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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四章 太朴村奇遏


  二十里到太朴山,山下的大朴村有一處十字路口,左至石隸前至大雄鎮,右則登山可到山腰的西峰禪堂。
  太朴村只有五十余戶人家,算是小村,他點著挂了招牌与草藥的竹杖,搖著手中串鈴,緩步經過村中唯一的小街。
  那年頭,种田的人窮的多,有病請不起郎中,到廟里燒柱香磕個頭,求菩薩保佑,求一把香灰去當藥吃。病好了,是祖宗有德菩薩保佑;死,那是前世造孽活報應,不能怨菩薩不靈。村子來了即中,引不起居民的注意。
  十月天,寒風勁烈,甚少有人出門,家家戶戶大門虛掩,只有一些好奇的村童在那玩耍。將接近十字路口,他后面已跟了十余名村童。在他身后叫嘯不休。雖說是近午時分,天宇中紅日高照,但仍然寒風刺骨。他頭上戴了遮陽帽,從容而行。
  對街傳來了串鈴聲,他淡淡一笑,自語道:“妙!難怪沒生意,原來有同道先到一步,果真是莫道君行早,更有早行人。”對街來的确是即中,但一看便知是另一种同道。
  那是一個年約半百的人,國字臉,倒也是一表人才,留著八字胡,大眼光閃閃,頭梳道警,黑抱,脅下挂了一個包裹。手中的竹杖挂了一道畫了符錄的幡。腰帶上一把一尺八寸的法刀,手搖小串鈴,鈴聲清越動听。
  “是祝由科。”他微笑自語。
  祝由科一詞,出于皇帝素問移精變气論,意思是病人不用針石藥餌,惟焚化符錄祝說病由,所以稱祝由科。當然這是鬼話,出于后人偽托。
  据說,祝由科書序上說,宋朝淳熙中葉,節度使洛奇修黃河,掘出一石牌,上勒符章,無人能辨識,只有一位道人張一搓認識,說是軒轅黃帝留下的醫術,以之授洛奇、洛奇以之為人療疾,据說頗有神效,洛奇死后,此術失傳。
  本朝景泰年間,湖廣徐景輝复傳其術,在辰州開山傳授弟子,只傳辰州人,因此,世稱之為辰州符,祝由科的名稱,反而沒有辰州符響亮。
  徐景輝本人并不常住辰州,他的徒子徒孫也挾技邀游江湖,至今已傳了多少代,只有他自己知道,反正從徐景輝開山以來,已經六十余年,他這一代宗師,也逝世三十年了。有人說,他是白理會的余孽,是否可靠,外人無從得悉。不過以祝由科行醫的人,确是常年在天下各地流浪,确也有些神通,确也出了不少人才,他們那种神奇古怪的醫術,确也治好了不少怪病奇症;甚獲凡夫俗子的歡迎,那些怪誕不經的奇技,令今凡夫俗子敬畏有加。
  艾文慈家學淵源,醫道神通,但也不敢輕視祝由科,他認為祝由科的神秘醫術。与正宗醫家所承認的心病人需心藥醫的見解,有殊途同歸的功效。他猜想可能是一种溫和巧妙的迷魂術,可以激起病人求生的意志。因此,他不像其他郎中一般盲目排斥祝由科,且希望有机會一窺其中奧秘。
  十字路口有一座駐轎亭,俗稱歇腳亭,其實并無序的規模,只是一個聊避風雨的木棚而已,便利往來行人駐轎歇腳,兩側設了兩張六腳長凳,并有檢馬樁与及駐轎欄。江南的交通以船為主的,但仍然可在官道中看到以坐騎代步的人,備有栓馬樁并非奇事。
  艾文慈先一步踱入亭中,這是招引顧客的好地方。
  艾文慈淡淡一笑,招手叫道:“兄台,何不進來坐坐?”
  祝由科郎中一怔,扭頭向他注視了片刻,不住打量他臉上的神色,想找出他臉上是否有輕視的表情,但卻意外地發現他神色開朗,笑容誠懇,不由自主舉步入亭,目不轉睛地打量著他,遲疑的問:“閣下,你……
  你真是走方郎中?”
  “呵呵!如假包換,兄台請勿存疑。”
  “你善治些什么?”
  “奇難雜症,五勞七傷,婦人小儿諸病,尤善針炙。當然,兄弟沒有你老兄高明,混飯而已。”
  祝由科郎中冷冷一笑,坐下說:“你是第一個与祝由科打招呼的郎下,异數。我想,你醫道有限,半路出家,只會背熟老祖宗單方在外流浪泥飯糊口,所以不敢瞧不起我這兜划符的祝由科了。”
  他呵呵一笑,不以為然道:“同行是冤家,果然不假。兄弟不想分辨,走方郎中當然并不高明,高明便不至于走方,換大城市懸壺,不怕不日進斗金。兄台是湖廣人?”
  “湖廣辰州府。咱們這一行的人,只此一家,別無分號。老弟的口音,像是京師人……”
  “兄弟祖籍南京,寄籍京師,姓李名玉。兄台貴姓?”
  “兄弟姓羅名華,行五,你就叫我羅五好了。怎樣,生意好嗎?”
  “兄弟到池州只有三天功夫,今天第一次到鄉下碰運气。羅兄從何處來?近來是否如意?”
  “從秋浦來。別提了,時衰鬼弄人,碰上几個兄弟不善醫治的傷病,几乎被人砸破飯碗,真倒霉……”
  話未完,西街突然奔出一個村夫,一面奔來一面叫:“郎中,郎中,請走一趟,這里有病人。”
  “生意來了,羅兄請。”艾文慈含笑相讓。
  羅華毫不客气,含笑而起說:“兄弟去看看,希望能賺几天盤纏濟濟急。”
  “祝羅兄順利。”’他毫無心机地答,心中卻說:“這位羅兄窮急了,大概在秋浦十分狼狽。”
  羅華搖著串鈴出亭,隨著村夫揚長而去,進入西街左首第五間農舍。艾文慈信目四顧,目光落在街右的一棟大宅前。那是一家豪門富廣的宅第,建了院牆和門樓,門樓有三城門,院牆兩端有便門。門前有上級石階,階上兩端側設有石獅。一看便知是地方的富豪,有錢有勢的當地豪紳居住的。
  不久,羅華在村夫千恩万謝中出了農舍,顯然辰州符有靈,賺了一筆錢了。
  對面的邊門出來了兩個仆人打扮的漢子,其中一人站在階上叫:“陳三,小五子的病怎樣了呢?”
  村夫向仆人欠身點頭,歡天喜地地說:“這位即中真是活菩薩,小五子的疔毒,在那郎中的符水下不見了,被移到牆上啦!只留下几個小傷口,紅腫都消了,郎中已用符灰掩上啦!”
  疔毒可移至牆上,豈不稀罕?艾文慈一怔,正想前往看個究竟,仆人卻向羅華招手叫:“郎中,等一等,我去請管家來,本宅有病人要你看看。”
  有生意上門,自然歡迎。羅華不在乎對方的口气傲慢,徑自應陪著直趨階下。
  “等一等,未經召喚,不許亂闖。”
  另一名仆人气焰万丈神气地伸手阻攔。
  羅華登時有點不悅,冷笑道:“在下可不是討飯的花子,招之即來揮之即去,豈有此理。”
  說完扭頭便走。仆人先是一怔,接著大光其火,奔下階台大喝道:“站住:你好大的膽子,叫你來你敢走?”
  仆人大怒,一聲沉喝,伸手便抓羅華的右肩。
  羅畢杖交左手,在對方的手搭下的剎那間,突然不進反退,身形微挫,仆人的手一抓落空,手伸過肩收不來了。這瞬間,羅華措手躬身挺臂,一聲長笑,將仆人從頂門摔出,大背摔干淨俐落,不費吹灰之力。
  “砰”一聲大震,仆人跌了個手腳朝天,全身的骨頭似已崩散,起不來了,只能在地上掙扎叫救命。
  門內已搶出先前入內請管家的仆人,与一名管家打扮的中年人。
  仆人一惊,急叫道:“郎中把門房老三打倒了!來人哪!”
  門內應聲槍出四名健仆,吶喊著向階下搶。
  “退回去!混帳!”大管家不悅地叱喝,喝退了健仆,大步向羅華走去,一面向正想逃走的羅畢叫道:“郎中請留步,奴才們多有得罪,在下督責不嚴,特向兄台賠不是。”
  話說得和气,羅華不走了,欠身為禮道:“不是在下撒野,貴仆把在下不當人,出言無理,動手抓人,在下不得不放手自衛。不瞞兄台說,在下在江湖行醫濟世,可沒見過用這种態度請郎中治病的人。”
  “這些奴才可惡,兄台請海涵。家主人在廳中相候,請即中一行,請。”
  “貴主人…”
  “少主人臥病在床,亟需妙手郎中診治。請。”
  大戶人家的少主人有病待診,妙极了,大生意上門啦!羅華欣然地說:“但愿小可能為貴生人效勞。請。”
  大管家伴同羅他入門,健仆們七手八腳將門房者三抬走。歇腳亭的艾文慈自始至終留意著變化,心說這位祝由科的手腳倒也高明。可惜鋒芒太露些,走江湖混飯糊日,不能忍終究會吃虧的。”
  他耐心等候,希望羅華能平安地脫身。在他的眼中,已看出有點不妙,那位大管家高額鷹鼻,笑時陰森,皮笑肉不笑,可不是善男信女。羅華身入豪門,如果應付不當,恐怕進得去卻出不來,不由替他擔心。
  兩名黑衣大漢從秋浦方向大步而來,向西一折,直趨豪門的台階,向邊門直闖,似乎無人加以阻攔。
  “這兩個家伙帶了刀劍,不是善類。”他心中暗想。
  等了快半個時辰,怎么不見羅華出來?反而是那兩名帶兵刃的黑衣大漢,匆匆忙忙向府城方向急急走了。
  羅華隨著大管家入庭,大庭布置華麗,檀木太師椅上,坐著一個穿紫花長袍,紅光滿臉腹大如鼓的肥胖中年人,臉圓圓笑眯眯像個彌勒佛。八名健仆在兩廂分列左右,一個個身高八尺雄壯如獅。
  大管家上前行禮,恭敬地說:“上柬主人,郎中請到。”
  胖主人艱難地挪了挪身子,笑吟吟地說:“咦!是祝由科嘛!可能有用呢。”
  大管家轉身向羅華笑道:“敝處郎中本來就少,家主人過去曾在外地經商,听說過祝由科的神通,可惜沒見過。這位是家主人四爺,請上前見見。”
  “我姓張,郎中請坐。”胖主人豪邁地說。
  “原來是張四爺,久仰久仰。”羅華客套地說,在左面客座坐下又道:“敝姓羅,名華……”
  “哦!辰州府羅法師羅啟,与閣下……。
  “那是家父。咦!四爺怎知家父的名號?”
  “我曾經在湖廣經商,曾听說過令尊的名號。”張四爺溫和地笑答。
  “家父……”
  “令尊是三湘兩澤盡人皆知的神醫,大名鼎鼎哩!今天假其便,老弟駕臨敝地,小犬五行有救了。”
  “但不知令郎所患何症,尚請四爺失說出病由,然后讓小可看看症狀,以便畫符祝濤驅除病魔。”
  張四爺的肥胖右手輕拍著大肚皮,用极平靜极尋常的嗓音笑道:“在下有三個犬子,患病的是老二,說起來并不是什么大病。”
  “那是……”
  “家中目下有八位來自府城的郎中,他們在望聞問切推推敲敲拿不定主意,我看,只有你才有辦法。”
  “令郎的病是……”
  “夾陰傷寒。”他毫不動感情的說。
  羅華大吃一惊,沖口叫:“四爺,有多久了?”
  “三天了。”
  “目下……”
  “快要完蛋了,全靠你啦!大管家,請羅郎中至病房一看。”
  羅華抓起包裹,苦笑道:“四爺。不瞞你說,這种風流病而且已過了急救期限,小可無能為力。”
  張四爺仍在笑,說:“你既然來了不能不試,是么?”
  “四爺,小可有自知之明,試也沒有用……”
  “你試也好,不試也罷,反正得到病房走走。”
  “這……”
  “去吧。”
  “四爺,小可去与不去并無不同,說不定反而延誤了令即救治的机會……”
  “你認為小犬的病已經病人膏盲,無救了““這……小可不敢說……”
  “他死了,你們八個即中加上一個祝由科,便得替他陪葬。”
  “什么?你……”
  “所以你得盡全力救他,這是唯一避免陪葬的好辦法。”
  羅華臉色大變,猛地一躍三尺,沖向門廳。
  門外兩側,突然有人現身相阻喝道:“此路不通,閣下、回去。”
  兩把鋒利而沉重的鬼頭刀,當胸直取心坎。
  羅華大惊,火速后退,几乎被刀尖所傷。
  門外有人大叫道:“徐爺与扈爺到訪。”
  聲落,兩個帶劍的黑衣大漢出現在廳門,其中之一訝然叫:“咦!老四,怎么回事?”
  張四爺含笑招手,叫道:“兩位賢弟來的好,你那位二侄不爭气,三天前得了夾陰傷寒,危在旦夕,你兩位是否帶有什么保命仙丹?”
  兩人大惊。急步走近苦笑道:“老四,你那寶貝儿子怎么這樣糊涂?
  夾陰傷寒那是絕症哪!咱們那有治這种病的仙丹?咦!這位不是以辰州府治病的羅華么?”
  “你認識他?”張四爺問。
  “怎么不認識?早兩天五爺剛將他送走的,他的鬼划符治不了柯爺的病。
  “柯爺斷了一手一腳,內髒損毀,大羅神仙也無能為力。”
  “但他已拖了將近兩個月,兩個月不死的人,為何救不了?”
  “犬于只病了三天,他竟然說救不了呢。”
  “老四,令郎恐怕沒希望了。”
  “沒望不要緊,我叫這些郎中陪葬。兩位賢弟有事么?”
  “我們奉命到府城打听消息,并傳丘爺的口信,請你到秋浦去走一趟。”
  “真要命,我真想不走。好吧,我明天就走。”
  “咱們要事在身,不便久留,就此告辭。令郎的事,咱們抱歉。”
  “好說好說,沒有什么可抱歉的。我不送了。”
  “不敢勞駕你這大胖子相送,再見。”
  兩個大漢抱拳一禮,轉身便走。
  羅華抓住机會,隨后急沖。
  走在最后的黑衣大漢冷笑一聲,像是背后長了眼睛,右掌向后拍出,仍向前走,羅華驟不及防;只感到了一陣凶猛絕倫的詭异勁風迎面襲到,气血一窒,肌膚欲裂.無可抗拒的如山勁道,將他身軀向后猛推,腳下一虛,丟掉了竹杖和包裹,仰面飛飄,身形离地不由自主。
  接著,腳下被一名仆人一絆,仰面便倒,被人按住了。
  “送至病房,制了他的軟穴。”張四爺若無其事地說。
  病房中,八名如狼似虎的健仆把守房內四周.八名士頭土腦的郎中在長吁短歎臉無人色。病床上,一個臉色青灰的青年人。像是斷了气。
  羅華被送到床前,伸手一探病人的身軀,只覺心中發冷。病人的身軀尚算強壯,但手触處冷冰冰,可是往下壓卻又感到肌內熱得燙手,似乎已無气息,眼中瞳仁已現散光,嘴唇龜裂發黑,大概停止呼吸是片刻間的事了。
  “把你的保命符錄拿出來,人救活你也活,人死你也得死,知道么?”
  大管家陰森地說,神態与先前判若兩人。
  羅華心向下沉,軟倒在床旁,有气無力地說:“好吧!在下只能盡人事,但愿能救活這個人了。”
  “不是但愿,而是你必須救活。當然,你不想活又當別論。”大管家獰笑著說。
  羅華解開包裹,命人取一碗井水備用,找來一張小几充作神壇。他的法器很簡單,三張符、一碗水和一把法刀,不用香燭。他左手執法碗,右手執法刀,刀上先穿上一道符,口中念念有詞向天祝告,踏星步罡逐漸接近病人的頭頂,焚化符,連符帶刀往碗中一插。接著仍在刀下焚化第二道符,在病人的臉部頭頂往复揮動,火焰在病人的腦部搖曳,病人居然有顫動的現象發生了。
  第三道符穿上法刀;他一聲怪喝,法水突然倒在病人的頭臉上。接著是焚燒第三道符,日中的咒語聲調漸高。
  室中的人,大有昏昏欲睡的感覺,連大管家也感到倦上眼險,神情恍惚。
  病人突發出一聲低沉的神吟,頭部略為扭動。
  室外,帶刀往复巡視的入。來來往往次數不少,目光灼灼注視著室內的一切動靜。
  羅華掃了室外一眼。絕望的歎息一聲,退至小几前閉目念咒,不時偷看病人的變化,心中不住暗叫:“老天!給我一些時辰,別讓這家伙在天黑之前咽气,夜間逃走或許尚有一線希望。狗東西!你不能斷气不能斷气……”
  病人似乎恢复了微弱的呼吸,八位郎中的心中,油然升起可活的希望。大管家臉露喜色。向羅華問:“二少爺呼吸恢复了,有救么?”
  “也許有救。”
  “也許?”
  “得耐心等候,看他是否能醒來。”
  “要多久?”
  “在下也不知道,必須耐心等。”
  “好,咱們耐心等,在下先去回稟主人。”
  室中死一般的靜,眾人皆等得心焦。病人并無起色,但也沒惡化。
  而羅華的身上,初冬天气卻不住冒汗。
  糟了,病人的呼吸逐漸微弱了。
  羅華心中有效,額上開始沁汗。
  大管家的臉色也在變,伸手探脈息,扭頭沉聲問:“羅郎中,是不是有變化了?”
  “這……”他語不成聲地答。
  大管家重重地哼了一聲,厲聲說:“二少爺呼吸停止時,也就是你們九個畢命的時刻。你還不赶快設法?”
  “大管……家……”
  大管家舉手一揮,八健仆鋼刀撤出。
  “按先后到此的順序,候命按次序砍下他們的腦袋來。”
  大管家冷叱。羅華一咬牙,心中暗叫道:“拼了,拼一個是一個。”
  大管家仍按著二少爺的碗脈,以便知道脈膊于何時停止。
  正危間,外面有人叫:“大管家,又來一位郎中。”
  羅華一惊,向門外一看,脫口叫,“李兄弟……你……你……不該來……”
  艾文慈在兩名健仆的護送下,含笑入室,笑道:“兄弟不放心你的安全所以自告奮勇前來看看。”
  “老天!你竟關心我安危,你知道病人是什么病……”
  “張四爺已經說了,拖了三天的夾陰傷寒,似乎不是絕症。”
  “你知道后果么?”
  “張四爺也說明白了,醫死了,便要我陪葬。”
  “那你…”
  “我先看看再說。呵呵!要死也多一個伴儿,你不高興?”艾文慈一面說,一面走近病床。
  “你与羅郎中是一伙?”大管家問,仍坐在床沿,手仍握住二少爺的脈腕。
  艾文慈瞥了大管家一眼,含笑道:“不錯,是一伙,他鬼划符,我也是庸醫,兩個人騙飯吃的,比一個人騙要容易些。你是……”
  “在下是本宅的大管家。”
  “呵呵!在下以為你也是郎中呢,失敬失敬。”
  “你姓什名誰?”
  “咦!你問那么多干什么?”
  “你這廝……”
  “大管家,你既然不是郎中,何必擺出郎中把脈的神情,是不是不讓在下診治療?”
  “你……”大管家气得臉色發青,突然怒叫。
  艾文慈不在乎,冷笑道:“你發威就發好了,在下不診治,病人的死活与我無關,告辭。”
  大管家怒极反笑,讓在一旁說:“你看吧,治不好,你第一個死。”
  艾文慈一面察看二少爺的病狀,一面信口道:“人從出生那一天起,便一步步走向死亡,反正誰也逃不了死,先死后死又有何不同?老兄別拿死來唬人,在下對生死二字看得開,我可以給你保證,我這人絕對不會被人唬死的。”
  大管家气得几乎炸肺,卻又無可奈何,咬牙切齒在一旁吹胡瞪眼。
  艾文慈不慌不忙打開金外盒,掀掉二少爺的被裝,一面替二少爺解衣,一面和大管家叫:“叫不相干的人离床遠些,以免礙手礙腳。”又向不住發抖的羅華笑道:“羅兄,來,幫幫忙准備灌藥散。沉住气,夾陰傷寒沒有什么不了很。”
  羅華硬著頭皮上前,命人取來一碗熱湯,隔壁就是熬藥室,甚為方便。
  艾文慈取出一瓶藥散,倒一些在掌心,說:“捏牙關,灌!”
  藥散人腹,艾文慈將五枚金針放在口中溫針,運針如風,先疏經脈,指掌齊施,接著金針急如驟雨,在病人胸、腹、背、股各處,共下三十八針之多。
  病人開始呻吟,開始扭動,開始發汗。
  “著衣,蓋衾。”艾文慈一面收針一面說。
  八個郎中目定口呆,大管家張口結舌,羅華如釋重負他吁出一口長气。
  艾文慈將包裹放在小儿上,手捧針匣拖一張木凳坐下,向大管家說:“病人在半個時辰之內不會清醒,但臉色要逐漸好轉,快吩咐下去,速准備文房四寶,在下開單方。”,大管家悻悻地說:“開單方之前,在下要先叩脈案。”
  艾文慈談談一笑,說:“走方郎中,憑經驗救人,從不叩脈案。閣下如不見信,可以另換郎中,我可沒那么多閒工夫,窮源索隱掘蘊發伏。
  你們既然名之為夾陰傷寒,就算作夾陰傷寒治便了,何用脈案?耽誤救人的時辰,病人如果有變,在下唯你是問。”
  大管家被鎮住了,不敢再刁難,立即盼咐健仆准備文房四寶。
  單方開好,艾文慈又道:“在下要在此照顧病人,閒雜人等不許打扰。”
  健仆們退至門外,八名郎中則遣至隔壁藥室。艾文慈示意羅華同至病榻,一面運推拿術一面用极低的聲音說:“羅兄,我的藥只能支持半個時辰,咱們得脫身。”
  “脫身?”羅畢訝然低聲問。
  “是的,脫身,我已看出這棟大宅的主人并非是善類,猜想你必定遭遇了困難,因此冒險前來察看,相机助你一臂之力。”
  “你已經治好……”
  “治好個屁!這個人确是傷寒,但冷熱反常,不吐,不痢,不汗,不躁,身上發斑,定是那恢張四爺亂抓郎中,各自下藥亂稿,搞得經脈崩析,生机已絕,能拖到如此地步而不死,真是奇跡哩!藥醫不死病,佛度有緣人,在下無能為力,治不好死人。”
  “我用水火并濟術吊住他的命……”
  “我的藥道理相同,不久之后,便會回光返照,不走咱們也死定了。”
  “如何走法?”
  “你能分散他們的注意力么?”
  “能,我可以用迷魂大法。”
  “那就好,准備。”
  羅華一咬牙,說:“好,咱們只好餅了,不能坐以待斃。一說完,下床取出三道靈符,舉法刀念念有詞、向門外念咒,聲浪單調,愈念愈低沉,三道靈符化過,門外向里注視的人開始站立不牢,歪歪倒倒。
  艾文慈突然背起包裹,挽了羅華搶出內室,鑽入天井,劈面碰上兩名健仆。他放下羅華,以閃電似的奇速沖上,右掌左右揮拍,兩健仆應掌而倒。他重新挽住羅華,躍上兩丈高的瓦面,向南狂奔。
  下面吶喊聲大起,有人狂叫:“兩位郎中逃掉了,快鳴鑼。”
  鑼聲傳出,前面的屋頂突然出現四個黑衣大漢,吼聲震耳:“那儿走?留下命來。”
  艾文慈大怒,說:“羅兄我先送你出村,再回來救那八名郎中,一不做二不休,痛懲這些窮凶极惡橫行不法的惡霸。”
  他帶著羅華躍下屋頂,沿一條小巷向村外逃。四名黑衣大漢也跟蹤躍下,其中一人向同伴叫道:“三弟,回去把兵刃帶來,告訴其他的人往這里追。”
  “捉兩個人還用得著帶兵刃?咱們把人抓住就得了。”三弟拒絕回去帶兵刃。
  奔了百十步便到了村外,兩人向前面小山下急奔。
  后追的四個人腳下甚快。領先那人一面追一面叫:“要命的給我乖乖站住投降,走不掉的。你們是什么人?”
  艾文慈不想快走,故意腳下放緩,引他們追來。在行家眼中,可以概略將對方的底細看清,他從四大漢的輕功起落情景中,看出四人修為有限,大可從容收拾他們,制伏一個算一個,用這四個人試試手腳,十分理想。
  登上小山坡扔頭下望,四個黑衣大漢已追進至十丈外,從村中吶喊著追出來的人,還在半里之外。
  他把羅華向前一送,低喝道:“在前面林子里躲上一躲,我先放倒這四個打手護院。”
  他再進十余丈,到了一座枯坪,后面的黑衣大漢也就赶到了。他將包裹向地上一扔,左手挾著金針盒,點手叫:“老兄,來,打旗儿的先上。”
  赶得最快的大漢狂風似的掠到,一面沖上一面叫:“你敢到張府撒野,死定了,還不跪下就縛?”
  聲落,入到,搶人,拳出,劈面來一記沖拳,半虛半實留了后勁,接著右手來一記“云龍觀爪”抓人,這才是實招。
  艾文慈仰身避招,身形不穩,似乎害怕劈面搗來那一拳,引誘大漢的“云龍現爪”放膽抓來。果然不錯,巨爪跟著伸長。抓向腰帶,跟著太快腳來不及跟進,爪沾身力道已成了強弩之末。
  艾文慈一聲長笑,右腳為柱,左腳輕挑,不偏不倚挑在大漢的膝蓋上。
  “哎……”大漢惊叫,赶忙收腿。可是,收得太急,上身卻收不回來,反而向前傾。
  艾文慈身軀一扭,斜立而起回复身勢,一掌拍去叫:“給我躺下!”
  大漢真听話,后脖子挨了一記不輕不重的一掌,爬下叫:“哎唷!”
  第二名大漢沖到,剛發覺同伴爬下,剛來的及剎住腳步,駭然立下門戶,可是巨掌也剛好光臨。
  “啪啪”艾文慈兩耳光結結實實地摑在第二名大漢的雙頰上,同時伸腳一勾,勾住對方的前腳叫:“你也躺下。”
  大漢仰面便倒,跌了個口角溢血四仰八叉,昏天黑地。
  第三名大漢恰搶到,猛地抱住艾文慈的上身,右膝蓋上頂,猛攻不陰。
  艾文慈雙手皆被抱住,笑道:“我替你錯骨。”
  大漢的右膝蓋骨被他用兩個指頭擰在一旁,向側滑。這是說,這塊管制小腿活動的骨頭換了部位,骨膜与筋自然受傷甚重,如不及早醫治而又沒有好的傷科郎中,廢定了。分筋錯骨,不死也傷。不可妄用。大漢用膝行致命一擊,自食苦果,報應至速。
  “啊……”大漢狂叫,松手向下挫倒。
  第四名大漢最差勁,到得最晚,把子也不夠亮,一看不對便悚然止步,扭頭便跑,比追來時要快得多。三名同伴一照面便倒了,不見机逃命才是天下間第一號傻瓜。
  只選了十來步,突覺背領一震,接著身軀一上升。懸空而起,耳听身后有人叫:“不交手便走,你老兄太不夠朋友啦!”
  大漢果然夠意思,手舞足踏地叫:“饒命!饒……”
  艾文慈將他放下,拉脫地的肩關節,笑道:“在下有些不關緊要的事請教,希望你合作,拍子放亮些,以免閉上眼睛吃眼前虧。其一,我問你,張四爺是那一條線上的朋友?”
  膝蓋骨被錯開的大漢正瘸著腿開溜,聞聲在遠處大叫:“三弟,守口如瓶。”
  艾文慈一把挾起三弟,兩起落便追上拼命開溜而又走不快的大漢,將三弟丟下冷笑道:“閣下,你想逞英雄呢,抑是要光棍?老兄,你看錯人了。”
  膝蓋骨被錯的大漢拍拍胸膛,色厲內茬地說:“要命你拿去,沒什么大不了,十八年后又是一條好漢,在下怕什么,瞧,咱們的人快要到了,殺了我你同樣活不成,你最好是赶快逃命。”
  艾文慈冷笑一聲,冷冷地說:“好吧,你要死,在下成全你,你等上十八年再做好漢便了。在下即使活不成,先宰了你,黃泉路上多個伴總不是坏事。”
  聲落,一掌將對方劈翻,一腳踏住對方的小腹,抓住對方的右手一振一抖,硬生生將對方的右小臂震斷。
  “叼……”大漢發生恐怖的慘叫,痛苦地掙扎。
  “在下將你分尸,讓你死得英雄些。”艾文慈獰笑著說,抓住對方的左手。
  “饒……命!”大漢凄厲地叫。
  艾文慈住手,轉向三弟說:“你這位兄長敬酒不喝喝罰酒,老兄,你是不是也要喝罰酒?”
  三弟惊得渾身都軟了,臉色死人般難看,渾身都在顫抖,答不出話來。
  艾文慈冷笑一聲,俯身抓住了三弟的手。
  三弟魂飛天外,嚇出話來了,虛脫地叫:“我……我說,我……我說。”
  “鎮靜些,你就好好說吧。”
  “四爺是當家的,弟兄們都在……都在江北—……一帶作案。”
  “哦!原來是坐地分贓的大盜,難怪人性全無。其二,最近你們听到些什么風聲?官府有何動靜?”
  “不……不曾听說過。”
  “但你們卻將人分散在村四周,如臨大敵。”
  “听說四爺有朋友到來,為怕有人跟蹤朋友前來生事,所以嚴加戒備而已。”
  “胡說!京師派來辦案的官差,為首的人,是金翅大鵬的兩個儿子,最近經過此地,你竟敢不……”
  “小的真……真不知道,真不……”
  驀地,遠處人影勢如來潮,吼聲傳道:“王三,閉嘴!你這怕死鬼!”
  十余名健仆打扮的人,帶了刀劍槍叉聲勢洶洶,正如飛而來,相距已在二十丈外。肥胖如豬的張四爺,与大管家和兩位年輕人,走在最后,像個大肉團,邁著一雙粗象腿,渾身的肉都在抖著,可是腳下并不太慢。
  艾文慈不加理睬.向三弟說:“放聰明些,不必理會你那些好兄弟,要活命,你得—一吐實的。”
  “小……小的确……确是不……不知道。”
  “張四像個大肥豬,諒他也不配做當家的,你們真正當家是誰?
  說!”
  “小……小的……”
  “吠!”吼聲如雷,最快的兩名健仆狂風似的刮到,一刀一槍猛沖而上。
  艾文慈右手揭開針匣蓋,取出僅有五枚金針,順手射出兩枚,用上了飛針絕技。仍向三弟問道:“老兄,你不打算說了?”
  “砰砰”兩聲大響,兩名沖來的健仆帶兵刀向前沖到,像是山崩湖涌,貼地向前滑來,直滑至艾文慈的腳下,方停止滑動,攝臥如死寂然不動。
  艾文慈恍若未見,射出第三第四枚金針,若無其事地向三弟:“你們在池州的眼線,姓什名誰,住在何處?”
  “砰砰”又倒了兩個繼續沖到的健仆,一刀一刻向前拋,恰好拋在前面健仆身側。
  四名健仆的鳩尾大穴,各挨了一枚金針,倒地前滑之前,金針已沒入穴道內,只露出一星針尾。
  艾文慈毫不動容,射出最后一枚金針,仍向三弟迫供:“說!你聾了不成,要不要在下拉斷你的手?”
  “哎……唷!”第五名健仆尖叫,沖到倒在四名同伴身側,略一掙扎,不再動了。
  艾文慈突然拾起一把劍,人似閃電。劍似惊雷,扑向沖來的其余健仆,但見劍虹划空而至,人影乍合“錚錚錚”暴響似連珠,一刀兩劍齊向兩側飛,乍合乍分,人影四散。
  “砰!’”有兩名健仆立腳不牢,摔倒出丈外。
  共有八名健仆,惶然四散,倒了兩名,另三名的兵刃同被震飛,兩手空空,全都駭然暴退。
  艾文慈的劍尖隱現血跡,冷叱道:“你們討厭,像一群惡狗,給我滾!”
  六名健仆恐怖地退了數步,膽都被嚇破了,但不敢逃走,張四爺四個人快到了。
  艾文慈退回,逐一撥回五枚金針,然后大吼道:“快滾!將受傷的人帶走,赶快找郎中醫治或可將他們救活,但這輩子再也不能強逞刀槍行凶了。放你們一條活路,還不快滾?”
  大管家到了,一名健仆大叫:“大管家,小心他的金針取穴絕技。”
  大管家駭然止步,張四爺更是心膽懼寒,草地上橫七豎八,共倒了十一個人,未免有點令人触目惊心,這景象太可怕了。
  胖豬似的張四爺在三丈外止步,額面沁汗,微見喘息,臉色一變,向大管家問:“賢弟,你記得金針取穴術的事么?”
  大管家似乎大夢初醒,變色道“四哥是指太平亢宿晁植的事么?”
  “是的,兩年前的事。”
  “哎呀!是了,那位郎中也叫李玉,金針取穴術傷了于超,也用金針起亢宿的沉痾,迫討紅娘子的下落。他是官府的鷹爪,斃了他。”大管家惶然叫。
  艾文慈冷冷一笑,說:“听你們的口气,似乎你們也是響馬余孽,但卻不是趙瘋子的一般。響馬賊的八巨頭各擁上万兵馬,你們是那一股的?”
  “你是不是前年在太平府替亢宿治病的李郎中李玉?”張四爺厲聲問。
  “別問我是誰,你也不配問。如果你們是趙瘋子或劉家兄弟的巨寇,不會大膽地稱楊寡婦為紅娘子。讓我想一想,你該是……是白英的手下大管家一聲怒嘯,舉手一揮、与兩名青年人揮劍瘋狂上扑,聲勢駭人。
  張四爺也揮動沉重的砍山刀,怒吼著沖到。
  艾文慈不接招,以令人目眩的詭异身法八方飄掠,在四人的搶攻包圍下逃走,不徐不疾奇險奇危地出沒在刀光劍影中。一面逃走一面說:“到現在你們還在做賊,真所謂江山易改,本性難移,留你們活在世間,不知還會有多少人枉死在你們的手中,在下想一想,該如何處置你們才好呢。有了,要你們在世間生死兩難。活現世,著!”
  著字出口,身形倏止,劍突龍吟,電虹急閃,淡淡的劍虹首先從大管家的劍側射入,接著右旋身,一劍攻破青年人撒來的劍网,最后大旋身左手一揮,晶虹破空而出。后面攻到的第二名青年人突見晶虹破空飛來,大吃一惊,看不清是啥玩意,還以為是金針,百忙中升劍急拍擊射來的晶虹。
  一劍抽空,晶虹近身。青年人大駭,火速向右躍退,狂亂地出劍急封。
  晶虹如影附形折向跟到,封不住躲不了,只感到右肩一涼,右臀一麻,巨大的打擊力及体,踉蹌連退三步。晶虹突然出現在身后,划出一道奇异的光弧,反轉飛行,奇异的打擊力傳自左后肩,左肩一麻,晶虹從眼下出現,一閃不見,而艾文慈的左手,出現一星虹影。
  “飛劍!”有人狂叫。
  張四爺跟不上艾文慈,這時方獲得接近的机會,同時叫出聲:“并肩上,你們等什么?”
  沒有人听他的話,六名健仆如見鬼魅地飛逃,只轉眼間便走了個無影無蹤。
  艾文慈的劍,遙指著沖來的張四爺,冷冷的說:“閣下,我要去你一手一腳。”
  張四爺駭然止步在丈外,倉惶四顧。
  大管家站在兩丈外,張大著嘴,想叫叫不出聲來,臉上的肌肉可怕地抽搐,左手掩住右肩,鮮血從指縫中像泉水般涌出,身形搖搖欲倒。
  右腿根近腹處,血似噴泉,染透了下襠。
  第一名青年坐倒在叢林中,傷處与大管家相同、坐著坐著,突然躺”
  倒,發出一聲凄厲無比的叫號,身軀可怕地扭曲掙扎。
  第二名青年人雙手軟垂在身側,雙肩鮮血噴射,牙關咬緊,渾身痛得不住發抖。終于,支持不住屈膝挫倒,含糊地呻吟,蜷伏如貓。
  張四爺倒抽一口气,扭頭撒腿狂奔。只奔了三步,身后叱聲震耳:“你跑得了?留下手腳來吧。”
  不久,艾文慈与羅華出現在張府中,張府中除了几個老仆婦外,走得動的人皆已逃之夭夭,只留下跑不動的人。八名郎中瑟縮在室中,病房中的人身軀已經僵硬了。村中家家閉戶,誰也不敢出頭過問。艾文慈走了一圈,向羅華說:“羅兄,兄弟有事在身,不克久留,此地的善后,羅尼如有不便,丟下算了。”
  羅華至今方惊魂初定,屈身便拜,無限感激地說:“李兄,此恩此德,沒齒不忘,兄弟……”
  艾文慈挽起羅畢,笑道:“羅兄不是俗人,請勿挂齒。兄弟要往南面走走……”
  “南面去不得。”羅華坦然叫,又道:“秋浦有一伙外地人,為首的叫丘爺,還有一些公差等也有不少重傷的人,見郎中便抓,麻煩得緊,去不得。”
  艾文慈心中一動,說:“好,咱們回池州再說。”
  池州府太仆村出了一位會飛劍取人首級的劍仙,這消息不眨而走。
  兩人連袂返回府城,艾文慈一面走,一面詢問秋浦那群人的消息。
  羅華將所知的事—一說來,心有余悸。
  祝由科在大城市中,生意不佳,因此大多在村鎮找主顧,出沒在窮鄉僻壤,因此這些人多多少少具有些防身工夫,而且還頗受到各處地方人士的尊敬,行蹤所至,雖有風險卻并不可怕。羅華從徽州府西行,沿途行醫,在橋門縣轉至北行。江湖人隨遇而安,見路即走,那天到了秋浦,遇上一位操江西口音的人,將他請至一座隱秘的小村,要他替一些人治病。
  病人共有二十余名之多,他發現其中全是因傷致病的病人,有些斷手斷腳,有些面目全非似遭火厄,有些胸腹重傷。他只能治好兩名輕傷的人,其他無能為力。
  他一住三天,不得不知難而遲,不等他開口,便被人赶出小村了,認為他不是郎中,不許逗留,如不是那位叫丘爺的人開恩放他走路,他已死在兩名長像獰惡的大漢手中了,因為兩大漢不肯讓他活著离開。
  他遠留的三天中不許离開病房半步,到處有神秘的人把守,戒備森嚴如臨大敵。但是可從窗外看到外面地動靜,發現村中似乎沒有村民,往來的都是帶刀帶劍的人物,像是一處盜窟。但是有一天,他卻看到三名公人打扮的大漢,其中有一位年青人似乎還穿了武官的服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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