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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七章


  杏園成為黑道好漢們活動的中心,主人周一帖事實上已被軟禁,這些好漢們反客為主,出入居然不掩起行藏,公然走動百無禁忌。
  這些人是誘餌,用意是吸引俠義道朋友的注意。
  這是一場決定性的狩獵,雙方各展奇謀斗智斗力。
  鬼面神失了巢,橫定了心周旋到底,將主力集中隱藏,進入河南地境,行敵后的報复性突襲,要逐一殲除路庄主的得力親朋好友,以及這次攻入藍家大院的首要助拳人。
  另一部分人則公然現身,吸引路庄主的注意,碰上強敵則遠走流竄,碰上弱的便明暗俱來殲除而后已。
  這一招十分歹毒有效,路庄主雖是胜家,不敢早早送走助拳的朋友,反而成了被動的輸家。
  當然,路庄主也不是好相与的人,也暗中集結主力,廣布眼線,全力搜尋黑道好漢的主力所在,只要獲得正确的下落,便發起決定性的閃電性攻擊。對那些騷扰性、吸引性的小股人馬,暫時不加理睬,僅派了一些人暗中監視。
  在信陽露面的這一小撮人,以公然露面的以女殘眾香谷眾女為主,實力相當堅強,用意似乎不止于騷扰而已。
  沒能吸引到路庄主的人,主事人卻突然改變目標,轉而對付第三者飛災九刀,舍本逐末。
  義陽老店計謀失敗,主事人居然不改變計划,仍然以飛災九刀為目標,甚且變本加厲召集人手,橫定了心全力相圖。
  也不能怪主事人全力以赴,飛災九刀正全力搜尋鬼面神的下落,有如心腹大患,不除去飛災九刀,必定威脅鬼面神一面主力的安全。
  人都往杏園集中,而眾香谷的人卻在同一期間北行,可把路庄主派來監視的人弄糊涂了,搞不清這一股人弄些什么玄虛,難免疑神疑鬼亂了腳步。
  近午時分,人分批离開杏園。
  最后走的五名老少,逐漸接近了程貞引誘飛災九刀上當的樹林。
  前面一株大樹后,踱出神態雍容的青衫客。
  走在最前面的灰衣花甲老人,看到青衫客出現攔路,居然沒露出意外的神情,反而陰陰一笑,舉手示意要跟在后面的四位同伴放慢腳步。
  青衫客攔在路中,背手而立神態悠閒,赤手空拳面對五個佩了刀劍的人,夷然無懼毫不介意。
  “果然不錯,飛災九刀有同伴。”灰衣老人走近獰笑著說:“老夫料中了。小輩,貴姓呀?”
  “沒有通名的必要。”青衫客微笑著說:“無名小卒,通了名閣下也不知我是老几。”
  青衫客外表的确像三十余歲的壯年人,气宇軒昂一表人才,難怪灰衣老人叫他為小輩。
  “你是飛災九刀的同伴吧?”
  “是,也不是。”
  “怎么說?”
  “飛災九刀也不知道我是老几,反正他把我看成朋友,這就夠了。”
  “是你潛伏在他所住的客房的外間,抽冷子偷襲殺死了咱們一個人,對不對?”
  “我堅決否認。”青衫客鄭重地說:“迄今為止,我還沒有開殺戒。只除了一件事我必須伸手管之外,你們的恩怨是非皆与我無關。再說,飛災九刀有足夠的自衛能力,他根本不需要我插手替他助威。”
  “小輩,你否認沒有用。”
  “你們怎么想怎么說,悉從尊便。我找你們,是要從你們口中,查證一件事。”
  “可惡!你知道你在對什么人說話?”灰衣老人怒火上沖:“老夫……”
  “我不管你是什么人,我只知道我要辦的是什么事。”青衫客一直保持和藹可親的神色,但說話的口气可就充滿火藥味:“我知道你們已經查出,義陽老店中住了十余位形跡可疑的男女,打算派人明暗一齊來,把那群人清除掉,因為那群人很可能是飛災九刀的人。閣下,把你們的計划和打算,告訴我好不好?”
  “等擒住你之后,老夫保證一定告訴你。”灰衣老人惡狠狠地說:“你可能是那群男女中的一個,老夫要從你口中榨出你們与飛災九刀勾結的內情。”
  “不要先入為主,你這种老江湖應該不做魯莽的事。閣下,你還沒將計划和打算告訴我呢!不要我催促吧?大家不傷和气好不好?”
  “好吧!就告訴你好了。”灰衣老人陰笑:“飛災九刀的同伴,必定是同樣了不起的高手,另有人負責對付你,老夫可不想爭功,再見……”
  五個人几乎同時飛退,速度十分惊人。
  “還沒交代清楚,走得了嗎?”青衫客高叫,身形電射而進,速度快了一倍。
  可是,第一群暗器像飛蝗,漫天徹地迎面射到,其中有不少專破內家气功的歹毒利器,飛行的奇异銳嘯令人聞之心寒。
  青衫客不敢不躲避,側閃兩丈扑地急翻。
  灰衣老人的輕功已經非常高明,再發射歹毒的暗器相阻,這一招十分有效,追赶的人不但不敢放膽追,而且必須隨時提防對方乘机反扑急襲,追的速度因此而銳減,不可能追上了。
  五比一,竟然不戰而走,而五個人的暗器卻又十分厲害霸道,青衫客真該冷靜地分析利害的,敵勢不明舉動反常,窮追顯然失策。
  追了兩里地,前面里余的杏園在望。
  五個人并沒逃散,也無意分散而逃。
  青衫客剛動疑,剛想停止追赶,前面五個人倏然同時轉身,灰衣老人而且仰天哈哈狂笑。
  青衫客一怔,被對方反常的舉動所困惑,本能地感覺出有些什么地方不對,不由自主煞住腳。
  “總算引來了一個人。”灰衣老人得意地說:“几批人四出做誘餌,咱們這一組是最先成功的人。喂!諸位可以現身了。”
  四面八方出現了二十余名男女,左側方的三個,是貝如玉和兩個鬼王。
  “是他,沒錯。”貝如玉恨恨地說:“在鐵城山,這狗東西出面警告本殿的人,不許干預碧落宮的事。麻前輩,他不是飛災九刀的人。”
  灰衣老人一怔,老眼中凶光暴射。
  “貝少殿主,他已經承認是飛災九刀的朋友。”灰衣老人麻前輩不悅地說:“你可不要存心替他開脫,影響老夫的聲譽。”
  “麻前輩……”
  “擒住他之后,不怕他不從實招供。”麻前輩沉聲說:“是不是飛災九刀的同伴,自有分曉。
  這小輩武功不錯,輕功更是杰出,咱們不能讓他作困獸之斗,不能讓他賺回老本,一起用暗器先擺平他……”
  青衫客已看出情勢惡劣,赤手空拳怎擋得住二十余名高手合圍用暗器聚擊?猛地向貝如玉三個人飛扑而上,先殺出重圍脫身再說。
  糟了,黃泉殿的冥河地火珠,是暗器中最歹毒的一种,一開始就碰上了最可怕的暗器。
  貝如玉与兩鬼王三手齊揮,九顆冥河地火珠成网狀迎面撒到。
  青影如虛似幻,折向急射,淡淡的身影似流光,脫出了冥河地火珠的暗器网。
  但身形一動,便知上當了,假如真是冥河地火珠,對面合圍的人豈不也一同遭殃?
  果然不錯,是假的冥河地火珠,半途便已在半空爆炸,爆散出九團青灰色的毒煙,迎風一吹,毒煙散布成三丈方圓的毒煙陣。
  扑出方向的另三個中年人,拋出九枚翩翩飛舞的淬毒蝴蝶鏢。
  大袖交叉一揮,罡風大作。
  可是,蝴蝶鏢是使用袖風者的克星,隨罡風加劇飛舞,交叉穿梭旋舞令人眼花繚亂,不但不被袖風刮飛,反而八方旋舞飛行,威力平空增加數倍。
  青衫客總算武功超絕,反應更是快得匪夷所思,袖揮出身形卻后躺,倒地便急速滾轉,九枚蝴蝶鏢失去准頭,全部落空。
  后面,是毒煙陣,他必須側滾,奮全力向一側貼地滾出危境。
  另有其他的暗器,暴雨似的跟蹤連續飛射。
  剛躍起,便感到右大腿一震,麻木感隨即光臨。顯然被某种有毒的,可在片刻間令人麻痹,失去活動能力的歹毒暗器,而且是可擊破內家先天護身气功的暗器擊中了。
  躍勢出奇地狂急,生死關頭,他居然忍受得住麻木感,与迎面攔截的另三個人貼身了。
  這三個人都是年已半百的高手,不使用暗器,也不用兵刃截擊,同聲大吼,挫馬步六掌齊吐,渾雄無比的排山掌力,以推山填海硬攻的招式聚力行雷霆一擊。
  “彭彭……”掌勁袖風接触。
  “砰匍……”三個高手倒摔而出,被袖風震飛,摔倒在草叢中,地面似乎也在撼動。
  青衫客也占不了多少便宜,暴退三步,失去破圍脫身的机會,果真是一步錯,全盤皆輸。
  毒煙陣一涌而至,他已無力前沖脫困。
  麻木感來勢洶洶,毒煙也令他無法在力拼后屏住呼吸,這瞬間,已吸入不少毒煙。
  求生意志激發了他生命的潛能,他忘了麻木感,克制了昏眩感,猛地飛躍而起,從摔倒的三個人上空飛起,竟然遠出三四丈外,突破輕功极限的境界,眨眼間已破圍出困,再一躍便遠出七八丈外,電掠而走。
  后面,追來的人像鴉群。
  遠出兩百步左右,精力已盡,感到眼前一黑,頭重腳輕,重重地向前一栽。
  這瞬間,朦朧的視界中,突然看到模糊的黑影出現,撞上了。
  昏厥的前一剎那,他知道自己并沒摔倒,便失去知覺,不知身在何處。
  神智終于恢复,似從虛無中返回塵世。
  緩緩睜開雙目,眼前景象漸漸清晰。
  原來躺在濃蔭蔽日的松林下,地面的兩三寸厚松針躺得好舒适。
  身側伸來一只朱漆壺葫蘆,持葫蘆的手堅強有力。
  “喝兩口酒,可以加速血液流動。”熟悉的語音令他心中一寬:“毒已离体,右腿的淬有麻痹毒的旋風鏢擦傷了皮肉。青衫大叔,你的命大,死不了。”
  他挺身坐起,頭腦仍感到昏眩。
  “幸好碰上你,李老弟,謝啦!”他接過葫蘆喝了兩大口酒:“天殺的!那些混蛋一點也沒有武林人的風骨,他們呢?”
  “追赶無望,只好走啦!可能撤回杏園去了。”飛災九刀坐在他身旁狀极悠閒:“幸好我在毒魔的師兄處,獲得不少解毒和辟毒的藥物,不然也救不了你。”
  “這些混蛋……”
  “無雙秀士躲在杏園發號施令,這次他是布下天羅地网對付我的。蟻多咬死象,大叔,你就不夠聰明,你以為你對付得了一大群牛鬼蛇神?”
  “你聰明……”他抗議。
  “我當然聰明,沒有把握,決不逞匹夫之勇,所以我在鐵城之約中,能保得住性命。”
  “我雖然很少与這些高手名宿打交道,但我認為你對付得了毒手睚眥那六個雜种。”
  “你錯了,大叔。”飛災九刀搖頭苦笑:“那天不只有六個人應約,約會處的山叢縫隙中,頭一天晚上就躲著九個帶了水和食糧的人,我如果晚走一步,就會出現一比十五的凶險局面。”
  “這些混蛋,哪配稱高手名宿?簡直就丟盡武林人的臉面。哼!我真該開殺戒了。”
  “哦!你以往沒殺過人?”
  “見鬼!我一輩子除了這次出外活動之外,不曾与人交過手。”
  “真的?”
  “我為何要騙你?”
  “你用什么兵刃?”
  “刀和劍比較有所成。”
  “我會替你弄到一把刀。”
  “這……”
  “有興趣到杏園嗎?”
  “你是說……”
  “采用山東響馬白衣軍的戰術,出其不意突襲擊杏園。像尖刀一樣,猛然貫入大開殺戒。”
  “這……”
  “我們如果不殺殺他們的凶焰,他們就會像纏身的冤魂般死纏不休,明暗齊來,唯一的辦法,就是殺得他們落花流水,心膽俱寒,他們就會望影而逃了。”
  “可是……”
  “大叔,他們已經把你列為目標,今后你將防不胜防,隨時都可能被他們剝皮抽筋。”
  “好,咱們……”
  “對,這才是自保的不二法門。走,首先你得有一把殺人的刀,靠一雙大袖成不了事的。”
  他一蹦而起,眼中出現肉食猛獸特有的光芒。
  杏園不是什么宏麗或秀雅的別墅,只是一座不怎么大的園林住宅,十余棟房舍而已,前面還有一棟診病的客室,接待登門就醫的病患。
  周一帖很少出診,他本身曾在州學舍就讀,中過秀才,所以身分地位都高人一等,他自己也以儒醫自稱,因此連那些達官貴人也請不動他的大駕。他的秀才身分,比他那些老同行幸運多了。
  能到杏園請他診治的人,也必定是本城有身分地位的人,因為他的診費比同行郎中貴十倍,普通小市民還真不敢上門。
  飛災九刀与青衫客,出現在杏園北面里外的山坡樹林內,居高臨下俯瞰,一目了然。
  園內罕見有人走動,靜悄悄頗為反常。
  “我想,你已經拿定主意了,大叔。”飛災九刀沉靜地說。
  青衫客的左手,有一把連鞘狹鋒單刀。
  “是的,李老弟。”青衫客肯定地說。
  “殺人,是一件十分嚴肅,十分殘忍,而又万不得已的事。”飛災九刀語重心長地說:“不管是徒手搏斗或者以兵刃拼搏,除非你不出手,出手便是有你無我的局面,所以必須鄭重其事。
  你要是心存慈悲之念,或者出于游戲風塵的念頭,你最好不要跟著我,因為我所要面對的人,都是想殺我的人。
  我每一刀都是飛災,每一刀都必須在最快速最有效的致命關頭揮出,你沒開過殺戒,一定會心中惊駭……”
  “你有個完沒有?”青衫客笑問。
  “我只是善意地提醒你,也等于是間接告訴你如何保全你自己的命。”
  “好了好了。”青衫客不笑了:“我也是有目的而開殺戒,你知道嗎?”
  “不知道。”
  “他們,這些人,已經威脅到我的親友們的安全。我本來是負責暗中保護的,目下已暴露行藏,不但親友們的安全可虞,我自己也成了他們搏殺的目標。你說,這理由充分嗎?”
  “充分,還有一件事請留意。”
  “什么事?”
  “不要殺一個叫呂春綠或呂綠綠的女人。”
  “咦!她……”
  “抱歉,恕我不能把理由奉告。”
  “可是……”
  “我已經看到她進城去了,不會留在杏園。但這些人行動詭秘,她是否從另一條路重回杏園就無法估料了。”
  “我怎么知道哪一個女人是她?”
  “碰上她,我會告訴你的。”
  “還有,會不會碰上周一帖的人?如果磁上了……”
  “會的,周一帖是第一個向鬼面神歸順輸誠的人,鬼面神許以优厚的條件,他便背叛了路庄主,改奉鬼面神的旗號。
  他本人武功底子厚,所有的仆人都相當了得,所以他必定与無雙秀士的人并肩聯手,你不殺他,他就會殺你了,該知道是他是誰了吧?”
  “知道了。”
  “好,咱們該下去了。”
  兩個人像瘋子般沖入杏園,手中刀發出懾人的森森刀气。
  計划中,是以雷霆万鈞的聲勢殺入,見一個殺一個,徹底殲除留在杏園的無雙秀士一群首腦人物,快速的強襲對方必定措手不及,必定全園大亂,乘亂殲除事半功倍,胜算在握。
  可是,十余棟房舍鬼影俱無,連狗都不見蹤跡,是一座空園。
  兩人不死心,再搜了一次。
  站在空寂的廳堂中,兩人相對苦笑。
  “奇怪!怎么可能全部撤走了的?”飛災九刀眉心緊鎖:“我在碰上程姑娘之后,曾經悄然在園外偵查片刻。
  后來他們分批离開進城,我跟蹤第四批人半途折回,發現大叔你中伏受傷。周一帖一門老幼加上仆人奴婢,至少也有五十名男女。
  無雙秀士派出的人,也只有他人手的半數而已,重要的人都在他身邊,他或許帶了人秘密走了,但周一帖一家,沒有也跟著走的理由。”
  “也許是路庄主的重要人手,已經秘密赶來了,走漏了風聲,無雙秀士吸引河南群雄目的已達,匆匆撤走是情理中事。周一帖背叛了河南的人,他敢不走?”青衫客提出自己的看法:“顯然你我估計錯誤,失敗了。”
  “唔!我總覺得……”
  “覺得可疑?”
  “是的,可疑……唔!恐怕……恐怕……”
  “恐怕什么?咦!你怎么啦?”
  飛災九刀臉色大變,汗毛直豎的現象极為明顯。
  “南陽紀家的慘事重……重演……”飛災九刀嗓音都變了,倒抽了一口涼气:“到后園去找地窖,老天,但……但為什么?”
  不等青衫客多問,他向后堂飛奔。
  這一帶大戶人家,普遍建有地窖和地屋。地害用來躲賊躲災,地屋用來藏冬日食用的果蔬。
  地窖不易找,地屋由于屋頂高出地面一半,所以一看便知,那只是一個大地洞,上面加蓋屋頂而已,只有房屋一半高。
  找到了地窖,在東跨院的地底下,出口不知通向何處,進口在院牆下。
  揭開堵口的六塊大方磚,地窖門出現。
  拉起門,兩人感到渾身發冷。
  男男女女的尸体,堆積的高度已經接近地窖門。處理尸体的人不進地窖,把尸体往下亂丟,難怪堆積在進入的地道外。
  沒有血腥,沒有尸臭,是毒死的,尸体仍溫。
  砰一聲大震,飛災九刀脫手放下地窖門。
  “狡兔盡,走狗烹。”他悚然地說:“無雙秀士,你好狠毒。”
  “我……我我……我呃……”青衫客臉色泛灰,一陣嘔吐,把早餐的食物全吐出來了。
  一個沒開過殺戒,沒見過大量死尸的人,突然看到大量被毒死的恐怖尸体,嘔吐是正常的事,沒被嚇昏已經很不錯了。
  “我要去找程貞。”飛災九刀凶狠的神情相當嚇人:“她,只有她才能有大量的毒藥殺許多的人。”
  義陽老店的東主,這几天真是寢食難安。
  旅客飛災九刀替店中帶來了災禍,已經夠令人頭疼了,而其他旅客也不斷發生意外,真像是走霉運的對日,受不了。
  當五個相貌凶惡獰猛的中年人,气勢洶洶地闖入店堂,撥開上前查問的店伙時,店東便知麻煩又來了,赶忙示意所有的店伙免管閒事。
  五個中年人闖進了二進院,在西首的一排上房前面小院子一字排開,像足了凶神惡煞。
  這一排上房住了十余位男女,主人是女的,像是大戶人家的內眷貴婦,住進店就一直不曾露面,膳食皆由店中的仆婦送來,由使女与健仆接過之后,便打發仆婦离開,不許前來打扰。
  五個中年人示威性的行動,立即引來了兩名健仆和兩位美麗的侍女。
  “諸位。”一位健仆和气地問:“有事嗎?”
  “叫你們的主人前來答話。”為首的中年人獰笑著說,言行舉止极為托大狂傲。
  “諸位是……”
  “云夢五奇。我,老大青蛟郭義。”
  云夢五奇,湖廣的著名水寇,殺人越貨的悍匪,江湖朋友畏之如虎的狠角色。
  黑道朋友与綠林道(綠林泛指水陸匪盜)暗中通聲气是事實,狼狽為奸也是事實。
  但對外通常划分界限,決不會公然往來,沾上了匪盜,就會引起官府的注意,以后麻煩大了。
  鬼面神被逼急了,把匪盜也用上啦!
  這叫狗急跳牆。
  江湖大火并的局面出現,就會有許多許多的人卷入。
  綠林道自然而然地与黑道挂鉤結合,俠義道也必定与白道并肩站,所以云夢五奇的出現,該不是意外。
  “哦!原來是江湖的几位舵把子,失敬失敬。”健仆臉色微變,口气依然保持沉著:“請先示來意,以便向敝主人稟報。”
  “有人指證貴主人是飛災九刀的党羽,郭某要證實這件事。”
  “哦!證實了又……”
  “廢話!快叫你們的主人出來。”
  “你們打算在城中大庭廣眾間,亮名號行凶?”
  “混蛋!你是什么東西……”
  房門開處,碧落宮主出現在廊上。
  “好哇!青蛟郭義,你撒野到我碧落官的人頭上來了。”西門宮主冷笑著說:“你的腦袋在河南值不了几個錢,但保證有人拎了你們五奇的腦袋至湖廣領賞。”
  五奇神气不起來了,青蛟郭義一臉尷尬。
  “怎么會是你們?”青蚊訕訕地說,并不是害怕:“碧落宮的人不以真面目公然行走,難怪引起誤會。酆都五鬼輸不起,認為你們暗助飛災九刀,所以……所以……”
  “所以,唆使你們出面,以強盜面目叫陣打劫?”西門宮主語气雖凌厲,并沒有強烈的敵意:“你希望得到些什么?本宮主也許能打發你一些……”
  “這是誤會,誤會。”青蛟打退堂鼓:“宮主本來是為藍老大助拳的,自然不可能反而幫助飛災九刀……”
  “那可不一定哦!”西門宮主語气怪怪地:“本宮主替藍老大助陣,事先已經表明只找八荒人龍蕭嘯天的態度,不收他的任何禮物,這是本宮主不可改變的承諾。
  藍老大居心叵測,用手段誘使本宮的人對付飛災九刀。本來他成功了,可惜他的堂弟無雙秀士,在本宮主面前表現得太惡劣,不像個人樣,所以本宮主取消了承諾与協議,錯不在我。
  本宮主与飛災九刀無冤無仇,連死仇大敵必要時也可以變成朋友,所以你如果發現本宮主与飛災九刀成為同盟,可不要大惊小怪。”
  “西門宮主,你最好不要有這种念頭。”青蛟的語气中有威脅:“真有那么一天,云夢五奇將毫不遲疑向貴宮的人揮刀。”
  “不必等那一天,你們現在就可以揮刀。”西門宮主步入小院:“你還等什么?”
  “還不是時候。”青蛟偕同伴向后退:“西門宮主,八荒人龍不在此地,你最好早离疆界,免滋誤會,負責暗中下手的人,恐怕已到達附近了,你最好及早化暗為明表露身分。打扰了,再見。”
  目送五人去遠,西門宮主眉心鎖得緊緊地。
  “嚴防有人暗算。”她向緊隨在身后的余紅姑下令:“如果可能,要活口做證。”
  “是的,屬下這就吩咐下去。”總管余紅姑欠身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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