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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九


  靈貓身形奇快,閃電似的搶出房外。
  走廊兩端空蕩蕩的,哪有半個人影?
  房內空空,他們兩人是最先入房的旅客。門外閃過的人影,不可能是從門中出去的人呀!
  “咦!這人難道會隱身法不成?”靈貓依然地說。
  鐵金剛也到了房外,惊訝地叫:“我也看到人影閃動,還以為是眼花呢!”
  靈貓臉色大變,低聲道:“你嗅嗅看,是不是有香气流動。”
  鐵金剛鼻冀拿張,嗅了几下,說:“唔!好像有香气。”
  “就是咱們在堡外樹林中,所嗅到的同一香气。我敢打賭,錯不了。”靈貓一字一吐的說。
  “哦!你是說,真有女人在戲弄咱們?”鐵金剛憤憤地問。
  “恐怕是的。”靈貓凜然地說。
  “咱們搜搜看。”鐵金剛咬牙說。
  “對,搜,你走左。我走右。”
  兩人分頭搜索可疑的人,可是,整座東跨院只有兩間大客房,只有他們兩個旅客,連店伙也不見半個,哪有可疑的人?
  兩人在附近搜了一圈,不久回到客房。靈貓領先而入、伸手推開虛掩著的沉重房門,只留兩個貓方可出入的地方,光線更是幽暗。
  靈貓跨出第三步,突然嗯了一聲,仰面便倒。
  走在后面的鐵金剛毫無所覺,看到靈貓向后倒,本能地跨出一步,伸手接住了倒來的靈貓,急叫:“晁兄,你……”
  “噗!”一聲響,背心挨了一記重劈掌。
  鐵金剛身材高壯,外表蠢笨,其實并不愚蠢,在伸手接扶靈貓的瞬間,已心生警兆,本能地運功護体,反應出于本能,隨時可應付突如其來的變化。
  這一掌的力道頗為惊人,但卻傷不了他,凶猛霸道的打擊力道,僅將他震得沖入房內而已。
  他推開靈貓,怒豹似的回頭反扑,疾沖出房,居然快极。
  外面空無一人,鬼影俱無。
  他怔住了,脫口叫:“怎么一回事?難道是碰見鬼了?”
  兩個江湖道上頗有名气的高手,青天白日間一而再受人戲弄,甚至受到貼身的襲擊,卻連對方的人影也未看到,可說栽到家了。
  鐵金剛開始心惊了,弄不清偷襲的是人是鬼?
  語聲剛落,房內突然傳出一陣怪笑,聲如梟啼,似乎不是發自人口,尖銳刺耳,令人聞之毛骨悚然。
  他警覺地旋身,不假思索地拔刀出鞘,狂風似的卷入房中,鋼刀幻化一道光幕護住全身,疾沖而入。
  幽暗的房中,內角站著一個披頭散發的朦朧身影,一看便知是個身材修長的女人,穿的是曳地淡灰長裙,蒼色短襖,白淨的細手中,握著一柄尺八長的鐵如意。
  他一怔,收住勢訝然道:“九幽娘郭寡婦,是你在搗鬼?”
  九幽娘舉手輕拂覆面的長發,俏巧地將發挽至耳后,露出蒼白而清秀的面龐,一雙大眼明亮清澈,美好的櫻桃小口泛起動人的笑意。
  九幽娘用清脆悅耳的聲音說:“鐵金剛,你說話怎可隨便?我九幽娘是活生生的人,你說我搗什么鬼?”
  “不是你戲弄咱們?”
  “咱們無仇無怨,為何要戲弄你們?哼!你少臭美,憑你這蠢牛似的貨色,与靈貓那窩囊廢材料,還不配引起我九幽娘的胃口。”九幽娘尖酸潑辣地說。
  “但房中只有你一個人。”
  “不錯,目前只有我一個人。”
  “你的意思是……”
  “戲弄你們的人,已經走了。”
  “你是說……”
  “我可以告訴你的是,那是一個女人。”
  “不是你。”
  “本姑娘与你們一樣,同樣是被戲弄的人。”
  “什么?你也是……”
  “本姑娘知道你們落了店,想來与你們商量商量,沒想到一進房,便被人從身后欺近,一把鋒利無比的小匕首抵在耳后的藏血穴上,禁止本姑娘聲張。以后的事,你們已經知道了。”九幽娘心有余悸的說。
  “真的?你看清對方了?”
  “沒看到面孔,僅從對方的語音,和身上散發的幽香,猜想她是個女人而己,而且是個年輕的女人。”
  鐵金剛收起了刀,拖起栽倒的靈貓,發覺靈貓被擊中耳門,打昏了而已,并非被制住穴道。
  他拍醒了靈貓,放在床上說:“晁兄,這件事你看怎么辦?”
  他將九幽娘出現的經過說了。
  靈貓晁飛搖頭苦笑坐起,不住揉動著耳門說:“九幽娘的話可信,他也不是戲弄咱們的人。這個鬼女人神出鬼沒,到底有何用意?委實令人心中耿耿。”
  九幽娘吁出一口長气,鄭重地說:“天罡道長派你們前來安西堡等候消息,由此知他已經知道情勢有變了。”
  靈貓咳了聲,狐疑地問:“你……你怎知道咱們与天罡道長的事?”
  九幽娘盤膝在床上坐定,淡淡一笑道:“若要人不知,除非已莫為;河西往來只有一條路,來往的江湖人寥寥無几。再說,李家棟舉家西遷,至甘州衛落戶的事,已經是盡人皆知了。”
  門外一聲長笑,踏入一個書生打扮的年輕人。
  儒巾、青袍,佩劍,手握折扇,緩步踱說:“不錯,美髯公李家棟不愿在中原与武林朋友勾心斗角,甘愿放棄在中原的家業,帶了一家老小子侄遠走甘涼落戶,投奔甘州左衛的族弟李百戶。
  可能開設牧場,也可能轉落衛籍偕子侄們從軍報國,以雄霸武林的絕藝,与胡虜們周旋,男儿志在邊疆,你們為何反對?”
  九幽娘哼一聲說:“假書生姓賈的,你是李家棟的朋友么?”
  假書生臉色一沉,冷笑道:“賈某江湖末流之輩,還不配与李大俠論文、甚至還不配与他的子侄輩平起平坐,要說賈某是他的朋友,未免太抬舉賈某了。”
  人影再現,進來一名中年老道,嘿嘿怪笑道:“人家假書生知道江湖道上不諒解美髯公的人,糾眾在路上行凶,因此激于義憤,不自量力在前面開道,要打發咱們這些攔路的妖魔鬼怪。你們大禍臨頭啦!
  還不乖乖丟兵刃遠走高飛,難道想伸長脖子接劍么?嘿嘿……我天風煉气士甘拜下風,避之大吉。”
  九幽娘首先勃然大怒,一聲冷叱,疾沖而上,鐵如意迎胸揮出,內勁山涌,風雷聲驟發。
  假書生哼了一聲,“鏘!”一聲清鳴,長劍出鞘,順勢向襲來的鐵如意揮去。
  “鏘!”暴響震耳,如意与劍相接。
  同一瞬間,鐵金剛揮出一刀。
  向一剎那,后面的天風煉气士左手疾揚,寒芒脫手飛射,震武林可破內家气功的飛電鑽破空而飛。
  假書生末料到對方同時發難,顧得了前面,招呼不了身后,飛電鑽出其不意偷襲得手,射入假書生的背肋。
  九幽娘斜退八尺,几乎跌倒。鐵金剛一刀落空,側飄丈外。
  假書生渾身一震,大吼一聲,旋身長劍招發“招龍引鳳”,臨危拼命。快逾電光一閃。
  天風煉气士飛退出房,以分厘之差,從劍尖前逸走不敢接招。
  假書生這一招是虛招,主攻的卻是左手的折扇,老道身形一動,折扇便破空急襲。扇出手,身形追蹤而出。
  老道只顧計算人,卻忘了人家也計算他。
  等他發覺折扇及体,已來不及躲避了,百忙中強提真力扭身急閃,避開要害,“嗤!”一聲折扇入体,射入左肩肋。
  “砰!”老道斜跌出丈外。
  假書生飛掠而過,忍痛奪路。
  “攔住他!”老道嘎聲叫。
  九幽娘与鐵金剛來不及追赶,靈貓鬼精靈不敢出頭攔截,眼看假書生身形踉蹌,三兩起落驀爾失蹤。
  老道吃力地坐起,大叫道:“糟了!他一定漏消息,美髯公有備而來,咱們誰也休想如意,枉費心机。”
  前院突傳來一聲慘叫,接著兩黑影電射而來,是一男一女。
  鐵金剛与靈貓左右一分,搶出房外搬兵刃准備動手。
  九幽娘也搶出,三面列陣。
  人影倏止,冷笑聲刺耳。
  老道已拔出折扇,抓了一把藥未塞在創口,站起身叫道:“咦!兩位不是巫山雙魅么?”
  兩個黑衣男女穿的是黑色勁裝,男的身材修偉,女的曲線玲瓏,佩了劍,挂了百寶囊,臉上帶了鬼形面具,掩去本來面目。
  巫山雙魅,是魔道中名號響亮的一對夫妻。
  男的綽號叫作黑魅,姓唐名剛,排行第五,因此乃妻也就名正言順被稱為唐五娘。
  黑魅唐剛嘿嘿冷笑,傲然地說:“你們四個江湖上名號響亮的人,居然攔不住一個小輩,只配大呼小叫,真令人失望。”
  九幽娘冷然接口道:“閣下可知那人是誰么?等你知道他的名號后,再來夸口并不算遲。”
  黑臉扭頭便走,走了兩步扭頭道:“唐某暗中跟蹤假書生來的,他确實是激于義憤想暗中保護李家棟一家,護送至甘州衛的。
  可惜他自不量力,自取其禍,在下已一掌震碎了他的心脈,目下店伙已將他拖出堡外掩埋。你們如果有興趣前往送他入土,還來得及。”
  老道吸入一口長气,急叫道:“唐施主,賢伉儷請留步。”
  “你有何見教?”黑魅唐剛冷冷地問。
  “貧道認為。咱們同仇敵愾,有坐下來捐棄成見聯手商量的必要。”
  黑臉搖頭冷笑道:“你們這些人,未免太少見識了,目下安西客棧中,在下所知,不算潛伏堡外的人,僅落店的入亦有七起之踱,包括了黑白道群雄,皆是沖美髯公而來的高手名宿。你想,還能談得攏?”
  “施主,咱們如果聯手,實力……”
  “老道,你又說笑話了。所有的人中,有些是美髯公的朋友;有些是激于義憤意欲助拳的人;有些是為了私仇;有的是為了古董,有些是為了李家的掌經劍譜。
  更有一些人是為了不愿美髯公退出中原,意欲興風作浪激起巨變以便坐收漁利。你說吧,利害沖突,人各為己,如何聯手?”
  “賢伉儷為的是什么?”
  “哼!告訴你并無不可,在下為的是他那批价值連城的珍玩字畫。据在下所知,你天風煉气士為的是那几副吳道子的鬼畫,恰巧在下也中意那些真跡。你說!是你放棄呢?抑或要在下放棄?”
  “唐施主,貧道只要那几副……”
  “抱歉,恕難割愛,免談。”黑魅一口回絕。
  畫還未到手,他卻說起“恕難割愛”的話來了,似乎畫已成為他的囊中物,別無商量余地。
  唐五娘冷笑一聲,接口道:“五郎。咱們走吧!犯不著与這些不自量力的人浪費口舌了。”
  黑魁唐剛并不急于离開,往下說:“諸位、你們也許還有朋友在外地,看清了目下安西堡的情勢,很可能感到實力不足,想离開召請朋友前來壯膽。
  或許明白成事無望,知難而退。听在下的勸告,千万不要作离開的打算,那樣太危險了。”
  靈貓晁飛确有此念,想出堡去催請天罡道長,赶忙問道:“唐兄之意,是有人不許咱們离開?”
  黑魅嘿嘿笑,語气不友好地道:“不錯,誰也休想离開。”
  “是唐兄的意思?”
  “是眾人的意思,誰知道附近的人中,有哪几位是美髯公的朋友?目下安西堡已成了步步殺机的險地,只許人進入,不許人出去。諸位最好不要出堡,免滋生誤會,枉送性命豈不冤哉!”
  聲落,身形疾閃,夫妻倆揚長而去。
  鐵金剛搖搖頭,收了兵刃入房,嘀咕著說:“是啊!如果是我,看見有人出堡也會加以阻止。管他的,安頓好先找一頓好酒菜填飽肚皮再說。”
  其他數人也各自入房。這一夜平安無事,安西老店先后住下了六七位客人,加上早半天落店的旅客,總數已超過三十大關。
  大人傳來消息,說美髯公一家子,由于旅途勞頓,有人患病,仍在蘭州歇腳,并無登程西上的打算。
  何時可以動身,誰也不敢肯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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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勤鼠書巢 Luo Hui Jun 掃描校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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