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一頁
前一頁
回目錄
第三章 禍起蕭牆


  情之一字,委實不可思議,緣字更是玄之又玄。
  庄怡平對童年的玩伴韋純純,早年本來就沒有多少印象。十年久別,彼此皆已長大成人,韋姑娘已是風華絕代,婷婷玉立的少女,按理他應該對這位青梅竹馬的玩伴一見鐘情,何況純純所表現的依依親昵舉動,已明顯地表示出對他的一往情深。
  可是,由于午間小云飛橫蠻無禮的舉動,令他對韋家深怀成見,阻止了他親近純純的念頭,在雙方之間筑起了一道無法跨越的鴻溝。
  公孫少堡主与庄怡平正好相反,一見純純便惊為天人,第一眼便決定了自己的感情目標,決定了爭取純純的策略和手段。
  純純對怡平叫得親熱极了,秀麗的面龐表情也透露了芳心的秘密,這情景落在公孫云長眼中,這位武林一公子真感到不是滋味,把怡平恨人骨髓,眼中殺机涌現。
  怡平是個有心人,眾人臉上的表情,甚至內心的變化,皆難逃他的注意。
  他看到了公孫云長眼中的殺机,看到了純純流露出對他的綿綿情意。
  怡平一走,公孫云長盯著他逐漸遠去的背影,向韋云翼似笑非笑地問:“云翼兄,這位庄老弟是不是武林人?”
  韋云冀呵呵笑,不經意地說:“這就難說了。湘南一帶,由于甚少發生天災人禍,人丁旺盛,生齒日繁,因此子弟們紛紛往西謀生路。
  往西沿湘江直上,越江源渡靈川,沿漓江下桂林府,甚至沿當年秦兵下越南路線,遠及南越開創基業。那一帶乃是蠻荒之區,苗蠻遍地,猛獸盡入城廂,沒有武藝防身,死路一條。因此,湘南一帶有村必有武館。”
  “練了防身拳腳,并不算是武林人。”公孫云長傲然地說。
  “怡平弟從六歲筑基,他家的武館曾擁有五位高手師父,南宗六合長拳算是武林正宗。至于他被拐走失蹤十年的經過,就沒有人知道了!這期間他是否把武技擱下,就不得而知了。”
  “人倒生得蠻雄壯的,只可惜虛有其表。”公孫云長又在表示自己的了不起:“練武不是一件簡單的事,名師出高徒,像貴地這种無村不館的練法。怎能調教出超塵拔俗的高手?何況……”
  “公孫公子。”純純忍不住插嘴:“這么說來,貴地是武林北斗少林的山門所在地。必定高手輩出,豪杰如云嘍?湘南地近南荒,此地無人了。”
  “呵呵!姑娘別多心。”公孫云長強笑:“韋老伯尊稱為武林四杰,四劍圣的南衡,名重江湖,家學淵源,与一般的武館里面所調教出來的人自是不相同的,比如你……”
  “天色不早,咱們回去吧。”韋云翼打圓場,他已看出乃妹對公孫云長并沒有多少好感,再說下去,就可能不歡而散啦!
  暮色重重,視線有限。
  他們一走。不遠處林緣的草叢中,升起怡平朦朧的身影。
  “怪事,這個目空一切的花花公子,跑來湘南有何圖謀呢?”怡平喃喃自語的又說道:“拔山舉鼎的得力爪牙出現在祝融峰,而這個花花公子卻在此地作客。万家生佛吳仕明號召天下的俠義英雄,不斷地与拔山舉鼎作殊死戰,乾坤一劍公孫宙,就是万家生佛的得力贊助人。
  情勢不妙,花花公子必定是奉乃父之命,前來游說南衡出山,加入万家生佛的除奸行列,卻被拔山舉鼎偵悉,暗中跟下來了。如果南衡真的激于義憤,毅然應允出山加盟,恐怕將禍從天降,拔山舉鼎不先下手為強,才是天下間最蠢的笨驢。
  招魂使者之出現祝融峰,并不是為了師父而去的,八成儿是順便辦事,目的卻是南衡。花花公子替韋家招禍,我得設法勸阻韋老伯出山,免為拔山舉鼎所乘,不要讓拔山舉鼎抓到毀滅小有天韋家的籍口。”
  他向林中退去,幽靈般消失了。
  鄢真卿由大學士嚴嵩荐任總理四鹽運司,是前年的事。而拔山舉鼎在此之前,已跟隨鄢奸六年之久了。
  那時鄢奸的官銜是左僉都御史,不時巡視天下各地作威作福,是眾歷周知的天下四大奸惡之一。
  這期間,以万家生佛為首的俠義道英雄,不斷向鄢奸行刺、伏擊,謀殺……但沒有一次是成功的襲擊。而拔山舉鼎的党羽們,卻把那些逞匹夫之勇的俠義道門人,殺得落花流水。
  自從鄢奸總理鹽運司之后,沖突的情勢更為加劇,如火如荼,雙方皆全力以赴,道消魔長,万家生佛沒有一次占得了便宜,他江湖朋友公認的領袖地位,已經搖搖若墜,朝不保夕了。
  如果南衡能加入,或許能挽回劣勢。
  武林四杰的東神,隱居蓬萊神山,誰也找他不到,不可能泛舟重回中原助万家生佛一臂之力。
  西道也多年沒在江湖露面,听說已深入不毛遠赴西昆侖苦修去了,何時重返中原,無人得悉。
  有希望出山仗劍除奸的人,只有南衡和北岳。
  乾坤一劍遣儿子公孫云長游說南衡,乃是情理中事。在歷次襲擊中,万家生佛一再失利。而乾坤一劍率領的另一批人,反而獲得良好的戰果,明暗中下手,的确除去拔山舉鼎不少得力爪牙。
  因此,乾坤一劍的聲譽,目下已逐漸凌駕万家生佛之上,赫然成為江湖道新的領袖人物了。
  庄怡平希望能阻止南衡出山,至少不要与公孫云長同進退,目標太大,智者不為。
  可是,他沒有机會了,第二天他便得到消息,南衡果真激于義憤,答應出山助乾坤一劍一臂之力,義不容辭,已經著手整備行裝了。
  午后不久,他到達煙雨亭。
  片刻,小徑上出現了純純和小霸王韋云飛的身影。
  韋云飛今天穿得更神气,藍緞子勁裝,腰帶上竟然帶了一把匕首。
  純純疾趨煙雨亭,向含笑相迎的怡平嫣然一笑,欣然地說:“庄哥哥,我把小弟帶來向你賠禮。”
  韋云飛卻凶霸霸地往亭口一站,神气地說:“姐,我可沒答應你向他賠不是,除非他能胜得了我一雙拳頭。”
  小家伙的拳頭并不粗大,曲左肘握拳晃了晃,輕蔑地向怡平撇撇嘴做鬼臉示威。
  怡平不等純純開口,笑道:“小弟,我离家時,你還穿著開襠褲剛學跑,你好意思用拳頭揍我?”
  “有什么不好意思的呢?”韋云飛撇撇嘴:“誰的拳頭硬,誰就是強者,你知道嗎?”
  “好了好了。”純純不悅地揮手:“你既然不賠禮,頑劣不化,我也管不了你,你回去吧。
  “我不回去。”小家伙堅決地說。
  “你……”
  “公孫大哥叫我跟著你。”
  “什么?”純純訝然向。
  “他說你一個人外出,可能有危險。”
  “見了鬼啦!他管的事真不少。”
  “爹也說過,大閨女外出,一定要有人跟著。”小家伙理直气壯地說,往亭欄上一坐,盯著怡平大眼對小眼。
  怡平在石凳上坐下,向純純說:“伯父的顧慮不無道理,有小弟在此也比較安全些。純純,听說伯父驛馬星動,將有遠行?”
  “是的。”純純憂形于色:“他老人家要隨公孫少堡主北上,為了何事我就不知道了。”
  “令兄呢?”
  “他們不去。”
  “你呢?”
  “我當然不去。我好耽心,爹好久不帶劍了,今天竟然親自磨劍。不知怎地,我總感到心惊肉跳,好像大禍臨頭似的,爹這一去總不是什么好事。”
  “我知道。”小家伙神气地說:“去行俠仗義,除奸去暴。公孫大哥就是這樣說的。我長大了,也要跟公孫大哥去揚威天下。”
  “你少開口,人小鬼大,桀驁頑劣,煩死了。”純純瞪了小家伙一眼。
  小家伙向乃姐做鬼臉,閉上了嘴。
  怡平搖搖頭,問:“令尊准備何時動身?”
  “大概二天之內。”
  “哦!這么快?這些天,尊府要多派巡更守夜的人,晚上要警覺些。”他信口說。
  “庄哥哥,為什么!”純純惑然問。
  “公孫少堡主是江湖名人,結了不少仇家,很可能循蹤找來生事也許會波及尊府。”
  “你才見了鬼啦!”小家伙插嘴:“公孫大哥的乾坤劍術,并不比我爹差多少,誰敢來找他?哼!”
  怡平不好多說,小家伙嘴快靠不住,多說了反而會為自己帶來麻煩便不再進一步解釋。有小家伙在場,他意興索然,与純純聊了一會儿家常,便藉故告辭走了。
  兩天過去了,平安無事。
  為了招待佳客,南衡居士离開了小有天精舍,把客人留在庄院款待。庄院甚大,四進院外加佃戶的房舍,足有三十間大小房舍。
  公孫云長被安頓在前進院的東廂房,一條游廊通向客廳。東廂房共二間,其余兩間是空的,只有公孫云長一個客人,招呼客人的小廝卻有兩個。
  明天是主人動身的大日子。因此晚上在南房的食廳主人治酒款客。
  全庄只有兩個守夜的長工值夜,根本就沒設有警哨。
  庄院倚山勢而建,院子里有花木,庄外有樹林,任何一方皆可輕易地接近、侵入。
  即使派有人巡更守哨,也防止不了高手入侵。南方的村庄,与北方的堡、寨不同,根本無險可守。
  由于公孫云長是晚輩,因此在座位上主客另有安排。天黑后不久,食廳中明燈高照。宴僅設一桌,婦女按律不能与男人同起坐,在座的僅有主人韋安仁父子四人,和客人公孫云長,加上三位韋家的田庄管事作陪。
  首席上的南衡年已半百,依然未露絲毫老態,唯一顯示他實際年齡的是頗為悅目的三綹長須,和他那一身天青色的寬大博袍。
  他年青時是有名的美男子,曾一度有人戲稱他為玉潘安。目下雖年屆半百,依然劍眉虎目,玉面朱唇,難怪他的儿女皆秀逸出群。
  客人已作客二天,該說的活早就說完了,因此席間,南衡在三位愛子敬過客人三巡酒之后,含笑向孫云長說:
  “公孫賢侄,這三天來,愚叔皆与你在小有天精舍商談,內情連小儿女也不知其詳。為了讓他們心理上有所准備,今晚愚叔將在書房与他們詳說。
  目下他們大概有滿怀疑問,函需知道賢侄令尊手書,前來促請愚叔出山行道的目的何在,賢侄可先將近來的江湖情勢略為講述,讓他們了解愚叔慨然出山力挽狂瀾的理由。”
  公孫云長含笑离座,舉起酒杯說:“小侄奉家父手書,与天下俠義道英雄的重托,銜命南來恭請韋叔出山,為武林道義仗劍除魔……”
  院子里,突然傳出一聲鬼嘯,尖厲刺耳令人聞之毛骨悚然,打斷了公孫云長的話。
  南衡居士一怔,臉色一變,倏然而起。
  長子韋云鵬曾經隨乃父在江湖練了几年,已听出警兆,投杯而起叫:“有不速之客光臨……”
  “哈哈哈哈……”廳門長笑震耳,黑影倏現。
  后廳門傳出一聲冷哼,三個黑衣人現身把門堵住了。
  在前面現身的人速度奇快,閃電似的掠入八個人,把住了三方,八支長劍映著燈光,發出耀目光華。
  一聲輕咳,隨后跟入三個青袍人。
  不等廳中的人有何舉動,為首的青袍人已急叱道:“不許妄動!誰要是不知自愛,他得准備先受八方暗器的襲擊,再接我劍無情奪魄三招。”
  公孫云長本來已抓起了酒壺作勢擲擊,不得不凜然將酒壺放下。
  “整座宅院已被一等一的數十名高手封鎖,不听命不自量力向外闖的人,將受到無情的懲罰。”
  另一位花子打扮渾身肮髒的人說:“諸位也不例外,所以我鬼丐廖獨奉勸諸位安份些。”
  鬼丐廖獨,江湖六怪之一,与庄怡平的師父靈怪丘磊同輩的江湖怪杰。
  第一位鷹目炯炯,身材修長自稱劍無情的人,是白道名人中了不起的高手名宿,以冷酷無情著稱的劍無情羅光欽,是京師保定府四大武師的首位,也有人稱他為北劍,可說是北地劍術風云人物的代表。
  最近几年,南衡居士絕少外出走動,去歲雖曾与朋友至湖廣首府武昌作客,來去匆匆,甚少与江湖同道接触。但他再糊涂再老昏,也知道今晚大事不妙,對方已有備而來,舉動全被對方掌握了。
  最令他心焦的是,食廳中八個人都沒帶有兵刃。他心中一涼,知道大事去矣!
  但他也存有僥幸的念頭,劍無情羅光欽是白道名宿,大概不會做得太絕吧?
  “羅兄,你這是什么意思?”南衡居士問,悄然將一雙竹著藏入袖底:“你我一南一北,往昔也曾有一面之緣,聊算朋友,閣下帶了大批人手夤夜光臨寒舍,不知有何貴干?”
  “他來勢洶洶,還有什么好事?”公孫云長咬牙說:“他是鄢奸的爪牙,拔山舉鼎皇甫惡賊的忠實走狗。”
  劍無情嘿嘿獰笑,陰森森地說:“公孫少堡主,你罵吧,等會儿你就知道,老夫是如何對討膽敢辱罵老夫的人了。”
  “閣下,你是沖公孫少堡主而來的?”南衡居士問。
  “不,沖你南衡而來。”劍無情獰笑著說。
  “拔山舉鼎看上韋某了?”
  “韋安仁,羅某的來意,閣下心里明白,用不著浪費唇舌。”劍無情臉上一片肅殺:“閣下名列武林四杰,滿口仁義以俠自命,不是一個貪生怕死的小人。”
  “好說好說。”
  “羅某有件事請教。”
  “韋某在听。
  “對,閣下必須用心地听。你是否答應乾坤一劍公孫宙出山助他殺官造反?”
  “韋某應公孫兄之請,前往會唔万家生佛吳兄,是否殺官造反,目前言之過早。”南衡居士直率地回答,事已至此,想否認也不可能了,而且他并不打算否認。
  “你知道万家生佛,与拔山舉鼎皇甫大總管是死對頭嗎?可知道羅某的身份?”
  “韋某听說過了。”
  “那么,你該知道閣下的處境了。”
  劍無情冷冷地說,轉向公孫云長問:“公孫少堡主,南衡居士答應和你去見万家生佛,你給他什么好處說動他的?”
  “韋叔一代英豪,從不接受什么好處,他老人家之所以概允出山,完全是沖武林道義而挺身高舉俠義之劍,為世除害為國鋤奸,赴湯蹈火万死不辭。”公孫云長聲色俱厲地說:“你也是白道之豪,也自命是俠義英雄,竟然利令智昏,違背良知出賣自己的良心,不惜奴顏婢膝替奸賊賣命,你比狗還要卑賤三分。姓羅的,你是不是認為自己劍道通玄,很了不起是嗎?”
  “羅某劍稱無情……”
  “你敢不敢給在下一把劍,按武林規矩來一次不死不休的公平決斗?”
  鬼丐廖獨哼了一聲,打狗棍向前一伸,獰笑道:“每一個人都抬出武林規矩要求決斗,咱們的事不用辦了。同時,你也不配与羅老弟決斗。你等著,沖你天下第一堡的少堡主份上,我鬼丐答應給你一次公平決斗的机會,現在閉上你的嘴,讓羅老弟与浪得虛名的南衡姓韋的打交道。”
  “在下記住了。在下鄭重聲明,找你作決斗的對手。”公孫云長大聲說。
  “老夫接受你的挑戰。”鬼丐朗笑著說。
  公孫云長擊掌三下,沉聲說:“擊掌為證,在下等你。”
  劍無情示意鬼丐退回,向南衡居士冷笑著說:“韋安仁,羅某不為已甚,沖同道与往昔交情份上,指引你一條明路,机會不可錯過。”
  “你要与韋某談條件?”南衡居士厲聲問。
  “沒有什么條件好談的,羅某是要你表明態度。”
  “你說說看?”
  “其一,當面在公孫小輩面前,辭掉出山襄助万家生佛的事。其二,向羅某當面發誓,今后退出江湖永不离家,終老田園閉門謝客。”
  以南衡的武林地位來說,這兩件事簡直比要他的命還要嚴重。劍無情的武林聲望,比南衡相去甚遠,如此煎迫,稍有骨气的人也受不了,“辦不到。”南衡居士斷然拒絕。
  “那就休怪羅某心狠手辣了。”劍無情厲聲說。
  “閣下,你以為你們這几個人,就可以要韋某束手待斃!”南衡的態度轉變得強硬了。
  “你認為你還有生路?”
  “你敢不敢与韋某決斗?”
  “抱歉,羅某事務繁忙,那有閒工夫与你干耗?”
  “怕死鬼,你動手吧。”南衡怒叫,手一掀,食桌外翻,大型的八仙桌形成護牆,碗盤杯筷碎了一地。
  八個人站在桌后,守住西北壁角,利用八仙桌阻擋暗器,等對方沖上擒人,覓机奪兵刃突圍。
  “哈哈哈哈……”劍無情仰天狂笑:“你們想作困獸之斗?別打如意算盤了,姓韋的,羅某有兩個辦法對何你,你必須乖乖地俯首就擒。來人哪!”
  廳門外奔人一名大漢,欠身行禮說:“屬下听候吩咐。”
  “去請追云拿月全誠兄,把韋老匹夫的家小押來。”
  “是,屬下這就傳話下去。”大漢行禮退去。
  南衡心膽俱寒,切齒叫:“姓羅的,你這算什么?你……”
  “哈哈哈哈……”劍無情狂笑。
  “對付你這种位高輩尊,死硬固執的人,這辦法再靈光不過了。”鬼丐得意洋洋地說。
  “另一個辦法是,万一你將家小的生死置于度外,依然拒絕投降被擒,羅某就封鎖食廳,放上一把無情火,你說妙不妙?”劍無情獰笑著說,得意已极。
  南衡心中發冷,暗叫完了,厲聲大叫:“你這惡毒的狗!”
  “哈哈哈哈……”劍無情仰天狂笑。
  如果等家小押到,大事去矣!南衡一咬牙,右手一揚,先前偷藏的一雙竹筷,射向后廳門的三個人,同時飛躍而起,以空前快速的身法扑出。
  他后面的一位田庄管事,也不約而同飛躍而起。
  十二歲的小霸王韋云飛,像一只小老鼠,從桌旁竄出,貼地前射。
  三人情急扑出拼命,說來話長,其實為期极暫,先后僅忽秒之差。
  豈知在室內的八個人早有准備,正面的劍無情三個人,也算定他會情急拼命,几乎在同一瞬間,十一個人左手疾揚,暗器齊飛,破空銳嘯惊心動魄。
  “啊……”首先傳出懾人心魄的狂叫,發自堵住后廳門的入口中,三個人倒了兩個,竹箸直貫胸腹有如穿魚。
  “嗯……”是南衡居士的叫聲,縱起剛越過桌上空的身軀,重重地向下落,砰一聲摔落在碎碗殘汁中,蜷曲成團猛烈地抽搐。
  田庄管事一聲未出,跌在豎立的桌頂端,被長子韋云鵬抱住拖下。
  小云飛爬伏在桌角,吃力地向后退,一枚有倒鉤的袖弩,釘在他的左背琵琶骨上,痛得他后退的力道也快要消失了。
  桌面留下五六枚各式各樣的暗器,牆壁上更是异光羅布,每一件暗器皆力道惊人,楔入青磚有兩寸以上,可知每一件暗器皆是可破內家气功的歹毒玩意。
  一個也沒沖出,人都躲回桌后。
  但南衡居士卻無法退回,躺在碎瓷酒菜中掙命.
  “哈哈哈哈……”劍無情的狂笑聲惊心動魄。笑完大叫:“還有誰要試試?”
  “在下要和鬼丐決斗。”公孫云長躲在桌后叫。
  “你出來。”鬼丐沉喝。
  “先丟一把劍過來。”
  鬼丐舉手一揮,在廳外把守的一名大漢,將一把劍入廳遞給鬼丐。
  “錚!”長劍拋落在廳中心,距護身的食堂足有兩丈以上。
  “出來拾劍。”鬼丐大叫。
  公孫云長挺身站起,側跨一步离開桌后。
  老二韋云翼一把拉住公孫云長,急聲說:“去不得,他們沒安好心。”
  “這個…”
  “如果他們誠心給你決斗的机會,就不會丟這么遠了。”韋云翼一面說,一面將公孫云長拉回原處。
  “哈哈哈哈!你們還不出來就縛?”劍無情得意地大叫,主宰了全局,得意是在所難免的。”
  韋云鵬將已經斷气的田庄管事推開,拔出射中右腹要害的兩枚白虎釘,揚了揚咬牙切齒地怒叫:“你們來罷,兩枚白虎釘,必定有兩個狗東西陪在下進枉死城。”
  “老夫已經等得不耐煩了。”劍無情沉聲說:“來人哪!金老兄來了嗎?”
  門外搶入一個大漢,欠身說:“信號已經傳出……”
  “死人!為何不派人去請?”
  “稟長上,胡班頭是傳出信號之后,再親自去內院催請的,但迄今仍毫無動靜。”
  “該快來了吧?”
  “不知道,正廳的燈火熄掉了,看不見后面的景況,也看不見有人走動。”
  “快派人去催……”
  話未完,廳外兩個把守的人,突然直挺挺地倒地,其聲隆然,倒下就不動了,象倒了兩截枯木。
  “咦!”劍無情掠叫,臉是向外的,所以看得真切。
  高大的青影出現在廳外,當門而立象個門神。
  青帕包頭齊眉蓋,黑墨畫了嚇死人的眼圈,鼻子卻用白粉涂抹,象是沒有鼻子的人。
  血盆大口,毛茸茸的赤紅色儿腮須根根見肉,右手中綽了一把長劍,左手抓了一件青袍。
  “不用派人去催了。”鬼怪似的不速之客,用字正腔圓的官話說:“三十二個高手被俘,十八具空靈暗香管全部易了主,他們迷翻了滿屋子男女老少,自己也嗅香太多躺下啦!算算看,只剩下這里的十三個人了。”
  兩側兩位大漢一聲不吭,左手一揚,電芒破空而飛。
  怪人左手的青袍一抖,暗器失蹤。
  “有多少破銅爛鐵,全抖出來好了,免得太爺費手腳。”怪人說,邁步跨入廳內:“韋二哥,快脫下衣衫防暗器,先不要移動。”
  韋云翼如大夢初醒;火速脫衣。
  同時,他心中大惑,這位妖怪似的救星,怎么叫韋二哥叫得那么親熱,有誰會稱他為韋二哥?
  鬼丐奸似鬼,以為机會來了,突然疾沖而上,打狗棍閃電似的點出,左手的暗器也先一剎那破空而飛。
  怪人這次不用衣衫收暗器,右手劍輕靈飄逸地上升,叮叮兩聲脆響,兩枚三棱燕尾鑽被震飛丈外。
  長劍詭异地旋出,但見劍芒一閃即沒,無聲無息地將點來的打狗棍錯偏半尺,接著光芒再閃。
  “噗!”一聲響,鬼丐的下鄂裂了一條縫。
  “嗯……”鬼丐問聲叫,仰面急退。
  “再來再來,下一劍大爺要挑出你的眼珠子來。”怪人晃著長劍說。
  所有在場的人,皆人吃一惊。
  鬼丐名列江湖六怪之一,也是江湖上出類拔萃的少數高手之一,用的又是長兵刃,而且用霸道的暗器相輔。竟然一照面便挨了一劍,委實令人難以置信。
  沒有人能看清怪人是如何運劍的,怪人出手大快了。
  劍芒的閃動,也与眾不同,似乎早已料中鬼与棍招中的空隙在何處,就從空隙中楔入。也像是逼鬼丐自造致命空隙,讓劍登堂入室予取予求。
  劍無情大駭,臉色大變,舉劍立下門戶叫:“你……你是誰?亮名號。”
  “你管我是誰?”怪人反問。
  “老夫劍無情羅光欽……”
  “狗腿子!沒出息的武林敗類,你神气什么?”
  “你……”劍無情气結。
  “你不是叫劍無情嗎?”
  “老……老夫……”
  “上啦!太爺得看看你的劍是如何無情。”
  劍無情一咬牙,大喝一聲,揮劍進攻,劍動風雷發,劍嘯似龍吟,用內家真力御劍,劍气可迫八尺外,咬緊牙關行致命一擊,招發絕招“天地交泰”,一招兩式分攻上下盤,捷逾電閃,凶猛絕倫,真拼命了。
  挨了三枚暗器,剛好清醒的南衡居士,被長子韋云鵬乘机揮動脫下的長衫搶出,冒險拖回桌后藏身。
  這時將頭伸出桌外,忍痛觀看怪人發威。
  怪人屹立不動,左手的青袍垂在身側,右手劍信手上揮下拂,“天地交泰”狠招煙消云散。
  怪的是劍無情攻招攻得快,他卻突然變慢了。
  “錚錚!”,雙劍上下兩次接触,爆出數星火花。
  廳中四壁燈火通明,但仍難看清飛騰快捷的劍影。
  劍無情被震得側移一步,駭然疾退。
  這位劍術大豪終于看出可怕的异象了,對方接招的手法大异劍術常規,認位之准,委實不可思議。
  鋒尖妙到顛毫地擊中劍身的重心部位,完全勾消他攻出的勁道,這种命中的机會,決難超過万分之一,但怪人卻輕而易舉地辦到了。
  “再上吧,太爺在第三招后反擊。”怪人冷冷地說:“但如果你左手的子午斷魂釘一發,便是你注定流血之時。閣下,你的劍術凶悍有余,靈巧不足,不客气地說,你永遠沒有在太爺劍下僥幸的可能了,你老啦!”
  劍無情控劍的手在發抖,臉色蒼白,悚然地問道:“你……你這是什么劍……劍術?”
  “邪門外道劍術。”怪人說。
  “出于何人門下?”
  “你少廢話。”
  “你劍上的詭异力道极為邪門,火候純青,年紀不小了吧?”
  “想套口風?”
  “你……”
  “你不上,大爺可要進攻了。”怪人說,舉步邁進。
  “你能接得下十三比一?”劍無情向后退。
  “一比十二,鬼丐已痛得快上西天啦!”怪人仍在逼進:“外面卅二個人都擺平了,大爺如果對付不了你們這十几具家中枯骨,怎敢出面自討沒趣?”
  “羅某今晚栽了。”劍無情打退堂鼓:“咱們后會有期,你跑不了的,皇甫大總管會剝你的皮。”聲落,虎跳倒退到了后廳門。
  “你如不留下子午斷魂釘的解藥。”怪人站在原地說:“大爺可以保證你一定看不見明日的朝陽。”
  只要退出門外,便可溜之大吉。但劍無情打一冷戰,竟然不敢逃命,從百寶囊中掏出一只瓷瓶丟在地下,咬牙切齒恨聲說:“有种你就留下名號,擦掉你臉上的墨和粉。”
  “你是不是想在嘴上逞能?好吧,你要看大爺的廬山真面目,有條件,你看大爺的眼,太爺就挖出你的眼珠子;看了太爺的嘴,太爺割掉你的雙唇。你過來,你要看大爺那一部份說吧,大爺是很大方的,定教你如意。”
  這不是廢話嗎?劍無情什么都不要看,發出一聲暗號,招呼爪牙們退走。
  有人背起了鬼叫連天,下顎被割裂的鬼丐,紛紛從后廳門撤走。
  “別忘了把另外那三十二名仁兄帶走。”怪人又說道:“他們全躺在正廳里,點起火折子就可以找到他們了。你會解腦戶的昏手法制穴吧?千万下手不要過重,過重了他們會變成白痴的。”
  劍無情恨恨地退出門外,死瞪了怪人一眼,方快速地脫身遁走。
  怪人也同時退至廳門,丟下一個小瓷瓶說:“這是解空靈暗香的解藥,赶快去救醒內眷。”
  云翼急奔而出,大叫:“兄台請留步……”
  怪人一閃不見,無聲無息宛若鬼魅幻形。
  云翼追出門外,院子里鬼影俱無,夜風蕭蕭,夜涼如水,一片凄清冷寂,那有半個人影?
  “儿子,追不上他的。”南衡居士虛脫地叫喚:“快替為父起出胸脅的子午斷魂釘,為父已支……支持不……不住……”
  老人家終于昏厥了,劍無情三枚子午斷魂釘三發兩中,一中前胸一中右脅肋,如無獨門解藥,即使不射中要害,也將子不過午。
  公孫云長怔怔地呆望著怪人消失的廳外,久久方喃喃地說:“這人是……是誰?他出手根本不象是運劍的手法,好可怕。”
  正扶起小云飛的一位田庄管事听得真切,苦笑道:“應該說可愛才對,因為他是站在我們一邊的。”
  整座庄院忙了一夜,次日還得辦喪事,因為一位田庄管事當時便被暗器所擊斃。
  老主人傷重,長公子云鵬主持大局。
  查勘的結果,知道惡賊們早已摸清宅內的一切,有人住的內房皆用空靈暗香下手。
  在內堂憂心忡忡,探討老主人去向的婆媳們,被早已安置在佛座內的兩管空靈暗香弄翻,大大小小十余位內眷一個也沒幸免。
  老夫人、云鵬的妻子葛氏、韋純純姑娘、姑娘的奶娘張氏,四個人已被捆了手腳。定然是怪人恰好及時赶到,把進入內室捆人的六名惡賊擺平了。
  因為地面留下了六頂頭巾,顯然是后腦被擊頭巾掉下,所以知道進人內室的惡賊最少也有六名。
  女眷們救醒后,茫茫然一無所知,反正糊里糊涂,片刻間便—一躺下了人事不省。
  一家子忙亂之后。七嘴八舌猜測救星怪人的來歷。
  老夫人本來也是武林女英雄,但卻信佛极為虔誠。
  她說得好,那是大慈大悲觀音菩薩派來救難的使者,根本不是人,人哪能神不知鬼不覺打昏了卅二名惡賊?
  那劍無情与鬼丐,雖然單打獨斗決非老主人的敵手,但老主人想在三五十招之內獲胜也非易事,而怪人卻一劍傷鬼怪,一招嚇破了劍無情的膽。
  舉目莽莽江湖,數天下劍道名家宗師,誰能有此超凡入圣的造詣?不是菩薩的使者是什么?
  韋家開始戒備,嚴防意外。
  公孫云長也准備离開,當然不能在南衡居士傷危期一走了之。第三天一早,他探望過危險期已度過的老主人,向主人辭行。
  主人囑長子云鵬替客雇舟,并表示傷愈之后,再決定擇期出山。老人家真火了,不在武力脅迫之下低頭。
  在病榻房,公孫云長不好多說。
  云鵬領著客人出外廳,一面走一面說:“云長兄,乘船下武昌,順水順流應該很安全,但仍得小心在意,惡賊們決不會就此罷休的。兄弟即派人秘密雇舟,船一早便可啟程。”
  “這次為尊府帶來這么大的麻煩,兄弟万分抱歉。”
  公孫云長悶悶不樂地說:“听令尊的口气,似已決定傷愈后,去找万家生佛商討复仇大計,找劍無情算賬。”
  “家父的确有此打算。”韋云鵬憤憤地說:“劍無情只是鄢奸的一個小走狗,竟敢冒大不韙向我韋家下毒手,可知他們囂張到何种程度了。”
  “云鵬兄,兄弟有几句話,不知當不當說?”
  “忝為知交,云長兄有話不妨直說。”
  “惡賊們失敗了,決不會就此罷手,他們會卷土重來,重來的人,決不會是劍無情一類二流人物了。令尊如果与万家生佛聯手,尊府由你主持大局,能應付得了傾巢而至的大批惡賊嗎?”
  “這個……”韋云田語气猶豫。
  “只要令尊在家坐鎮,惡賊們便有所顧忌。或許他們知道令尊不敢离家,對他們沒有威脅,便不會向令尊下手,尊府便不受威脅了。”
  “這件事須由家父決定……”
  “但令尊不至于忽視你的意見,對不對?”
  公孫云長誠懇地說:“令尊不幸受傷,激忿在所難免,但你是明白人,當能冷靜地權衡利害。不瞞你說,經過這次變故,兄弟心中凜惊,怎么說我也不敢請令尊出山了,万一再生其他變故,兄弟罪過大矣!”
  公孫云長的分析在情在理,把沒經過大風大浪的韋云鵬說得毛骨悚然,不住頷首說:
  “我會把這些事向家父陳明,至于家父是否打消去意,誰也不敢斷定,家父不是一個容易改變決定的人。”
  公孫云長次日一早便离開了韋家,韋家總算恢复了往昔的宁靜。
  小云飛左背琵琶骨挨了一只箭,幸而被骨頭擋住未傷內腑,劍口用韋家的金創妙藥一敷,要不了一兩天便毫無大礙了。
  送走了公孫云長,小家伙一拉乃姐純純的手臂,不走庄氏返家,徑往至庄家的小徑走。
  “你要拉我往那儿走?”純純滿腹狐疑急問。
  “去找庄怡平。”韋云飛大聲說。
  “找他?找他有事嗎?家里還在忙……”
  “姐,你不感到奇怪嗎?”小家伙搶著說。
  “奇怪什么?你這人說話沒頭沒腦的,你在打什么歪主意,是不是?”
  “記得那天我陪你到煙雨亭找他,他要我們家這几天要多派巡更守夜的人,晚上要警覺些。當時你我都沒在意,回去以后也就把這件事忘了,沒想到當天晚上就出了事。姐,你說巧不巧?”
  “這個”
  “他憑什么知道我們家要出事?”
  “他剛從江湖回來,知道不少江湖事……”
  “他回來不是也回得巧嗎?”小家伙豎眉毛瞪眼睛:“誰敢擔保他不是劍無情先派來的暗樁?”
  “咦!你想到什么地方去了?”純純一惊:“他如果是劍無情派來的人,何必先期向我們示警?”
  “所以我要問問他,他必須給我滿意的答复。”小家伙气沖沖地說。
  “你對他有成見,我不和你去。”純純不走了:“就憑他向我們示警的好意,我就敢擔保他与這件事無關,你可不要無禮地得罪人、”
  “你不去我去。”
  “小弟…”
  小家伙撒腿便跑,不理會她的叫喚。
  姑娘正想追,后面已傳來二哥云翼的叫聲:“大妹,快回來,爹在找你。”
  她向已奔出百步外的小弟背影搖搖頭,轉身回家。
  如果她跟去,爾后那會生出無窮風波?
  有經驗的江湖朋友,對三种人特怀戒心:方外人、婦女、儿童。
  儿童應該是純真的、可愛的、無邪的。但是有些性格特殊、或者深受不良環境影響的儿童,即使仍然保有童真,卻潛伏著原始的野性,發作起來相當可怕,比成人更暴烈、更殘忍更不知死活、更不可理喻。”
  這位小霸王韋云飛,雖然沒具有那么多可怕的劣根性,但由于么儿獲得特殊的寵愛,自然而然地養成了橫蠻、驕縱、霸道、不講理、自以為是等等劣根,讓外人無法忍受的可厭性格。
  他上身裹了傷巾,不能快跑,心理已是万分不自在,好不容易看到了庄家的宅院,卻又碰上几個附近村落的鄰人。
  這些人對這位小霸王畏之如虎,碰上了乖乖避在道左,全用那畏縮而又不齒的目光冷眼旁觀。
  這一來,他心中更感不快,怒火更熾。
  真巧,庄怡平恰巧与一位長工相偕走出村口,看光景,似乎正打算到城里辦事。
  庄怡平看到了气沖沖急步而來的小霸王,腳下一慢。
  那位長工很机伶,低聲說:“這有娘養沒娘教的小畜牲來意不善,四少爺,我們躲他一躲。”
  “不能躲,躲解決不了問題。”庄怡平泰然地說:“這些日子來,有關他的乖謬傳聞我已經听得太多了,真該有人替韋家管教管教這個禍胎,不然早晚他會闖出不可收拾的大亂子來。你退在一旁,我來對付他好了。”
  “四少爺,千万不可。”長工焦急地勸阻:“這小畜生力大如牛,拳腳甚重,我們武館的師父們怕定了他,他不會和你講理。你看他那要吃人的鬼相,准是來找麻煩的,可能是我們村子里那一家中的羊,踐踏了他韋家的庄稼了。”
  “他是來找我的,你赶快走,我等會儿再赶上你。”
  長工搖搖頭,繞路旁的草地走了。
  怡平背手而立,靜候小霸王走近。
  小家伙盛气而來,原以為怡平會見机走避的,豈知大謬不然,怡平竟然神態悠閒屹立路中相候呢,怒火更是有如火山爆發,一發不可收拾。
  兩人終于碰頭了,相距不足八尺。
  大眼瞪小眼,久久,雙方都似乎不愿先開口打開僵局,像一對斗雞。
  小家伙怒目而視,不可一世。
  怡平也冷然注視,不言不動。
  “你做得好事。”小家伙終于忍不住了,咬牙切齒:“你瞞不了我的。”
  “我做的事當然好。”怡平冷言冷語:“你說話未免可笑,你一個小孩子管人家的事干什么?你在韋家是老三,在我庄家你算老几?”
  小家伙勃然震怒,疾沖而上要動腿了。
  “站住!”怡平沉叱,聲如乍雷,震波直撼心脈。
  他這一發怒,威風八面,虎目中神光似電,气勢迫人,有如天神當關。
  小家伙嚇了一大跳,駭然止步。
  “我曾告你。”怡平沉聲說:“你已經不算小了,從此以后,你要給我安份些,在我面前你得循規守矩,不然我要你哭爹叫娘,你信是不信?”
  小家伙破天荒第一次被人教訓,竟然愣住了。
  “你听著。”怡平的日气溫和了些:“要來講理,你就把你的理由有條不紊說出來,要來打架,你隨時皆可出手,我保證你得不到任何好處。”
  怡平的口气溫和了些,小家伙神气起來啦,由于站得太近不宜用腿,不假思索地一拳搗出。小拳頭攻向怡平的小腹,居然虎虎生風,不象是左肩背受傷的人。
  怡平又高又大,手又長,手一伸,便抓住了小家伙的手肘,無名指半分不差扣入肘骨縫的麻筋。
  小家伙如中電殛,深身一震,掙扎之下,牽動了創口,身軀一軟,哇哇大叫:“放手,放……放手……”
  怡平手一揮,小家伙踉蹌后退。
  “知道厲害了吧?”怡平說:“下次我撥出你的麻筋來。”

  ------------------
  舊雨樓掃描,bbmm OCR

后一頁
前一頁
回目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