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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三章 存亡大計


  夜涼似水,月華如練。在這半山之上,一群男女老少,面對石梁,各自閉目跌坐。只有華天虹席地而臥,曲臂當枕,熟睡正酣。
  長夜漫漫,万籟俱寂,一眼望去,這一群憂心來日、坐以待旦的男女,恍若十余尊石像。倒是酣睡不醒的華天虹,予人一种青春年少,蓬蓬勃勃的生气。
  子夜時分,宗氏三虎、秦氏父子与彭拜,這些功力較淺的人,打坐練功的時間屆滿,先后臥倒下去。秦碗鳳也坐滿了時辰,她秀目一睜,立刻向熟睡中的華天虹望去,隨即以手支頤,默默出神。
  過了一會,沉睡中的華天虹,忽然噓了一口長气,這噓气的聲音雖然不大,尚在打坐的几人卻全部睜開眼睛,齊齊朝他望去,連坐在石梁前的華云,也扭頭望了過去。
  只見華天虹四肢蠕動了一陣,隨后寂靜片刻,修地翻身坐起,雙腿交盤,兩手撫膝,人猶未醒,已自打坐練起功來。
  眾人目光交投,但見華夫人不講話,也都不敢開口,過了片刻,華天虹再無异狀,華夫人目光一閻,重复入定,眾人也各自繼續練功。
  約莫過了一個時辰,閉目跌坐的華天虹一張口,吐出一陣既輕又緩、悠悠不絕的嘯聲。
  眾人全被惊醒,惑然朝他望去。彭拜翻身坐起,口齒啟動,正欲講話,蒼髯客急忙搖手,將他止住。
  這一聲輕嘯如春蚕吐絲,悠長無比,一直持續了一盞熱茶的時光,華天虹才將口一閉,嘯聲竭止,只是山鳴谷應,回音四起,眾人耳際,絛繞著一片柔和悅耳的龍吟聲響,余音裊裊,盤旋不散。
  眾人面面相覷,訝异不止。華天虹卻靜坐如故,對适才低聲長嘯之聲,惜然無覺。
  慈云大師忽以佛門“心語傳聲”之法,道,“華夫人,慈云自忖,貧僧的一口丹田真气,決無令郎那般悠長,依夫人看來,該是那千年靈芝的神效么?”
  華夫人沉吟一瞬,低聲歎道:“這孩子先食‘丹火毒蓮,后服千年靈芝,二者消長,結果如何,文氏也不甚了解。”
  忽听秦白川道:“依老朽想,天佑善良,天虹必能因禍得福。”
  趙三姑忽然低聲咆哮道:“星儿正在功力突晉、物我兩忘的當口,咱們最好閉嘴,省得侵扰了他。”
  秦白川急忙道:“正是,有話明日再講。”
  華夫人微微一笑,正欲閉目而坐,忽然瞥見石梁對岸兩條人影一閃。
  那兩條人影行動极為謹慎,藉著山石亂草掩蔽,時伏時動,机警快捷,身手頗為不俗,若非月色清朗,縱以華夫人的目光,也是不易發覺。
  轉眼間,那兩條人影閃到了石梁之上,隱身在那聳立當道的石碑后面,再無動靜。
  眾人見華夫人目不旁瞬,猜想必有事故,頓時紛紛凝目望去,華云守在石梁這頭,心中在想華天虹的事,反而渾然未覺。
  梨花仙子望了半晌,目中一無所見,不禁悄聲問道:“華夫人,來了敵人么?”
  華夫人點了點頭,低聲道:“兩個人隱在石碑后面。”
  趙三姑冷然一笑,道:“藏頭露尾,鬼鬼祟祟,諒必是兩個么魔小丑,哼!膽子倒是不小。”
  秦白川道:“這兩人必定是通天教派在附近的暗樁,听到天虹的嘯聲,前來窺探究竟。”
  紫薇仙子笑道:“小郎那么一嘯,十里之內,一定都能听到。”
  慈云大師目注對澗,道:“這兩人如果量力,見了攔路石碑,應該回頭退走才是。”
  趙三姑道:“哼!老和尚可是動了悲天憫人之心?”目光一轉,瞥了華天虹一眼,突然怒道:“大伙別講話成不成?”
  眾人暗暗一笑,忽見石碑之后閃出一條淡影,貼著石梁,一掠數丈,正好停身在紫薇仙子所設的第一關那塊石墩之上。
  那人甫一踏上石墩,鼻中頓時嗅到了一絲淡淡的异香,霎時間,頭暈目眩,兩眼直冒金星,不禁惊魂欲出,赶緊閉住呼吸,扭頭回身,准備退走。
  華云獨自一人守住石梁,突然發現敵蹤,但見那人返身欲退,頓時縱身而起,大喝道:“何方賊子,赶緊站住!”匆匆取出一粒藥丸含人口中,追扑過去。
  那人長身而起;剛欲迸力一躍,頭昏腦脹之下,忽听震耳一聲斷喝,不禁雙足一軟,一頭栽倒下去。
  只听一聲惊駭欲絕的嘶聲喊叫,一條人影,半空中翻了几個筋斗,墜落于百丈深澗之下!
  華云聞聲卻步,遍聲汗毛一豎,眼看那石碑后竄起一條人影,亡命狂奔而去。
  山腰,華天虹罷然惊醒,沖口叫道:“娘!什么事?”
  華夫人轉面道:“有個小賊跌落澗下了。”
  趙三姑急道:“星儿沒有岔气吧?提一口真气試試。”關注之情,流露無遺。
  華天虹笑道:“多謝三婆……”突然發覺,身旁男男女女,盡是朝思暮想、念念難忘之人,不禁惊喜交集,雙腿一彈,雀躍而起。
  他一時忘情,挺身躍起,誰知雙腿隨意一彈,身子已騰起一丈多高,慈云大師睹狀,不禁開怀大笑,道:“我佛慈悲,華公子果然否极泰來,轉禍為福了。”
  華天虹乍睹故人,心花怒放,也未听出慈云大師言中之意,連連作揖道,“大師金安,秦老前輩、蒼髯前輩好,諸位哥哥姐相……”
  只听苗岭三仙歡聲叫道:“小郎好啊!我們每次見你,你總是長睡未醒。”
  華天虹嘻嘻一笑,道:“仙娘好么?這一年來,兄弟不時怀念她老人家。”
  蘭花仙子笑道:“師父也關怀你哩!否則這次我們也不能出來玩了。”
  梨花仙子道:“小郎,鳳儿發奮研究藥物,一心要為你療治蓮毒,那知你得獲奇遇,已經平安無事,她可是白費心力了。”
  華天虹与秦碗鳳相視一眼,兩人默默一笑,千言万語,盡在這相視一笑之中。
  忽听蒼青客道:“天虹,听說你失血很多,你試試看,蓮毒到底消解了沒有,真气內力,較之往昔怎樣?”
  華天虹雙目一閉,靜立半晌,睜目笑道:“那蓮毒除了每日午時發作之外,平時沉淀于丹田,略有一股溫暖,如今那股溫暖已去,蓮毒想是已經比解了。”
  語音微頓,突然嘻笑道:“我有一個方法,可以試出蓮毒是否還在。”
  秦白川關切地道:“什么法子,何不試驗一下?”他對華天虹原就喜愛有加,又知華天虹与自己的女儿情誼深厚,私心之內,已將華天虹當作未來的東床愛婿看待了。
  華天虹春風滿面,一望苗岭三仙,伸手道:“兄弟在日有蓮毒護体,不怕任何毒藥侵害,三位姊姊給點毒藥我吃,若有中毒的現象,那就說明蓮毒已不存在了。”
  但听趙三姑道:“這是什么笨法子,別試了!”
  蘭花仙子笑道:“毒藥不是糖果,豈能給你吃著好玩的?風儿是蓮毒專家,你向她請教,自知分曉。”
  華天虹面龐一轉,叫道:“鳳儿。”
  秦碗風抿嘴一笑,赦然道:“那蓮毒除了日中發作一次外,也受‘太陽心經’左右……”
  華天虹恍然叫道。
  “啊!我倒從未想到這點。”
  當下暗運功力,催動“太陽心經”,突然想到不妥,赶快將功力散去。
  原來那蓮毒除了每日中午發作一次外,如果情欲發動,毒力也隨之發作,這也就是他蓮毒在身、不能娶妻生子的原因。功行“太陽心經”可以催動情欲,藉以察看蓮毒的結果,只是如此一來,陽物隨之勃起,眾目睽睽之下,教他怎好意思?
  彭拜見他臉色尷尬,不禁大奇,道:“你鬧什么鬼?自己肚腸的事,吞吞吐吐干嘛?”
  華天虹臉上一紅,道:“小弟功力不夠精純,不能隨意控制經脈。”
  彭拜道:“既然如此,等到日中不就完了。”
  華天虹急忙笑道:“正是。”突然仰面一望天色,見月已沒,東方一片金紅,忙問道:“今日初几?”
  趙三姑接口道:“初几早過,今日十一了。”
  華天虹臉色微變,轉面一望母親,道:“娘,現在离建雕大會只有三天了,咱們如何進攻,如何退守,應該先有決定才好。”
  華夫人淡淡一笑,道:“昨日晚間,大伙議而未決,你的看法怎樣,不妨先講出來,以供大伙參詳。”
  華天虹沉吟道:“若是單獨對付一幫,或是一會、一教,有咱們這一批人,縱或不敵,也有自保之道……”
  趙三姑冷冷說道:“依老婆子我看,江湖三害臭味相投,緊要關頭,必然還是坑洼一气,聯手對付咱們。”
  華天虹道:“如果江湖三害聯手……咱們縱然再多几人,也絕對不是敵手。”
  趙三姑怒道:“廢話!這還要你說么?”
  華天虹微微一笑,道:“晚輩的意思是說,倘若咱們判斷一幫、一會,一教必然會結盟聯手,那么強弱懸殊,咱們宁可現在就撤退,宁呵忍受敵人恥笑,也不參加建雕大會……”
  趙三姑怒喝道:“放屁!大不了一死,哪有臨陣退卻之理!”
  華人虹臉色沉凝,肅然道:“晚輩個人并不惜死,只怕俠義道草軸:根絕,那就不知何日方有日用重光之時了。”突然浩歎一聲,斬釘截鐵地道:“北俱故事,絕對不容重現!”
  提起北俱故事,眾人臉上同時一黯,趙三姑想到自己當日不死,為的就是報仇雪恨,只得壓住滿腹暴躁,閉口不語。
  只听慈云大師緩緩說道:“華公子,依你之見,江湖三害會再度結盟聯手么?”
  華大虹道:“狼狽相依,結盟之議必起,聯手之約必成。”
  慈云大師雙眉一聳,道:“華公子高瞻遠矚,此言有理,貧僧愿聞其詳。”
  華大虹遜然道:“晚輩年幼,見識淺薄,其實此中的道理,人師与諸位老前輩更為明白。”目光一轉,朝母親望去。
  華夫人肅容道:“諸位老前輩也是這等看法,你且將你的打算講出,容諸位前輩斟酌。”
  華天虹想了一想,環顧大眾一眼,道:“江湖三害之間,本有矛盾存在,其中最關重要的當然是任鵬被害一案,以及那柄金劍,晚輩的立論,乃是根据那玉鼎夫人之言,相信有一柄金劍藏在通天教主的幡龍寶劍之內。”
  慈云大師道:“如此此事屬實,咱們又該怎樣?”
  華天虹斷然道:“建酪大會之上,咱們首先拆穿此事。想那天下豪強群集一堂之際,只要金劍出現,事實胜于雄辯,天乙子縱有百口,也無法分辯得清。”
  慈云大師頷首道:“華公子所見甚高,只是如此一來,局面又將怎樣?”
  華天虹道:“武林中人,已被長時間的傳聞所迷,相信那金劍關連著一部武功秘复,人若得到那部秘籍,便可練成高于‘一劍蓋中原,向東來,乃至天下無敵的貪功,因而那金劍縱是一段凡鐵,只要出現眼前,仍會引起眾豪的爭奪,導致一場奪寶之戰。”
  但听趙三姑大聲道:“那也不見得,我老婆子就不相信傳聞之言,那金劍縱然出現,老婆子也不會去搶。”
  慈云大師微微一笑;道:“趙老太,古人有個故事……”
  趙三姑瞪眼道:“老頭陀不說佛法,說什么故事?”
  慈云大師蕪爾道:“一仆來報,說道門外有虎,主人不信,又一仆來報,說道門外有虎,主人半信半疑,又一仆來報
  趙三姑怒聲道:“老婆子總是不信!”
  蒼髯客見她盡唱反調,不禁大怒,厲聲道:“虎已進門!”
  趙三姑大吼道:“老婆子一杖斃了它!”
  慈云大師呵呵一笑,道:“如此說來,趙老太仍是相信門外有虎了。”
  只听秦白川道:“天虹,你繼續講。”
  華天虹道:“周一狂為了那柄金劍,忍受十余年的非人生活,那金劍一旦出現,不論在誰手中,他定會舍命爭奪。”
  慈云大師歎道:“此乃人性的弱點,華公子体察入微,實令貧憎佩服。”
  華天虹臉色一紅,道:“白嘯天囚禁周一狂,所謀未遂,對那金劍必不死心,多年積恨,周一狂也不會放過白嘯天,鍥而不舍,有仇必報,都是武林人物的通性,如果金劍握在天乙子手上,神旗幫与通天教縱有盟約,白嘯天也會保存實力,不致与咱們力拼。”
  蒼髯客道:“這批黑道賊子,都是見利忘義之輩,要他們公而忘私,只怕也不容易。”
  華天虹道:“如果金劍出現于大乙子的蟋龍寶劍之內,任玄必然認定大乙子是殺于仇人,任他蓋世聚雄,也難吞下這口惡气。在此情形之下,幫。會、教若是依舊可以同心一志,合力對付咱們,咱們力戰而死,死亦無愧了。”
  但听趙三姑道:“倘若那金劍不在天乙子的幡龍寶劍之內,那玉鼎夫人所說之言全虛,那又如何?”
  華天虹輕輕歎息一聲,道:“晚輩立論的根据,是相信那位姑娘的話,如果她說的話全是假的,則咱們這一戰的存亡大計,晚輩就不敢置。”
  只听那梨花仙子道:“千年靈芝是万金不換之寶,假如是我,肯將此物送給誰,就是性命也肯給他了。”
  紫薇仙子接口道:“我也是這么想,那玉鼎夫人絕無陷害小郎之理,這么嚴重的事,她怎能信口開河、胡說八道的。”
  忽听秦碗鳳道:“天虹,那位玉鼎夫人有多大的年紀?”
  華天虹微微一怔,道:“看來二十一二歲,究竟多大,她不肯講,你問這個干什么?”
  秦碗鳳微微一笑,道:“我是考究她的話是否有假……”頓了一頓,接道:“她號稱夫人,莫非有夫君么?”
  華天虹膛目道:“沒有吧!”
  趙三姑暗暗忖道:哼!女孩儿家,真是天塌了也不管,就知道爭奪男人。
  轉念之下,側顧華夫人道:“那向東來后來到底是死是活?”
  華夫人道:“昔日咱們將向東來救下,他四肢筋斷,武功被毀,人已落得終身殘廢,元脊護送他返回西域,此后音訊斷絕,不知他是否尚在人間。”
  趙三姑道:“他家中除了女儿,還有些什么人,是否傳過弟子?”
  華夫人搖首道:“當時向東來心灰意懶,消沉之极,元肯陪他長行万里,相處四月,對他仍是不甚了解。”想了一想,接道:“元肯將他送到西域,他贈送了那柄玄鐵重劍,就此作別,至于向東來妻室家小,門人子弟,乃至真實姓名如何,元腎也不知道。”
  趙三姑道:“原來星儿這柄玄鐵劍是向東來送的,此人家中寶貝真多,又是金劍,連千年靈芝也有。”怔了一怔,道:“向東來的女儿既有千年靈芝送人,那么向東來的殘疾理該醫治好了。”
  秦白川笑道:“那倒未必,鐵拐李的葫蘆中,全是起死回生的靈丹妙藥,偏是治不好自己的跋腳。”
  趙二姑怒道:“秦老兄,你是存心与老婆子抬杠?”
  秦白川急忙笑道:“老朽不敢。”
  只听蒼髯客沉聲道:“天虹,情勢如此,咱們唯有勇往直前,但那隸劍藏在天乙子的幡龍寶劍之內,依你之見,咱們應該以什么方法,將此事拆穿?”
  華天虹道:“晚輩曾經想過此事,若以言語拆穿,必啟旁人疑竇,反而怀疑是咱們故意栽贓,預設的詭計。”
  眾人默默點頭,靜待他講下去。
  華天虹目光一閃,掃視眾人一眼,道:“依晚輩愚見,咱們預先選定一人,在混戰開始以前,先向天乙子挑戰,要在激斗之下,順理成章地震斷天乙子的幡龍寶劍。”
  眾人聞言,不禁默默相視,心中暗暗遂選首先出陣、身系大局安危之人。
  慈云大師忽道:“華夫人,這是當仁不讓之事,看來只好請夫人力任艱巨了。”
  華夫人沉吟半晌,搖頭歎道:“昭豁自來不用兵刃,若說取天乙子的性命,不過是舉手之勞,但要震斷他的寶劍,卻又難以辦到。”
  趙三姑雙眉一軒,敞聲道:“那就怪了!既然取天乙子的性命僅是舉手之勞,你何不千干脆脆,一掌一個,將那批王八羔子一齊宰了?”
  華夫人苦苦一笑,道:“不瞞三姑,我這掌力,當世之間,大概還無人抵擋得住。”
  趙三姑道:“好嘛!那還客气什么?”
  華夫人道:“唉!三姑,你听我講啊!”
  趙三姑瞪目道:“你講,老婆子听。”
  華夫人輕輕歎息一聲,道:“我這掌力如瓮中之泉,來源已絕,擊一掌,少一掌,為數是有一定的限度的。”
  趙三姑訝然道:“總共能擊多少掌?”
  華夫人笑道:“那也不一定,可以一掌傾盡畢生之力,也可以少許少許地使用。”
  趙三姑搖頭不迭,道:“嘿嘿嘿!你的名堂總是古怪得很!”
  忽听華天虹道:“娘,那掌力用盡之后,人又怎樣呢?”
  慈云大師暗暗一歎,忖道:孝子居心,實非外人可比。
  只見華夫人微微一笑,目視愛子,淡淡說道:“咱們如今是盡其在我,至于心力已盡,后果如何,大可不必顧慮。”
  華天虹見母親閃爍其詞,不禁疑云大起,追問道:“娘的舊傷呢?還有掌毒……”
  華夫人截口道:“你不必多問。”頓了一頓,忽又柔聲說道:“我也不瞞你,舊有的傷毒,都被娘以功力鎮壓住了,功力耗竭之后,傷毒方始复發。”
  華天虹惊道:“那時一發不可收拾,豈不……”突然發覺母親面有不愉之色,急忙閉口不語。
  慈云大師蹩然道:“夫人練的什么掌力,何以有這异于常軌的現象?可否見示,也令貧僧等增長一點見識。”
  華夫人道:“昭豁這掌力,乃是熔‘天雷掌’与‘黑煞掌’于一爐,旁門左道,其實不值識者一笑。”
  慈云大師雙眉一皺,道:“久聞‘天雷掌’是天下至剛的掌力,‘黑煞掌’卻是——”
  華夫人雙掌一豎,笑道:“黑煞掌流派甚多,毒性不一,如尸毒、蛇毒、草木之毒、陰寒之毒等等,大抵是將外界之毒,煉入絕脈之內,隨掌力發出,襲人內腑,昭豁用的卻是地底石毒。”頓了一頓,苦笑道:“此毒猛烈,中人必死,暴虎馮河,說來可笑。”
  眾人朝那一雙晶瑩如玉的手掌望去,只見掌心一團烏光做湘的黑絲,躍躍閃動,似欲飛出,触目之下,不禁心悸。
  寂然半晌,蒼髯客陡地亮聲道:“大師,你以鏟代杖,十年苦練,必然有成,這搏浪一擊,舍你其誰?”
  慈云大師聞言,先是一怔,繼而垂目望地,沉吟不語,良久之后,始才抬起頭來,緩緩說道:“北俱慘敗,貧僧苟命退卻,茹恨十年,未敢虛擲一日,建酪會上,取天乙子的性命或有不能,但若拼舍一命,震斷天乙老道的寶劍,貧僧自信,尚可不辱使命。”
  趙三姑叫道:“那不得啦!難道老頭陀還想肉身成佛,永生不死不成?”
  慈云大師肅容道:“大義當前,貧僧焉敢貪生惜命!只是天乙子是一教之主,又是建酪大會的主人,貧僧非一方主帥,在那天下群雄畢集一堂之際,貧僧縱然出面挑戰,天乙子也不會理睬。”
  趙三姑怒道:“你罵他的祖宗十八代,難道他也不理睬?”
  慈云大師微微一愣,笑道:“天乙子是神好巨憨,他定然另遣高手出陣,与貧僧交手,趙老大的武功高于貧僧……”
  趙三姑瞪目道:“高不高怎樣!難道老婆子輸給你了?”
  華夫人將手一搖,蹩然道:“三姑何必斗口?此事确是扎手,想那天乙子自居大會的主人,非到最后,焉肯上陣交手…”
  趙三姑截口叫道:“既然如此,什么金劍銀劍,豈不是白講了?”
  華夫人斂容道:“你別性急,愚者千慮,必有一得。咱們從長計議,總可想出辦法。”
  忽听梨花仙子道:“小郎,你打得贏那通天教主么?”
  華天虹面有愧色,道:“兄弟無能,平心而論,實非天乙子敵手。”
  梨花仙子歎一口气,道:“天乙子是你的殺父仇人之一,你為父報仇,師出有名,眾目睽睽之下,天乙子或者塌不了台,你又是年輕后輩,天乙于或者自信必胜,出場与你交手也說不定。”
  華天虹道:“二師姐說的不錯。”牙關掐格一挫,又道:“兄弟實在想与那妖道拼一拼,就怕我一人落敗,妨礙了大局。”
  趙三姑越想越煩,陡地一躍而起,拐杖頓地,咆哮道:“船到橋頭自然直!誰若再講廢話,先吃我老婆子一杖。”
  秦白川振衣而起,洪聲道:“趙老大講得不錯,坐而言不如起而行,趁這三四日時光,各人將看家武藝多練一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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