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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七回 蔣介石怒炸界石鋪 毛澤東賦詩六盤山


  從哈達鋪出發,毛澤東率領陝甘支隊第1縱隊於9月23日到達岷縣閭井,向第1縱隊司令部偵察科佈置了查清從禮州附近祁山堡、馬塢之間通往會寧、靜寧沿途情況及左、右兩翼敵情的任務,要求當晚12時前報告偵察情況。從此,毛澤東每日親自佈置調查行軍路線及敵情的任務。
  毛澤東的體力從出臘子口後逐漸恢復,臉上有了紅潤的光澤。紅軍陝甘支隊從武山縣城一側而過,然後渡渭河,於27日到達通渭縣榜羅鎮。28日,中共中央政治局在榜羅鎮召開會議,會議根據在哈達鋪瞭解到的陝甘根據地的情況,改變了俄界會議關於接近蘇聯建立根據地的決定,確定把中共中央和陝甘支隊的落腳點放在陝北,在陝北鞏固和擴大蘇區。
  時蔣介石在得知紅軍一部北出岷山後,急調國民黨軍胡宗南部和西北軍、東北軍主力在西蘭公路和平涼至寧夏的公路上佈置封鎖線。
  毛澤東在榜羅鎮召開連以上幹部會議,作了當前形勢和任務的報告,號召全支隊一定要突破長征路上的最後關口——固原、平涼封鎖線,跨過六盤山,與陝北的紅軍實現會合。
  9月底,紅軍陝甘支隊第4大隊佔領了隴西。緊接著第1大隊急襲通渭城,佔領了這座時有1萬餘人口的中等城鎮,消滅魯大昌部和保安團300多人。紅軍在這裡休整,恢復體力,然後向陝甘邊界進擊。
  紅軍陝甘支隊勢如破竹的向北挺進,使在成都指揮「剿匪」作戰的蔣介石大吃一驚,直到有情報報告說毛澤東就在北上的紅軍隊伍中,蔣介石這才恍然大悟:「原來如此,我猜想這擋不住的小股赤匪中就一定會有毛澤東,換個人是沒有這個能耐衝破我的重兵之圍的。」
  10月初,蔣介石決定轉移「剿匪」大本營到西北,他的對手是毛澤東,而不是其他人。既然毛澤東由西南走向了西北,他也要追上去,趁毛澤東所率領紅軍立足未穩,與陝北紅軍還沒有會合之機,各個「圍剿」擊破。蔣介石宣佈兼任西北「剿匪」總司令,張學良兼任副司令,設司令部於西安。7日,蔣介石暫時放下「圍剿」川西北張國燾所率領的8萬紅軍不打,自成都飛抵西安,具體部署「圍剿」毛澤東僅有的數千紅軍。
  蔣介石在西安屁股還沒有坐熱,遠在湘鄂川黔邊區的紅2、紅6軍團又頻頻傳出戰報,國民黨軍在「圍剿」中接連受挫。國民黨軍湘鄂川黔邊區「剿匪」總指揮部從宜昌把消息報到西安,蔣介石真是忙得手忙腳亂,他一時是不能放下西北的毛澤東而又去宜昌,但又不能丟下湘鄂川黔邊區的紅2、紅6軍團不管。蔣介石為消滅湘鄂川黔邊區紅軍,想了一個應急之策,宣佈在宜昌設行轅,以陳誠為參謀長,代行蔣介石的職權。蔣介石決心近日蹲在西安,非要看到擒獲毛澤東不可。
  創建於湘鄂川黔邊區的紅2、紅6軍團,已於年初打破了國民黨軍11個師又6個旅10萬餘人的大規模「圍剿」。遵義會議後,中共中央、中革軍委對紅2、紅6軍團的反「圍剿」作了重要指示,指出:你們「應利用湘鄂敵人指揮上的不統一,與何鍵部隊的疲憊,於敵人離開碉堡前進時,集中紅軍主力,選擇敵人弱點,不失時機的在運動中各個擊破之。總的方針是決戰防禦,而不是單純防禦;是運動戰,而不是陣地戰。」指示規定,在湘鄂川黔蘇區成立革命軍事委員會分會,以賀龍為主席,任弼時、關向應、夏曦、肖克、王震等為委員,統一指揮兩軍團的行動。
  紅2、紅6軍團在為時半年多的反「圍剿」作戰中,依托根據地,先後取得了陳家河、桃子溪、忠堡、板栗園等戰鬥的勝利,共殲敵兩個師又1個旅,擊斃國民黨軍第85師師長謝彬,活捉縱隊司令兼第41師師長張振漢,繳槍8000餘支、輕重機槍100多挺、火炮20多門,粉碎了國民黨軍對湘鄂川黔蘇區的第1次「圍剿」。在毛澤東率領中央紅軍出臘子口北上時,國民黨軍又集中了130個團的兵力,對湘鄂川黔蘇區進行第2次「圍剿」。
  湘鄂川黔邊區的「剿匪」報告到了西安,蔣介石才穩定住情緒,有所放心,專心致志對付已經北進到六盤山附近的毛澤東。
  「毛澤東現在到了哪裡?」蔣介石問。
  「據偵察,在界石鋪。」張學良回答。
  蔣介石聞言,心中直犯嘀咕,又問道:「哪兩個字?」
  「界限的界,石頭……」張學良突然覺得這地名一說出口有些彆扭,怎麼這地名和蔣委員長同名,又連忙解釋說:「這個地方屬甘肅省靜寧縣,大概是靜寧與會寧的分界地點,所以才這麼稱呼。」
  「分界地點?怎麼……」蔣介石皺著眉頭,他肯定聽了這個地名後覺得很不舒服。
  「蔣介石」這個名字,據說來歷很多,其中有種說法,說他是封建帝制的「界石」。從蔣介石之後,中國最高統治者不再稱皇帝。蔣介石立志要在中國的歷史上樹起一塊標誌性「界碑石」,取消皇權制就以他為界碑,統一的中國不再出皇帝。中國的歷史發展也果然如其名。統一中國稱帝制的袁世凱有83天的皇帝夢,不管時間長短,這個袁大頭總是當了皇帝,他是中國歷史上最後一個稱帝的人。孫中山是中華民國創始人,但他沒有統一中國,「革命尚未成功,同志仍須努力」成了他的最後遺言。清室後裔溥儀在偽滿洲國稱過皇帝,但他那個皇帝如同鄉村土匪佔山為王的「山大王」稱皇帝,在性質上沒有什麼兩樣。他們在國際上都代表不了中國。只有到抗戰勝利後,蔣介石果然成了統一的中國的元首,儘管時間不長,但他畢竟成為一塊結束中國封建帝制的界石。
  所以說,當蔣介石聽到毛澤東佔領了界石鋪後,心中自然感到別彆扭扭的。
  「把毛澤東攆出那個地方再打,不要讓他的血玷污了那塊地方。」蔣介石對毛澤東竟然踏腳在與他名字諧音的地方感到憤慨和不能容忍。
  此時,在界石鋪的毛澤東也察覺到了這個地名怎麼會與「蔣委員長」同名,他笑著在街石上連跺三腳,說:「我們踏上了蔣介石的脊樑骨,再用勁一踹,他就要趴下了。」
  彭德懷等人都笑了,也在街石上跺跺腳,跨步而過。
  10月3日,毛澤東和彭德懷在界石鋪兩次致電林彪、聶榮臻、彭雪楓等,佈置各縱隊近日工作。隔日,紅軍各縱隊從界石鋪出發,兵分兩路向20多公里外六盤山西側的興隆鎮(今寧夏回族自治區西吉縣)一帶前進。
  六盤山區是回族民眾聚集的地區。回族人民有著自己的獨特風俗習慣,信奉伊斯蘭教,喜歡清潔,禁食豬肉。紅軍在到達這一地區之前,及時制定和頒發了《回民地區守則》,對部隊進行了有關民族政策的教育,要求全體將士嚴格遵守回民風俗習慣。
  在行軍路上,毛澤東一邊走路,一邊對身邊的警衛員講解有關民族政策。
  「我們已經進入回民聚集區,吃飯辦事都要注意影響!」毛澤東說:「回民有回民的規矩,比如他們就不吃豬肉,不說『豬』字,這不奇怪。一個國家,一個地區,乃至一個家庭,都有自己的規矩。你尊重人家那些規矩,他們就歡迎你;搞得不好,就要打架鬧事。我們去了以後,買羊肉、牛肉可以,對於豬肉麼,提都不要提。我們宿營後,也不能去借老百姓的鍋,寧肯不吃飯,也不要違犯政策。我們一定要處理好與回族群眾的關係,尤其是路過清真寺和回民的家,不能冒冒失失地進去。」
  「哎呀!主席,我這裡的豬肉怎麼辦?」警衛員陳昌奉急忙向毛澤東請示。原來他知道毛澤東很喜歡吃豬肉,便在通渭縣城買了一些豬肉,為了便於攜帶就炸製成食品裝在布袋裡,準備路上給毛澤東吃。
  「你這裡有豬肉!你藏在了哪裡?」毛澤東的臉色突然變得難看。
  「在這,在布袋裡。」
  「趕快處理掉!我們現在就行進在回民區了。你們幾個怎麼搞的,中革軍委的《回民地區守則》你們沒有看,真是瞎胡鬧。這樣會出大事的!」毛澤東的話很嚴厲。
  陳昌奉感到委屈,但他清楚毛澤東所說話的重要性,撅著嘴說:「主席現在就吃了吧,我們又不能扔掉。」
  「同志喲!這是我們紅軍的紀律。我們不能吃!紅軍在回民區不能吃豬肉,這是規矩,我們要嚴格遵守。」
  「那怎麼辦?」
  「送給當地的漢族群眾吧。」毛澤東說。他又耐心地做身邊工作人員的工作,幽默地講道:「我是很喜歡吃紅燒豬肉,可在這裡就不能不克服。我們心要誠,背著人家吃豬肉能說是心誠嗎?吃了豬肉,滿嘴流油,一張口說話,人家就會聞到味的。」
  這天傍晚,毛澤東等中央領導人宿營在興隆鎮以南3公里的單家集,這是一個較大的村莊。1個多月前,紅25軍北上路過這裡,軍政委吳煥先、軍長程子華、副軍長徐海東召集當地阿訇和知名人士開座談會,宣傳中共抗日救國主張和民族政策。軍領導人還帶領紅軍戰士排著整齊的隊伍,在軍樂隊歡快的奏鳴曲中,抬著繡有「回漢兄弟親如一家」8個大字的錦匾,到興隆鎮清真寺進行慰問,並送上了6個大元寶和6只大肥羊。第二天,阿訇也帶領回族群眾,拿著禮品,進行回拜。紅軍宿營後,幫助群眾掃院子、擔水、幹農活,模範地執行民族政策。這一切活動,都給當地群眾留下了深刻的良好印象。
  中央紅軍來到這裡後,回族群眾像歡迎老朋友一樣熱情,紛紛走出家門,在街道兩旁擺上桌子,在桌子上放滿水果和食品,招待中央紅軍。這一切在剛開始時都使紅軍指戰員們感到十分意外。
  幾位頭戴白色帽子,留著白鬍子的老者走到毛澤東等中央領導人面前,雙手捧著小瓷碗,恭恭敬敬地獻茶水。
  毛澤東等人的眼眶濕潤了,感激萬分,急忙行鞠躬禮,有些不解地問道:「老人家,你們這裡有共產黨的組織?」
  「沒有。前幾天吳政委的紅軍從這噠噠通過,我們知道你們紅軍是好人。」幾位老者明白了毛澤東的問話,說出了紅25軍從這裡經過時軍民團結的感人場面。
  毛澤東明白了事情的原由,感慨萬千,對身後的紅軍將士們說道:「大家看到了吧,這就是黨的民族政策的威力。紅25軍政策水平很高,民族政策執行得很好。我們應該向他們好好學習!」
  在幾位老者的引路下,毛澤東、張聞天、王稼祥、博古等人首先到單南村清真大寺拜訪阿訇。清真大寺門前,一位白鬍鬚老人在恭迎著,他就是這清真大寺的阿訇。
  「老人家,你貴姓呀?」毛澤東熱情地大步走上前去,問道。
  「鄙人姓查,歡迎紅軍大駕光臨。」
  阿訇把毛澤東等人禮讓進清真寺,當得知毛澤東是紅軍的最高領導人時,心情非常激動,連呼:「色倆目!色倆目!」這是穆斯林相見時問好的阿拉伯話語,表示對毛澤東的歡迎和敬意。
  毛澤東等人在阿訇的帶路下,繞寺一周參觀。寺院很寬敞,進大門樓後是大殿和廂房。阿訇介紹說,這座清真寺是當地有名的古建築之一,磚木結構,始建於清朝同治年間,在光緒年間又曾擴建。整座建築既有穆斯林建築藝術特徵,又有中國傳統的建築風格。
  「這寺院中怎麼沒有神像?」博古見大殿內只鋪了一些拜墊和拜氈,而沒有神像,不解地問。
  「伊斯蘭教徒只信仰真主,不崇拜偶像。真主就在我們心中,因此寺內沒有供奉神像。」阿訇解釋道。
  「真主就在心中,好,好!」毛澤東瞧著阿訇頜下飄動的白鬍子,若有所思地說。他邊走邊看,觀察最細緻的地方還是那些有文字的地方,並請人解釋文字之意:「這單南清真大寺為什麼又叫陝義堂清真寺呢?」
  「因為這裡的回民大多是從陝西遷移來的。」
  「要保護好這裡的回文經典,保護好寺廟。」毛澤東向阿訇講了中共和紅軍的民族政策,說明紅軍尊重回民的風俗習慣,主張民族平等。
  「大軍英明,必得天下。真主會保佑你們的。」阿訇聽了毛澤東的話,非常高興,立即吩咐當地回民給紅軍騰房子,提供軍糧,並盛情邀請毛澤東等人在寺內用餐。
  「不打擾了,謝謝你的熱情接待!」毛澤東招呼著,行禮告辭,與其他人一同走出清真寺。
  這天晚上,毛澤東住宿在清真寺北側一位姓海的回民院子中。次日拂曉,即離開這裡,率部朝東北固原方向繼續進軍,準備翻越六盤山。
  六盤山西麓的軍事行動,引起了時在西安的蔣介石的極度不安,尤其是當他聽說毛澤東竟然在與他諧音重名的「界石鋪」駐兵時,真是火冒三丈,在派出重兵出動「圍剿」後,又命令飛機從空中先進行轟炸。國民黨空軍立即行動,時紅軍已經離開界石鋪向北進軍。國民黨空軍的炸彈就從界石鋪炸起,緊追毛澤東而來。
  就在毛澤東離開單家集5個小時後,國民黨空軍轟炸機飛臨單家集上空投彈,毛澤東住過的房屋和清真寺附近泥土飛揚。清真寺北廂房掉下了一顆重磅炸彈,半個多世紀後的牆壁上還清楚地可見有20多處彈痕。
  穩坐大殿中安然不動的阿訇口中唸唸有詞:「天下沒有神,可這毛澤東真是神人!」
  行進在途中的毛澤東見頭頂上數架國民黨軍轟炸機飛過,也猜測到了它們的為所欲為,惦念起了剛剛離開的單家集:「願真主保佑他們!」
  「主席也相信真主?」警衛員聽到毛澤東口中念叨,好奇地問。
  「相信,我所信仰的真主,也像那清真寺中的老人,長著長鬍子,而且是個大鬍子。」毛澤東用右手摸了摸自己的下巴頜,作了個捋長鬍子狀,又笑著點破話題:「此人也是你們的真主,紅軍的真主,他是大鬍子馬克思!」
  「馬克思!呵,那鬍子可是大得沒人比的了。」「我們都沒有親眼見過真主的面,但真主在我們心中。」毛澤東說著,邁步向前走去。
  為了不驚動駐紮在隆德縣城的國民黨軍,紅軍向東北繞過隆德縣境。經新店子、什字路、楊家磨、黃河灣等地,於10月6日晚到達固原縣張易堡一帶宿營,在這裡同樣受到了回民群眾的熱烈歡迎和親切接待。
  10月7日清晨,毛澤東率陝甘支隊勝利到達長征路上的最後一座山——六盤山。
  六盤山原名鹿盤山,峰高傲視西北高原,山長雄跨甘肅、寧夏,位居於今寧夏南部隆德與固原兩縣交界處。陡峭的聳巖危峰,愈顯山勢挺拔雄偉,真不負「關中項背、河隴咽喉」之稱。古詩即有云:「峰高太華三千丈,雄踞秦關兩百重」。依山體鑿建的穿山公路盤旋蜿蜒而上,彎彎曲曲纏繞在山間,上下數來共有6盤,此山由此而改名「六盤山」,當地人卻漸漸把它的本名「鹿盤山」給忘記了。
  當中央紅軍北進到六盤山下時,國民黨第37軍第24師李英部也緊追到這裡;據守在山東麓的國民黨東北軍騎兵第7師門炳岳部擋住了紅軍前進的道路。蔣介石發出命令:「就此有利時機,全殲毛澤東紅軍於六盤山區。」
  大批的國民黨軍從附近蜂擁而來。
  毛澤東推測到蔣介石的企圖。在離開張易堡後,逕直向東,迎著太陽,飛奔六盤山而來。
  毛澤東等中央領導人在當地群眾的帶路下,不走公路,而是走小路沿小水溝上山,從六盤山主峰之一的牛頭山北側過山,直插海拔2900多米的頂峰。
  「這樣可以節省時間,但並不省勁喲。走,上!」毛澤東走在最前面,向山頂爬去。
  山路越來越陡峭,青灰色的石頭突兀於羊腸小道旁。毛澤東抓著茅草奮力向上攀登,邊喘著粗氣還邊講:「你們看,這座山是南北豎著的。我們從江西出發以來走過的其它山多是西北、東南走向橫著。」
  警衛員們扳著手指頭說起了長征途中經過的大嶺大山:大庾嶺,騎田嶺,都龐嶺,萌渚嶺,越城嶺,苗嶺,大婁山,烏蒙山,大雪山,夾金山,夢筆山,長板山,倉德山,打古山,岷山……
  毛澤東也在扳著手指頭,計算著什麼。
  警衛員們從計算走過的山,又扳著手指頭算起了跨過的大江大河:漳水,湘江,烏江,赤水,北盤江,金沙江,大渡河,黑河,白龍江,渭河……
  「屈指行程二萬。」毛澤東自言自語。
  「前面還有山嶺和江河呢!」
  「不遠了,我們就快要到新家了。」毛澤東說道:「這座六盤山可不簡單呢!它雄踞大西北,是蘭州和西安的門戶。這裡離祁連山不遠,是兵家要地,古代在這裡打過很多仗。」
  攀上主峰,毛澤東停下腳步,坐在一塊大青石上,招呼著警衛員等人:「休息一會兒吧,這裡真是一個好地方!」
  仲秋時節的六盤山,金風送爽,天宇澄澈。如海的碧空中,只有幾抹纖雲點綴,愈顯天高迢迢無極。奮力攀登的紅軍隊伍蜿蜒於山道上,獵獵秋風中,火紅的戰旗呼啦啦招展。
  「呵!好一幅大軍遠征畫圖——秋高飛大雁,峰高卷紅旗。」毛澤東站立起來,飽覽六盤風光,揮手指點這萬里江山。
  向北極目處,長城隱隱約約可見,盤繞在萬重山間。
  詩興勃發的毛澤東,在這戎馬倥傯中,展望前景,抒懷高歌,一首《清平樂·六盤山》就在這極目遠眺中哼成:
        天高雲淡,
  望斷南飛雁。
  不到長城非好漢,
  屈指行程二萬。
  六盤山上高峰,
  紅旗漫卷西風。
  今日長纓在手,
  何時縛住蒼龍?
  「好詩,好詩!」彭德懷高興地讚美道:「北上抗日縛蒼龍,很有氣派!」
  「蒼龍在這裡不是指的日本人,是蔣介石。我們當前的主要精力對付的是蔣介石,還不是日本人。」毛澤東坦誠地說。
  兩個月後,毛澤東在陝北瓦窯堡用鉛筆信手記下了這首在六盤山高峰上吟哦成誦的詩詞。26年後的金秋,毛澤東在燕山長城腳下的北京中南海,應中共寧夏回族自治區委員會領導人的請求,欣然揮筆,將這首「不到長城非好漢」的詞書贈寧夏人民。
  翻過六盤山峰巔後,毛澤東在下山的山腰一間小茅屋裡,致電彭雪楓、李富春、葉劍英、鄧發,命令:「明日須以急行軍通過鎮原、固原大道,並注意向鎮原、向固原前進之敵35師部。白楊城如有敵時,須從其西端繞道向環縣前進。」
  紅軍陝甘支隊步步北移,漸由山嶺進入丘陵平地,自然環境也就越來越好一些。但是,嚴重的作戰問題也接踵而來,情況正如張國燾原來所預料的那樣,國民黨軍的騎兵特別是馬家軍成了剛到隴東高原的紅軍的勁敵,紅軍部隊數次與國民黨軍騎兵遭遇。
  騎兵,在30年代的作戰中,是快速部隊。騎兵打仗依靠的是速度,如一陣狂風驟然而至,刀光閃閃,聲勢奪人,飄忽而去,不見蹤跡。因此,紅軍在剛開始時有所受挫,對付國民黨軍正規騎兵的如此大兵團式作戰,要比對付在草地上所遇到的藏族地方零星騎兵的襲擊難得多。
  「快把《打騎兵歌》再唱起來。」毛澤東及時發出號召。
  紅軍各部隊掀起了學習打騎兵的熱潮。這一期間,不同詞曲的《打騎兵歌》在紅軍部隊中廣泛傳唱開來:
  無敵紅軍是我們,
  打垮蔣匪百萬兵;
  努力再學打騎兵,
  我們百戰又百勝。
  敵人騎兵不可怕,
  沉著勇敢來打他;
  目標越大越好打,
  排子槍一齊放一聲殺。
  我們瞄準它,我們打垮它,我們消滅它!
  林彪當時對這個問題抓得很緊,反覆琢磨對付國民黨正規騎兵的戰術。彭德懷總結在草地上與藏族武裝作戰的經驗教訓,集思廣益,提出了幾條打騎兵的辦法:第一條是堅定沉著冷靜;第二條是用密集火力對付騎兵,著重打馬,馬的目標大,騎兵沒有馬就完了;第三是射擊姿勢要正確,不同情況下可採取立射、跪射、坐射、臥射;第四是打退騎兵後不能徒步追擊,不要脫離有利地形,只能用火力追擊。有的《打騎兵歌》即根據彭德懷的總結編成歌詞,通俗易懂地就如戰術教員在課堂上講解示範動作。歌詞唱道:
  指揮員和戰鬥員,
  努力學習打騎兵。
  四個基本原則呀,
  一個一個要記清:
  第一沉著又冷靜,
  勇敢果斷又堅定,
  集中火力一起放,
  堅決打它不留情。
  第二姿勢要分明,
  立射跪射打遠騎,
  坐射臥射打近兵。
  ……
  瞄準敵人快快打,
  一個一個消滅淨。
  這些《打騎兵歌》鼓舞鬥志,寓教於歌詞中,在應急作戰中很管用,所以深受戰士們的喜愛。
  這時,國民黨軍有騎兵,而中央紅軍還沒有騎兵部隊,也沒有與國民黨軍騎兵部隊作過戰。當時,別說騎兵部隊,就是馬,不少南方戰士也是在川西北才接觸的;至於什麼樣子的是騾子,什麼樣子的是馬,那還是到了陝北之後才分清楚的。
  還在草地時,紅軍最早受到騎兵的威脅來自藏族地方零星武裝的襲擊。紅軍由於在過去沒有與騎兵對過陣,以往的作戰中多是與兩條腿的敵人較量,如今遇到「6條腿」的敵人,確實是一個大難題。紅6團第2、第3營,在草地上與敵騎兵部隊相遇。因為沒有同敵騎兵作戰的經驗,第2營很快就被敵騎兵打退下來。第3營時有180多人,被敵騎兵殺得只剩下30多人。因此,對付這些來勢迅猛的騎兵在剛開始時吃了不少虧,如何打騎兵的問題提到了戰術訓練日程。
  中革軍委為提高部隊的軍事素質,加強作戰能力,特別發出《對敵人騎兵戰鬥的指示》,指出:「在我們今後的北進中及通過廣大草原的地域時,我們的部隊必然會遇到敵人的騎兵。我們的指戰員,過去主要是慣於在森林山地作戰,很少甚至完全不瞭解騎兵,因此很容易過分估量騎兵對於我們的危險性,遇到騎兵時,很易發生驚慌,以致受到不應有的損失。」因此,各部隊應該「瞭解新的敵人和消滅他的最好的戰術」。指示並詳細講解了在各種情況下對敵騎兵作戰的方法、要求等軍事戰術問題。
  為了打騎兵,紅軍的高級指揮員都想了許多辦法。朱德曾親自過問此事;劉伯承寫了打騎兵的教材。為了配合部隊打騎兵戰術訓練,紅軍總政治部指示陸定一、黃鎮在毛兒蓋編寫了《打騎兵歌》,迅速在戰士們中間傳唱開來。
  當時紅軍指戰員們不曾想到,草地上的打騎兵,竟成了此後馬上面臨的與國民黨軍正規騎兵和馬家軍作戰的演習,這種演習真是收穫大大的。否則,如果南來的紅軍一出草地就遇上國民黨軍騎兵大兵團式的正規作戰,沒有戰術準備和思想準備的紅軍,吃的虧可就要大了。
  蒼天有意,在草地上為紅軍安排了一個只有乘馬持刀而少火力的騎兵對手,陪著紅軍搞了一段「熱身賽」。等出了草地,再與乘馬持雙槍的正規騎兵交戰時,紅軍已經有了打騎兵的相當經驗,僅就不懼戰和有思想準備,即在戰術上首先勝了一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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