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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九章 天不滅曹


  庄主大駭,退了一步訝然問:“你……你不是已……已到了泰和么?”
  區區并未老,一晝夜赶七八百里或許可以辦到。”
  “你……知道我……我是誰?”
  “閣下使手段結恩于他,想令他因對你感思而甘心替你賣命,可是。
  你卻做錯了,怎能派自己的人出面呢?派九全毒王在云洲試他的藝業,未免太過下乘。以你的才華和生平行事來說,盡管派人唆使一些与你無關的人出面,豈不更好?”
  “你……你全知道?”
  “楊某如果不知,便會將艾老弟留在此地看看你的其面目了。艾老弟為人俠膽慈心,恩怨分明;在下不忍心讓他知道你的底細。他天涯亡命,憤世嫉俗,有仇人而沒有朋友,但卻將你認作唯一知交,你怎能令他失望,又怎忍心置他于死地?”
  “你最好少管在下的事。”
  葛廷芳拉下頭罩,脫去被風,憤然地說。
  “楊某如果不管,豈不成了沒有心肝的人?”
  “你管你自己好了,九比一,你活得了?”
  金面閻羅大為不耐,怒叫道:“庄主,咱們斃了他。”
  葛廷芳搖手阻止,仍向中原一劍道:“好。沖你中原一劍的金面,葛某放過他一次,日后不許你插手。”
  “那么,請把解藥拿來。”
  “姓楊的,不可欺人太甚,要解藥,万万不能。”
  “你仍想找他?”
  “不錯。”“你不怕我將你罪行告訴他?”
  “葛某有何罪行落在你手?”
  “上次他到吉安配藥,仙都觀下院的玉仙姑包庇他,你卻帶了五名爪牙,把她們六個仙姑擒走,半途丟了一賊一仙姑,將玉仙姑師徒慘殺在香城山。艾老弟是個恩怨分明的人,為此事他夢寐難安,誓替玉仙姑复仇。你再找他,豈不把往昔的情義斷送了?”
  “放屁!你在血口噴人,玉仙姑的死,与我何關?”
  有方五丈外及腰茅草中,站起一個英俊的青年書生,笑道:“牽月仙姑,你出來指證殺師凶手。”
  書生身后升起粉臉鐵青的牽月仙姑,切齒厲叫:“你這人面獸心的畜生!豬狗不如的……”
  葛廷芳臉色大變,突然挺劍飛扑而上。
  書生的左首突然升起一個須眉皆白,滿臉紅光,身材修偉的老人,大笑道:“久違了,玉面神魔,說清楚再打。”
  老人家雙手一分,人騰空飛退兩丈,雙手左帶牽月,右帶書生,身法极美。
  葛廷芳倏然站穩,變色間:“玉龍,你……你也在此?”
  “我山樵和天都老人都在,奇怪么?”
  右面有人叫,現出兩個老家伙。
  “你……你們不……不在贛州?”
  葛廷芳駭然問。
  潛山山樵徐海平与天都老人云樵同時現身,葛廷芳只覺心向下沉,暗叫不妙。
  天都老人挪了挪腰中長劍,掀須大笑道:“咱們原在贛州,這時來了,腿是我們自己的,難道不能來?”
  “你……你們不是到左溪去了么?”
  葛廷芳定下神問。
  “左溪?那几個小毛賊用得著我們操心?哈哈!”
  “那你…”
  “我們搗了你的龜巢,三眼狻猊師出有名,火焚大風山庄,兩千五百名兵勇列下箭山弩陣,九龍筒神机銃大展神威,貴庄兩百余名高手一個也沒逃掉,贛州府貴庄的八种秘密行業全部被抄。閣下,滿意了么?”
  “你們這些狗東西!"玉面神魔發出一聲咒罵,拔出了他的奪魂寶劍。金面閻羅須發怒張,舉劍怒吼道:“殺盡這些欺世盜名的老狗,咱門上。”
  叫聲中,大踏步上前,向潛山山樵指名叫陣:“砍柴的。想不到你退隱深山不少年.竟然也不甘寂寞禽來現世,你!方某打發你去枉死城報到。”
  潛山山樵徐徐拔劍,笑道:“好家伙,你真會挑,就挑我這只會兩手砍柴絕活的人。好吧,你金面閻羅既然挑上了我,沒話說,徐某只好舍命陪君子啦!請。”
  兩人舉劍欺近,金面團羅一聲虎吼,搶制机先沉著地一劍攻出,“指天划地”上下齊攻,劍發龍吟,不徐不疾排空而至。
  潛山山樵呵呵一笑,左移一步避招,進步側攻,輕飄飄點出一劍還以顏色。
  兩人搭上手,前十招雙方都小心翼翼應付,進退盤旋有規有矩,各找空隙試探對方的造詣。不敢冒險搶攻,地面的及腰茅草,在這十招之內已全被踏倒,成為方圓四五丈的空坪。十招后,有雙劍相錯聲傳出,劍招与身法逐漸加快,雙方的神色皆開始凝重,勁道斯增,逐漸掏出真才實學相搏了,三丈之內劍气迫人,徹骨罡風將草屑向外排蕩,呼嘯有聲。
  玉面神魔留意四周,發覺對方似乎不再有人出現.心中大定,心說:“先剪除党羽,再收拾玉龍与中原一劍。”
  他只怕中原一劍,對玉龍并無顧忌.便向他的貼身四衛中的云衛說:“你去收拾天都老人.速戰速決。”
  “遵命。”陶繡云形圖案的人躬身答.大踏斗而出向天都老人叫道:“老不死,你給我滾出來。”
  天都老人呵呵一笑.說:“好哇,能領教風、雨、云、雷四煞的絕學,老夫深感榮幸。”一面說.一面拔劍迎上。
  玉面神魔不愧稱一代梟雄,可不愿冒險先斗玉龍,隨即向手下的風、雨、雷三衛低聲說:“等會儿本庄主要捕殺那位青年書生,他是玉龍的孫儿崔瑜,如果玉龍插上一手,你們三人聯手合攻,只消纏住他便可。”
  接著又向金面閻羅的兩位堂主說:“你兩人留意中原一劍,万一這家伙出手架梁,你們把他攔住。記住,不可冒失,你們不是他的敵手,攔住他和他講理,纏住他,最好說動他置身事外。”
  交代畢,一躍而前,向年輕書生崔瑜叫:“小輩,你不是玉龍的孫儿么?不會是虎祖犬孫吧,來來來,本神魔讓你見識見識,先讓你十招。”中原一劍卻呵呵大笑道:“玉面神魔,你真不愧稱老狐狸,向一個比你低兩輩的后生叫陣。你不餡自貶身价,難道就不怕在你的屬下面前丟人現眼?呵呵!”
  笑聲中,他背著手舉步接近。
  “你想架梁么?”神魔咬牙問。
  “你我的事尚未了結呢,先把解藥給我。”中原一劍含笑答,依然舉劍接近。
  兩位堂主左右一分,攔住叫:“中原一劍,你這人講不講理?咱們替你將艾郎中找來。你怎可恩將仇報?”
  “呵呵!楊某如果是恩將仇報的人,貴庄主恐怕尸骨早寒了,一月前楊某便超度他啦,還用等得到今天。艾郎中治家父舍弟的病,而你們卻要置他于死地,楊某以和平手段索取解藥,已經是大仁大義對得起你們了。你們的爭執与我無關,但有楊某在,卻不許倚眾群毆,先將解藥給我,楊某替你們監場。”
  玉面神鷹利用中原一劍說話的机會,向崔瑜走去,冷笑道:“小輩,你如果怕死,滾遠些。”
  崔瑜与牽月仙姑并肩而立,將牽月推至一旁,笑道:“老淫魔,你惡貫滿盈,造孽天下,人人皆曰可殺,在下既然來了,自然要和你玩玩,上啊!老淫魔。”
  他一面說,一面將衣抉塞在腰帶上,慢騰騰不慌不忙,右手仗劍,左手掖好前襟,再挽起衣后擺,一面向老淫魔輕蔑他冷笑。
  玉面神魔怎受得了?几乎气炸了肺。
  云煞已和天都老人交上了手,一搭上便是一場武林罕見的凶險惡斗。
  另一面,金面閻羅仍和潛山山樵狠拼,半斤八兩勢均力敵,攻防之間凶險無比。
  玉龍神色悠閒,在五六丈外注視兩對高手斗狠,似乎全神貫注,忘了五六丈外的孫儿崔瑜。
  中原一劍仍和兩名堂主斗口,相距也在五六丈外。
  玉面神魔心中狂怒,心說:“机不可失,先擒住這小畜生,不怕玉龍不就范。"想到得意處,驀地身劍合一閃電似的扑上。
  崔瑜似乎大吃一惊,衣擺尚未塞好呢,百忙中向后倒縱丈余。
  玉面神魔一聲狂笑,跟上一劍點到叫:“卸你的狗爪子。”
  崔瑜手忙腳亂,不敢接招,猛地向后倒。向側急滾兩匝。
  玉面神魔折向跟到狂笑道:“卸狗腿也是一樣,哈哈……”
  交手時,不論內家外家,必須作大量的呼吸,深長地的吐納,如果在交手中說話,呼吸更為深而急。這期間,玉面神魔已吐納了多次了。
  崔瑜家學淵源,自然不弱,百忙中一聲低叱,將劍奮力擲出,雙手一撥,身軀貼地射出三丈外,分草前射,奇怪絕倫,險之又險的逃掉一劍斷腿之危。
  玉面神魔飛縱而上,一劍拍掉射來的劍笑道:“小輩你死定了……
  哎呀!奼女浮香……”
  隨著玉面神魔的惊叫,牽月也同時厲叫:“師父,你……九泉…眠……目,徒儿……"同一瞬間,玉面神魔身形一頓,雙腳落地。
  崔瑜挺身而起,右手五指連珠扣彈,玉倉山房的崔家飛花指出手,這种聚內勁于一指的絕學,可擊破內家真气,直攻穴道,十分霸道,四指連彈,令人防不胜防。
  崔瑜末練至化境,但亦可傷人于丈外。
  銳嘯聲刺耳,勁气破空疾射,呆立在一丈左右的玉面神魔,根本就失去了躲避的机會。
  "噗嗤噗嗤……”一陣勁气著体的聲音發出,玉面神魔的右肩井、左期門、中极、丹田,四大要穴全被擊中。
  玉面神魔果然了得,一甲子修為豈同小可?正在行功迫毒,神智并未完全昏迷,人鼻即倒的奼女浮香,這許久方發生些少效用。
  飛花指射在老淫魔的要穴上,衣衫已經破孔,著勁處布帛腐蝕,出現四個指大的小孔,可看到肌膚。
  老淫魔僅身軀略一震動,穴道無恙。
  崔瑜已經沖到,一腿掃中老建魔持劍的手背。
  老淫魔畢竟已陷入半昏迷境地,本能地全心意行功迫毒,這一腳重如千斤巨錘,奪魂寶劍終于被踢飛。
  驀地,傳來玉龍的沉叱聲:“瑜儿,不可插手管牽月仙姑為師報仇的事。”
  崔瑜飛退丈外,然后奔向自己的長劍。
  沉喝聲震耳,玉龍与風、雨、雷三煞開始接触。
  牽月仙姑一聲厲號,拾起了奪魂寶劍。
  攔住中原一劍的兩位堂主大駭,回身扑救。
  中原一劍雙手一台,喝道:“站住!不許插手。”
  沖出的兩名堂主真听話,身軀如被一道無形的勁流所吸引,不但站住,而且向后砰然坐倒。
  李月仙姑抓起寶劍,沖至老淫魔的身左,一聲厲叫,一劍刺入老淫魔的左脅,無堅不摧的寶劍發揮了威力,剎那間便入体五寸。
  玉面神魔突然清醒了些,本能地一事斜拍,“叭”一聲擊中到身,劍突被拍飛,李月仙姑也被震得躍出丈外。
  玉面神魔脅下內髒隱現,鮮血狂噴,拍劍的左手斷了兩個指頭,掌心也裂開,發出一聲厲嘯一躍三丈,落荒而逃。
  崔瑜大駭,但卻奮身躍上一劍急襲。
  玉面神魔似已料到身后有人追襲,一掌后拍,身軀加速前射。
  “哎……”崔瑜惊叫,飛退八尺,砰然摔倒在草叢中。
  只有一個人可以抽身,那就是中原一劍。可是,他以為崔瑜挨實了威震武林的歹毒可怕的神魔掌,大惊之下,只顧搶救崔瑜,卻被老淫魔逃掉了。
  玉面神魔命不該絕,全力逃生,由于流血過多,恰好將迫聚的香毒流出体外,狂奔許久,神智反而逐漸清明。
  可是,接踵而來的是失血過多的昏眩和虛弱感無情地襲到,脅傷沉重,換了旁人,恐怕早就去找閻王打交道啦!
  气血渙散,油盡燈枯。終于,他感到重心驟失,雙腿似已麻痹,“砰”
  一聲大震,摔倒在一堆亂草中,失去了知覺。橫行江湖數十年的一代淫魔,終于受了生平第一次沉重的致命打擊,卻不是敗在武林第一高手的劍下,也不是敗在武林人人尊崇的白道名宿玉龍崔培杰之手,而是垮在他曾蹂躪迫害的李月仙姑手中。他一生不知糟蹋了多少女人,最后重創在女人之手,真是報應。
  艾文慈挨了一記神魔掌,總算逃得快,并未挨實,僅感到內腑略受震傷,余勁仍然可怕,令他气血浮動,背胸隱痛,而且頭暈目眩。
  他本能地追隨兩位姑娘前奔,千緊万緊,求生的本能支持著他,居然讓他跟得上兩位姑娘。
  逸綠的輕功,比雙雙差很多,雙雙必須答,兩人慌不擇路向前急掠。
  她倆听到身后艾文慈的腳步聲,以為他已跟來,逃命要緊無暇回顧,拼命狂奔。
  艾文慈汗透重衫,臉色灰敗,不久,他終于支持不住,昏眩感無情地襲到,只感到天旋地轉頭重腳輕,腳下一虛,“咚”一聲摔倒在地,便失去知覺。
  雙雙听到身后有异聲,吃了一惊,回頭一看,不由心膽俱裂,狂叫道:“文慈哥,文……慈哥……”
  兩人回頭奔到,逸綠看到他背上的衣衫現出一個尺大的洞,背肌紅腫且帶暗青,只惊得頂門上走了真魂,心向下沉落,一聲狂叫,也砰然倒地。
  雙雙到底沉得住气,含著淚水檢查艾文慈的傷勢,顫聲叫:“好妹妹,鎮定些,起來,他力盡而已,背部的傷不嚴重,快,我帶他,快找地方躲一躲,老魔如果追到,我們全完了。逸綠慌亂地爬起,厲叫道:“要死也得拼,我斷后。老天!楊大俠為何這時還未能赶來?”
  雙雙抱起艾文慈,向前急奔,一面說:“也許大風山庄那面不順利,我爺爺未能及時赶回。目前一切靠我們自己了,前面飛云洞,到里面躲一躲。”
  “日上三竿,不能再進了,不找地方藏身,絕難逃過派在高處監視的賊人眼下。”
  入洞廿余丈,山洞折向,眼前一暗。
  雙雙放下艾文慈,赶緊從小包裹中取藥。走江湖的男女,身上多多少少帶了一些自救救人的傷藥和護心丹丸。兩人手忙腳亂,灌藥裹傷,弄妥后艾文慈也就醒來了。
  “怎么?天黑了?哎晴……”他含糊地叫。
  雙雙將他按住,低叫道:“文慈哥,這里是飛云洞。”
  “咦!我們……”
  “你受了傷,我們暫且在此藏身。”
  “哦!玉面神魔呢?”
  “不知道。”
  “我挨了他一掌,昏過去了是不?”
  兩位姑娘依偎著他飲泣,雙雙哀哀地說:“你……,你舍命掩護我們逃走,但你……你可知道万一你有……有了三長兩短,我和逸綠也義不獨生么?你……”
  “別說了,我的包裹呢?我還支持得住,包裹里有藥。唉!可惜我那一盒金針,只擊傷了一個人。”
  “你的背衣破了一個尺大破洞,包裹恐怕已被擊碎了。”追綠焦慮地說。
  “我得好好調息。”他說,側臥著閉目調和呼吸。
  事不關心,關心則亂,兩位姑娘太過關心,守在他身旁,忘了派一個人在洞口監視,心神已亂,不夠机警。
  不知過了多久,焦急中,忘了時間和身外事。
  艾文慈呼出一口長气,挺身坐起苦笑道:“這老魔好厲害,下次如果碰上了千万不可在一丈以內接他的掌。可惜我的日精劍丟了,不然我不怕他。我出去找口水喝,你們小心藏好。”
  “你出去找水喝?不,我去找。”雙雙站起說。
  他拉住她,笑道:“我的傷不重,只是無力而已,目下已恢复体力,放心啦!一次上當一次乖,再碰上老魔,諒他也無奈我何,我的游竄身法足以應付,我可不愿你兩人冒險。”
  “文慈哥……”
  “听我的話,如果你兩人出了意外,那還了很?”他關心地說,向洞外走。三人在洞口向四周張望,空山寂寂,除了飛鳥,人獸絕跡。
  “藏好,我到下面的水泉找水喝。”他低聲叮嚀,悄然向外面的及肩茅草中一鑽,小心翼翼向下走。
  將近水潭,撥開一株小樹,他大吃一惊,火速拔劍准備逃命。
  沒有聲響,反而嗅到了血腥。
  “咦!”他心中暗叫,壯著膽用劍將樹撥開。
  一個黑衣人仆倒在及腰茅草中,未帶頭罩,但也看不見臉面,左脅可看到血跡。從發光的黑綢勁裝,和伸在一旁的劍鞘,他已看出這人的身份,脫口叫:“庄主老淫魔,好哇!”
  他扑上扳住那人的肩脯一翻,突然駭然叫:“老天!怎……怎么是你?”
  這人臉色蒼白,白得惊人。胸前的龍形圖案,确是大風山庄的庄主.腰帶上的尺八短劍仍在,如果戴上頭罩,豈不就是老淫魔么?但看相貌,卻是他認為亡命天涯期間,唯一藝臻化境,對他有恩的知己好友葛廷芳。唯一不同的是,這時的葛廷芳臉上不再晶瑩光洁,不再顯得年輕,血色全無,細皺紋密布,顯得蒼老得多了。
  他站在葛廷芳身旁發呆,這景象令他震惊,令他不知所措,不知該如何是好,難以相信這是事實。
  “這是怎么回事?”他茫然而又惊愕地自語。
  片刻地惊得失措,他終于在思路紛亂,錯綜复雜的往事中,清理出一些頭緒來。云洲的結交,九全毒王的不戰而退,舟中把盞的珍話,西龍山的突現,香城山臨危現身,不久前那一聲熟悉的叱喝……一切一切,皆可以從推想中找出蛛絲馬跡。
  接著是中原一劍的暗示,隱約提及的玉面神魔事跡,這期間從不正面答复的种种疑問,一連串的“屆時自知”、避重就輕的答复……顯然,中原一劍已知道葛廷芳的真正身份,礙于情面不愿點破,以免影響他和葛廷芳的友情,其中當然也牽涉到恐懼影響治療病人的私心。
  他不是糊涂虫,已体會出中原一劍的苦心,要不是生死關頭,中原一劍恐怕還不愿挺身而出呢。
  他一咬牙,自語道:“宁可他無情,不可我無義。”
  他不了解玉面神魔的底細,誠如中原一劍所說,傳聞不足以開人于罪;他并不曾親見玉面神魔作案,他哪有閒工夫去尋找玉面神魔的罪證?至于勾結宁王造反的事,他毫無興趣追究。
  他立即撕下玉面神魔的上衣,熟練地替對方制經止血包扎創口,一切停當,玉面神魔恰好蘇醒。
  他站在一旁,冷冷地說:“玉面神魔,你還能走動么?”
  玉面神魔吃力地站起,傍然而惊,本能地伸手抓住了短劍的劍把。
  “如果你能走動,逃生去吧。”他接著說。
  玉面神魔心中一寬,咬牙切齒地說:“是你唆命中原一劍和玉龍老豬狗對付我么?”
  “我不想和你繞舌,你走吧。”
  “你這忘恩負義的畜生!”玉面神魔憤怒地咒罵。
  他臉色一沉,冷笑道:“追根詰底,在下受苦受難,全是出于你閣下所賜,你竟然有臉責難我文文慈忘恩負義?真是狼子心腸,顛倒黑白血口噴人。你的為人可想而知,卑恥的程度委實令人吃惊。你在百步神拳手下救我,這次我救了你,雙方拉平,恩怨兩消。而閣下對我的迫害和所施的陰謀詭計,在下不愿追究,你下毒手打我一掌震傷內腑,我也不記恨。唯一遺憾的是,艾某亡命江湖,無親無故,瞎了眼將你認為生平唯一知己,卻几乎命送你手。從今后,你我恩怨兩消,你走吧。”
  說完,徑自向水潭走了。
  玉面神鷹切齒恨聲道:“艾文慈,為了你,毀了我畢生心血所獲的成就,毀了我費了十余年光陰所建下的基業,恨比天高,仇深似海,不殺你此恨難消。你記下了,我玉面神魔誓必殺你,傷好了第一件事,便是將你挫骨揚灰。”
  他在二丈外轉身,冷笑道:“世間要殺我的人多的是,多你一個玉面神魔,我艾文慈同樣會活下去。你來找我好了,艾文慈在天下人間等你。”
  說完,徑自走了。玉面神魔也踉蹌离開,找到了另一組碩果僅存的兩個手下,躲躲藏藏出了山區,找地方養傷去了。
  艾文慈婦人之仁的老毛病發作,放走了玉面神魔,不啻為自己帶來災禍,卻自以為大仁大義呢。
  回到飛云洞,他立即興奮地向兩位姑娘宣布,玉面神魔已經离開了山區,可能已被中原一劍赶走了。他要立即前往先前的激斗處,抬回他的金針,這是他唯一的傳家至寶,不能輕易丟棄。
  兩位姑娘大喜。雙雙意似不信地憂慮地問:“什么?老魔离開了山區?你怎么知道?”
  他用手胡亂一指,說:“我看到他走的,只有他一個人。”
  逸綠臉色大變,跳腳道:“糟了,這一來,武林多事了。老魔這一走,必將遷怒白道群雄,以他的造詣說來,真能接下他全力一擊的人,屈指可數,日后不知要枉死多少無辜哪!”
  几句話說得艾文慈毛骨悚然,作聲不得。
  雙雙搖頭苦笑,說:“失掉這次机會,中原一劍楊大俠誤了大事,功敗垂成,良可慨歎。走,我們去找爺爺,也許還能分途追上老魔。”
  艾文慈心中天人交戰,最后默默地隨兩人走了。做了的事,他不愿后悔,后悔也來不及了。
  不能赶路,以免牽動傷勢,一面走,一面心中盤算,不知是否該將真相告知中原一劍?最后,他決定隱下不言,听天由命好了。
  半途發現對面來了一群男女,領先的赫然是中原一劍。雙雙姑娘沉不住气,老遠便高聲大叫:“爺爺,老魔從飛云洞東南逃掉了。”
  來人是中原一劍、玉龍、天都老人、潛山山攝、崔瑜、牽月,除了中原一劍之外,全都顯得疲憊,神色間顯明地現出隱憂。
  艾文慈看清來人中有天都老人和潛山山樵,不由大吃一惊。他并不知潛山山樵的底細,只知是追索他的人而已。
  他也不認識玉龍,對崔瑜卻不陌生。那次在合江碼頭出手痛懲惡太監的爪牙,這位書生与另一小書生,在鄰船捉弄爪牙朱景美道姑牽月,他自然相熟。
  他走在兩位姑娘身后,立即開溜,往右首的矮林中一鑽,溜之大吉。
  這一帶全是雜亂無章的山崖、亂石、錯綜复雜的起伏山溝墳地,林木高矮不齊,野草四蔓。看清前面的人,相距約在四五十丈外,等對面的人轉折迎來,視線被樹林山崖所阻,無形中供給他最佳的溜走机會。
  兩位姑娘心中興奮,竟未注意身后的艾文慈失蹤。
  對面的人自然也看清了艾文慈,根本沒料到他會一走了之。越過的面的山溝,雙方碰頭,兩位姑娘死里逃生,見到親人不由興奮雀躍。
  也就忽略了艾文慈并未跟來。
  等他們發現艾文慈失了蹤,已經嫌晚了。他們只有几個人,偌大的山區,到何處去找?
  他們在龍泉等候三天,最后不得不放棄希望。中原一劍帶了乃父乃弟千里迢迢返回山西老家,玉龍則帶了眾人赶回贛州,与群雄商量善后,為防日后玉面神魔報复,自有一番妥善的安排。
  玉龍本想將牽月仙姑帶到山中安頓,但牽月卻個愿同行,她還年青,她得在人海中找歸宿,脫下道袍換俗裝,要到九江投奔一門遠親,希望從此与江湖絕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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