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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九、清風岭下念舊仇


  夜色籠罩著巫山。
  天空中,似乎飄著极為細小的雨星,風吹過來,樹葉嘩啦嘩啦直響。
  一條黑影,快似猿猱般地來到了峰口;然后停下了身子,向著峰下的江口看去。
  那里拴著一只快船,在河面上晃動著。
  這人一身黑色夜行衣,背系長劍,長眉朗目,好一副英姿俊貌。江水映在面上,仔細一看,他正是寄居在“醉風樓”的紅線金丸邊瘦桐。
  果然不出瞿濤所料,他要“偷行開溜”了!
  只見他一路騰越,來到距离小船十丈左右的江邊,整個身子驀地騰起,直向著那小船之上落去。
  邊瘦桐自身上解下背包,抬頭看了一下峰上,并無有人影跟蹤,這才安下心來。
  他動手解開了小船的纜繩,慢慢把四面風帆升起來;然后一扳舵把子,小船像离弦的箭似地直向江心沖去。
  江面上,有十來艘夜行的船只,點燃著各式的燈籠,十分好看。行出十几里,小雨停了。邊瘦桐見風引船行,甚是安穩,當下固定了舵把,走到艙前,把帘下的紅紙燈籠點亮一盞,然后倚欄坐了下來。
  此行南少林寺,禍福難料。
  對于“海空長老”這個人,他實在不敢樂觀,因為這個老和尚太棘手了。
  船身為浪花搖動著,他腦子里想得很多,很是煩亂。自己這多年以來,萍蹤無定,浪跡江湖,遵照“行俠仗義”四個字處人行事,卻想不到結下如此多的仇家,想來令人歎悔不已。
  這時,別的行船都已靠岸停了,唯獨他這一葉小舟仍在夜航。
  天色微明,船已來到了一個叫“巴東”的地方。
  一夜未眠,他并不覺得困倦,江水之上,有賣飯食的大船,他停下船來,叫來一客飯菜。
  大船上的伙計,用一條极細的搭板,放在他的船上;然后,手端飯茶,由搭板上很快地走過來。邊瘦桐匆匆吃過飯,把小船系在大船旁邊,和衣而睡。一覺醒來,天已過午。
  于是,他又繼續不停地向下行去。
  如此歇歇行行,無日無夜地緊赶,到第四天的頭上,他的小船已經到了宜昌地方。
  這是長江三峽的一個重要關隘,舟楫云集,很是熱鬧。
  邊瘦桐航行至此,人也有些倦了。他把小船系在岸邊,正要上岸,忽聞得身后有人叫道:“師叔,帶我們兩個一起上去吧!”
  邊瘦桐不由大吃一惊,猛然轉過身來,卻見乙木、丙火二人立在身后,一臉惊怕的樣子。
  邊瘦桐立時面色一沉道:“你們兩個來干什么?”
  二人對看了一眼,乙木吃吃地道:“邊師叔……我們要跟著你……闖江湖!”
  邊瘦桐重重地跺了一下腳,小船顫顫悠悠一陣晃動,二人嚇得一齊退到了船邊,臉色都變了。
  丙火垂下頭道:“邊師叔,你不要生气,我們不會給你添麻煩的,我們有錢。”說著,掏出了銀包,在手中一晃。
  邊瘦桐冷笑道:“你二人是如何來的?怎會知道我在這條船上?”
  乙木弓身用手一指暗艙道:“我們藏在……這里面……”
  邊瘦桐一看,果見有一暗艙,不由甚是气惱,當下叫道:“我絕不會帶你們去的,我現在就送你們回去!”
  說著就要拉帆,乙木卻道:“你去南少林寺的日子不多了,來不及了!”
  丙火也微微笑道:“一去一回,最少也要七八天的時間,師叔你的時間已經不多了!”
  邊瘦桐歎息了一聲,又松下了帆,道:“你二人這是何苦?跟著我又有什么好處?”
  乙木訥訥地道:“可以,多長長……一……點點見識嘛!”
  邊瘦桐皺了一下眉道:“你二人怎會知道我要上船呢?”
  丙火目光看著岸上的人群,一臉的新奇渴慕,聞言脫口說道:“是瞿老前輩叫我們來的!”
  邊瘦桐怔了一下,道:“是瞿老前輩叫你們來的?他為什么要這么做?”
  丙火呆呆的搖了一上下頭道:“這個我可不知道!”
  乙木一臉渴望地道:“你帶我們一起去吧!我們兩個多少總能幫幫你的忙,好不好?”
  他嘴里一面說著,目光卻不時地四下望著。
  邊瘦桐見狀,真是啼笑皆非,事已至此,也沒有其他辦法了。他本想就此逐退二人,可是他們兩個,自幼生長在巫山,二十年來,從沒有下過山,人海茫茫,不定會鬧出什么事情來。雖然他二人是咎由自取,可是冰河老人既然派二人來服待自己,自己焉能對他二人不管不問?
  想到此,只得勉強忍下了一口怒气,當下呼了一聲,道:“你二人要想跟隨我也可以,卻是不得隨便行動,一切要听我的吩咐,你二人能做到么?”
  二人一起點了點頭。邊瘦桐無可奈何地道:“好吧,我們先上岸去吧!”
  二人急不可待地先后縱身上岸,邊瘦桐見他二人居然在人前如此大意地施展輕功,不由嚇了一跳,忙阻止道:“站住!”
  二人嚇了一跳。邊瘦桐走到二人身前,微怒道:“以后在人面前,不可現出功夫來。你們才跟隨我出來,就為我添麻煩,真是討厭透了!”
  乙木、丙火怔了下,左右一看,果然見許多的人都在怔怔地向他們望著,就像是看鬼怪一樣。
  邊瘦桐不便在此責備他們,當下拉了二人一下道:“我們走吧!”
  三人出了噪亂的碼頭,見一邊棚下,拴著許多馬匹,几個馬夫正在兜攬生意。
  乙木、丙火隨師幽居巫山,什么也沒有見過。這時見了馬,不由十分惊异,就像小孩子一樣地站著不肯走了。
  二人長相本來就怪,衣著又奇特,一下子吸引了不少行人。
  偏偏二人指手划腳,對著馬亂發議論。其態怪异,更使得路人好奇不已,不時發出陣陣哄笑聲。
  邊瘦桐走了几步,才覺出有异。他回過頭來一看,不由歎息了一聲,只得又走回來。這時,乙木、丙火二人,正用手摸著馬鬃,互相說笑,露出一副极感興趣的樣子。
  邊瘦桐走過來道:“你們走是不走?”
  丙火拍著馬鞍道:“師叔,我們也弄一匹來騎騎可好?”
  馬夫聞言,忙上前兜攬道:“這几匹馬很好,老實,不摔人!”
  邊瘦桐見二人一副愛不釋手的樣子,只好點了點頭,當下挑了三匹。丙火、乙木上馬時,也是怪相百出,好不容易才騎上去。
  邊瘦桐騎在馬上,心里直發恨,暗暗抱怨瞿濤真是害人不淺。他明明知道自己此行有風險,為何要縱容這一對寶貝同自己上路?他這是安的什么心呢?
  正想著,忽听得身后的乙木大叫一聲道:“狗東西,你跟著我們……做什么?”
  邊瘦桐急忙勒住馬,以為乙木又在惹事,回頭一望,卻見乙木正指著一人大聲道:“你這個人,是干什么的?跟著我們作什么?”
  邊瘦桐順其指處看去,卻見一個黑衣老者,年歲六十上下,下巴留有一縷胡子,生得又黑又瘦,騎在一匹黑馬上,看起來,簡直人馬黑成了一團。
  這人被乙木質問,面不改色,只森森地發出了一聲冷笑道:“小子你說話干淨一點,我看你才是狗東西呢!”
  乙木不由眉毛一挑,右手忽地一舉,可是忽然來了一股莫大的勁力,迫使他不得不把這只手放了下來。
  乙木心中一動,忙向著邊瘦桐望去,看見邊瘦桐雙眼一瞪,道:“乙木,不要惹事!”
  乙木立時想到,方才那股無形勁力,必是他發出來的,心中不由大是欽佩。
  本來他對邊瘦桐認識并沒有多深,不過是師父叫他們以師叔稱之,他內心還多少有些不大服气,這時見狀,忙嘿嘿一笑道:“師叔,你不要管!這……人,一……一定不是好東西!”
  說著右手暗用真力,再次向上一抬,邊瘦桐鼻中哼了一聲道:“不許惹事!”
  只見他右手輕輕向下一按,乙木只覺得較之方才還要大上許多的一股勁力,直向自己逼了過來。當時只疼得他一咧嘴,慌不迭又把手放了下來。
  那馬上老者見狀,似乎微微吃了一惊。
  他的目光,向著邊瘦桐望過去,點了點頭道:“原來這二人竟是閣下的門生,失敬得很!”說著在馬上抱了一下拳。邊瘦桐冷冷說道:“听老兄如此說,莫非認得在下不成?有何見教!”
  老者一手摸著胡須呵呵笑道:“閣下多疑了,老夫亦是過路之人,怎會与閣下認識?”
  說著嘿嘿一笑,道:“不過,看起來,閣下像是有些儿面熟罷了!”
  邊瘦桐冷然道:“既不相識,何故一路跟隨?”
  黑衣老者道:“這就更說笑話了,我走我的路,又何嘗跟著誰來?這條路莫非只有貴師徒走得么?”
  邊瘦桐尚未說話,丙火已忍不住怒火道:“老頭儿,你再要多口,我可就對你不客气了!”
  黑衣老者冷冷一笑,冷目向乙木、丙火二人上下望了一眼,道:“我看你昆仲二人,有些欠通人性,二位可是來自四川的酆都城吧?”
  乙木、丙火确是人性欠通,酆都城是什么地方,二人根本就不知道。乙木訥訥地道:“什么酆都?我們是來自巫山,干你何事?”
  老者鼻中哼了一聲,道:“原來如此,巫山是好地方!”
  說著冷冷一抖韁繩,正待前行。邊瘦桐一拉馬,攔住去路,道:“你休要出口不遜,邊某可不是怕事之人!”
  老者森森一笑道:“邊大俠不必報姓,老夫早已認出你來了!”
  邊瘦桐气往上沖,道:“認出來又待如何?”
  老者冷冷笑道:“紅線金丸大名江湖上哪一個不知道?哈哈,邊大俠不要逼人太甚,老夫我還要赶路呢!”
  說著一帶馬頭,想由邊瘦桐一側橫岔過去。這時乙木早已忍耐不住,把馬向前一橫,攔住了老者去路。
  這老人呵呵一笑,只見他右手大袖驀地向外一翻,就听見“啪”的一聲!這一袖子,正掃在了乙木馬眼之上。
  那匹馬負痛之下,唏吁吁發出了一聲長嘯,陡地一揚前蹄。乙木騎馬本是初次,哪里承受得住,當下一個翻身便由馬背上翻了下來。
  可是他的輕身功夫卻是极佳,想要摔他,卻也不易!只見他背脊尚未沾地,整個身子已驀地騰了起來。
  乙木憤怒到了极點,尤其當著邊瘦桐的面,更令他羞辱不堪。當時一聲怪叫道:“老東西,快下馬來!”
  說著右手霍地向外一推,“呼”地劈出了一股內力,直向那黑衣老人打去!
  黑衣老人像似武功頗高,當時右手一按馬鞍,身子驀地拔了起來。乙木的掌力竟打了一個空。
  可是乙木所練內力,乃冰河老人所授的獨門內功——冰禪神功,自是有异于一般。他所發出的內力,固然沒有傷著對方,可是那种獨特的气質,卻不由使得老者大吃一惊,由不住激泠泠打了一個冷戰。
  他的馬向右一轉,卻又遇見丙火當面而立。
  老者雙袖驀地向外一揮,高聲道:“快快閃開,老夫可要得罪了!”
  雙袖揮處,那丙火早已騰身而起,老者竟也打了個空!丙火身子向下一落,右手向外一指,老者口中“噯唷”一聲,打了一個冷戰,差一點儿從馬上跌下來。
  如此一來,他才算識得厲害,對于這一對怪小子,再不敢心存輕視。他口中狂笑了一聲道:“你們三個听好了,早晚我們還會遇上的,現在老夫沒有時間与你們糾纏!”
  說著雙手一抖韁繩,胯下馬疾馳而去。
  丙火自馬背上一躍而下,要施展輕功,步行追去。邊瘦桐擺手阻止道:“不必追赶,我們走吧!”
  丙火立住道:“這個人一定是少林和尚一邊的,師叔不可放他逃走!”
  邊瘦桐搖搖頭微微笑道:“你說的也許不錯,反正以后會有所見,那時再對付他們不遲!”
  乙木憤憤地道:“太便宜他了!”
  邊瘦桐見二人一副气憤不平的樣子,不禁看著好笑,當下點了點頭道:“行走在外之人,第一要少惹事;第二切忌暴露身份。你二人如此輕易地施出了獨門絕技,那老儿已有所見,再對敵時,只怕就有防備了,豈非不智之舉?”
  二人聞言相互對看一眼,俱不再言。
  邊瘦桐微微一笑道:“不過這人成心生事,遲早也難免一見,我們且到市街飽食一頓再說。”
  二人一路躲藏,吃的僅是些無味干糧,早已厭了,此刻聞言,不由大喜,連聲道好。
  三人于是催馬前行,來至市街之上。
  宜昌乃是個大地方,街面很是寬闊,乙木、丙火早已看得眼花繚亂。邊行邊問,前行不遠,至一家飯庄,名曰“兩湖居”,生意甚是興隆。
  邊瘦桐下了馬,二人也跟著下來,立刻就有人上來接馬樁錢,邊瘦桐如數付了,三人直向“兩湖居”內行去。
  這是一座三層樓的大飯庄,售賣酒飯食物,座上高朋滿座,生意興隆得很。
  三人走進樓內,樓下座位早已客滿,于是由一個伙計引著走上二樓,找了三個座位,坐了下來。
  乙木、丙火僵尸似的身材,死灰般的表情,自然又引起一旁食客的注意,看得二人怪不得勁。丙火憤憤地道:“這些人有毛病么?”
  乙木重重地在八仙桌上拍了一下,發出了“叭”的一聲,一個茶房嚇了一跳,立時路過來道:“客人要些什么?”
  乙木狠狠地看著他,訥訥地道:“叫他們不……許往這邊看!”
  茶房怔了一下,一只手摸著頭,道:“這……”
  說著彎腰一笑,道:“客人不要開玩笑了!”
  不想乙木重重地又在桌上拍了一下,直著嗓子道:“不許看就是不……不許看!”
  那茶房后退了一步,直皺眉。邊瘦桐向他擺了擺手道:“你下去,快點把飯菜送來就是。”
  那個茶房答應著退了下去。
  乙木見座上所有人,几乎全都向這邊望,不由又羞又气,一張臉本是雪白,這時卻也泛出了大片紅光來。
  邊瘦桐卻是面含微笑,絲毫不以為意地道:“你二人也太沉不住气了,所謂‘見怪不怪’,讓他們看看又有何妨?”
  乙木手按在膝上,道:“我們的樣子很怪……是不是?”
  這時,茶房已送上酒菜、米飯,滿滿擺了一大桌子,二人也就顧不得許多,一時食欲大動,大吃了起來。
  飯后,他們离開了飯店。看到道左有一家露天茶園,園內遍植松竹,設有涼棚,看來似甚涼爽。
  丙火說困了,想睡覺,邊瘦桐看看二人,果然是一副睡眼惺松的樣子,就指著茶棚對二人道:“你們先去那里小歇片刻,我還要去買一點東西,去去就來。”
  二人伸臂打了一個哈欠,連連道好,直向園內行去。
  邊瘦桐看他們走路踉踉蹌蹌的,東倒西歪,忙叮囑道:“好好走路,千万不要再惹事了!”
  二人含糊地應了一聲,直向茶園內行去!
  湖北人和四川人一樣,喜歡泡茶館。茶余飯后,無所不談,一碗茶喝上兩三個時辰,那是常有的事情。
  乙木、丙火蹣跚地走到茶園門口,忽然看見一乘竹帘小轎,停在門口。轎帘掀處,下來一個身著月白色衣褲的大姑娘。
  這姑娘一張清水臉,生得眉清目秀,皮色白淨,頭上留著一條挺長的大辮子,很是俊俏。
  丙火一見,頓時怔住了。他用力地拉了乙木一下道:“看!”
  乙木向前一望,也頓時怔住了。這時,二人滿腦袋睡意早就隨風飄散,面對著這個清水佳人,兩個人直看得心花怒放,眼睛都直了!良久,乙木才說出一個字道:“跟……”
  于是,這兩個初見世面的怪小子,竟搖搖擺擺地走了過去。那個姑娘由腋下抽出一條小手巾,在臉上沾了沾,杏目向著二人掃了一下。
  她似嚇了一跳,微微皺了一下眉,急忙扭動著腰肢向園內行去。
  園前立著一個婆子,迎上前來道:“二姑娘逛廟回來了?”
  那姑娘隨口應道:“回來啦!”
  說著邁動蓮足,走進了園子,回頭向著乙木、丙火二人瞪了一眼。乙木張大了嘴巴,道:“哦,她在看咱們哩!”
  丙火咽了一口唾液,道:“娘的,這姑娘不知能不能動?”
  乙木直著眼睛道:“怎么不能動?准是窯子里的姑娘!”
  丙火一怔道:“你怎么知道?”
  乙木啞聲一笑,道:“開茶館家里的,和窯子里還……能有多大的區別?”
  這時那個姑娘正和那個老媽媽在說話,不時在回過頭來,指點著乙、丙二人。
  丙火見狀,點頭一笑道:“不錯!是窯子里的,我們過去。”說著抖動身子,分出一只手,提起過長的衣服,瞪著眼,張著嘴,直向園內行去。
  他們根本不明白,那姑娘所進的地方,乃是園主的住宅。那位姑娘正是園主的掌上明珠,住家在茶園之內,宅院四周有一圈矮樹圍著。
  二人這一走進來,非但那個姑娘看著吃惊,就連那個老媽子也是大吃一惊。
  她赶忙跑過來攔道:“喂!喂!你們兩個找誰呀?喝茶請走旁邊!”
  她的話還沒說完,卻被乙木一把推倒一邊,坐了一個屁股墩儿。一個正在掃地的小廝見狀,赶忙跑過來嚷道:“你們兩個是干什么的?”
  丙火挺了一下身子,用手向那個姑娘指了一下道:“二爺是來找她的,我看上她了!”
  乙木咧嘴一笑道:“我們有錢……要跟她睡覺!”
  那姑娘一听,不由羞了個面色緋紅,啐了一口道:“呸!錢七你給我打嘴!打死了活該!”說著轉身跑到屋里去了。那個小廝一听二人竟然說出如此話來,不由气得怔了一下。
  地上那個老媽子破口大罵道:“放你娘的狗屁!你們兩個小子也不撒泡尿照照,回去找你娘睡覺去吧!”
  她說著一面由地上爬起來,一面指使著那小廝道:“你還怔著干么?還不打!”
  錢七這才惊醒過來,猛地跳過去,手上的掃帚由上而下,兜頭蓋頂地向著為首的丙火猛打下來。
  丙火口中罵了一聲,順手一抄,已把對方的掃帚抄在了手內,微微向后一帶,錢七“啊唷”叫了一聲,已被帶倒在地,鼻子都摔破了。
  那個老媽子跑過來,大聲叫道:“快來了啊,來了強盜啦!”一邊喊著,抬腳向著丙火身上端去!丙火沒有躲讓,這一腳被她端了個正著。
  只听那個老媽子怪叫了一聲,整個身子反彈了出去,口中連聲叫道:“冷!冷!可冷死我了!”
  叫嚷之間,她那原本黑紅的臉,竟變成了紙似的白,霎時就凍得昏了過去。
  這時,乙木登堂入室,直接進到房內。那個少女早已嚇得面無人色。
  她雙手不停地抓著東西,向著乙木身上亂扔一气!可是每一們東西,都被乙木接在手中。乙木現出一副痴情的樣子,哀求地道:“小女子……不要這樣……不要這樣,我們作一個朋友怎么樣?”
  丙火隨后急步跑了進來,一把拉住乙木道:“糟了,我們又闖禍了!快走!快走!”
  乙木指著那個姑娘道:“她……她怎么辦呢?”
  丙火歎道:“女人多的是!算了,這一個不要了,我們快去救那個老女人!”
  說著拉著乙木飛快地跑到了外面。那個老媽子身上中了丙火的冷焰心火,這時全身几乎凍僵了。只見她躺在當地,口中一個勁地吐著白沫。
  乙木忙跑過去,把她拉起來,正要為她活血,忽听得一聲厲叱道:“大膽的賊人,光天化日之下,竟敢闖入民宅,你們的膽子也太大了!”
  乙木、丙火嚇了一跳,赶忙抬頭望去,就見一個腮生肉瘤,一身皂色長衫的老人,怒沖沖地由宅內走出來。
  乙木小聲道:“坏了!邊師叔叫我們不要惹事的,這可怎么是好?”
  丙火冷冷地道:“我們不打他就是了!”
  說著鼻子里哼了一聲,道:“我們來茶園里喝茶也不行么?”接著指了一下地上的老婆婆,道:“這個婆子,不該先動手打人,我們也沒有打她,我們是在救她!”
  皂衣老者气得臉露凶光,一面疾步過來,一面大聲喝道:“混賬小子,你們調戲婦女,私入民宅,還要狡辯,今天豈能這么便宜就放你們!”
  說著回頭喝叱一聲道:“錢七,把園子里的師傅們叫出來,關上大門!今天我要他倆知道我胡瘤子的厲害!”
  錢七答應了一聲,飛快地跑走了。
  胡瘤子嘿嘿一笑道:“你們兩個也不打听打听,我胡九獅的來歷,居然欺侮到我的門上來了,真是有眼無珠!”
  乙木生恐惹事,當下走上前几步道:“姓胡的,今天……我們不想打架!”
  胡九獅一聲冷笑道:“不想打架也不行了!”
  乙木道:“我們要喝茶!”
  胡九獅气得怒目凸出道:“老子這地方是喝茶的地方嗎?你眼睛瞎了不成?這么大的字看不見嗎?”
  乙木忍著心中一口怒气,彎腰點頭道:“你罵我們,我們也不回嘴,總好……了吧?丙火,我們走,喝茶去!”
  丙火冷笑道;“這一次饒了他們,下一次就給他們點顏色看!”說著一拉乙木,大步向門外行去。
  胡瘤子見狀,气得聲音發抖,大叫了一聲:“回……來!”
  二人轉過身,煞白的兩張臉,活像一對無常。丙人冷笑道:“瘤子,你還要惹事么?”
  胡瘤子這時已脫下了外面的長衫,露出了一身灰布緊身衣褲,大聲道:“告訴你們,我就是這所茶園的主人,外號人稱鐵毛胡九獅,你們兩個有眼不識泰山,打了我的嫂子,還調戲了我的妹子……”
  才說到此,乙木直著眼睛道:“妹子?那個姑娘是你妹子?”
  胡九獅一怔道:“怎么不是?”
  乙木搖頭歎道:“怪呀……真怪!”
  胡九獅頭上青筋直跳,瞪大了圓眼道:“有什么奇怪?”
  乙木冷冷地笑道:“當然奇怪……你這樣丑,你妹妹這樣漂亮……哦!我明白了,你們大概不是……一個娘養的吧?”
  胡九獅气得“哇呀”大叫了一聲,道:“我活劈了你這個僵尸!”
  說著一竄身,已到乙木身前,抖掌照著乙木胸前就打!
  乙木一轉身,長衣飄飄閃在一旁。
  胡九獅走了個空招,第二次一騰身子由乙木頭上越了過去,口中怒聲道:“老子看你還往哪里跑?”說著一拳直向乙木腰眼上搗去。只見乙木凹腹收胸,向后猛地一吸,胡九獅這一拳又是差著寸許沒有打上。
  胡九獅猛地一惊,向后疾快縮臂,可是已被乙木一只鳥爪似的瘦手抓了個結實。
  鐵毛胡九獅用力向外掙了一下,沒有掙開,那只手上好像加一了個鋼箍儿。更使他吃惊的是,對方那只鳥爪似的手,竟比冰還要冷。
  胡九獅忍不住打了一個冷顫,那一只手想翻起來,卻是無論如何也動不了,嚇得他訥訥地道:“你是人……是鬼?”
  乙木本想就勢給他一個厲害,可是忽然想到了邊瘦桐的告誡,不由怔了一下道:“我不……打你了!”
  說著把手一松。胡九獅打了下踉蹌才站住了身子,但已惊得面色鐵青。這時候門外人聲沸騰,錢七急步竄進來道:“九爺!他們都來了!”
  正說著他身后一下擁出了六七條漢子,一個個如狼似虎,有的揚著鐵尺,有的拿著木棍,一個個都光著上身。
  胡九獅一看師傅們來了,膽子頓時又大了。
  他恨恨地指著二人道:“就是這兩個人,給我狠打,打死了我負責!”
  錢七轉身把門關上了,立刻有三條漢子扑了上來!為首一個胸前長滿黑毛,姓孔名山,人稱多毛虎;身后左右二人,一個叫掃堂腿孫二火,一個叫老螳螂黃万山。
  這三個人,都是茶園里聘請的打手師傅,一天到晚吃白食,難得露一手。這時一听打回,自然不會放過了机會!
  多毛虎孔山操著一口川音道:“老板,你閃開,讓我來收拾這兩個龜儿子!”說著他一個箭步沖上前來,右手握著木棍,一式“橫掃千軍”,直向著丙火腰上掃來。
  丙人抬臂一擊,只听得“卡喳”一聲,那根木棍竟從當中一折為二。
  孔山嚇得后退了一步,面色發白道:“龜儿子有橫練的功夫,老子搗你的穴眼!”說著扑上去,雙手分左右直向著丙火兩處腰穴打來。
  丙火怒聲道:“滾蛋!”順著多毛虎的來勢,借勁向外一送,多毛虎孔山偌大的身子,就像一個球似的“噗通”一聲栽了出去。
  立時,眼前出現了一團混亂的場面。
  就在多毛虎孔山棍打丙火之時,老螳螂和掃堂腿也一左一右扑向了乙木。
  可是他們兩個人的下場,几乎和多毛虎一樣,根本連乙木的身子都沒有沾上,已翻了出去。
  如此一來,眾打手都大叫了起來,刀斧棍棒一齊朝著二人打了下來。
  乙木、丙火自幼年承冰河老人門下,練出了一身奇特的絕技。這些花拳繡腿,如何能近得他二人身邊?只听見一片慘叫之聲,這些人一個個滾球似地紛紛給拋了出去。
  一霎間,這群人個個被打得鼻青眼腫。掌柜的胡九獅見狀,連連跺足,垂頭喪气。
  忽然,那兩扇大門“砰”地打開了,閃進了一個黑衣的老人,大聲叱道:“你們都退下去,這兩個小子由我來對付!”
  胡九獅怔了一下,道:“你是誰?”
  黑衣老人森森一笑,道:“你們這幫飯桶,怎是他們的對手?快閃開,讓我來!”
  胡九獅見這老者气度不凡,再者自己這邊已被二個怪人打了個落花流水,不停手丟人更大,當下連連拍掌道:“不要打,不要打了,快停手!”
  眾人巴不得停手,聞言忙自閃向一邊,一個個灰頭土臉,鼻青眼种,狼狽不堪!
  乙木、丙火像是沒有事一樣,站立在當地。見大家停手,乙木四下看了一眼,道:“你們也太不客气了……丙火,我們走吧,茶就不要喝了!”
  丙火這時已看見門前那個黑衣老人,不由呆了一下,碰了碰乙木,道:“乙木,看!我們走不了啦!”
  乙木抬頭一望,也認出了來人竟是早晨在河邊騎馬時所遇見的那個老人,不由“咦”了一聲,道:“老頭,你也要來打架么?”
  黑衣老人冷冷一笑,道:“這里不是打架的地方,你二人可肯同我去一個地方么?”
  乙木不由呆了一下,怒道:“可在附近么?”
  黑衣老人回頭看了一眼,似乎怕邊瘦桐這時赶來;然后匆匆點了點頭道:“就在附近,你們兩個人莫非連這一點膽子都沒有么?嗯!”
  乙木看著丙火道:“丙火,怎么樣?我……我們要不要跟他去?”
  丙火還未說話,那黑衣老人已哈哈笑道:“你們大家可是看見了,這兩個小子的膽子太小了,這种膿包還敢出來現眼!”
  四下的打手,有意發出了哄笑和噓聲。
  二怪果然受不住了,乙木挺了一下身子道:“走!我們……陪你走!”
  丙火冷冷地道:“我們再不會對你手下留情了!”
  黑衣人聞言大喜,立刻轉過身來,匆匆前行。乙木、丙火二人憤怒當頭,哪里會料到其他。他們只以為,黑衣老人必是帶他們去一個地方与他們作一場殊死搏斗,其實卻不盡然!
  黑衣老人帶頭二人穿過了茶園,前行不遠,來至一大片竹林面前。丙火忍不住問道:“喂!老頭,不要再走了,這個地方很好,你有什么本事,可以施展出來了。”
  黑衣老人回過身來,哈哈一笑,道:“是的,地方已經到了!”說著他哈哈一笑,道:“當家的,可以出來了!”
  乙、丙二人心中一怔,就見竹林內出來了四個白衣漢子,抬著一把特制坐椅。
  那特制的坐椅上,坐著一個中等身材、禿頂白髯的老人,二怪不認識這個人,不由向這禿頂老人望去。
  只見他穿著一襲細麻織成的肥大衣衫,足下是一雙白麻編成的芒鞋,在他那干瘦的雙臂之上,戴有兩只閃閃發光的玉環。
  老人的歲數已不小了,看起來,就像是一個垂死的病人一般,臉上的皺紋之多,令你不可想象!
  這時,四個白衣漢子把老人的金漆坐椅緩緩放了下來。這個禿頂的老人,向著二怪望了一眼,立時面現怒容地向著那個黑衣老人道:“你辦事愈來愈差了,我要見的是那個忘恩負義的邊瘦桐,你卻怎地帶來了這樣的兩個小子?”
  黑衣老人森森地一笑,道:“稟島主,那邊瘦桐身手不凡,當初大鬧赤城島,害得……我可……”
  麻衣老者似乎很是气憤,一擺手道:“好了,不要再說了,這二人是干什么的?”
  黑衣老人躬身道:“這二人乃是巫山下來的,身份我還不甚清楚;不過,他二人卻与那邊瘦桐關系密切!”
  麻衣老者點了點頭道:“那么,就先拿下這兩個狗再說!”
  說著极為傲气地望著二人道:“你們兩個叫什么名字,紅線金丸邊瘦桐又是你們的什么人?”
  丙火很是好奇地打量著這個人,聞言呆了一下道:“我正要問你呢!你是什么人?叫什么名字?”
  乙木怒容滿面地道:“你騙我們來這里作什么?說……”
  麻衣老者那滿布皺紋的臉沉了下來,道:“混賬東西,竟敢對我血鷗云翅油口滑舌!”說著大叫一聲道:“靈哥、巧哥!你們出來!”
  林內立時有人應了一聲,相繼縱出了一雙童子。二童子各梳著一根沖天小辮子,粉裝玉琢,唇紅齒白,极似一對孿生兄弟。
  這靈、巧二哥儿自從赤城島瓦解之后,因對抗土人,差一點儿喪了性命;后來幸被血鷗云翅夏侯三及晴空一羽蕭葦所救,才隨師父离開南海,逃命中原!晴空一羽蕭葦獨自离去,血鷗云鵬夏侯三帶二童子在中原集結了殘余弟兄,在鄂省宜昌地面,成立了清子窯,以備東山再起。
  當然,以他今日的勢力,要和昔日比起來,那是差得太遠了。歪頭老九已死,怪人何七下落不明,他手下所能控制的,不過五六人而已,多虧靈哥、巧哥儿還留在他身邊,成了最得力的手下。那黑衣老人是紅衣獅門的一個外堂香主,人稱“水鳥”周山。此人武功不弱,因与車衛不和,改投到了夏侯三手下,暫時操著沒有本錢的生意。
  這片山坡名喚“清風岭”。夏侯三用了一些錢,在這里修了一座庄院,將殘余的部下集中于此,以備來日大圖。
  當然,這老頭儿腦中深深恨著的,第一當屬紅線金丸邊瘦桐。
  他曾經對天發誓愿,今生今世如不能手刃邊瘦桐其人,他絕不生還赤城島。
  在清風岭,他無日無時不派人暗中打听邊瘦桐的下落,同時也防備“紅衣獅門”的報复;因為去年他們曾因劫持邊瘦桐結有梁子。因此,這一段日子,對夏侯三來說,可是真不大好受。
  近日,偶然由水鳥周山的口中,得知了邊瘦桐的消息。夏侯三又惊又喜,立刻布置手下弟兄設下了陷阱;然后令水鳥周山前去誘敵。
  不想水鳥周山因昔日在“海天別墅”曾見識過邊瘦桐紅線金丸的絕技,追隨了一路也未敢下手。好不容易等到邊瘦桐走開了,他才設法把乙木、丙火誘來此地。他以為,只要能擒住這兩個人,就不愁邊瘦桐不送上門來。
  乙木、丙火久居深山,人情世故一概不知,更不知何謂風險二字!這時見狀,俱不禁大怒。
  靈、巧二哥儿一出來,四人相對一望,都不由呆了,四個人兩對孿生兄弟,這倒是罕見的事。
  血鷗云翅夏侯三用手上的白色羽扇,向著乙木、丙火一指,道:“你二人替我把這兩個丑東西拿下來!”
  雙童一齊彎腰應了一聲,雙手朝腰內一探,向外一分,已抖出了一串光華閃閃的金環!
  靈、巧二哥乍然看見乙木、丙火如此一雙怪人,俱不禁又惊又怒,雙雙掣出兵刃。兩人都是一串如意金環,在陽光之下閃閃發光。
  乙木見狀,冷冷一笑,對丙火道:“丙火,這兩個小家伙,小小年……年紀,竟然也敢如此張狂,給他們看點厲害!”
  丙火早已忍不住怒火,掌下一抬右腕,只听得“嗖”的一聲,已把冰河老人贈与自己的“斷玉刀”掣在手中。
  乙木也怪笑了一聲,同時掣出了刀。
  兩口新月寶刀,發出冷森森的光芒,遠遠站立的麻衣老者夏侯三一見,不由大吃了一惊。
  他忽然向前走了几步,高聲叱道:“且慢!”
  靈、巧二哥儿的如意金環,本已發出,聞言一挫右臂,嘩啷啷地硬把金環撤了回來。巧哥儿一皺眉道:“怎么了,老頭子?”
  這位昔日坐鎮赤城島的大島主,似乎已失去了昔日的威風,因此靈、巧二哥儿,對他的稱呼,帶有戲耍的意味,他也不以為意。
  乙木、丙火見狀,也不由怔了一下,向后退了一步。
  血鷗云翅夏侯三走到了近前,細細地打量了一下乙木、丙火手上的寶刀,點了點頭,自語道:“不錯,是斷玉刀……”說著冷冷一笑,望著二人道:“你二人手中所持的,可是斷玉刀?”
  丙火點頭道:“不錯,你要怎樣?”
  夏侯三不由面色一沉,冷笑道:“小小年紀,口無高下,我且問你們,冰河老人是你們什么人?快說!”
  乙木訥訥地道:“你……你管……管不著!”說著歪了一下頭,大聲道:“丙火……上!”一揚手中刀,就要乘勢扑上。夏侯三怪叫了聲道:“作死的小子!給我拿下!”
  說著,他縱開了身子。乙木持刀向前,巧哥儿忙自迎上來,他手上的“九連環”嘩啷啷一聲大響,直向乙木頭上打去。
  乙木、丙火天生异質,幼隨冰河老人,練成了“冰禪神功”。若以武功而論,他二人實在是极深的造詣,只不過是為人憨直些罷了。
  這時見巧哥儿如意九連環打到,乙木左手向空一撥,五指暗含著“巧拿金針”的手法,直向著第七節金環之上拿去。
  巧哥儿不由大吃了一惊,他沒有想到,這個外表粗魯,說話結結巴巴的小子,居然有如此身手!
  他所施展的這种手法,正是軟兵刃最忌的手法。當下口中叱了一聲,身子驀地騰了起來,右腳的鞋尖,卻直向著乙木背心的“靈台穴”踢去。
  与此同時,巧哥也對丙火發動了攻勢。
  清風岭前,翠竹千竿,一個閒人都沒有,可以說是最适合打架的地方了!一時間,這兩對孿生弟兄,已打了個難分難解,兩支九連環對兩口斷玉刀,殺了個昏天黑地!
  一旁觀戰的夏侯三,自認出對方兵刃是斷玉刀之后,不禁對靈、巧二哥儿暗暗地提起心來。這時候,從場子上看上去,四個人雖是難分難解,可是如果深入地一觀察,可就不是如此了。
  忽然,乙木發出了一聲怪叫。只見他拖刀直縱而出,一副落敗不敵的樣子。
  靈哥儿大吼一聲道:“丑小子,你留下命來,打!”
  這個“打”字一出口,掌中的九連環,“嘩啦”一聲大響,使了一招“撥風盤打”,直向著乙木背項之上打去!
  血鷗云翅看至此,忽然大吼了一聲道:“不好!靈哥儿撒招!”
  這個“招”字還沒出口,乙木已經反身現刀,刀鋒是由右腋下翻出來的,奇怪無比。
  刀光一閃,那靈哥儿雖試圖用九連環去擋,可是乙木這种“刀削白羽”,乃是冰河老人所傳一絕。靈哥儿哪里識得這一手的厲害,只听見“嗆啷”的一聲,他手上的那只“九連環”,驀地飛上半天。乙木的刀勢,緊接著由他胸前划了過去,血光一現,靈哥儿“啊唷”一聲,直向著旁邊嗆了出去。
  他身子方自蹌出,那血鷗云翅夏侯三已發出了一聲怪叫,飛似地扑了過來。只見他一伸手,已抓在了靈哥儿的右膀之上,用力地向上一提,便把靈哥儿攜了起來,飄出數丈以外。
  眨眼功夫,就見靈哥儿滿臉發烏,牙關緊咬,已然昏死了過去。夏侯三頓時覺出,那只握住靈哥儿的手,冷徹肌骨。他不由打了一個哆嗦,自忖道:“不好!”
  當下一抖手,把靈哥儿放在了地上,自己立即運動一遍,才把傳入体內的冷气逼出体外。
  這時候,他已明白來人是何等人了。當下大聲喝叱道:“巧哥儿快回來,待為師會他們!”
  可是,他這句話顯然已慢了一步,巧哥儿和他兄長一樣,也吃了大虧了。
  這時候,那巧哥儿正施出一招“夜戰八方”,九連環上成色十足。
  和他對敵的丙火,卻是一個慢條斯理的打法。巧哥儿不耐,設下誘招之計,九連環向外一抖,門戶大開。丙火果然似中了計,斷玉刀直劈而下!
  就在這個時候,巧哥儿偏偏听到夏侯三的呼聲,他如何能听話收招?
  丙火刀到,巧哥儿尖叫一聲,道:“丑鬼,看招!”九連環就空一抖。“嘩啦”的一聲,一顆如意環頭,驀地倒卷了過來,直取丙火頂門天靈蓋!
  丙火忽然向前一伏,由口中“哈”地噴出了一口冷气。
  巧哥儿不由打了一個哆嗦,只覺得冷气侵骨,金環險些失手。那丙火起伏之間,巧哥儿已失去了制敵的先机。這時候,巧哥儿才知道不妙。
  他口中叫了一聲,猛地點足縱了出去。
  可是丙火和他兄長乙木是一樣手法,厲害的招式,專門用在緊要關頭。就見他雙手握刀,猛地朝前一指,大吼一聲:“殺!”刀光一吐!巧哥儿“喔”了一聲,向前一踉。他手上的金環,“嘩啦”一聲,丟在地上,人也倒了下去!
  和靈哥儿的樣子一模一樣,只見他面如烏金,牙關緊咬,全身一個勁地直哆嗦。
  血鷗云翅夏侯三這時已如風而至,見狀急得連連跺腳。水鳥周山,這時也赶了過來,見狀問道:“巧哥儿怎么了?”說著就要用手去扶,卻被夏侯三擋開了,道:“不能動他,他和靈哥儿一樣,都中了冰禪神功,要等一會儿,你快去叫人把他抬進去!”
  水鳥周山吃了一惊,道:“冰禪神功?我的天……”說著忙跑進去叫人去了。
  血鷗云翅夏侯三目睹自己一雙心愛的弟子竟然先后遭了毒手,一時痛徹心肺,憤怒到了极點。
  乙木、丙火先后得手,不由大喜,彼此望著嘻嘻一笑。乙木訥訥地說道:“娘的!這些都是坏人,來了就……就殺!”
  丙火忽然看見了夏侯三那种表情,不由怔了下道:“乙木小心……你瞧那個老的!”說著用手中刀向夏侯三指了一下。乙木猛然轉身,就見夏侯三向自己這邊慢慢走了過來。
  乙木一揚手中的刀,道:“老頭儿,你不要過來……我的刀,可是不會留情的!”
  丙火也冷笑道:“那受傷的兩個人,我們可以給他藥!”
  這句話,倒使得夏侯三立刻停住了腳,他陰森森地獰笑道:“當然,我那一雙弟子,是要你們負責救活的。你們兩個快快丟下刀認罪!冰河老人是你們什么人?快說!”
  丙火挺了一下身子:“是我們的師父!”
  夏侯三霍然一怔,臉上現出了一副惊异的表情,雙眉皺了一下,似乎有些忌諱。可是無論如何,他忍不下這口气,當時狂笑道:“好呀,原來你二人仗著那老鬼的勢力,在外橫行,今天我倒要替你們的師父管教你們一下了!”說著面色一沉道:“你們要是丟下刀,跪下來,由我吊打教訓一頓;然后救活我的徒弟,我就放你們走,怎么樣?”
  丙火憤憤地道:“不行,你們沒有理!這事情,你就是告訴我師父,我們也不怕!”
  乙木揚了一下刀,道:“老頭儿,你快閃開,我兄弟不想惹事……”丙火道:“邊師叔還在等我們呢!”
  夏侯三切齒冷笑道:“你二人是在做夢,既然不听我好言相勸,可就怪不得我夏侯三手下無情了!”
  乙木冷笑道:“老頭儿,你要是上來,會……和你弟子一樣……”
  丙火冷笑道:“你既然知道我師父,就該知道這斷玉刀和冷焰心火的厲害!”
  夏侯三心中奇怪,想不到那冰河老人竟然會有如此一雙弟子,可是二人武功路數,以及他們手上所使用的斷玉刀,都說明二人所說的乃是實言。
  他暗忖,冰河老人可是天底下最難纏的主儿!招惹不得。但是如果真要放走二人,自己這個臉面又丟不下來。可是,真要動手拿他二人,一旦冰河老人找上門來,那可就更麻煩了。
  他左思右想,好不為難,當下冷笑一聲,道:“別人怕你們的斷玉刀、冰禪神功,這夏某人可不怕,不信你們來試試!”
  乙木怔了一下,當真上前一步,“哈”的一聲,吐出了一股冷气。
  夏侯三冷冷一笑道:“怎么樣?我勸你二人還是丟下刀,听憑我發落吧!”
  乙木怒容滿面地搖了一下頭道:“不行,我們絕不投降!”
  夏侯三一口气實在無法忍耐,當時用力地跺了一下腳,道:“兩個娃娃不知天高地厚,當真以為我夏侯三就怕了你們那老鬼師父不成?”說著身子猛然扑過來,如同一只巨鷹似地,直向著乙木身上抓去。
  乙木身子一閃,斷玉刀斜著削了上去。
  夏侯三立刻覺得對方刀身之上傳來了一股奇寒無比的气息,這才知道果然厲害,即使他內功有极深的造詣,卻也不敢輕易嘗試!
  惊怒之下,他抬手由背后掣出了一晶光閃爍的小劍,一聲厲叱道:“該死的小輩!”
  短劍出鞘,就像一條抖動著的小蛇,直向著乙木心口之上直戳了過去!
  乙木斷玉刀向下一格,“當”的一聲,只覺得對方短劍之上手勁奇大,這才嚇了一跳。
  夏侯三借著這一格之力,身子反彈而起。
  可是這時候,丙火卻已扑了過來。他知道這老頭儿功力了得,自不愿讓乙木只身犯敵。就見他斷玉刀向前一揮,一股冷風,直向著夏侯三背后劈去!
  血鷗云翅憤怒之下,怪笑了一聲,左手一揮衣袖反掃丙火面門,右手那口小劍,快如電閃星馳一般,直向著乙木小腹上扎了過去。
  這一招,逼得弟兄二人急忙退身撤招。可是盡管如此,血鷗云翅夏侯三,以一人之力對付乙木、丙火二人,也是相當吃力了。雖說落敗是不會,可是要想立時取胜,卻也不容易。
  三個人在這清風岭前,打作了一團,遠遠望去,兩彎月牙狀的怪刀和一口閃閃的短劍,上下飛舞。緊張處,真是“一羽不能加,虫蠅不能落”!
  一霎時,三個人對拆了數十回合。
  乙木、丙火這時才知道,這個怪老頭儿,可比那巧、靈二哥儿厲害多了;同時二人心中又擔心邊瘦桐找不見他們。時間一久,不免大大急躁起來。
  戰到第五十二招時,夏侯三一腳飛起,踢中了丙火右手。只听得“當啷”一聲,丙火手中的斷玉刀,竟自脫手飛出!丙火不由大吃一惊,尖叫了一聲,直扑了過去。就在他拾刀的剎那之間,夏侯三左手中食二指,向外一點,怒叱一聲:“著!”
  這种隔空點穴手法,最是利害,丙火只覺得背心上一陣發麻,頓時就倒了下來。
  乙木見狀,哪里還再有心戀戰?不禁亡命似地扑了出去!
  夏侯三怪叫道:“小輩,你也跑不了!”說著第二次凝气于指,左手一揮,“哧”的一聲,一股冷風又吹了過去。
  在這緊急關頭,竹林內傳來一聲冷笑。
  夏侯三指力方出,就覺得迎面飛來一股同樣的指力,兩股內力交接之下,立即化為無形。他不由大怒,一聲厲吼,猛地扑了過去,掌中劍一式“恨福來遲”,直向著乙木猛扎了過去。
  乙木被迫踉蹌后退!
  夏侯三一伏身,把丙火夾于臂下,反過身來,再想捉拿乙木時,乙木卻已無影無蹤!
  夏侯三不由大吃一惊,忽然想到了方才林內驀然飛出的指力,不由怔了一下。
  他冷冷一笑,朗聲道:“是哪位好朋友,請出來一見!”
  竹林內一聲冷笑,并未答話,只有刷刷的竹葉聲音!
  夏侯三猛地劈出一掌,掌風過處,竹葉嘩嘩啦啦落下了一大片,卻沒有一個人影。
  他呆了呆,知道是遇到了勁敵,暗中思忖:對方既然無意与自己為敵,還是見好就收吧!當下獰笑了一聲,道:“金磚不厚,玉瓦不薄。朋友,我們早晚要見面的,那時候老夫再領教朋友你几手高招!”說著,轉身如飛而去。
  竹林深處,乙木站立在邊瘦桐身邊,急聲地道:“師叔,你……怎么不救丙火?”
  邊瘦桐冷冷笑道:“我自有道理!”
  乙木莫名其妙,卻也不敢多問,只是垂頭歎气不已。
  邊瘦桐望著他,沉聲叱道:“你二人好大的膽子,竟然敢在大街上調戲良家婦女。你師父与我的臉面,都被你們兩個丟光了,如此行為,怎配跟我出來!”說著冷笑道:“你們還是回去吧!”
  乙木不禁大惊,訥訥不能成聲。邊瘦桐看了他一眼,又道:“我只一會儿不在,你二人險些遭到殺身之禍。如今丙火為那老頭儿帶去,是死定了!”
  乙木不由頓時嚇得臉色發白,“扑通”一聲跪了下來,痛哭流涕道:“師叔,你要救……丙火……”說著竟自磕起頭來,邊瘦桐見狀,不由心中一動,暗暗忖道:“看不出此子心地竟然如此純厚,倒也難得!”當下冷冷地道:“你二人盲目對敵,可知對方是誰?”乙木傻乎乎地直搖頭。邊瘦桐哼了一聲道:“諒你也是不知,此人姓夏侯,單名一個三字,乃是當今江湖上一個极為厲害的人物。就是我對此人,也是忌諱三分,你二人居然冒失地和他動起手來,我如不及時赶來,你此刻焉能還有命在?”
  乙木流淚道:“我錯了……師叔,快想法子把丙火救出來吧!”
  邊瘦桐是有意借机煞一煞他的傲气,其實這件事,他倒也不急,當下冷然道:“你站起來吧,今后要是再与我惹麻煩,你二人還是回去吧!”
  乙木忙自站起來,道:“我們現在就去救丙火吧!那老頭儿也許會下毒……手,……殺害他的!”
  邊瘦桐淡然一笑,搖了搖頭道:“你且放心,那夏侯三還不會有這么大膽子!”
  乙木呆了一下,道:“可是我們把他兩個徒弟都傷……傷了!”
  邊瘦桐頷首道:“你放心,如果丙火被害,他那兩個徒弟,將更無救了。再說,這老頭還不敢得罪你們那個頑固師父!”
  乙木一听,也覺得甚為有理,只是手足情深,仍然有些忐忑不安。
  他看著邊瘦桐,嚅嚅道:“師叔武功,足可以胜得過……他,為何眼看著讓他跑走了呢?”這句話,倒使得邊瘦桐發出了一聲歎息,他苦笑道:“你知道什么?”說著目光炯炯地望著乙木,道:“這老頭儿有一個拜弟,是一條鐵錚錚的好漢子,也是我生平欽佩之人。看在他的面上,我才不愿与此人一般見識。”
  乙木點了點頭,忽然想起了什么道:“對了,這個老頭儿……是說,要找你……所以才要抓我們!”
  邊瘦桐微微一笑,點了點頭道:“一點都不錯,他是存心想對付我的。只是此時,我們要去南少林寺,會那海空長老,卻不便在此与這老頭儿糾纏!”
  說著,他微微笑道:“我們走吧!”
  乙木只得由地上拾起了那口斷玉刀,隨他向前走去。但他心里無論如何也不能忘記丙火。
  卻說血鷗云翅夏侯三夾著丙火,飛快地來到清風岭住地,這是一片圍著高大刺梅的圍牆。
  有几個漢子持刀扑出來,見狀都站住了腳。為首一個,正是水鳥周山,他怔了一下道:“還有一個呢?”
  夏侯三擔心靈、巧二哥的安危,重重地歎息了一聲,道:“快回去,關照每一個人,不得隨意外出!”
  水鳥周山只得命眾人轉回。
  夏侯三進廳之后,把丙火重重地往地上一放,只覺得自己雙手冰冷,几乎都快麻木了。
  他皺著眉向周山道:“把這小子綁起來!”
  周山冷笑了一聲道:“這种野小子還留他干什么?干脆一刀殺了他算了!”說著抽刀猛揮而下。夏侯三不由大吃了一惊,單掌一揮,周山手中刀已脫手飛出,“嗆啷”落在了一邊。
  周山不由臉色一變道:“瓢把子,你這是……”
  夏侯三看了丙火一眼,并無刀傷,這才放心,吐了一口气,道:“你哪里知道,此子乃是巫山小南峰冰河老人的弟子,你如果殺了他……”
  水鳥周山不由嚇得一呆,道:“啊!原來是那老頭儿的徒弟!”
  夏侯三嘿嘿冷笑道:“所以,我們不能殺他!你把他綁結實了,先弄醒他再說!”
  水鳥周山依言而行。
  夏侯三匆匆走進內堂,卻見靈、巧二哥儿并肩睡在竹榻上,和先前一樣,仍是面色烏黑,牙關緊咬。
  夏侯三不由長歎了一聲。他伸出一只手,在二人身上摸了一下,已不似先前冰冷襲人,可是這种“冰禪神功”,一經中人,寒入骨髓,非有獨家解藥,是休想能令其复原的。
  二人身上,都有很重的外傷,已被水鳥周山等人包扎過,看起來,兩個人就像盛裝待殮的尸体一樣。靈、巧二哥儿自幼跟隨南海雙鷗,昔日在赤城島上,雖說是人多勢眾,可是這小兄弟兩個始終受著專寵的待遇。此時,血鷗云翅夏侯三看著這弟兄二人,竟然落得如此下場,忍不住一陣凄然。這時,靈哥儿忽然醒了過來,他睜開眸子,望著夏侯三,呻吟道:“島主……凍死我了!”
  說話間,他整個的身子,在榻上連連抖動不已。夏侯三拍著他的肩頭,几乎要落下淚來,他惻然地道:“孩子……你放心,死不了的,這筆仇,師父一定會為你報的!”說著反身走出,迎面來人報告道:“那橫小子已醒過來了,正在罵人呢!”
  夏侯三冷冷一笑,大步前行,就听得丙火的聲音正在大聲叫道:“你們快放開我,我師叔要是來了,會把你們都劈了,房子都給你們燒了!”
  夏侯三一掀門帘走進去,見丙火在床上用力地掙扎弄得砰砰亂響。他一眼看見了夏侯三,就不動了,恨恨地道:“老頭儿,你快放開我!要不然,我們這個梁子可就結下了,以后你別打算再過好日子!”
  夏侯三獰笑道:“不知天高地厚的丑小子,到了我手里了,居然還不老實,莫非我就殺你不得么?”說著右手一抬,“嗆”一聲,已自掣出了小劍,直向著丙火面前行去。
  丙火見狀一怔,道:“老頭儿,你要是殺了我,你那兩個徒弟也活不了,我們還是作一筆交易怎么樣?”
  夏侯三冷冷一笑,他發現眼這個小子,似乎比另一個小子要聰明多了。
  當下沉聲道:“你要怎么交易?”
  丙火皺了一下眉道:“你松開我,放我走,我負責救活你兩個徒弟,怎么樣?”
  夏侯三忽然獰笑了一聲,走進來,兩只手在丙火身上摸索了一陣,從他怀內找到了一個黃色的小葫蘆。其中似盛著藥物,不由大喜,怪笑道:“這是解藥么?”
  丙火點了頭道:“不錯!”
  夏侯三怪笑了一聲,道:“那么,丑小子你上當了,待我救活他們之后,再來与你算賬!”
  丙火嘻嘻一笑,道:“這葫蘆里是‘地骨黃’,乃是我師父配制的九藥,用藥之時,半粒之差,就能使人死亡。老頭儿,你知道用法么?”
  夏侯三不由心中一惊,丙火說得不錯,“地骨黃”乃是逐寒妙藥,奇熱無比,但用藥時分毫之差,足以致人死命。丙火這句話,使他不免有所顧慮,當下鼻中哼了一聲,冷笑道:“好,你既如此說,我現要給你松綁!”
  夏侯三用短劍在丙火手腳處一挑,丙火身上繩索全數斬斷。就在丙火翻身坐起的同時,夏侯三的那口短劍,已抵在了他的背心之上。丙火一笑道:“老頭子,你不要慌張,我丙火說話,一向是守信的,你就是放我跑我也不跑!”說著“哧”一笑,又道:“別忘了,我是冰河老人的徒弟……”
  夏侯三收回了劍,冷冷道:“這可是你自己說的,小子,你要是跑,可就不要怪我心狠手毒了!”
  丙火微笑不語,跟著夏侯三行至內室,丙火朝著床上二人看了一眼,道:“把葫蘆拿過來!”
  夏侯三把葫蘆遞給他,丙火拿著葫蘆道:“你說話要算話,我如救活了他二人,你可要放我走!”
  夏侯三忍气道:“那是自然!不過,小子,你要救不活他們,你這條命,也得留下來。”
  丙火翻了一下眼睛,道:“你看著吧!”說著細細地看了看二人的眼睛,這時靈、巧二哥儿,已全都醒轉,看見丙火俱都怒目凸晴,連連戰抖不已。
  丙火回過身來,對夏侯三道:“他們兩個,必須把心气平息下來,要不然熱毒攻心,性命可就不一定能保得住了!”說著不由“嘻嘻”一笑。
  夏侯三雖是對他恨之入骨,可是靈、巧二哥儿性命,這時全都握在他的手掌心里,只得忍气向靈、巧二哥儿道:“他說得不錯,你們要平下心來……”
  靈巧二哥儿聞言,只得勉強定下心來。丙火見狀點頭,道:“這樣才是……”說著又冷冷地道:“你二人都還算幸運,中刀處离著血脈甚遠;否則的話,只有我師父本人才能救你們了!”
  靈巧二哥儿听他說著風涼話,又气又惱,偏偏全身冷顫麻痒不已,又不能生气,真是活受罪。
  這時,丙火打開葫蘆,自內中倒出了數粒丸藥,顏色純黃!
  他把藥丸放在掌心上,雙掌用力一合一磨,已磨成了細粉,當下分別与二人敷上一些,又撥開二人的口給他們服下一些。
  藥粉一服下之后,靈、巧二儿立刻就覺得一股奇熱之气,直下而到小腹,頓時就止住了寒冷。
  二人失血甚多,精力交疲,服藥后寒冷既退,也就不自覺地沉沉睡去。
  丙火退出室外,對夏侯三道:“好了,你可以放我回去了!”
  夏侯三冷笑一聲,道:“他二人生死尚自難說,你且待他們醒轉之后再說!”
  丙火怔了一下,只得坐下來。夏侯三知道靈、巧二哥儿已無大礙,有心不放這丙火回去;可是一想到他那老鬼師父,自己也實在不敢招惹。但如果這樣放他回去,這口气卻也難以忍受,想著冷笑道:“和你們一路的那人,是叫邊瘦桐么?”
  丙火點了點頭道:“不錯,你找他作什么?”
  夏侯三陰森森地一笑道:“你先不要問我,我且問你,那邊瘦桐帶著你們二人匆匆赶路,要上何方而去?”
  丙火不會說慌,聞言冷冷地道:“我們要上南少林寺!”
  夏侯三一惊道:“去南少林寺作什么?”
  丙火望了他一眼,脫口道:“有一個老和尚叫海空,他找邊師叔的麻煩,他們約定了六月十七日見面比武!”
  血鷗云翅夏侯三不由“啊”了一聲,大大吃了一惊,如不是丙火說出“海空”這個人,他一直都以為這個老和尚已經死了呢!
  當時聞言后,不由冷冷一笑,心中想道:“邊瘦桐,你素日欺人武功不濟,今日你可遇見厲害的對頭了!”
  想到這里,他內心真有無比快意,表面卻毫不顯露,微微一笑道:“你二人也去?”
  丙火冷笑一聲道:“這是我們的事情,你何必多問!”
  夏侯三對邊瘦桐恨之入骨,就是對于乙木、丙火二人,也是存心想置之于死地。只是忌憚冰河老人是一個极厲害的人物!
  如果以他昔日聲勢,他倒也不在乎;可是今天的情形已不同了,他實在不敢再招惹如此一個大敵。
  丙火這几句話,卻触發了他的靈感。這是一條“借刀殺人”的毒計,他要借海空長老的一雙手,來除掉自己的仇敵。
  想到此,他的心也就定了下來。
  當晚,靈、巧二哥儿已然轉過來,傷勢也大有起色,夏侯三把水鳥周山喚來,叫他把丙火送回去。
  水鳥周山讓丙火騎在一頭小驢上,全身上綁,一直把他送到了江邊,才回身而去。
  邊瘦桐正同著乙木在船頭上說話,遠遠地就听見丙火大叫的聲音。乙木嚇得猛然站起來,道:“不好,這不是……丙火的聲音么?”
  邊瘦桐點頭冷笑道:“我猜得不錯,必定是他們把他送回來了!”
  說話之間丙火已乘著小驢,來到了船邊。乙木連忙縱下船去,把他由驢背上抱下來道:“你……沒有事儿吧?”
  丙火搖搖頭道:“很好,一點事都沒有,師叔呢?”說著二人已縱上船來。邊瘦桐只望了他一眼,沒有說什么,丙火感到怪不好意思的。
  當晚,這只小船又起錨順江而下了!
  距离著約會的時日越來越近,邊瘦桐內心甚為擔憂,他已沒有心清沿途游山玩水了。
  不几日,船抵武昌,他們把小船寄放好,三人改水為陸,直向福建境內行去。
  自然,乙木、丙火兩人初次下山,得見市面,免不了惹是生非。邊瘦桐只得耐著性子,与二人化解,內心也不時對瞿濤有所抱怨。
  他真不明白,瞿濤為什么暗中令這兩個人跟隨著自己,他們能幫自己什么忙?
  倒有一點,是邊瘦桐未曾料到的,他開始發現,乙木、丙火二人不過是生性怪异,可是內心卻是极為純正,很講仁義。二人苦惱的是,無法好好地表現一下自己,反常常遭受不必要的誤會。
  他們就這么風塵仆仆地行著,不久便已來到了福建省地面上。
  這時,已有人先他們一步到了南少林寺內;而且布下了天羅地网,正等著他三人來臨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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