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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


  熙宁的調查一籌莫展,她每天照常地,由莫亦軒接送去上下班,日子過得平靜無波,讓人簡直要怀疑,那個凶手是不是已經想要放棄了。
  這天,下午的時候,小妹忽然抱了一大束香气逼人,几乎有她半身高的長莖紅玫瑰和香水百合進來,說是一家花店派人送來給熙宁的。
  沉文森當然立刻跑過來湊熱鬧。“哇,這是誰送的?這么大把的花,這得花個好几千塊才行。”
  熙宁讓沉文森過過干癮地把花抱走好聞香,她則拿出了那張卡片。
  “是莫亦軒。”她馬上宣布答案給沉文森知道。
  “果然是快結婚了的人,這么有情調,每天都見面的,還達什么花。”沉文森沒趣的說。
  熙宁也覺得有些奇怪,難得他會送她花,今天又不是她的生日,或是什么特別的日子,不過她對于莫亦軒有這么一份心意,還是覺得很甜蜜,也很羅曼蒂克,也因此就覺得沉文森所說的話,特別地叫人討厭,她放意裝做沒听到,不理會他。
  卡片上,莫亦軒約了她去听一場音樂會,并且約好了六點鐘來接她。
  熙宁六點鐘不到,就清了桌子,收好了東西,准備要离開。
  沉文森見狀,忍不住調侃她。“慢慢來,他搞不好都還沒到呢!不用這么猴急,刺激我們這些孤家寡人,真是過份。”
  熙宁瞪他一眼,也不答腔,伸手關掉了電腦電源,拿著皮包,走出了辦公室大門。
  熙宁進了空無一人的電梯,按下一樓的按鈕,正想就著鏡子再整理一下儀容,忽然發現鏡子里面多了一個人,一個臉色慘白、面容哀凄,長發及肩的女人,那是莫亦軒從樓梯上滾了下去的第二任未婚妻江如月,此刻她居然不在莫家大宅里,而是就站在熙宁的右后方。
  熙宁全身汗毛直豎,她用力地閉上了眼睛,希望再張開眼的時候,她會已經消失,她吞了口水,默數了一、二、三,再慢慢張開了眼睛。
  老天!那女人還在,她究竟想要怎么樣?熙宁這個向來不信鬼神的人,也不得不承認自己真是見了鬼,而且她完全無法解釋這件事,自己根本不認識她,也和她無怨仇,難道會真像珠嫻所說,只因加她要嫁給莫亦軒,所以才會不甘心地要三番兩次來嚇她。
  好不容易,電梯總算到了一樓,熙宁几乎是用沖的出去,她看著門外正在看報的管理員和燦爛的夕陽,簡直感覺恍如隔世。
  熙宁惊魂甫定地走出大樓,心里突然有一個念頭,她非常渴望能立刻看見莫亦軒,她四下張望著找尋他的身影,沒想到沒有看見莫亦軒,反而看見了何奕鋒向她走了過來。
  “咦,你也來啦?”熙宁出聲招呼他,不免有几分惊訝。
  “莫先生臨時有事,一下子走不開,他要我先來接你去,等他把事情處理完以后,會在音樂會上和你碰頭。”
  “喔,原來是這樣……”熙宁有些失望。
  “走吧!我的車停在另外一邊,得走一會儿!”
  兩人并肩走著,熙宁忽然發現,何奕鋒今天看來和平常不太一樣,但她一時間也說不上是哪一點不同,走著走著,熙宁忽然發現了原因所在,今天的他,不但摘掉了眼鏡,換了另一种西裝款式,甚至還改變了發型。
  “你今天怎么會想到要改變造型?跟女朋友有約會嗎?”熙宁打趣的說。
  “是嗎?你看出來啦?”何奕鋒笑了一下。“等一下是有個約會沒錯……”
  “那還麻煩你要來接我,真是不好意思。”
  “沒關系,反正那是晚一點以后的事。”
  “這樣啊——”熙宁看見這個以工作為人生目標的男人,終于也有了約會,忍不住八卦了起來,她笑著問他:“你女朋友是什么樣子的人?”
  何奕鋒顯得有些窘迫的說:“沒什么特別的,就是普普通通,一般女人的樣子……”
  熙宁見他不愿多說,便也不再追問了,反正如果有朝一日,何奕鋒的戀情有了結果,他們總是會知道的,此時可能是時机還未成熟,以何奕鋒平日就習慣沉潛的做法,自然是不會露出半點口風。
   
         ☆        ☆        ☆
   
  車子隨著市區的下班車潮,緩慢地前進著,何奕鋒忽然開口問她,目前的調查結果如何。
  “別提了,我本來以為查到了一條線索,是跟莫亦軒父母有關的——”何奕鋒顯得很惊訝,他詢問地看了她一眼:“這件事怎么會跟董事長也有關系?”
  熙宁忽然頓了下來,她考慮著該不該告訴何奕鋒這件事,按理說,何奕鋒在莫亦軒父親的手下做過事,他也許會知道一些一蛛絲馬跡,可以供她找到莫亦軒父親外遇的對象,但她轉念又想,在莫亦軒本人都不知情的狀況下,她怎么能隨隨便便,就把這种關系重大的事情,告訴一個外人。
  “算了,現在一切都還不明朗,等到我弄清楚了,我再告訴你吧!”
  何奕鋒見她不愿說,便也不言語了,他扭開了收音机,平穩地繼續開著車。
  車子漸漸离開市區,朝著市郊的一處山上駛去,熙宁看著窗外的景色變化,隨著上坡次數的愈來愈多,她不禁奇怪,音樂會怎么會選在這么荒涼的地方舉行,忍不住開口問了何奕鋒。
  “這是什么音樂會?怎么會在這种山上舉行?”她看著車窗外幽暗的產業道路,好奇地問道。
  何奕鋒露出了一絲薄薄的微笑:“你等一下就會知道了。”
  熙宁感到莫名其妙,她轉過頭,看著何奕鋒。她想不到他會跟她打這种啞謎,而且這似乎沒有一點意義,約她的是莫亦軒,要他何奕鋒來賣什么關于。
  “我跟你說真的,我們到底是要去哪里听音樂會?”
  何奕鋒斜睨了她一眼,有些嘲諷地說:“我看不出你有這么迫不及待?”
  熙宁一臉嚴肅,沉默地看著他,她不明白這是怎么一回事,今天的何奕鋒十分的反常,他像是變成另外一個不同的人,他不但是改變了外表,連他說話的方式也都變了,神秘兮兮的,簡直叫人討厭。
  气氛突然變得很詭异,又過了一會儿之后,熙宁做了個決定。
  “我人有點不舒服,我不想去了,麻煩你送我回去。”
  何奕鋒轉過頭來,看了她一眼,熙宁說不上來,他那是一种什么樣的表情,只忽然覺得全身的雞皮疙瘩起來了,她正要說話,何奕鋒卻按下了車子的中控鎖,叮的一聲,四面門窗已經全被他鎖住了。
  此時何奕鋒慢慢地,一個字、一個字的開口說道:“已經來不及了——”熙宁忽然一下子全明白了。
   
         ☆        ☆        ☆
   
  “你說她被我接走了,是什么意思?”莫亦軒看著沉文森,兩人都是一臉的錯愕。
  沉文森放下吃了一半的泡面,馬上跑到熙宁的辦公桌,從她抽屜里拿出莫亦軒送花來時,所附上的卡片。
  莫亦軒一下子看完那張卡片,他瞪著那束花,不可思議地看著沉文森:“這張卡片不是我寫的,花也不是我送的……”
  “可是她的确是不到六點鐘,就沖下樓去找你了……”
  “就算是有人冒了我的名約她出去,可是當她一看到等的人不對,也應該要有所警覺了,怎么可能還會隨便跟著一個陌生人就走——”“也對……”沉文森搔著他的那頭長發。“那我就想不通了……”
  莫亦軒二話不說,拿起了電話和記事本,開始撥熙宁家里的電話,和所有他知道的,任何一個熙宁可能會去的地方。
  十几分鐘之后,他沒有得到任何答案,沒有一個人見到熙宁,更沒有人知道她去了哪里,莫亦軒放下電話后的臉色,陰沉的叫人膽寒,沉文森噤若寒蟬地看著他。
  “啊,對了,我們可以去問問看樓下的管理員,看他有沒有看見,熙宁是跟誰一起走的……”沉文森突然靈光一閃。
  莫亦軒一听到此,精神立刻為之一振,他馬上站了起來,沖出了辦公室。
  兩人快速地到了樓下,由沉文森先開口問了那個大樓的管理員,他是個年紀不小的退休老兵,臉上還戴著一副老花眼鏡。
  “你有沒有看見趙小姐是跟什么人走的?”
  他對于沉文森的問題,反應有些慢,莫亦軒急得簡直要發狂。
  “你說,八樓的趙小姐?”
  “是,個子嬌小,眼睛大大的,留著短頭發——”莫亦軒怕他沒有印象,還特別把熙宁的外表特征告訴他。
  “趙小姐我知道的,我認識她,她常常會送些吃的東西給我,中秋節有月餅、端午節有粽子,從來都不會少的……”
  “那你有沒有看見,她今天是跟誰一起走的?”
  “有啊,不過那個人沒有進來,是趙小姐走出去,喊了他以后,兩個人才一起走的——”“那個人是男的,還是女的?”
  “男的。”
  “你說是趙小姐主動叫他?”
  “是啊,他們兩個說了几句話以后,就一起走了……”
  “他們兩個人認識?”
  “……看他們說話的樣子,應該是很熟的朋友。”管理員很認真的回想著。
  “他有開車來嗎?車號多少?”
  “我沒看見車子,可能沒有停在門口,門口這儿會拖吊的……”
  “那個人長得什么樣子?”
  “他人沒走進來,有一點距离,天又快黑了,我看得不是很清楚。”
  “只要一個大概就好,他看起來是什么樣子?!穿什么衣服?”
  “……”他努力地思索了一下。“個子蠻高的,腿很長……肩膀很寬,体格算是很不錯的……穿著灰色的西裝……”他看了一下莫亦軒身上的衣服。
  “大概就是像你現在身上穿的這种西裝……”他說到一半,突然停頓下來,他從頭到腳,仔仔細細地打量了莫亦軒,他最后把目光亙直地定在莫亦軒的臉上,很怪异地說:“那個人不就是你嗎?”
   
         ☆        ☆        ☆
   
  “你是莫亦軒他爸爸在外面的私生子!”
  “你已經知道了?”何奕鋒有几分惊訝。
  同父异母的何奕鋒和莫亦軒在外表上,确實有几分相似,再加上何奕鋒今天刻意的改變,使得兩人在遠距离的情況下,确實很容易使人錯辨。熙宁之前一直把目標放在那個外遇的對象上,卻一直忽略了,姑媽口中所說的那個小孩子,過了這几十年,也早該是個大人了,是她一直沒想到這一層。
  “你的确很聰明,你是怎么知道的?”
  熙宁不回答,而是反問了他:“你為什么要這樣對待莫亦軒,算起來你們也是兄弟,你這么做對你又有什么好處?”“兄弟?好一對天差地遠的兄弟!”何奕鋒憤恨的說。“他從小生在豪門,錦衣玉食,不知人間疾苦,要風得風、要雨得雨,而我呢?我嘗盡了從小被人譏笑,沒有父親的日子,帖著私生子的標簽,跟著我媽賣了几十年的面,洗碗洗到兩只手全脫了皮,我如果不是自食其力去工作,我根本念不完大學……”
  “既然早知如此,當初你母親就不該介入人家的婚姻,當一個第三者——”“哼,你有沒有搞清楚狀況,我比莫亦軒大了二歲多,你以為到底誰才是第三者?”
  熙宁疑惑地看著他。
  “當年我媽和我爸認識在先,他們是在兩情相悅的情況下,有了我,就在他們准備結婚的時候,卻因為我爸爸家庭的反對,他們另外替我爸安排了一個所謂門當戶對的婚事,我媽在知道了這個消息之后,才會不告而別黯然离開……”
  “他不知道你母親已經有了你?”
  何奕鋒搖搖頭。“她為了我爸的前途,獨自离開,甚至沒有告訴我爸,她已經怀孕了……從此以后我便過著私生子的日子,她也從來不肯告訴我,我的父親是誰。一直到我服完兵役,在自己父親的公司找到了第一份工作,我從小職員做起,因為得到我父親的欣賞,在短短的几年之內,一路晉升到董事長秘書的位署,我媽才相信這一切都是天意,父子親情是絕對不可違抗的……我爸和我媽在分別了近三十年后重聚,我爸不只是心疼我母親的犧牲,更是還愛著她,現在沒有了父母的阻力,他便打算和那個從來沒有感情的女人离婚,重新迎娶我母親——-”“就是因為這樣,所以你才會想要謀害莫亦軒,來分一份莫家的財產!”
  “我不是要分一份,我只是要拿回本來就該屬于我的,一旦而們結了婚,我就是名正言順的婚生長子,而且我父親為了彌補這几十年來,對我媽的虧欠,已經答應要把他的事業交給我,讓我做他的繼承人……”
  “沒想到卻在此時出了車禍那件意外……”
  何奕鋒恨恨地看著遠方。“沒錯,如果不是那一場車禍,讓我爸爸沒來得及离成婚、變更遺囑,安排好一切的事情,現在坐在莫亦軒位置上的,應該是我……”
  “所以你才會千方百計想要殺莫亦軒?”
  “我設計了一切,就是要殺莫亦軒,沒想到每次都是陰錯陽差的,讓那些未婚妻成了替死鬼。不過,歪打正著,反而讓莫亦軒,多了個藍胡子的坏名聲,等到我一看見你出現,我就知道我的机會又來了……”何奕鋒的唇邊,忽然泛出了一絲擰笑。
  “你說這話,是什么意思?”
  “与其殺他,倒不如殺你來得簡單,而且不受怀疑,第一次,我利用莫亦軒喝醉,由我送他回家的時候,在三樓的樓梯上設了陷阱,沒想到你沒死,居然只是跌了跤而已,就這樣,我的第一次計划失敗了……”
  何奕鋒把車子轉進了一條小小的碎石路面,這里一片漆黑,渺無人煙。何奕鋒總算停住了車,他熄掉車子引擎,整座山上,頓時靜得只讓熙宁听見自己急促的呼吸聲。
  “下車!”何奕鋒赶她下了車,要她順著一條見不到底的羊腸小徑向前走,他則走在她的后方押著她。
  他們沉默地走了好一會儿,何奕鋒突然又開口:“外界對于莫亦軒,已經有了藍胡子這個先入為主的印象,如果這時候,他的最新一任未婚妻,被發現死在一座荒山上,你以為誰的嫌疑會最大?”
  “你以為警方都是傻瓜嗎?他們會查的,他們會發現莫亦軒根本沒有理由殺我……”
  “是嗎?當所有的證据都指向他的時候,我不知道警方有什么理由要不相信。卡片和花是他送的,你們那個年老眼花的管理員,也會做證看見你是跟著莫亦軒走的……”
  “所以你今天才故意穿得像莫亦軒平日的樣子!”熙宁一下恍然大悟,難怪她總覺得他今天的樣子,看來很熟悉。
  他們總算在一小塊空地上停了下來,就著淡淡的月光,熙宁看見了一臉猙獰的何奕鋒。
  “你現在知道是太遲了一點,不過,我順便告訴你,如果再加上這些……”
  他從口袋里掏出一條領帶,那是熙宁見莫亦軒打過好几次,他相當喜歡的一條領帶,那是一件限量發行的高級精品—全台灣沒有几條,警方很容易查出那是屬于誰的東西。“有了這件最具代表性的凶器,你想警方會做出什么樣的推論?”
  熙宁見他雙手拉直了那條領帶,兩只眼睛都瞪直了,她一點也不想要,是被一條領帶給勒死的這种死法,她吞著口水,腦子里飛快的轉著,想要拖延一些時間,她到底該怎么做……
  “我——我以為我們是朋友……”
  “朋友!這确實是很可惜,如果你不是真的愛上莫亦軒,本來我可以放過你的,你是莫亦軒那些未婚妻當中,我唯一不討厭的,其實,我可以說是還蠻喜歡你的,像你這么聰明的人,嫁給莫亦軒是太可惜了,如果你是跟我在一起,我們兩個一定可以闖出一番成績來,不過,錯就錯在,你是真的愛上了他,他也真的愛上了你,我們既然沒辦法合作了,我還是只得殺你……”何奕鋒將領帶的兩端,纏繞在手掌上固定住。
  “我不懂,你為什么要這么做?”
  “你不需要懂,只要我殺了你,再嫁禍給莫亦軒,他就等著以殺人的罪名,被關進牢里,一輩子則想出來,到時公司就會是我的了……我發現這個方法,比我親手殺了他,還要來得好,他失去了所愛的人,失去了事業,失去了一切,他只有待在牢里,痛苦的過一輩子……”
  “你對他的恨意真有這么深!這是他父母的問題,又不是他的錯……”
  “可是如果沒有他,我現在不會是這個樣子。”
  “事情不會這么簡單的,你以為要把公司轉到你的名下,會有這么容易嗎?
  你這樣霸占他人的事業……”
  “霸占?你懂什么?我只是拿回我應得的東西……”何奕鋒看著她。“你乖乖的安靜一點,不會有多大痛苦的……”
  熙宁鎮定而無畏地看著他,突然開口:“你确定要這樣做嗎?你一定會后悔的,警方沒有多久就會逮捕你!”
  何奕鋒的手,頓時停在半空中。“你這話,是什么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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