後一頁
前一頁
回目錄
第十七回 紫雲城老裁縫贈衣 北盤江敵營長獻船


  話說「雲南王」龍雲,並非一個昏庸軍閥,他始終不為「第2路軍總司令」的頭銜所動,時時警惕蔣介石的「假途滅虢」。蔣介石到貴陽已有時日,他作為第2路軍的總司令和省主席,連禮節性的應酬都沒有,足不出滇。幕僚勸他,他說:「反正人家是戰場指揮官了,何必去礙手礙腳。」他不想走劉湘的路,更不想做王家烈第二。他也知道,防備著蔣介石的「假途滅虢」,最要緊的還是個孫渡的問題。孫渡要是被蔣拉了過去,他就成了個光桿司令,釜底抽薪,滅虢成矣。因此,他在得知孫渡率部「援貴」以後,便立即派了他的耳目到了貴陽,名之曰「為孫渡辦些事情」。此人便是黃毅夫,公開身份是雲南省駐貴陽辦事處主任。龍雲對孫渡的「違命援貴」,本來早就不滿,「他的東援貴陽,是有個人目的的!」龍雲正在籌劃著怎麼把滇軍調回滇、黔邊境,這一天,忽有黃毅夫密電,告知孫渡率部東進黔東,孫渡本人險些喪命。龍雲氣的火冒三丈,大罵了一通「狗不看門,何以為食!」他要召回孫渡,「撤了他的參謀長!」電文都起草好了,幕僚孔繁躍、周鐘岳趕來,勸阻道:「主席,使不得,使不得。蔣介石還在貴陽,我們能把他召得回來麼?只怕是把他推得更遠了。再說,共匪已竄入黔南,黔南就是滇東呀!萬一匪竄本省,獲罪於蔣,麻煩就更多了。」龍雲一聽,倒也覺得是理,便息了息火說:「那該怎麼辦?就這麼共產黨還沒來我們就完了麼?」幕僚說:「還是兩方面都考慮到吧,後續的幾個旅不能再到黔東去。」龍雲依了幕僚的勸說,給黃毅夫發了個密電,要他轉告孫渡:後續旅團「若再超過貴陽前進,經費立將斷絕。無論何人令赴黔東,均須考慮,不能輕進也。切要!切屬!」
  黃毅夫就是拿著這個電報來找孫渡的。孫渡看了電報,一看龍總座如此火氣,他也火了,「我有什麼辦法呀,君命難違嘛!他要有什麼異議,給委座講好了,犯不著就斷我的炊嘛!」想了想,又覺得現在就同龍雲鬧僵,不是時候,委座也不一定贊同。他也知道黃毅夫是幹什麼吃的。便接著說:「老兄,我是軍人。軍人是怎麼回事,你該是知道的吧?君命在先,還是侯命在先?我難啊老兄,我可是差點連命都掉了……」黃毅夫說:「參座,龍主席龍顏不悅,也就是擔心你的險遭不幸呀。委座都說了,在江西也只是戰死一個張輝瓚。當然,龍主席考慮的還不只是這個,參座是知道的,他歷來是很看重本省利益的。在先,匪竄滇東北,他很著急;現在匪竄黔南,離省城更近,他能不更急嗎?你是帶兵打仗的,這方面你比我懂。萬一吳三桂似的,都湧進了雲南,滇軍卻遠在黔東,該怎麼辦?」孫渡一揮手,不讓黃毅夫再說下法,說:「老兄,叫你這樣一說,我的責任就大了。這麼吧,請從速報告龍主席,請他給委座一個電話,我馬上回師。」
  孫渡等了兩天,也沒有等到委座令其回師的命令。第三天,他求見委座,要求回師滇黔邊,也說了龍總座的意思:「委座,現在匪竄黔南。龍總的意思,雲南吃緊,滇軍理應守土堵剿赤匪。」蔣介石說:「之舟,回師是要回師的,但不能回到那邊去。連王家烈都懂嘛,剿滅赤匪,要不分畛域,要有個統一指揮。」原來,蔣介石的腦子裡已經有了兩條:明的一條是他的判斷和部署,他判斷中央紅軍進入黔南後,不可能南進廣西,也不大可能西進雲南,大有可能是繞道清鎮、安順之間,進入黔西同羅炳輝部會合,爾後另謀他途。他是從這一判斷出發部署兵力的。暗的一條是計謀。他想,紅軍即使西進雲南,那也不錯,如同數月前薛兵團進駐貴陽,中央軍也就可以跟進昆明瞭。因此,他接著說:「你們縱隊可以回師到安順、鎮寧以西地區,待桂軍由南向北把竄匪壓迫過來,便可同周、吳、王縱隊形成夾擊,殲匪於織金、黔西地區。」孫渡斗膽問道:「委座,匪若竄入滇省怎麼辦?」蔣介石輕輕一笑說:「即便如此,你們已經到了安順、鎮寧以西地區,要往西進,還不是一件很簡單的事嗎?」孫渡又問:「委座,龍總方面有電話給你麼?」蔣介石說:「他從來不給我打電話。」孫渡無可奈何,只好回電龍云:「本部不日將回師滇黔邊,守土堵剿,總座勿慮。」孫渡的這一手,不過是為了安慰一下龍雲,緩和一下他同龍雲的衝突。事實上,他的部隊在回師的半路上,在安順、鎮寧停下來了。孫渡的電報,叫龍雲空喜歡了一場,反而鬆懈了滇東北的防務。
  且說中央紅軍進入黔南以後,由於蔣介石的誤判和瞎指揮,贏得了一個脫離強敵的大好時機,在近20天的時間裡,長驅直入,連克數城,完成了西進黔西南的任務。
  這期間,兩軍上層之間的鬥智鬥勇,無甚精彩之筆;倒是在下層頗有些奇聞趣事,不可不述。
  那是4月11日,南進的中央紅軍突然掉頭向西,左翼1軍團奉命佔領長順和紫雲兩座縣城。林彪把攻佔紫雲城的任務交給了紅2團。紫雲城裡有一個營的民團武裝,200來人。團長、政委命令團偵察排進城,交待說:「少數民族地區,能解決就解決,不能解決把情況搞清楚,不要太驚動了老百姓。」城裡的民團哪裡知道紅軍來得這麼快,他們正在為自己升格當正規軍忙活著。前幾天,他們接到上峰的命令,全營要被擴進猶國才的某旅某團去。說是能拉起多少人,就當多大的官。營長就把全營的人分成三撥:一撥下鄉抓壯丁;一撥搜繳鳥槍大刀;一撥在城裡籌辦服裝。營長李有才勁頭可大了,壯丁抓了上百,鳥槍搶了幾十支,城裡的服裝也做了幾百套。這天上午,李有才正在縣衙門前的廣場上訓練抓來的壯丁,「一二一」喊得震天響,紅軍便衣偵察排從後山上下來了。李有才一看,一個個穿得破破爛爛,跟他抓的壯丁差不多,他高興極了,「又弄來這麼多!」便大嗓喊道:「快來快來,都給我站好。唔,十好幾個嘛,你們就編成一個排,老子一會就給你們派個排長來。衣服嘛,一會就給你們發,都是新傢伙。咦,是誰把你們弄來的?」偵察排長說:「是我們自己要來的。」李有才更忘乎所以了,說:「好樣的!我說哩,我們是正規軍啦,不干是傻瓜!」偵察排長說:「老子才是正規軍哩!」他一揮手,幾個偵察員上去,就把李營長擰了,槍也下了。李有才還以為是壯丁造反,說:「弟兄們,用不著這樣,你們要是不願幹,走好了,行不行?」偵察排長說:「我們是紅軍!」李有才頓時兩眼就翻白了,被抓來的壯丁亂作一團。偵察排長朝天一槍說:「你們亂什麼,不當白軍當紅軍嘛!當然,回家也是可以的。願意當紅軍的跟我走!」偵察排押著李有才上了紫雲大街,一路喊著:「鄉親們,我們是紅軍!大家不要亂,照常開店做生意!」李有才也在偵察員的「提示」下,一路吆喝著:「凡我民團的,都回二衙門集合!有槍的帶上槍,有銃的帶上銃……」霎時,紫雲城裡掛起了許多紅旗,男女老少都湧上街頭,歡迎紅軍進城。原來蕭克的6軍團西征時,有一支部隊曾經到過紫雲,紫雲的老百姓都知道紅軍是打土豪的,「歡迎紅軍回來打土豪!」的口號聲喊得震天響。
  歡呼聲中,紅2團繼續前進,王開湘和楊成武率領的4團在紫雲城裡停了下來。
  當天傍晚,紫雲街上響起一支鑼鼓隊,十七八個男女抱著大摞大摞的衣服朝4團團部走來,為首的老裁縫給哨兵說:「我們要見紅軍官長,有要事相商。」4團政委楊成武聞聲走了出來,問道:「老大爺,有什麼事呀?」老裁縫說:「你是什麼官長,團座還是團副?」楊成武說:「算個團副吧。」老裁縫說:「是這麼回事,本縣民團在本店定作了兩百套軍服,他們沒來得及拿走就完了,丟了燒了又可惜,我看你們用得著的,就送你們吧,也算是我老漢對紅軍的一點意思。」楊成武一時愣住了,不收吧,是軍衣,老百姓不會買來穿;收吧,這些衣服還可能是裁縫老闆的。便問道:「老大爺,他們給錢了沒有哇?」老裁縫說:「嗨,別說衣服還沒有到他們手上,就是到手了,他們還能給我幾個錢?」楊成武翻了翻新做的軍衣,布料手工都不錯。私下裡想,要是穿上這些衣服扮個國民黨兵什麼的,倒是挺好的哩。便說:「老大爺,這些衣服我們要了,多少錢一套?」老裁縫說:「多少錢一套?紅軍官長,我要是賣衣服來的,還敲鑼打鼓幹什麼?我是贈衣啦!」楊成武連忙說:「不不不,那可不行啊老大爺,紅軍是有紀律的,不拿群眾一針一線。」老裁縫說:「紅軍官長,求你也替我老漢想想,我做了這些衣服,沒朝民團要到錢,倒朝紅軍要起錢來了,往後我還怎麼在這紫雲做人?只好跳北盤江了。不行,你得給我收了。街上的人都在說我了,說我給該死的民團……」老裁縫說著,眼淚水都淌出來了。楊成武一看不收不行,白拿了又犯紀律,便說:「老人家,這麼吧,衣服我們收了,布錢我們給,縫工的工資由我們來開,就算是你老人家操心給紅軍做了兩百套軍衣,反正我們雜七雜八,什麼都穿的,你看行嗎?」
  老裁縫感動的老淚縱橫,拿過鑼錘,把銅鑼敲得光光的:
  「我是給紅軍做的軍服嘍!我是給紅軍做的軍服嘍……」
  再一件有趣的事是北盤江上「敵營長獻船」。
  前出紫雲30里,便是黔西南最大的河流北盤江。西去雲南,必渡北盤;欲渡北盤,必走白層。白層,是貞豐、興仁的門戶。右翼3軍團奉命奪取白層渡口。4月15日黃昏時刻,軍團先遣團參謀長藍國清帶1營趕到白層渡口東岸。據事前瞭解,白層因地處要衝,常有重兵把守。果然,經偵察,河西渡口小鎮駐有猶國才的一個營,渡船和商船也都停靠在河的對岸,河面又水深流急,無法涉渡。藍參謀長成了「難參謀長」。1營營長說:「管他的,先火力偵察一下吧?」藍國清說:「要打就來猛一點,能弄過來兩隻小船也不錯。」營長親自操機槍,藍國清親自喊話。一打一喊,對岸毫無動靜;再打再喊,小鎮燈火全滅了。幹部戰士全愣了,「空城計麼?」正觀望著,濛濛夜色中,從對岸劃過一隻小船來,一個打小白旗的在船上喊:「紅軍弟兄!我是營長副官,你們有什麼事,我們可以商量,請別開槍。」藍國清一看守敵有這一手,求之不得,便說:「你過來吧,就是有事要同你們商量商量啦!」營長副官上得岸來,問道:「哪位是紅軍長官?我姓劉,劉副官。」藍國清說:「我就是。劉副官,有話請說。」劉副官說:「紅軍長官,我們是不是和氣辦事?我們黃營長說了,只要不打,好說好商量。他要我過來問問紅軍弟兄們有什麼事?」藍國清說:「到這裡來還能有什麼事?就是要過河嘛。」劉副官說:「就是過河?過了就走?」藍國清說:「也算是借路,借上三兩天就行。」劉副官一跺腳說:「嗨,這事好說,我們營長也是這個意思。船隻、渡口給你們用幾天,我們到山上宿幾天營就是了。」藍國清沒想到事情是這麼簡單,問道:「你們是哪個部隊的?」劉副官說:「猶國才猶司令的。嘿,不瞞長官說,我們不想跟王傻瓜王家烈那麼干了。王家烈現在怎樣?雞飛蛋打嘍。」藍國清又問:「是你們猶司令要你們給我們讓路的?」劉副官說:「那倒不是,這全是我們黃營長拿的主意。其實,嘿,要打,我們也打不過你們,你們連機槍都有。」藍國清說:「這倒是實話,我們不光有機槍,還有炮哩,剛才搞火力偵察,就是想看看明天天亮的時候,炮彈往哪裡落……」劉副官連忙揚手道:「別別,可別動炮。我們不是答應讓路了嗎?」藍國清說:「可不能言而無信!」劉副官說:「明天一早,我們的人撤出小鎮,我帶幾個弟兄幫你們調船。要有壞心,殺我們幾個的頭,行吧?」藍國清說:「就是嘛,都是中國人,何苦呢,現在該……」他本想說幾句抗日的道理,又怕洩露什麼,便改口說:「都是些窮弟兄嘛,何苦為那些有錢人東跑西顛的。」他說著叫了一聲「1營長!」又道:「這位弟兄摸黑過江來,辛苦了一趟,總該……」營長明白參謀長的意思,轉身找到供給員,拿了10塊銀元來。銀元在供給員的背上磨得珵亮,月光下雪白雪白。1營長把雪白的銀元遞給藍國清,藍國清轉手把銀元遞給劉副官,說:「今晚辛苦你了,這是一點小意思。拿去和你們黃營長買壺酒喝吧。」劉副官接過光洋,抖著手說:「這……我這個營副官,一年的薪水,除了吃穿,也就10來塊錢。好吧,我收下了,大家都是出門在外的。明天看我的就是了。」他說著轉身要走,走出幾步又回頭說:「我們營長上年就花過紅軍的大洋,嘻……」
  第二天早晨天剛亮,小鎮江邊清清靜靜的。晨光中,只見劉副官領著幾個船工和半個班的徒手士兵走下坡來,在劉副官的指點下,船工和士兵分頭上了船,解纜的解纜,撐船的撐船,5只木船便全部劃了過來。劉副官跳上岸來:「請紅軍過江嘍!」1營長一聲號令,一個連隊從土坎後跳了出來,湧向木船,第一批過了江。過了江的連隊,進入小鎮,果然鎮上不見一個敵兵。1營長回到江邊給了信號,藍國清便指揮另外兩個連隊分批上船過江。過得江來,藍國清找到劉副官說:「不錯,劉副官,言而有信。能見見你們黃營長嗎?」劉副官說:「參座,我們黃營長真還想見見你們,可這心裡頭,嘿……」藍國清越發覺得有點什麼蹊蹺事,隨即又想起了劉副官昨晚臨走時說的那句話,「我們黃營長上年也花過紅軍的光洋」。他說:「為紅軍辦好事,我們還能把他怎麼樣呢?請告訴他,沒有什麼可怕的。」他們正說著,紅軍營長領著白軍營長來了。紅軍營長說:「參謀長,黃營長有事一求。」藍國清說:「黃營長,有事說吧。我正想見見你啦。」黃營長說:「上級有命令要守住這個渡口,萬一守不住也不能隨便就放棄。你們就這樣過去,恐怕不大好,還是假打一下吧。」藍國清問:「你的部隊在哪裡?」黃營長說:「那個小山上留有一個班。都槍口朝上放幾槍就是,然後我們撤,你們佔那個山頭。」藍國清朝1營長說:「這個忙是應該幫的,你去安排一下吧。」而後,藍國清便同黃營長聊了起來:「黃營長,你該不是當過紅軍吧!」黃營長說:「不不,我沒有幹過紅軍。我要是干了紅軍……」藍國清又問:「跟我們紅軍共過事?」黃營長又搖頭:「也沒有。」藍國清再問:「家裡有人當紅軍了?黃營長還是搖頭:「也沒有。」藍國清怕問僵了不好,把話打住了。黃營長卻反問起他來:「參座,你們的朱德總司令也要打這裡過江嗎?」藍國清不覺一怔:「噫,你見過我們的朱總司令?」黃營長說:「見過,還聽過他的講話哩。」藍國清更糊塗了:「這又是怎麼回事?」黃營長說:「我就全說了吧,參座。我原是王家烈手下的營長,遵義那一仗,我帶傷被俘了。我們一夥被俘的軍官,不論帶傷不帶傷,都被帶到遵義城裡,一邊治傷,一邊學習。有一天,來了個講四川話的紅軍,他給我們講話,講紅軍是窮人的隊伍,講當兵的該到抗日前線去打鬼子,完了就講對我們的優待,說願意當紅軍的可以當紅軍,不願意當紅軍的可以回家,還要發給路費盤纏。後來我們才知道,他就是紅軍的總司令朱德。我正帶著傷,又是營長,不敢當紅軍,就邀了幾個同鄉,領了路費,回家了。走到半路上,幾個人一琢磨,怎麼能回家種地呀,手都生了,也不想去吃那個苦。回王家烈的部隊吧,又覺得對不起紅軍,當著朱總座的面,我們都表白過的,幹什麼都行,就是不再干白軍。怎麼辦?得找個端碗的地方呀,便設法投奔了猶國才猶司令,猶司令的部隊都在這黔西南一角,王家烈是號令不動的,心想到這邊來幹,不可能再碰到紅軍了。不曾想,你們還是來了……」「原來是這麼回事!」藍國清自語了一句,接著哈哈大笑起來,笑得黃營長心裡「咚咚」直跳,說:「參座,我讓路借船,不給紅軍添麻煩,算個將功折罪總是行的吧!」藍國清說:「我不是笑我們冤家路窄,是笑你沒白花了紅軍的幾塊大洋。呃,你不是想看看我們朱總司令嗎?瞧,他們來了。」黃營長一看幾匹高頭大馬來到了江對岸,他卻害怕了,說:「參座,我看到就行了,看到就行了。我還是歸我的隊伍去。」說完,也顧不上「藍參座」允許不允許,拔腿就朝坡上跑了。
  朱德和劉伯承連人帶馬渡過江來,打發警衛員找到藍國清。朱德說:「霍,你這個藍參座不簡單啦,聽說在這裡辦了場外交?談判對手呢?」藍國清說:「他很想見你,可又害怕,跑了,才上坡去。」朱德問:「是不是在雲南幹過的,是我的舊部呀?」藍國清說:「不是,他沒有在雲南幹過,倒是在王家烈手下幹過。」他接著便說了說黃營長的情況。劉伯承說:「這麼回事!那也用不著跑嘛,說來,他也算是我們的舊部勒。」朱德說:「你這就言過其實了,他怎麼會是你我的啥子舊部嘛?」劉伯承說:「怎麼不是呀?俘虜大隊不是紅軍的俘虜大隊麼?從紅軍的俘虜大隊出來的,不是舊部是啥子?」朱德笑笑說:「你這不叫言之有理,叫辯之有理。叫你這樣一辯,真還有必要見見這位舊部了。」
  據說,藍國清當天真還找到了那位黃營長和劉副官。黃營長和劉副官還在白層街上辦了桌豐盛的酒席,招待了朱德和劉伯承。還說是酒席宴上,猶國才正好來了電話,劉伯承和猶國才還在電話上說了很長的話……屬真屬假,難以查證,不便細說了。
  西進雲南途中,也發生了一件不幸的事情——賀子珍負傷。
  那是在渡過北盤江向興仁的行軍途中。當時,鄧穎超、蔡暢、賀子珍、康克清、劉英、劉群先、廖施光、楊厚增8位大姐隨4團行動。遇敵機空襲時,賀子珍為保護傷員,撲在鐘赤兵的擔架上,鐘赤兵沒有傷著,她卻7處被炸傷,昏迷了一個整天沒有醒過來。抬著她走了一整天,她才醒過來。醒過來以後,她問楊成武:「你們是不是告訴毛委員了?」楊成武搖搖頭說:「還沒有,大姐,就等你醒過來。」賀子珍說:「做得對,不要告訴他。他事情多,別耽誤他。」到第二天晚上,毛澤東還是知道了,便帶著傅連暲趕到了4團。7位女紅軍見毛澤東到,都趕來寬慰他。賀子珍自己也說:「沒么子要緊的,都是彈片傷,擦破點皮也算一處哩。」毛澤東說:「我不管你多少處傷,那是傅連暲的事。我要跟你說呀子珍,我們毛家死的夠多的了,你不能再加數了。就說從江西出來的這一路上,我們不是已經丟下一個了?三分之一,也可以了嘛,還要叫我把你也丟下?」毛澤東的話真摯,深沉,當中不無抱怨,那也是因為他深深地愛著自己的妻子,對妻子的負傷非常難過。賀子珍聽毛澤東提到毛家犧牲了那麼多,特別是提到丟下的孩子,心裡一慟,眼淚就滴出來了:「潤之,以後我小心點就是,可別為我耽誤了行軍打仗的事,哦?不好意思的,是,給團裡添麻煩了……」毛澤東在賀子珍的床前坐了半個鐘頭,問了問7位隨團行動的女紅軍的情況,便轉身去給4團的幹部講形勢和任務去了。
  賀子珍的負傷,大家都很難過,但誰也不認為是件多麼不幸的事情。被圍追堵截的紅軍,流血犧牲原本是家常便飯。只是在幾年後,賀子珍因傷難痊癒,不得不到當時的蘇聯去治療,而就在這個時候,另一個女人撞進了延安那個不平常的窯洞,人們這才明白,蔣介石的轟炸,沒有炸垮紅軍,卻炸散了軍中一對美滿夫妻……
  然而,當時他們誰也不曾想到那是悲劇的開始。
  毛澤東走後,蔡暢問:「子珍啦,想吃什麼不想?」
  賀子珍說:「他剛才的那幾句話,真還把我惹餓了。」
  康克清說:「好,好,毛潤之勝過傅連暲。」
  傅連暲在一旁說:「那還用得著我不?」
  劉英恨道:「你這個傅傻瓜!」


  ------------------
  一鳴掃瞄,雪兒校對
後一頁
前一頁
回目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