立即突出圈外。
  可是姚寒笙處心積慮,為的便是要將這少年生擒,以便迫他供出秘圖下落。雙尸一經現身,他亦已功力凝足,一步一步趨近道:“本教并無取你性命之意,你還要好好地想一想。”
  陸文飛早已存下宁為玉碎,不作瓦全的打算。驀地長劍一起,幻出朵朵劍花,劈面朝姚寒笙點去,嘴里大喝道:“我与你拼了。”
  這种獨門劍法,确有它意想不到的威力,姚寒笙不敢輕視,隨著劍勢往前一撤身,就如后面有人扯了他一把似的,忽地挪后了五尺。
  陸文飛原沒有打算傷著他,劍隨身轉,一式“火樹銀花”,長劍幻起一片耀眼精芒,反朝后面的祁連雙尸卷去。
  這一式不僅凌厲無匹,而且奇突以极。祁連雙尸驟不及防,雙雙一聲鬼吼,隨著劍勢躍起,朝兩側躲閃開去。
  陸文飛沒想到兩招劍法,輕而易舉將強敵逼退,心中頓萌三十六計定為上著的生意,借著這式“火樹銀花”之勢,雙腳一點,連人帶劍朝斜里躍去。
  詎料,雙腳剛剛落地,一陣寒風拂面,姚寒笙已在身將去路擋住,森森笑道:“你走得了嗎?”
  陸文飛此刻才知走是不可能,唯有拼的一途了,不禁咬牙切齒地道:“陸某与白骨教無怨無仇,何故如此相迫?”
  姚寒笙哼了一聲道:“江湖上的事甚少能瞞過本教主的法眼,相信這次也不會看走眼。”
  只听暗中一人冷冷插言道:“閣下動全教之力,威迫一個后生晚輩,不嫌小題大做嗎?”
  姚寒笙頭也不回,目光注定陸文飛,嘴里卻沉聲喝道:“說話的是准?”
  來人答道:“區區司馬溫。”
  姚寒笙厲笑道:“原來是好朋友駕到,還不給我好好接待。”
  祁連雙尸原已提功蓄勢,聞聲雙雙躍起,凌空飛向來人扑去。
  來人乃是雪山盲叟竹樓中,自稱避秦庄總管司馬溫。他絕未想到姚寒笙如此狠毒跋扈,當下長眉一挑,哈哈笑道:“江湖中傳言果是不虛,姚教主你夠狠。”
  此時雙尸已挾著一陣寒風,當頭扑到,去勢快逾電閃。
  司馬溫倏地往側里一跨步,大袖往上拂一送,祁連雙尸就和一雙斷線風箏一般,一路翻滾向衰草中落去。
  姚寒笙目光雖注定陸文飛,听力早覺出雙尸遇上一勁敵,霍地扭轉身形,冷冷道:“尊駕能擋得了本座馬前雙雄一擊,足見高明。”
  司馬溫拱手笑道:“豈敢,豈敢,貴教主這种接待客人,兄弟真個開了眼界。”
  姚寒笙把臉一沉,冷笑道:“尊駕黑夜來此,意欲何為?”
  司馬溫不徐不疾地道:“兄弟乃是受人之托,接應陸少俠回店。”
  姚寒笙一怔,暗忖:這小子几時与他們搭上線了?遂問道:“尊駕与他有問瓜葛?”
  此人陰毒無比,因見雙尸久無動靜,知在調息養傷,是以故意用話拖延時間。
  司馬溫并不直接答复他,卻高聲道:“陸少俠請過來,兄弟乃是受雪山盲叟之托,前來接應你回店。”
  這話在司馬溫說來,果是理直气壯,但听入陸文飛的耳內,卻大感不是滋味,不過人家一番好意,他不能不領這個情,于是大步走了過去道:“有勞司馬總管。”
  姚寒笙把眼一翻,嘿嘿笑道:“少在本教主面前來這一套,就算雪山盲叟親自來,本教也不能讓他走。”
  陸文飛只覺一腔怒火直沖上來,怒道:“小爺要來便來,要走便走,誰還能攔阻我不成?”
  說著,他大步往前便行。
  姚寒笙哼了一聲,橫身正待攔阻,只听暗影中一聲沉喝道:“何故又管欺壓一個后輩,有膽子就跟老夫正面走走。”
  姚寒笙住身喝道:“尊駕是誰?”
  暗影中朗聲答道:“老朽胡文超。”
  尾音方了,只見姚寒笙神色一變,朝話聲處直扑而去。
  陸文飛也一怔,隨即想到語音不對,明白是有人假冒。
  司馬溫問道:“剛才那人可是令師?”
  陸文飛不擅說謊道:“在下也弄不清櫥。”
  司馬溫以為他不肯說實話,便不再向,緊接道:“咱們回店去吧,免得公孫父女放心不下。”
  二人展開輕功,一路疾行,直到三更將盡,方始回到“不醉居”。只見竹樓燈火仍明,雪山盲叟父女竟都未睡。
  司馬溫當先行入道:“幸不辱命,兄弟將陸世尼接引回店了。”
  雪山盲叟起身稱謝道:“白骨教居心叵測,若非司馬溫總管前去,只怕麻煩還多呢?”司馬溫哈哈笑道:“小事何足言謝,實際兄弟就是不去,白骨教也不敢對陸世兄怎樣。”
  雪山盲叟慨歎一聲道:“白骨教邪魔外道,行事乖舛,那可難說。”
  司馬溫緩緩落坐道:“陸兄的令師胡大俠,已經來了,是以姚寒笙才不敢再為難他。”雪山盲叟如遭重擊心頭咚地一跳道:“司馬兄見過胡大俠了?”
  司馬溫道:“剛才白骨教姚教主正在為難陸世兄之際,胡大俠突然來到,將姚教主引往那面去了。”
  雪山盲叟心中躊躇默然,半晌方徐徐對陸文飛道:“這下可好了,令師既已來到,他們再也不敢對你為難。”
  陸文飛含糊地點了點頭,心中卻一直想不透是誰在冒充恩師名號。
  司馬溫沉吟半晌,突然開言道:“情勢愈來愈复雜,我看賢兄還是暫時去庄上住吧。”雪山盲叟為難地道:“這個……”
  司馬溫面色一變道:“不用遲疑,庄主那面有兄弟去回活。”
  雪山盲叟又道:“陸世見可要同去。”
  陸文飛心中大怒,暗忖:我的事情哪用著他們操心?當下不容司馬溫開言.接道:“我看不用了,在下仍住在店內吧。”
  司馬溫徐徐道:“那也好。但有急事,可著小二隨時傳報庄內便了。”
  他似乎甚是著急,立起身來道:“事不宜遲,咱們這就走吧。”
  跨步往外使行。
  雪山盲叟跟著立起,扶著云娘的香肩,道:“陸世兄有需用我父女之處,可去尋我。”陸文飛搖頭道:“謝謝前輩的關心,不用了。”
  云娘极具深意地看了陸文飛一眼,欲言又止。
  陸文飛可沒留意這些,立起身徑自下樓到臥房,近日來他迭遇艱危,已漸覺出危机四伏。群雄的注意力雖都集中于古陵,但亦有不少有心人,已然注意自己了。
  一宿過去,翌晨陸文飛將諸事忖度,覺出自己逗留在此,實屬有害無益,倒不如兼程回山,面見師父,稟報一切。他雖明知師父身罹殘疾,已無能為力,但以他數十年的江湖經歷,必可判別一個是非來。
  一個人正自盤算之際,突然房門推開,張玉鳳滿臉笑容地行了進來,不禁大感奇异道:“姑娘來此何事?”
  張玉風姍姍行至椅前坐下,笑道:“很意外是不是!家叔覺得你孤身一人在此,极易遭人暗算,是以要我來看看。”
  陸文飛朗聲一笑道:“在下不才雖是本學后進,自信尚有自保之能。”
  張玉鳳不悅道:“這樣說來我們倒是多此一舉了。”
  陸文飛道:“令叔如此高義,在下豈能說那种不近情理之言?謝啦。”
  張玉鳳輕喟一聲道:“不論家叔是不是真的關心你,我此番前來,可是出于一片誠意。”
  陸文飛心里一動,隨口道:“這個在下明白。”
  張玉鳳緊接又道:“近日好像你和雪山盲叟父女相處得很不錯。”
  陸文飛笑道:“表面看來如此,只是……”
  話到舌邊,突覺不妥,隨即住口不言。
  張玉鳳自幼行走江湖,何等机智,知他話到舌邊并沒暢所欲言,遂輕喟一聲道:“他父女也著實可怜,藏寶未尋著,反招來一身煩惱。”
  陸文飛不知是好話還是以話來套話,接道:“還幸有人仗義援手,不然可真麻煩呢!”張玉鳳急問道:“誰來援助他父女?”
  陸文飛自知失言了,但話已出口,只得回答:“避秦庄的司馬溫總管。”
  張玉鳳想了想,不知避秦庄是哪路人物,便不再問,話風—轉道:“陸兄口口聲聲說你無意晉王寶藏,何故又逗留在太行?”
  陸文飛點點頭,姑娘說得是,在下留此實在無益,我打算即日离開太行。”
  張玉鳳大感意外,睜大了眼睛道:“果有此打算?”
  陸文飛道:“在下無哄騙姑娘的必要。”
  張玉鳳此來乃是奉命查看陸文飛的動靜。現听說他要走,不知是真是假,但看他說話的神態,又似乎不假,心中躊躇半晌,緩緩開口道:“小妹有句話,不知當問不當問?”
  陸文飛笑道:“姑娘有話盡管說,在下知無不言。”
  張玉鳳道:“姚寒笙說令尊遇害,乃是為晉王道寶之事,不知确實不确實?”
  陸文飛心里一動,近日他迭逢變故已机警了許多,微歎一聲道:“先父為了避仇才隱跡深山,不意意引起許多人誤會,真是人心難測。”
  張玉鳳緊接又道:“但不知令尊的仇象是哪條道上的人物?”
  陸文飛道:“這個連在下也不知道。”
  張王鳳微哂道:“如此說來令尊遇害之事竟成了懸案,是也不是?”
  提到父仇,陸文飛的心情頓形激動,忿然道:“在下所以逗留太行,便為查訪仇人。目下武林人大多來了太行,我想殺害先父的那幫人也一定在太行。”
  張玉鳳打蛇隨棍上,接道:“是啊!錯過了這個机會,以后可就難于查訪了。”
  陸文飛原無一定要离開太行的必要,經這一來,心里又活動起來。
  張玉鳳緊接又道:“昨晚本門門主傳下令諭,他認為晉王遺寶之事十分重要,极可能親自前來。”
  陸文飛冷笑道:“西川張門富甲一方,竟還覬覦此种非分之財,那就無怪那些江湖草莽了。”
  張玉鳳知他語帶諷潮,將本門与一般江湖草莽并列,當下嘴唇一撤道:“你知道什么,如果晉王藏寶僅僅是些金珠財物,就算白送給我們,我們還不一定愿意老遠地赶來拿呢。”
  陸文飛大笑道:“你這叫做又要吃魚只想撇腥,實叫在下听來發笑。”
  張正鳳气得臉上發白,冷笑道:“原來你什么都不知道,還在混充內行。我五叔真是大大看走眼了。”
  陸文飛故作詫异道:“難道晉王藏寶還另有奧秘不成?”
  張玉鳳极其不屑地道:“若是普通財物,豈能轟動整個江湖,自然是人人欣得的財物了。”
  陸文飛斂去笑容道:“姑娘可否說出來讓在下長長見識。”
  張玉鳳略事遲疑道:“更正這是公開的秘密,說給你听也不要緊。”話音一頓又道:“當年晉王位居要津,收藏的四方貢物,無一件不是价值連城之寶,這些且不去說它,最重要的是,還是他自編自注的一冊秘笈包羅万象,天下武林精華盡在其中。任何人得著了,都不難成為天下第一高手。”
  陸文飛長吁一口气道:“原來如此。”
  心中卻暗暗吃惊,他愈覺自己的使命重大。
  張玉鳳見他半晌不言,以為被自己的言詞說動了,當下又道:“令尊既為藏室而來,他彌留之際,不會不對你吩咐什么。”
  陸文飛歎了口气道:“先父重傷垂危,什么都來不及說便歸天了。”
  陸文飛站起身來.問道:“大家都還在古陵,周圍据守嗎?”
  張玉鳳道:“是啊,陸兄可有興致去看看?”
  陸上飛搖頭道:“在下不想再去湊那熱鬧。”
  張玉鳳有意無意地道:“是不是怕白骨教威迫你。不用怕,有我五叔在,諒他不敢。”此言大傷陸文飛的自尊心,俊眉一挑道:“我怕他怎的?早晚我得斗斗那邪魔。”
  張玉鳳微微一笑,舉步行出房來。
  陸文飛以為她有意嘲笑,亦跟了出來道:“走,在不隨你去看看,且看這僵局何時能打開。”
  張玉鳳大喜,低聲道:“本門已決定動用全力進行此事,以后熱鬧事可多呢。”
  二人重行進山,直往古陵南面行來,相距古陵尚有一箭之地,便已聞著喝叱之聲。
  張玉鳳急道:“不好,那邊好像出事了。”
  兩人加快腳步往前急沖。
  南面乃是川西張門守護之地,如今出事,自然是張南与人動上手了。張玉鳳哪有不急之理?二人轉過一座山坡,已見張南正与一壯漢動手。
  陸文飛細看那壯漢,年約卅五六,身材精壯,強悍异常。張南急切之間,竟無法將他奈何。
  突然壯漢眉頭一皺,一條手臂似已轉動不靈,那張南武功遠在壯漢之上,只為要拿活口,才讓他走了十几個照面。就在壯漢手一緩之際,已為張南乘隙點了穴道,扑通一聲倒下地去。
  當陸文飛与張玉鳳赶到之際,陸文飛曾見張玉鳳手臂微微一揚,此見壯漢倒地,才想到是她用“沒羽金芒”暗助,心中大不以為然,回頭看了她一眼道:“那人原就不是令叔敵手,你竟用暗器傷他,實在有欠光明。”
  張玉鳳冷笑道:“誰和他講這么多細節?咱們抓人要緊,這人恐是墓陵出來的。”
  此時張前已將壯漢提了起來,只听嘩啦一聲,怀中滾出十余顆亮晶晶的東西,散了一地都是。
  張玉鳳搶前拾起一顆,原來是一顆明珠,竟有龍眼大小,光華奪目,不禁脫口道:“好大的珠子。”
  陸文飛也拾起一顆明珠,拿在手中看了看。
  此時張南的臉色十分緊張,沉聲喝道:“都收拾起來。”
  張玉鳳急俯身將明珠一一抬起。
  張南劈手一把將陸文飛手中明珠奪過,張口正待說話。
  驀地山坡之上行來一位少年公子,手搖紙扇,高聲道:“張五叔,彩頭不小啊!”
  張南抬頭一看,臉上顏色立變,冷冷道:“少見多怪,這也是什么稀罕事。”
  少年緩緩行往壯漢身前,俯身朝他怀中一摸,竟又取出一支白璧,擎在手中哈哈笑道:“明珠白璧,件件都是价值連城之物,這匹夫不知從哪里弄來的。”
  少年仰面笑道:“黑龍幫膽敢与張謝二家作對,那可是自取滅亡。”
  神態枉妄,一副旁若無人之態。
  張南似乎對他無可奈何,复又道:“快請令叔來,老夫有話与他商量。”
  只听遠遠傳來謝一飛的嗓音道:“不用請,兄弟來也。”
  聲隨人到,嗖地射落在場。
  張南指著地下的壯漢道:“此人由古陵中出來,小弟已將他制住了。”
  謝一飛接道:“咱們先問問他口供。”
  張南俯身拍開穴道,突然失惊道:“此人已毒發身死。”
  少年謝寶樹看了張玉鳳一眼,似是對他詢問,張玉鳳面現惊色,陸文飛忍無可忍,劍眉一標,怒道:“別要太不知進退,你以為在下真個怕你不成?”
  陸文飛長劍出鞘,一式“梅開五福’,當,當一連三響,硬把樹立樹攻來的創勢接了下來,他內功雄厚,雙方几式硬碰,直震得謝寶樹手臂發麻,不自主地連退兩步。
  陸文飛一不做二不休,劍勢一經展開,立即綿綿不絕,直卷了上來,晃眼已把謝寶樹圈入一片劍芒之內了。
  謝主樹仗著乃叔在旁,一鼓作气猛攻猛擊,無奈技不如人,才几個照面便已敗象畢露。心中不覺又急又怒,咬牙切齒,拚拼命支撐。使出兩敗俱傷的打法,那是在拚命了。
  陸女飛無意与地糾纏,倏然一撤招,沉喝道:“住手!”
  謝寶樹凶性已發,哪顧這些,乘机往前一扑,連人帶劍直沖上去。
  陸文飛不防他有這—著,百忙中運集全身功力,大喝一聲,舉劍往外一封。
  嗆啷一聲,謝寶樹的長劍被震得脫手飛出老高,左臂亦被劍芒划了長長一道口子,鮮血漓淋,順臂直流。
  謝一飛原在一旁拍手旁觀,驀見謝寶樹受創,神色立變,厲喝一聲道:“鼠輩敢爾。”鐵骨扇一張,猶如一輪旭日,直朝陸文飛卷去。
  陸文飛一劍傷了謝寶樹,心中正感歉疚,方待上前察看傷勢,謝一飛已沒頭沒腦地攻了下來,只得揮劍迎擋。
  那謝一飛乃是謝家有數高手,此番含怒出手,攻勢凌厲以极,僅只出手几招,陸文飛便已被迫得手忙腳亂,心中不覺又急又怒,高聲喝道:“你們講不講理?”
  謝一飛殺机已動,只作不聞,鐵骨扇一緊,招招指向陸文飛的致命要穴。
  陸文飛吃虧在上來時舉棋不定,被對方奪去先机,以致節節后退,連還手的机會都沒有,此刻看出謝一飛存心要殺自己,不覺激起滿腔怒火,大喝一聲道:“前輩不要數人大甚。”
  手中長劍一式“梅開五福”,一經展開,但見梅花朵朵,上下飄飛,將門戶一齊封住。謝一飛一連攻了十余招,竟無法破去對方綿密的守勢,心中大感焦急,暗忖:“我苦連一個后生晚輩或收拾不了,豈不被那張南笑話?”手上猛一提功,鐵骨扇凝足內力,硬從層層劍影中遞了過去。
  這一著果然見效,但听一陣陣連珠急響,陸文飛手中長刻被沉重的鐵骨扇震得直蕩開去。
  鐵骨扇一遞,直襲前胸五處大穴。
  陸文飛長劍震斜,整個門戶大開,眼看就要傷在謝一飛扇下。
  驀地斜里一聲沉喝道:“娃謝的,不要欺人大甚。”
  呼地一股強勁掌風直沖過來。
  謝一飛顧不得傷人,一撤身暴退五尺,橫扇當胸,舉目一看,只見黑龍幫的副幫主鄭仲虎,滿面含威,立在上旁,不由怒道:“鄭兄莫非要為他出頭?”
  鄭仲虎冷笑道:“就算是肥,青天白日意欲殺人滅口,豈是大丈夫行徑。”
  謝一飛臉上一紅,強顏道:“這小子恃強傷了我家寶樹,兄弟絕不与他干休。”
  鄭仲虎朗聲笑道:“事情經過兄弟看得明明白白,不用再說了。”
  笑聲一斂,复又道:“劍祖胡文超昨晚已來太行,謝兄要評理盡可找他評去。此刻想要殺人滅口卻是不行。”
  謝一飛一听劍祖胡文超已到,心頭咚地一跳,深慶剛才有鄭仲虎這一欄,不然這亂子可端大了。可是表面仍然悻悻地道:“那老鬼來了正好,我倒要找他評評這個理。”
  鄭仲虎知他色厲內荏,微微一笑道:“謝兄若能賞兄弟這個面子,這事就此撇開。咱們談談正經事。”
  此時講寶樹已將創傷包扎好,高叫道:“二叔,絕不能饒了那小子。”
  謝一飛把臉一沉道:“不用你管,去吧。”
  謝寶樹不敢多言,狠狠登了陸文飛一眼,疾步行去。
  陸文飛此刻心中十分難受,自感藝業低微,處處受人欺負,旋一回身疾奔而去。
  鄭仲虎容他去后方徐徐地道:“剛才古陵之內奔出一個黑衣人,你們擒下了?”
  謝一飛余怒未熄,一指地下道:“躺在地下的就是,鄭兄可以自己察著。”
  鄭仲虎一伸手道:“兄弟希望看看他帶出來的東西。”
  謝一飛哼了一聲,不加理睬,張南冷眼旁觀,一直置身事外,但這時他不能不說話,跨步上前接道:“此人身上并未攜帶什么。”
  鄭仲虎哈哈笑道:“兄弟遠遠便瞧見這里珠光寶气,耀眼生輝,張兄何放說沒有?”張南知瞞不過,臉色一變道:“人是兄弟截下的,難道貴幫竟要分一林羹?”
  鄭仲虎搖頭道:“兄弟并無此意。”
  話音一頓又道:“你我既屬聯防,理應讓我們看看。”
  張南搖頭道:“你我分地而守,貴幫無權索取東西。”
  鄭仲虎冷笑道:“兄弟只是想看看東西真假,并判別一下對方用意,張兄何故如此小家子气?”
  謝一飛复從旁幫腔道:“貴幫要詳察內情,盡可入陵搜查,何故一定要撿現成的?”鄭仲虎嘿嘿兩聲冷笑,點頭道:“好,兩位既無合作誠意,兄弟也不多饒舌了,告辭。”
  雙手一拱,緩步行去。
  張南待他去遠,气憤地道:“黑龍幫仗著人多,處處狂妄自大,兄弟早晚要斗斗他。”謝—飛接道:“張兄說得是,好在咱們的人也快到了,我不信兩家合力會斗不過他。”張南沉吟半晌。猛地一抬頭道:“黑龍幫處處賣好姓陸的小子,分明有意拉攏老鬼。咱們不可不防。”
  謝一飛冷哼一聲道:“老鬼強煞只是一個人,怕他怎的?倒是古陵之事,咱們得好好商量一下。”
  張南點頭道:“方才那壯漢身上之物,件件俱是稀世之寶,由此看來,晉王遺寶确在陵內了。”
  謝—飛接道:“事不宜遲,咱們赶快動手,務要赶在黑龍幫的前面才行。”
  張南四下看了一眼,低聲道:“此間不是談話之所,咱們另找地方商量如何?”
  謝一飛點頭道:“兄弟亦有此意。”
  二人相對一笑,雙雙將身形躍起,疾奔而去。
  再說陸文飛滿怀憤激,一路疾行,奔行了約有五六里,已來到一處林邊,突然將腳步停下,暗忖:“我這般毫無目的地奔行,究竟到哪里去呀?”
  想了一會,覺得仍以回到“不醉居”為妥,舉步剛要上路,只見林中緩緩走出一位俊美公子,朝他微微一笑道:“賢弟何事不悅,怎的來到了這里?”
  陸文飛抬頭一看,來者竟是新近結識的義兄王孫,不由奇道:“大哥怎的來了這里?”王孫笑道:“你還沒有回答我呢!”
  陸文飛輕聲一歎道:“兄弟今日才知本身藝業低微,不宜在江湖上走動,我要重返師門,再練絕技。”
  王孫微微一笑道:“學無止境,你要學到怎樣一個程度才算學成呢?”
  陸文飛道:“這個……這個……”
  王孫反道:“不用這個那個了。學武的人究竟要練到怎樣的程度,才可不受人欺負,實在很難說。就以張南等人來說吧,在江湖可說得上是一流高手,但若遇著真正高手,照樣地不堪一擊。”
  陸文飛道:“話雖如此,到底總比小弟強些。”
  王孫跨步上前,拍著他的肩膊道:“不用自暴自棄,他們并不比你強多少。”
  陸文飛只當是義兄勉勵之言,是以默不作聲。
  王孫突又問道:“記得愚兄曾傳你一篇行動口訣,你練過沒有?”
  陸文飛搖頭道:“連日事忙,還沒顧到練呢。”
  王孫正容道:“初練時或會有些痛楚,但不用伯,旬日之后包有神效。”
  陸文飛含糊應著。
  王孫話風一轉又道:“近日你好像与雪山盲叟處得不錯。”
  陸文飛輕喟一聲道:“此人心怀叵測,蓄意對我拉攏。小弟因他乃是殘疾之人,是以不便抗拒。”
  王孫點頭道:“此老原非坏人,此刻卻是情非得已,你應防著他一點。”
  陸文飛一向視這位義兄為神秘人物,遂又問道:“大哥可知避秦庄是哪條路上的人?”王孫仰著臉徐徐道:“此刻還難判別。”
  陸文飛奇道:“這話怎講?”
  王孫搖搖頭道:“眼下的太行山,情勢錯綜复雜,令人眼花繚亂,不是三言兩語,可以說得清楚的。”
  陸文飛越听越糊涂,复又問道:“大哥是指什么而言?”
  王孫輕喟一聲道:“每一個來太行山的武林人,都有他的打算,就拿你說吧,多多少少亦有一點隱情未對愚兄明說。”語音一頓接道:“逢人只說三分活,這是對的,愚兄絕無責怪之意。”
  陸文飛心頭一懍,覺得這位義兄簡直是無所不知,真不知他是何來歷!
  王孫似乎看出地的心意,微微一笑道:‘你對愚兄之言覺著很惊异是不是?其實說穿了也沒什么。我不過是就事論事,把所見所聞之事,都湊在一起,再作番分析罷了。”
  陸文飛點頭道:“大哥料事如神,小弟十分佩服,但不知這件事以后會是怎樣一個結局?”
  王孫沉吟有頃道:“愚兄正在思量這件事。第一,晉王遺寶之事是誰傳出去的?第二,為什么不說泰山,不說伏牛山或昆倫山等山,卻要指定太行山?第三,此人傳出消息之用心何在?他把武林各派都引誘來太行山,有什么企圖?”
  陸文飛道:“是啊!黑龍幫的黑幫主也曾這般說過,他与大哥可謂英雄所見略問。”王孫嘴唇一撇,极其不屑地冷冷一笑,然后徐徐道:“黑龍翔在這些人當中,還算是個有見地之人,只可借力量太小,不足与暗中這幫人抗衡。”
  陸文飛吃了一惊道:“黑龍幫在江湖聲威赫赫,竟不足与暗中之人抗衡。此人究竟是哪路人物,何以會有如此大的勢力?”
  王孫若有所感地輕喟一聲道:“來者不善,善者不來。此人若不是自認力量已夠,他是不會輕舉妄動的。”
  陸文飛睜大眼睛道:“照大哥的說法,你已知道此人是誰了!但不知此人居心何在?”王孫搖搖頭道:“此刻与你談這個為時尚早,不用問啦,還對你自己應做的事,多下點工夫吧。”迅速瞥了陸文飛一眼,老气橫秋,扑地一笑又道:“愚兄話說得太過率直,賢弟多多擔待。”
  陸文飛正容道:“大哥哪里話,不要說你是兄長,就以武功見識來說,任何一件都可為我之師。”
  王孫格格笑道:“快不要這樣說,愚兄不及你的地方大多了,致于我比你多點見識那是有原因的。因為我出江湖比你早,再則我用在練武的工夫也比你少了一半。有這許多時間用在增長見識上,應該要比你多知道一點才對。”
  王孫之言表面似是謙虛之詞,實際也是事實,而陸文飛的情形卻恰与他相反,劍祖胡文超因身罹殘疾,恨不得一下子便把自己一身所學,都傳給愛徒,是以對陸文飛要求极嚴,傳授亦近填鴨子。
  陸文飛每次習練那些限期學成的功夫,已有時日苦短之感,哪有功夫學別的?這事胡文超并非不知,他因陸文飛之父陸子俊,亦是江湖知名之士,將來學成之后,盡可隨父到江湖上歷練,用不著浪費時間再去習練了。
  再說陸文飛聆听義兄一番言語之后,雖覺有理,心中仍不免有自慚不如之感。
  王孫察顏觀色,已知他的心意,一整容道:“愚兄絕非自謙,你將來之成就,定在愚兄之上,眼下的一點小挫折,算不了什么。”話音一頓又值:“太行山不久便有非常之變,這些天你若沒事,可在店內勤練那篇口訣,少管外面的閒事,免得愚兄一個照顧不到……”
  說到這里他突然住口不言。
  陸文飛自然听得出他話中之意,心中甚感難過,暗忖:想我陸某昂昂七尺,竟要人來暗中照顧。這些年學武都是白費工夫了。心中越想越覺難受?他乃极其要強之人,當下把手一拱道:“大哥一言頓開茅塞,小弟以后凡事均當量力而為,不勞大哥操心。”
  言畢,他扭轉身子疾步行去。
  王孫自知失言,急喊道:“賢弟你等一等。”
  陸文飛行走极快,耳畔山風呼呼,意未聞王孫喊叫之言,徑直去了。
  王孫目凝他的背影,搖了搖頭,微微一歎,忽地身形一躍,疾射林中,眨眼失去蹤影。陸文飛一路疾行回至店內,徑自進入臥房,他因義見一再提到那篇行功口訣,一种好奇之心油然而生。當于擯除雜念,依据口決心法,緩緩練功。
  不習練倒不覺怎樣,一經依次習續,才知行動心往比平日所習大相徑庭。有時党反其道而行。
  一二周天時,還未感到怎樣。
  三個周天下來,突感經脈鼓脹,就像要爆裂一般,痛楚异常。
  几個周天過后,只覺周身汗出如漿,痛楚漸失,不多時便人物我兩忘之境外。
  也不知過了多少時刻,霍然醒轉,抬頭一看,天色已然黑了下來,不禁暗惊道:“這番行動竟耗去了三個時辰不成?”
  此時“不醉居”正是熱鬧時刻,不僅酒店坐上客已坐滿,后面的客棧也是滿滿的。
  陸文飛來太行很多天了,對各种不尋常之事,已司空見慣,并不感惊异。就在酒店要了點酒菜,獨個儿吃喝完畢,重又返回房中,堪堪將門掩上,只見人影一閃,行進來一人。
  陸文飛方等喝問,來人已先行開言道:“小哥不必惊奇,老朽來此絕無惡意。”
  陸文飛此刻已看清來人乃是黑龍幫幫主黑龍翔,忙舉手讓坐道:“幫主夤夜蒞臨,定有非常事故。”
  黑龍翔捋著灰髯徐徐道:“你可知雪山盲叟現在何處?”
  陸文飛略事沉吟道:“請恕在下不便明告。”
  黑龍翔點頭道:“小哥不必為難,老朽絕無加害他父女之意,但說無妨。”
  陸文飛只得按實說道:“他父女均已去了避秦庄。”
  黑龍翔又問道:“小哥可知避秦庄在何處?”
  陸文飛搖了搖頭道:“這就連在下也不知了。”
  黑龍翔沉忖有頃,突然點頭道:“由此看來,事情果然大有蹊蹺。”
  陸文飛接道:“幫主所指何事?”
  黑龍翔吁一口气道:“我知小哥乃是名門高徒,是以不拿你當外人看。就拿小哥你來說吧,你從不為金珠寶物動心,可不會不想晉王手抄的那冊秘笈吧?”
  陸文飛笑道:“幫主的推斷因屬有理,不過在下只是近日才知有這么一本秘笈。”
  黑龍翔點頭道:“小哥所言或是實情。按老朽連日推想,已确定晉王遺寶果在太行山。”
  陸文飛一听心頭一震,急問道:“幫主如何得知?”
  黑龍翔徐徐言道:“老朽則方已然說過,來太行之人,俱都志在晉王遺寶,而遺寶藏在古陵之內,亦是大有可能之事,既已有此線索,為何有許多人竟不想進入古陵之內奪寶?”
  陸文飛笑道:“有貴幫与金陵謝家,川西張門虎視在旁,誰還敢染指?”
  黑龍翔搖頭道:“江湖上奇能异士极多,豈僅我等几個門派?我想其中必然另有原因。”
  陸文飛心里一動道:“愿聞其詳。”
  黑龍翔干咳了兩聲,徐徐道:“那是他們确知藏寶實不在古陵。”深深打量了陸文飛一眼,繼續又道:“去到古陵之人,那是瞎撞,不去古陵之人,才是深明底蘊之人。”
  陸文飛大吃一惊道:“如此說來,幫主是怀疑在下了。”
  黑龍翔道:“老朽并無此意。不過像本店住的那文生公子,以及雪山盲叟父女,卻令人不得不怀疑了。”
  陸文飛長吁一口气道:“幫主心思縝密,對事推斷入微,在下甚是佩服。不過僅憑私下推斷,那也不見得可靠。”
  黑龍翔微微一笑道:“雪山盲叟來到荒山小鎮開設巨大酒樓,明眼之人一看便知,他是別有用心。今突避而不見,事情便更明顯了。”
  他一指王孫所住院落,悄聲又道:“此人行蹤詭秘,假借游山之名,把太行山的一丘一壑俱已踏遍,他為的又是什么?”
  陸文飛此刻才知黑龍翔果然老辣厲害,無怪那黑龍幫在短短几年工夫聲譽突起,凌駕各派之上。
  黑龍翔見陸文飛默然不語.心中暗暗點頭,他乃深謀遠慮之人,凡事面面顧到,不到万不得已,決不輕舉妄動。當下話頭一轉又道:“今晨古陵之內,有人拋出白壁明珠一批,小哥對此有何高見?”
  陸文飛隨口答道:“此人必是古陵暗中主持人的一党,見財起意,意欲攜帶寶物遠走高飛。”
  黑龍翔點頭道:“表面看來好像是這樣,但老朽的看法卻不同,如果陵內确有藏寶,陵內那幫人早已運走,怎會等到現在?就算那人是攜寶私逃,為何不在黑夜,而要在青天白日出來?難道他不知外面有許多人守候?”
  陸文飛想了想道:“幫主的意思是說,陵內之人故意用這些价值連城的白壁明珠,引誘群雄入陵?”
  黑龍翔微哂一聲道:“小哥對事一點便明日,比他們強多了。可笑張南等人執迷不悟,竟圖二派聯合,瞞著本幫入陵取寶。”
  陸文飛對張謝二派之人,印象十分惡劣,冷笑一聲道:“倘有失閃,那是他們自取其禍,幫主大可不必操心。”
  黑龍翔長歎一聲,立起身來道:“話雖不惜,可是此刻情勢不同,各派如不能同舟共濟,渡過劫難,前途實是堪憂。”
  陸文飛面現惶惑之容道:“幫主既知此山危机四伏,何不遠离此山?免得落入圈套?”黑龍翔朗聲笑道:“小哥,你把黑某看作什么人了?別說太行僅是几個宵小暗中興波作浪,就算他有千軍万馬,黑某何懼?”語音一頓,覺得自己太過沖動,微歎一聲又道:“對方用心無非是意欲得著晉王藏寶,如若那本秘笈果入他手,中原武林將淪入万劫不复之地。老朽豈能容他稱心如意?”
  說來說去仍是那本秘笈,陸文飛听后心中頓覺不耐,雙手一拱,徐徐道:“承蒙幫主指點迷津,在不甚是感化,只是在下年輕識淺,無能為幫生助力,尚望幫主海涵。”
  黑龍翔微微一笑道:“就此一言為定,告辭。”
  跨步行出房來,身形一躍,朝檐頭射去。
  陸文飛回轉房中,左思右想,想不透黑龍翔此番來訪用意。不過經黑龍翔番剖析,對藏寶之事卻有了一种新的想法,覺出雪山盲叟与義兄王孫果是可疑,也极和能就是握有另一份秘圖之人。只是茲事体大,不能冒失,一個說話不當,不僅事辦不成,且將成為眾矢之的。
  一個人正自呆坐出神之際,店小二推門進來道:“陸相公,有位姑娘要見你。”
  陸文飛大感詫异,隨口問道:“可是公孫姑娘么?”
  小二道:“她現在門外,相公出去便知。”
  陸文飛滿怀惊异地行出房來,只見一位紫衣佩劍的年輕女郎,滿臉傲慢地立在走廊,當下拱手道:“姑娘是采訪在下的?”
  紫衣姑娘抬眼皮瞥他一眼,冷冷道:“不錯,你与雪山盲叟父女是何交情?”
  陸文飛恍然若有所悟,暗忖:原來又是尋他父女的。
  隨答道:“萍水相逢,僅是認識而已。”
  紫在姑娘哼了一聲道:“此話當真?”
  陸文飛目睹紫衣姑娘一股盛气凌人之態,不禁怒火上升,冷笑著道:“在下犯不上對你說假話。”
  紫衣姑娘突然跨前兩步道:“如若她父女身蹈危境,你管不管?”
  陸文飛愈覺惊訝,急問道:“他父女落在什么人手里?”
  紫在姑娘別過險去,微笑道:“你与他父女只萍水相逢,何必急成這個樣子?”
  陸文飛被她連番搶白,心中大為不悅,賭气不再說話。但想到雪山盲叟那副者邁龍鐘之態,以及對自己再三囑托之言,卻反甚覺忍心不下,遂又問道:“姑娘尊姓,何以得知他父女身蹈危机?”
  紫衣姑娘移步行入房中坐下,緩緩地道:“雪山盲叟老邁殘疾,已是該死,死了倒也沒有什么。只可惜公孫云娘綺年玉貌,竟亦遭橫死,我部替她可惜!”
  陸文飛大為不悅地道:“姑娘何故盡說些無關痛痒之言?”
  紫衣姑娘格格笑道:“你叫我說什么好呢?雪山盲叟無親無故,姑娘我縱有援救之心,也沒處商量去呀。”
  陸文飛知他存心相激,按下心頭怒火,接道:“路見不平拔刀相助,此乃武林同道本色。在下果能助他父女說難,我倒愿意一試。”
  紫衣姑娘瞥了他一眼,不徐不疾地道:“你是有意相助雪山盲叟或是為了云娘?”
  陸文飛胸怀坦蕩,隨口道:“都可以說。”
  紫衣姑娘立起身來,疾步行出房來,嘴里卻道:“他父女被囚禁在避秦庄,能不能援助就看你的了。”
  陸文飛急喊道:“姑娘你且等一等。”
  舉步出房,走廊已然空蕩蕩的,那紫衣姑娘早已蹤影不見了。
  這紫衣姑娘來得既突然,說話又沒頭沒腦,倒使陸文飛心中甚感躊躇,沉吟半晌,暗忖:“管他呢,我自己的事尚且沒有一點頭緒,哪有工夫顧旁人?”
  陸文衛心中雖是這般想,但又覺得緊衣姑娘之言絕非無理。自己既俠義中人,豈能見死不救?躊躇再三,決心去一趟避秦庄,好歹查個水落石出。
  陸文飛屬性情中人,卻沒有想到各方的注意力,已漸由古陵轉移到雪山盲叟与王孫身上,當下舉步行出“不醉居”,疾往鎮外行了一程,突然將腳步停下,暗叫道:“我真糊涂,這避秦庄的方向都不知,黑夜之中到哪里尋去?”
  原先他一路疾行,尚不覺得怎樣,此刻腳步一停,突然覺出情形有异隱約之間似有人在后面跟蹤,心中不禁連連冷笑,忖道:這些人必是疑心我身怀秘圖,是以暗中跟蹤,反正我也不知避秦庄在哪里,何不在山中亂轉一通,開個不大不小的玩笑。”
  心中正思忖之際,突然一條人影由前路疾奔而來,練武之人目光遠比正常人敏銳,一眼看出來人似是云娘,當下消聲問道:“來者可是公孫姑娘?”
  來人突地腳步一停,惊訝道:“陸大哥夤夜出來何事?”
  陸文飛且不答理她的話,對她身上打量了一番,只覺她身著緊身褲祆,背插長劍,收拾得甚是俐落,不似遭逢變故之人,當下徐徐言道:“令尊如何沒回來?”
  云娘突然雙眉緊皺,長歎一聲道:“他老人家已為人軟禁,回不來了。”
  陸文飛吃了一惊道:“果有其事?”
  云娘頗為詫异地道:“你已知此事了?”
  陸文飛道:“實不相滿,在下此刻出來,便是為了賢父女,意欲去一趟避秦庄看個究竟。”
  云娘輕歎一聲道:“如此說來,我父女這個朋友算是交對了,只是……”
  說至此處,她突然住口不言。
  陸文飛并未体會地話中之意,跟著又道:“避秦庄為何要軟禁令尊?其中定有緣故。”云娘唉聲一歎道,欲言又止,突然低頭疾往前去。
  陸文飛從后赶上道:“你為何不說話?”
  云娘四下看了看,低聲道:“我父女之事你管不了。為你自己安危著想,我勸你即這离開太行,遲則不及。”
  陸文飛大感詫异道:“這卻為何?”
  云娘急道:“你不用問了,小妹所言絕無虛妄。”
  陸文飛見她一臉焦灼之容,知她所言不虛,但他乃是性情中人,人家既掬誠相見,愈覺自己不應就此撒手不管。當下面容一整,慨然道:“你我雖屬初交,但令尊一番囑托之言,今猶在耳。在下豈能獨善其身?無論如何也得設法將令尊救出避秦庄。”
  云娘搖頭歎道:“你不能去。去不僅無濟于事,且將為你自己招來奇禍。”頓了頓又道:“暫時他們還不敢對于家父怎樣,我看咱們回店再商量吧。”
  陸文飛道:“那也好。”
  二人行至雪山盲叟住居樓閣,云娘突然雙眉緊鎖,低聲道:“你來太行究竟意欲何為,務望對小妹實說。”
  陸文飛遲疑道:“難道在下与令尊有所相連?”
  云娘复又道:“听說令師已然來了太行,此事可是真假,亦望實言。”
  陸文飛大感詫异地道:“姑娘為何只管追問在下?”
  云娘輕歎道:“各方同道俱認令尊隱跡深山必有所圖。你今天逗留太行,更尼啟人疑竇。”
  陸文飛冷笑道:“太行山人不下千百,別的人俱不怀疑,為何怀疑我來呢?”
  云娘听了大為不悅,哼了一聲道:“我可不是与你拌嘴來的,反正你自己心里明白。果如他們所料,便該早作打算。”
  陸文飛心頭一懍,表面卻不動聲色地道:“咱們暫且不要談此事,且先商量援救令尊的事吧。”
  云娘黯然搖了搖頭.猛一抬頭道:“我父女之事不勞垂問,你快走吧,我不愿因我家之事,讓你也受牽連。”
  陸文飛義形于色道:“這是什么話,在下若是怕牽連也不會過問了。”
  云娘唉聲一歎道:“世間哪有像你這般死心眼的人,說你管不了就是管不了。”
  陸文飛一番好意,倒被人認為死心眼,內心自然大起反感。不過他亦了解對方的苦衷,必是認為他的功力不夠,不忍他惹火燒身,是以一時之間倒也無話可說。
  云娘見他怔著不說話,突然流下淚來,悄聲道:“小妹并非矯情,亦無輕視陸大哥之意。只因此事內情复雜,你若去避秦庄,不啻自投羅网,小妹豈忍心如此?”輕歎一聲又道:“小妹言盡于此,你快走吧。如令師已來到,可速找到令師。”
  陸文飛曾見過司馬溫的武功,一個總管的武功已是如此,庄主的武功更不用提了。自己勢單力孤,确實無能為力,沉吟半晌方徐徐道:“姑娘一再不讓在下插手,在下只好不問了。”
  云娘极具深意地道:“避秦庄就在藏龍谷,地方极是隱蔽,庄內的布置不亞于古陵,輕易絕不可前去冒險。”
  陸文飛若有所悟地道:“避秦庄即是如此險惡之地,姑娘如何脫出魔掌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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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舊雨樓·至尊武俠 掃描校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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