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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回 惊人之秘


  黃河鏢局總鏢頭李青竹似是早已在等著江千里,一個人坐在大廳呆呆出神。
  江千里擅長潛蹤隱跡之術,所以,很容易就避過了鏢局中人,摸入了大廳。
  對江千里的陡然出現,李青竹并無訝异之色,淡淡一笑,道:“這几天,我一直在恭候大駕,你要是再不來,我得去找你了。”
  “等我?那一定是有重大的事情告訴我了?”
  先替江千里倒了一杯茶,李青竹道:“你偷偷摸摸的進來,而且還經過了一番改扮,必然是有很重要的事,我等你,就是要你來問我。”
  “好!趙二堤的身手如何?”江千里提出了第一個問題。
  “第一流的高手,應該和你江兄不相上下,但卻是藏而不露,開封府知道他會武功的人并不多,好像……”突然住了口。
  “好像怎樣?既然說了,難道還要留個尾巴?”
  “此事關系重大,李某不敢亂說,何況,這個傳說也未必可靠?”
  “盡管請說,我心中自有分寸,你已事先說明了,就算日后引出什么麻煩,江某人保證不會牽扯到你李總鏢頭。”
  李青竹歎口气,道:“黃河鏢局下個月就盤給別人,我也要退出江湖……”
  “為什么?”
  “江湖上風險大大,我混了二十年。不想再混下去了……”
  “江湖子弟江湖老,你想退出去,只怕不太容易。”
  李青竹微微一笑,道:“我看到過不少金盆洗手,退出江湖的人被人殺害,所以,這一次我早有了准備,李青竹退出江湖,就等于沒有李青竹這個人了……”
  “李兄要給江某人做次交易?”
  “不錯,我要你答應,咱們今日之會是最后一面,今后永不再見,我相信除了你江兄踩跡追蹤之術外,天下再也沒有第二個人能找到我了。”
  “李兄,你准備拿什么來交換呢?”
  “盡吐胸中之秘,包管你听得惊心動魄,老實說,兄弟如果沒有退出江湖的打算,必然會有所保留,江兄也無法盡悉內情。”
  原來李青竹武功平常,但他有一個很難及的能力,消息特別靈通,中原數省黑、白兩道中的秘辛,了如指掌。
  當然,他下了很多的工夫,布置了無數的暗樁,平常就注意各种征象,重金收購消息,黃河鏢局賺的錢,大部份都花在這方面。
  但也憑仗著這些靈通的消息,解去了黃河鏢局多次的危難。
  “好,江某答應,但希望李兄提供出的消息內情,确也能夠讓兄弟惊心動魄。”
  李青竹點點頭道:“先說趙二堤,他來自西域,在開封住了二十年,培養了相當的人望,但卻沒有人知道,他領導了一個江湖組織……”
  “什么樣的組織?”
  “不像是一般江湖上的組合,和波斯、西域都有來往,不過,這些年來倒沒有做過什么坏事。”
  江千里神情嚴肅地點點頭,道:“趙二堤和馬巡撫是很好的朋友?”
  李青竹沉思了一下,道:“我得到的消息,他們是同門師兄弟。”
  “什么?……”江千里确實听得惊心動魄了。“
  “這是長線……”李青竹微微一笑,道:“放二十几年的長絲。”
  “馬巡撫不像是會武功的樣子!”江千里道:“而且,他滿腹經論,是個很有學問的人。”
  “如若中原道上有一位真正的高手……”李青竹神情冷肅地道:“馬巡撫當之無愧了……”
  “李兄是說,馬巡撫的武功已經到達了神气還虛、不著皮相的境界了。”
  “是!說一句不怕你江兄生气的話,兄弟這二十几年江湖生涯中,見到了不少高手,馬巡撫是兄弟見到的第一高人。”
  “這……”江千里真的呆住了:“這消息不會錯吧?”
  李青竹沒有正面回答,淡淡一笑,道:“江兄,可以去看看韓濤,他不是生病,而是被一种奇怪的點穴術制住了穴道。”
  江千里听得心頭大震,暗道:幸好沒有帶王重山和燕飛同來,如是兩人同來,只怕會嚇暈了過去。
  “李兄,還有什么指教?”
  江千里突然客气起來,對著李青竹流露出無限的敬重,他泄漏出如此重大的秘密,那是非走不可了。
  李青竹苦笑一下,道:“馬巡撫不知下了多少工夫,花了多少心血,才有今天這份一品大吏的地位,如果不是逼得太緊,我相信他不會暴露身份……”
  江千里道:“這個……在下不明白,我會謹慎從事。”
  “如果能幫助韓濤,想辦法解去他的痛苦,生龍活虎般的一條漢子,現在只有躺在床上的份了。”
  “我會盡力試試,李兄,還有什么指點……”
  “江兄言重了,中原武林道上,一切都還平靜,馬巡撫算是一個好官,在民間的聲望不錯,看樣子,好像還有更上一層樓的打算,什么目的,我就不便猜了。”
  江千里暗暗忖道:看樣子,他還不知道三公主被擄走的事,三公主這趟离京倒也是相當秘密了,但仍被趙二堤知道了,是不是馬巡撫通的消息呢?
  辭出了黃河鏢局,江千里真的茫然了,追覓人的行蹤,他是天下第一高手,但他卻無能處理眼前這等詭奇迷离的局勢。
  如果馬文中和趙二堤真的是師兄弟,趙二堤擄走公主的事,馬文中豈會不知,但又為什么不惜重金請托,要我江某人追查三公主的下落呢?
  難道他不相信我江千里的追蹤技術冠絕武林,故意來試一試?
  或是故作姿態,留下對上查問時的退步?
  難道是趙二堤私自行動,馬巡撫也被蒙在鼓中?
  也許是李青竹的消息錯了,馬巡撫和趙二堤只是普通朋友?
  我江干里應該怎么做呢?
  把內情告訴王重山,要他飛報回京,請旨定奪。或是,只把三公主救出來,然后帶著小燕子离開這里……
  想到小燕子,江千里立刻又多了一重心事,如果馬巡撫真是一位絕頂高人,絕不會放過小燕子那樣的奇佳資質……
  經歷過大風大浪的江千里,竟然被困得沒有主意了,他從沒有遇到過這种亦敵亦友的問題?一面是江湖高手,一面是手握大權的官府勢力,一步失錯,不但能引起殺身之禍,可能還要株連數十百條人命……
  坐在大相國寺外的一條石階上,看著絡繹不絕的人群,來往在各种不同的攤位上,賣東西的吼叫聲,鬧酒的猜拳聲,孩子們的嬉笑聲,构成一种混亂的熱鬧,你如果是愛清靜的人,這地方很快會把你鬧出神經病來。
  但這個地方卻是安全的。
  是的,誰會想到名動江湖的江大俠,穿著藍布褲褂,坐在相國寺外的石階上看熱鬧呢?
  江千里另外一個用心是,希望碰到丐幫中人,他已感覺到事關重大,已不是他江千里一個人的力量能夠拱的起來的。
  他需要幫手,第一流的幫手。
  何況,燕飛的力量已不可恃,馬巡撫隨便找個理由,就可以把燕飛抽調到數百里外去……
  奇怪!經常出沒在相國寺外的丐幫弟子,忽然間都不見了。
  夕陽將盡,相國寺外夜市已開,百業雜陳的攤位上,已開始點上燈火。
  江千里緩緩站起,已暗作決定,先把內情告訴燕飛,至少,燕飛比他更了解官場中的情形。
  燕飛早已在又一村的右大廳中等候,他雖然更衣改扮,也簡單的變了形貌,但江干里仍能一眼就瞧出來。
  江千里走了過去,在燕飛的對面坐下,低聲道:“燕老弟,你听著,事情有了很大的變化,咱們得好好商量一下了。”
  這地方人聲吵雜,雖已是深秋天气,仍可聞到汗臭的味道,來這里吃飯的人大都是叫些小菜之類的東西,然而猜拳的聲音卻大得惊人,比相國寺外的吵鬧聲,毫不遜色。
  燕飛皺皺眉,道:“咱們換個地方談吧!”
  江千里心中一動,道:“好!到你家里去,不過行動要謹慎,別讓人發覺了。”
  燕飛雖然沒有出言反駁,但心中卻是大不為然,這里是開封府啊!燕飛管理的地盤,江千里的小心未免是太過份了,好像隨時都可能遇上危險似的。
  夜幕低垂,開封府已點起万家燈火。
  兩人沒有叫門,越牆而入,身子還未停穩,四點寒星如電,分取兩人要穴。
  燕飛吃了一惊,急急仰身讓避,寒星掠面而過。
  江千里卻一伸雙手,各接住了一枚制錢,忖道:好小子,果然是進步神速,傳他暗器不過才一個月的工夫,卻已能運用純熟,一手發出四枚制錢。
  心念轉動間,人影一閃,已疾扑而至,迎面一劍,刺向眉心。
  “流星赶月”正是江千里的絕招之一,劍勢之快,已神似江千里十之七八了。
  江千里右手中制錢疾揚,一陣金鐵交鳴,封開劍勢,道:“好小子,果然是一日千里的進境。”
  “江伯伯……”來人已听出是江千里的聲音,收劍疾退。
  是小燕子。他手中長劍橫胸,目光轉注在燕飛的身上。
  果然是冷靜非凡,江千里傳了他武功,也傳了他對敵的經驗,已知是江千里了,但仍不放松對另一個人的戒備。
  燕飛看呆了,剛才儿子露的一手,暗器、輕功、劍招,三樣似已不在他之下。
  室中傳來了一個女人的聲音,道:“小燕子,是誰啊?”
  小燕子愣了一下,不知如何回答,娘沒見過江伯伯,那個人他又不認識。
  幸好燕飛接上了口,道:“是我,淑貞!去廚房弄兩個菜,燙壺酒,送到我書房去,我們有要事商量。”
  房中女人應了一聲,未再多問,自去准備。
  小燕子卻一下扑到燕飛怀中,道:“爹呀!你怎么這身打扮,燕儿都不認識了。”
  推開小燕子,燕飛道:“十五歲了還要纏人,快去給江伯伯見禮。”
  小燕子突然棄去長劍,跪了下去,恭恭敬敬的給江千里叩了三個頭,道:“江伯伯,你一直不肯把我收入門下,現在,你和我爹也認識了,當爹之面,請你答應收燕儿入你門下,燕儿會好好孝順你的。”
  他人不但聰明,嘴儿更甜,雖是很庄嚴的要求,在他口中也說的充滿著情意,十分動人。
  江千里卻笑一笑,道:“江伯伯也想得要命啊!可是,小燕子,江伯伯不能害你,收了你做徒弟就等于抽掉一根支持大廈的柱子,去做了二架梁,不但是大材小用,簡直是暴殄天物,這三個頭你算是白磕了。”伸出手挽起了小燕子。
  他冰雪聰明,心中明白,這些話是弦外之音,是說給燕飛听的。
  果然,燕飛也有了反應,低聲道:“江兄,這件事燕某不會變卦,咱們到書房去再仔細的談。”
  江干里點點頭,道:“小燕子,到屋頂上伏著,發現有可疑的人,立刻招呼我們。”
  小燕子應了一聲,呼地一聲直拔而起,躍起了一支四五尺高,隱入了屋頂夜暗中。
  “好!好!這一式潛龍升天,姿勢、力道,都用的恰到好處,才能直直的登空而起,燕老弟,耽誤了他,可能是終身大憾。”
  “我看的出來,他的身手已經跟我差不多了,這几個月來,真是辛苦了江兄。”
  搶前一步,帶著江千里進入書房。
  燕夫人的手腳很快,兩個人剛剛落坐,她已托著個大木盤,走了進來,四樣菜及一大壺酒。
  那是個三十四五歲的中年婦人,品貌端庄,風韻清雅。
  燕飛心中忖道:看情形,小燕子非得被江千里帶走不可,何不借机會先給淑貞一點心理上的准備。
  于是,燕飛輕聲地道:“夫人,這位是江大俠,如非他仗義援手,我這個開封府的總捕頭,只怕已經被押入大牢了。”
  一頂大帽子壓過去,果然使燕夫人愣住了,這才轉頭看看江千里,道:“多謝伯伯幫忙。”
  燕飛道:“江兄看上了小燕子,要幫他荐入名師門下,巡撫大人也同意,而且,還要把小燕子收作義子。”
  話如急水下灘,三兩句中卻包含了太多的內容,燕夫人一下子似是不能接受,愣了一愣,道:“官人,我們可是說過了,小燕儿要以讀書為重,何況,他書也讀的不錯,我是希望他能改換咱們燕家門風,以科舉步入仕途……”
  “不錯呀!我也這么想,不過,學武也沒有什么不好,文武全才,日后,才能擔當大任,再說巡撫大人都同意了,我也不便反對。”
  這番話的內容一團亂,但意思卻很明白,那是告訴燕夫人,巡撫大人都同意的事,不容反對。
  燕夫人一向賢淑溫柔,但對膝前的獨子卻有著她堅持的看法,搖搖頭,道:“你在開封府中听差,想見巡撫大人一面只怕都不容易,他是大吏,日理万机,怎會和你談到小燕子的事?”
  這位溫順的小婦人,似是讀過不少的書,外柔內剛,看樣子是個很有主見的人,要說服她帶走小燕子,還真的不是一件容易的事,而且,她口齒伶俐,燕飛也未必能說得過她。
  江千里不愿把事情搞僵,笑一笑,道:“是弟妹吧!恕我江某人托大了,撇下小燕子的事,暫時不談,開封府正在洶涌著一股暗流,鬧不好,就是千万人頭落地的事……”
  燕夫人呆住了,靜靜站著不動,似是已不准備离開了。
  江千里目光一掠燕飛,“燕老弟,可否請弟妹也坐下來,我看弟妹是很有見識的人,說不定還會幫咱們拿個主意呢!”
  燕飛的心中忖道:三公主在開封失蹤,确實是一件大事,但這未必就能說動她讓你帶走小燕子,知妻莫若夫,你要想說服她,門都沒有,也好,讓你領教一下燕某人老婆的唇劍舌刀了。
  心中盤算,人卻微微一笑,道:“淑貞,坐下來吧!江兄不是外人,這一次幫了我很大的忙,抓住了一個欽拿要犯。”
  “是!江伯伯不嫌冒讀,賤妾就恭敬不如從命了。”
  說著,斟上一杯酒,雙手捧起,接著又道:“先敬江伯伯拔刀助我夫君,再謝謝你這半年多來,教燕儿苦練武功,賤妾是一片誠心,先干為敬。”
  舉杯一飲而盡。
  果然,不是一個簡單的人物,江千里心中暗贊,這樣也好,能把你說服,小燕子也會走得安心。
  當下舉杯一笑,道:“好,我也干一杯。”
  燕飛也干了一杯,苦笑道:“怎么?你早知道了,你們母子一條心,把我這個作爹的蒙在鼓里。”
  燕夫人笑道:“你每天忙上忙下的,那里會關注到儿子的身上。”
  江千里吁一口气,道:“燕老弟,馬巡撫不是趙二堤的朋友,而是他的師兄……”
  “這……這怎么會呢?”燕飛真真正正的吃了一惊。
  “所以,趙二堤擄走三公主的事,馬大人可能早已心中有數。”
  “公主失蹤,那是說皇上的女儿被人撈走了?”燕夫人的臉色大變,心中的惊悸胜過燕飛。
  “不錯,三公主的在開封被人劫走,我奉命查辦此案,幸得江兄協助,才找出了一點頭緒,要不然,還真不知道要如何著手。”
  燕飛說出了三公主失蹤的經過。
  “如果找不到三公主的下落,你豈不是要受到大獄株連……”
  燕夫人關心的看著丈夫,眉目間一片憂苦。
  “不單是我這個總捕頭,尹知府、馬巡撫都脫不了關系。”
  “可怕的還不是這些……”江千里低聲道:“馬大人已胸有成竹,說不定他早已設計好犧牲你和尹知府,以保住他的職位……”
  燕飛長長吁了一口气道:“听江兄的口气,好像是巡撫大人也參加了擄劫公主的事了?”
  “沒有找到有力的證据之前,我不能隨便亂說,不過,有几點無法解釋的地方,不能不讓人怀疑?”
  燕飛道:“那几點?”
  “三公主离京一事非常隱密,我查問的結果,江湖中無人知曉,到目前為止,江湖上還未傳出三公主失蹤的事,而趙二堤怎么會知道呢?”
  “是啊!尹知府和我燕某人都不知道三公主到了開封,趙二堤又怎么會知道呢?不過,這也不能證明馬大人和趙二堤有勾結啊!”
  江千里微微一笑,道:“有道理。如果有人能知道公主的行蹤,河南一省中,那個人會最先知道?”
  燕飛沉吟了一陣,道:“馬巡撫……”
  “据說裂土封疆的大員,在京城里面都派有專人駐守,查看政情,以通消息,勾結朝臣,互為表里,彼此掩護,以保爵位,燕老弟听人說過嗎?”
  燕飛點點頭,道:“听是听過,只不過,那是高等机密,只听傳聞,未曾目睹。”
  江千里歎口气,道:“江湖多凶險,但官場的凶險狡詐尤過江湖,馬文中做了多久的河南巡撫了?”
  “四年多了吧!去年有內調京官的傳說,不知何故,又留了下來。”
  “你對馬巡撫知道多少?”
  “他高高在上,一年中難得見一兩次面,自然是知道的不多。”
  江千里低聲道:“他一身武功,已到神气還虛、不著皮相之境”什么?……“燕飛惊愕地道:“馬巡撫會武功?我不相信!“
  江千里道:“你和韓濤的交情如何?”
  “算起來,他是我的上司,談不上肝膽相照,卻也彼此能談得來。”
  “好!你去看看韓總捕頭。”江千里道:“最好是探病密室,讓他有說話的方便,韓濤不是臥病在床,而是被人以特殊的手法,傷了經穴。”
  燕飛如受雷擊般,傻住了,手中的筷子也跌落地面,良久后,才低聲地道:“馬巡撫下的手么?”
  “去問韓濤吧!以他之能,數月之久,仍無法自解穴道,下手的人武功之高、手法之奇,在當今武林之中,算得上有數高人之一了。”
  李青竹沒有告訴江千里,什么人點了韓濤的穴道,江千里也不便自作主張的說出一個人來。
  “我相信江兄,但暫時還不便去探望韓總捕頭,以免露出風聲,等辦完三公主的案子再說。”
  “唉!我告訴你這些事,就是要你小心應對,咱們的計划要改了,一切都早作安排,也許還可以混一時……”
  燕飛道:“江兄,我看,小燕子你得先帶走了,馬巡撫要收他作義子,雖是一句戲言,但也不能不防……”
  “這件事,要弟妹來決定了。”
  燕夫人滾下了兩行淚,道:“官場如此的凶險,不作也罷,既然伯伯喜歡小燕子,就帶他去吧!”
  “對!三公主的案子有個定論,我就辭去這個職位,回家去作個田舍農夫,過几年安靜的日子。”燕飛目注賢淑的妻子,道:“真也該好好陪陪你了。”
  江千里心中暗道:想辭去這個職位一走了之,只怕不會有這么便宜的事……。心中話并未說出口,因為燕夫人似是想到了很多,淚珠儿一顆顆的滾了下來。
  他不愿再惊嚇到這位善良、賢淑的小婦人了。
  燕飛皺皺眉,道:“夫人,不要哭了,江大俠是武林高人,小燕子跟著他比跟咱們有出息。”
  “我不是擔心小燕子,他跟著江伯伯我很放心,我擔心的是你”我……“燕飛搖搖頭,道:“我有什么好擔心的?“
  “一面是金技玉葉的公主身份,一面是裂上封疆的方面大員,也是你的頭頂上司,你就算查出了三公主的下落,你又將如何?
  ……“
  燕夫人舉手抹去淚痕,道:“公事公辦,還是放手不管?……”
  “這個……”燕飛想了一下,道:“照道理,王子犯法,与民同罪,可是,馬巡撫的官高位尊,找不出明确的證据……”
  “就算能找出證据,也不會很明确……”燕夫人黯然接道:“你斗不過他的,他是一品公卿,你不過是個開封府街的捕頭而已,怎能扳得倒他……”
  江千里暗暗贊道:看不出這個嬌弱的小婦人,竟有如此見解,勿怪燕飛提到夫人心中會有些敬畏了。
  “夫人……”燕飛微微一笑,道:“是福不是禍,是禍躲不過,如非江兄點醒,我連做夢都夢不到三公主失蹤一事會牽連到巡撫大人,心中全無防備,難免被他算計,現在既然知曉內情,自會有些准備,夫人請收拾一下,天一亮就离開這里,回歸原籍,如若情勢有變,我立刻赶回去和你會合……”
  “你棄職潛逃,官家豈不是會繪形緝拿,天下雖大,恐怕也沒有我們容身之地了……”
  “夫人不用擔心,我做了二十几年的捕頭,自會有逃走的辦法。”
  燕夫人歎息一聲,道:“好吧!妾身一切從命就是,好在小燕子已被江伯伯帶走,少了一份心事,我回家等你一年,一年內沒有消息,我就……”
  江千里見兩人在研討今后大計,不便插口,此刻听得燕夫人口气不對,急急說道:“三公主失蹤一事,是震動朝野的大案子,馬巡撫絕難一手遮天,就算准備拿尹知府和燕老弟作代罪羔羊,也無法減去本身的罪行,官方的追查拿問倒是不足為慮,可憂的是馬巡撫那身不為人知又卓絕不凡的武功,和他那深沉的心机、謀略,無法預測出他下一步用的是什么方法?照目前的情形看來,咱們追索三公主行蹤的計划,倒是要暫停下來了。”
  “江兄有何高見,燕飛洗耳恭听。”
  “是啊!江伯伯指點我們一條明路,我們終身感激。”燕夫人盈盈站起,跪了下去。
  “起來,起來……”
  江千里急得瞪大了眼睛,又不便伸手去扶。
  燕夫人相當聰明,很懂得适可而止,站起身子,擦去淚痕,道:“我去廚房替你們加兩個菜。”
  說罷,轉身而去。
  江千里暗暗點頭,忖道:這個小婦人聰明得很,明里下廚做菜,事實上,是有意避開好讓我和燕飛能無所顧忌的暢所欲言。
  等燕夫人送上添加的酒菜時,江干里和燕飛的交談已近尾聲,燕夫人听到江千里最后一段話。
  “馬巡撫可能錯估了王重山,也少算了摘星手王彤這個人,如果我推斷不錯,內宮統領王彤會盡快赶來,這等宮闈隱密,不是你們專伺追捕盜匪的捕頭能夠了解,只要三公主還活著,這件事暫時不會揭開來,你只要想法子拖延時間,等王統領赶到開封府由他接手,到時……”
  燕夫人听得很用心,但她卻低著頭,沒有接口。
  燕飛卻連連點頭,道:“對,對,江兄果是見識卓絕,王侍衛那邊我不便說什么,還請江兄交代他一聲。”
  “王重山出身武當門下,對江湖中的陰詐早有了解,只是經驗欠缺一些,我會安排,燕老弟只要和他緊密合作就行了。”
  目光轉注燕夫人的臉上,江千里又緩緩接道:“弟妹,我要帶小燕子走了。”
  燕夫人點點頭,道:“几時動身?”
  “天亮就走!”江千里說道:“三公主的事,我已和燕老弟談出了一個辦法,拖延時間,以待援手。”
  “有江伯伯替我們借著代籌,賤妾就安心多了。”
  燕飛笑了笑,道:“江兄的設計很高明,我相信可以應付下來,現在,我去替你雇好車子,天一亮,你就帶著小燕子一起出城,不用等我回來了。”
  燕夫人點點頭,道:“我和江伯伯在哪里見面?”
  江千里道:“我在琉璃塔下等你們。”
  燕夫人未再多問,她心中明白,江千里和燕飛也為她的去處作了安排,也許不再回歸原籍,當然,最好是跟著小燕子。
  暫別了丈夫,能跟儿子在一起,也是一种安慰。
  可惜的是,她的希望落空了。
  江千里如約在琉璃塔下出現,但他只將小燕子帶走,燕夫人并沒有回歸原籍,卻寄居在開封城東十里外的封家堡中。
  那是一處百戶人家集居的小寨子。
  江千里遣走了篷車,親自送燕夫人進入了封家堡。
  封家堡百戶人家全都姓封,保主是一位四十左右的虯髯大漢,對江千里似是极為的恭敬。
  燕夫人被安排在一座獨立的跨院中,還有一位中年的老媽子伺候,江千里并沒有為兩人引見,封堡主也不問燕夫人的身份,一切行動,似乎是盡量保持平淡,不愿意多說一些話儿。
  江千里安置好燕夫人,低聲說道:“將小燕子送過去我就來看你,只管安心的住下來,燕老弟知道這個地方,為了保持隱密,非必要,他是不會來的。”說著,他瞧了燕夫人一眼,然后,帶著小燕子离開了封家堡。
  燕夫人直愣愣的盯著小燕子,直到不見蹤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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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海天風云閣 掃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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