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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7節


  “好個小芽苞——”
  隔晨,天光才轉亮,一陣騷臭味便將逐漸醒轉的玉棠儿薰到自床板上跳起來。
  “大仙,怎么了?呵……”揉揉惺忪的眼,伸著懶腰,花精抬眼看向床頭一臉苦相的人。
  “怎么了?你聞聞。”
  “聞聞?好!”兩只鼻孔對著房里的空气吸了吸,而后一臉糊涂。“沒事呀。”
  “真的沒事?”提起后臀部分的裙擺,玉棠儿當空輕扇。
  吸一口,皺了臉。“嗯……好騷的味道,大仙的衣服怎么了?”他們來自花界,身上的花香應該永續不斷,除非……“大……大仙你病了?”他跳下床,在床前碎步踱了起來。“不成!不成!大仙病了,那不可以再待在這里,回花界去,對!回去!”
  “別忘了我是神字輩!”
  “神字輩?”抬起頭,恍悟,又垂下頭繼續踱步。“是呀!大仙是神,和我們這些花精不同,大仙不會生病,那……”“噓!站好!”花精踱得她眼花。“我問你,昨天我進宮后,你可有守好我的肉身?”
  站定身子,肯定地點點頭。“有啊!小的一直守在大仙肉身旁邊。”這點他十分确定。
  玉棠儿眯起眼,怀疑道:“那有沒有什么……什么經過?”
  “什么經過?”搔頭想想。“好像有什么……啊,有兩條狗經過,但我是將他們赶跑才睡覺的。”
  “确定它們沒再回來?”
  “沒……沒……沒确定呵。”把那兩條狗赶跑后他就睡著了,怎曉得它們有無再回來。
  掐住額,歎口气。“那我肯定它們又回來了,而且還作了記號。”
  “……記號?”呃……該不會是……天!“大仙,小的不是故意的,我不曉得那兩條笨狗居然這么大膽,讓小的去修理修理它們!”邁開大步,往門口走去。
  “它們在京里,你怎么去?不需要了。”嘖!這個小芽苞真是气得她頭疼。
  “這怎成?它們膽敢冒犯大仙尊座,非給點教訓不可!”到了門前,气呼呼地打開門,忽地他往后惊跳一步。
  “姑娘和小兄弟起得可真早。”門外,一名身型丰潤的大嬸張嘴笑著,大搖大擺走了進來,將手上的東西擺上桌。“大娘……這個?”她就是那名力气如牛的大嬸,在狀元府的這几天,都是她照應他們的起居。
  “衣服是給你們換穿的,我先把床單換一換,等會儿再帶你們到膳房用早膳。”
  她拿了床單到床邊准備替換,而玉棠儿和花精則挨進桌前一看。
  替換的衣服?有女孩儿的裙裝,也有小童适穿的襖褲。
  “大娘怎這么費工夫,衣物我和小芽苞身上的換下來洗洗就好,穿在身上自然就風干啦!”其實他們身上的衣裳就像是花的枝葉一樣,髒了,沾沾晨露也就干淨舒适。
  “這是大人交代下來的。”抽換掉有點怪异騷味的舖蓋,婦人好奇地問:“是不是小兄弟晚上耐不住,尿在舖蓋上了?”
  “我尿?”他雖是階層不高的小花精,可也做不出這种丟臉的事的,他急忙想否認:“我才沒有!那個是大仙她……”
  “咳!”
  “!”惊駭地瞥向玉棠儿,見她板起臉,花精忙收口。“呵呵!不是芽苞尿,更不是大仙尿,是小狗洒尿!”
  “房里哪來的狗?”捧著污穢的床單,走過來,摸摸花精干黃的頭發,用力一抱。“唉,看起來這么伶俐的一個娃儿,腦子居然給不靈光,大娘疼咧。”
  “嗚嗚!”臉被壓近床單,花精就快被狗尿味給薰死了。
  “呵,大娘心腸真好,以后小芽苞就讓大娘疼了。”等等!如果這些衣服是路恭臣吩咐下來的,那昨天晚上,這味道是不是也給他聞到了?天,她還窩在他身上睡覺哩!臉色大變。
  “如果有机會的話,讓我疼,當然好。”這一大一小進府后,府里可熱鬧多了。
  “大娘的意思是?”難不成路恭臣不讓他們繼續待了?
  “你們將衣服換換,等一下我帶你們去見大人,就知道了。”
  見了他就知道?這句話說得她忐忑不安。
  換完衣服,玉棠儿和花精便跟著牛力大娘來到膳房,膳房里路恭臣早已在里頭。
  “我有事跟你們商量,坐。”盯著一大一小穿著他特地吩咐人去准備的衣物,路恭臣露出難得的笑容。
  小芽苞穿著嫩綠色的襖裝,很精神;而玉棠儿……那胭脂色的紗羅裙也真的适合她,此刻的她雖未費心裝扮,但那出塵的特質已透露了七、八分。
  兩人不太适應地在桌前坐下,四只眼睛不由自主地好奇凝望他。
  有事商量?听起來好像……有些沉重喔,玉棠儿不禁作如是想。她朝四下探看,更發現其他的人皆已退去。什么事這么神秘?連一干人都被摒退。
  不過想想,即使他要赶他們出去,她也會再想辦法混進來的,因為她是無所不能的海棠花神嘛。
  “恭臣大哥有什么事要与我倆商量?”玉棠儿挺著腰杆。
  見她不自在,他笑道:“無需這么拘束,吃吧。”
  回應地笑笑。“好。”她的确也餓了,拿起碗筷,不客气地撈起粥,而花精更是呼嚕呼嚕吃了起來。
  靜了一會儿,路恭臣徐徐開口:“你和玉芽還要進京尋親嗎?”
  怎提這個?停下箸,玉棠儿戰戰兢兢地盯住神情嚴肅的他。
  “如果要,我就托人先幫你們找,等找著再送你們過去,這樣會好一些。”眸光稍暗,像是失望。
  “那如果我們不要呢?”廢言!如果要,他們還這么努力纏他做啥?
  黑眸霎時光亮。“如果不要,那我回鄉,你們跟來如何?”
  “回鄉?”還要他們跟?
  “這事其實我也不容易開口,但不說又不能就這么耗下去。”他難得心煩,也難得有事難以啟口,所以玉棠儿看得目瞪口呆。“事情是這樣的……”
  自從他高中狀元,便也一直想將故鄉的老母接到青陽縣來,只是他的娘個性十分固執,一直堅持要他實現當初進京考試時對她許下的諾言,才肯依他的意到青陽縣讓他奉養終老。
  這一年多來,他已經讓人回去請了好几次,但都沒能順利達成。
  他娘不是以一句“舍不得离開故鄉”打發,就是頻頻向他催討諾言……
  唉!并非他不想說到做到,而是要他找段好姻綠,卻也不是那么容易;更何況他心里早就有了某人。
  某個在十數年前,就已經深深進駐他心里的人……
  除了心里有人,路恭臣將能說的都說了。玉棠儿听完先是點點頭,跟著又像是發現什么似的,堆起眉頭。
  “你說你答應了你娘什么?”這好像是關鍵。
  “我答應她,在求得功名后,于青陽縣成家。”
  成家?他連個對象都沒有,如何成家?以目前的情況看來,她娘要等到他成家,可能得等到白發蒼蒼。
  不過,她會將那段時間縮到最短,她有把握。
  “功名你是求得了,但是家呢?”
  路恭臣悶頭苦思,深長地歎道:“不想那么早成親,我有我的理由,但是她不諒解,而我又不能任她孤伶伶一個人。”
  其實說孤伶伶,他娘倒也不是太孤單,她從早到晚有園子里的花、草、青菜陪著,所以至今從未听過她抱怨過一聲。
  “那么現在……我能夠幫上什么忙嗎?”如果能幫他早日找到姻緣,她是什么都肯做。
  “這就是我找你商量的目的。”他抬眼,認真地看著玉棠儿,黑眸光亮。“如果可以,我想麻煩你佯裝是我即將過門的未婚妻,与我一同回鄉,將我娘先接來青陽縣再說。”
  其實,在這之前,他根本不會有這念頭,要其他的女子假裝他親昵之人,縱使只是“假裝”,他也不太能接受。
  但是,玉棠儿出現之后,他心中那固執已久的堅持,就被完全軟化了。
  原因無它,因為她實在像极他心中的某人,又或許她根本就是他等著的那個人……
  這次回鄉若能將娘接來,又能确定玉棠儿的身份,那就太好了。
  思及此,路恭臣的臉上就又泛出一層隱隱的喜色,可是正處于惊訝狀態中的玉棠儿卻未能及時發現。
  他說什么?要她假裝成他即將過門的妻室,去幫他將他那固執的娘“拐帶”過來?這……
  “如果不妥,那么……”
   
         ☆        ☆        ☆
   
  不妥?怎會不妥?她高興都來不及哩!
  在玉棠儿答應路恭臣的請求之后,當天下午,包括一名車夫,一行四人便即刻啟程往路家所在的縣城而去。
  只是預計一天一夜的路程,于今也才過了半日,路恭臣的耳朵便有些承受不住了,因為玉棠儿那不絕于耳的……條件!
  “恭臣大哥,如果路大娘肯在青陽縣住下,那你是不是就真要討一房媳婦讓她開心開心?”
  “看情形再說。”
  “看情形?可你不是答應我會盡力而為?”其實他娶不娶,嚴格算來該也不干她一名外人的事,但為了任務,她可得拿著鞭子在后頭逼著。
  “我是答應了。”掀開馬車側邊的布幔,外頭山巒邊的夕陽,將光線帶入了車中,將里頭的人鍍上一層亮亮的金。“答應就要做到呀!君子一言,快馬一鞭。”嘻!把他當馬來鞭,似乎殘忍了點。
  玉棠儿正心虛地笑著,而回過頭看著她披垂的秀發被鑲了一層金的路恭臣,卻不禁失了神。
  她……也是像這樣,處于溫軟的金芒中。
  雖不見“她”面容如何,但“她”聲音里藏著的甜蜜笑意,就已在朦朧中甜透了他的心扉。
  不覺中,又給他想起了記憶中的……某人。
  “呃……我臉上有什么嗎?”收起笑臉,問著路恭臣。
  不著痕跡地收回視線,顧左右言它:“沒什么。我在想,把這株芍藥放在這里,你們會不會受不了。”他聞慣花香,所以濃烈清淡對他都無影響,連昨夜,這芍藥都放在他書齋,就怕香著不适應的人。
  “受不了?怎么會!我和小芽苞一向愛花,可像這么香卻不野的,還真難得碰上。”垂下眼,看著坐在她和他之間,小芽苞手上捧著的芍藥花。
  是哪,這么香的花當然難得一見,因為它是她以花神身份托付了重任的對象呀!而路恭臣雖不知背后秘辛,但卻識得它,亦珍惜它,”如他珍惜他園子里的百花,甚至更多。
  將它帶回他的故鄉,他認為較接近自然的地方,便是他此次帶花同行的目的。
  思及他柔軟的心地,她就要按捺不住對他生起仰慕。倘若有哪個姑娘家真被他看上,一定會很幸福的。
  偷偷哂笑,玉棠儿心底一股要冒芽不冒芽的感覺,又更抽高了一節。
  撫著暖烘烘的胸坎儿,視線由芍藥花逐漸攀升,而后不經意地定著在花精雞蛋狀的臉上,忽爾,她提肘蹭了即將把口水澆到花上頭的他一下。
  “嗚……什么事?到了嗎?”一惊醒,速地站直身,砰地一聲,小芽苞頭撞擊車棚頂。“哎喲!”又摔回原位,單手捧著腦袋痛呼。
  “瞧瞧,還沒入夜,就不知已經睡到第几殿去了。”玉棠儿幫他揉著頭。
  而就在這時,車体也突然猛顛一下,外頭車夫一聲吆喝聲傳來,馬車跟著停了。
  路恭臣掀開棚帘探出頭,見車夫正忙著拉好馬匹,隱隱地,他還感覺車身好像歪了一邊。
  “怎么了?”
  “小的不知道,好像是車輪出了點問題。”跳下車,一會儿,回報:“大人,車輪軸木好像坏了。”
  “怎么會!?”路恭臣也下了車,探了探下傾的車輪,果真,木軸龜裂了。
  “八成是剛剛那塊石頭惹的禍。”車夫猜。因為方才他見路上一塊尖石橫躺,想閃卻已來不及;那塊尖石肯定被壓碎,而彈迸起來的碎片打中輪軸了。“看來一時半刻沒得走,但是這地方又不見可以幫忙的人。”
  “最近的茶舖還有一小段路。”路恭臣瞥了下周遭,一邊是山巒,一邊是斜坡,斜坡下則是一條水量頗丰沛的河流。
  鄉下地方,景色美則美矣,遇上麻煩事,卻多是求助無門。
  “大人,那怎么辦?”眼看天就要暗下了。
  路恭臣忖量片刻。“改步行吧,我們隨身的行李不多,馬匹先卸下,到茶舖再看看有沒有人肯幫忙,要不這里也無法露宿。”
  還有一小段路,棠儿和芽苞該撐得住吧?
  “也是,這里晚了可能也不會有人經過。”車夫開始動手卸下馬匹,而路恭臣則准備讓車棚內的人下車,哪曉得他棚帘一掀——
  “馬車坏了,我們得下來步行……”
  呵……怎這么厲害?前一刻還在跟他說話的人,一回頭居然全打起盹來了?路恭臣搖頭笑笑。
  他的戀花癖比起他們的嗜睡癖差得可遠的。
  “棠儿、芽苞,該下車了。”喚道。
  “呵……”打了呵欠,撐開睡意濃濃的眼皮。“要下車了?客棧到了嗎?”打過盹,她腦袋里的時間也就前進了一點點,忘了他們根本還在原地沒動過。
  “還沒,不過馬車坏了,得下來步行,到可以歇腳的地方還要一小段路,你還撐得了吧?”攙下玉棠儿,而她又回頭叫醒花精,讓路恭臣將他抱下。
  “我該是可以,但小芽苞就不曉得了。”“花”和“苞”還是有差別的,她盯著原地打盹的花精問道:“可以嗎?”
  抬起頭,點點頭,花精的兩只芝麻眼只余各半粒。
  “那好,芽苞就負責現在手上的芍藥花,其它的我們帶著吧。”
  “嗚。”半打著盹的花精應了聲。
  收拾好隨身物,車夫牽著馬,馬馱著稍微重一點的物品,四人便開始步行前進;只是迎著夕陽余暉走了一段,几乎快睡著的玉棠儿忍不住慢了下來。
  “走不動了嗎?”路恭臣回望住她,問道。
  見她搖搖頭又繼續走,路恭臣稍微安心,前頭跟在車夫屁股后慢慢走的玉芽,精神好像還好過她。
  可他卻不曉得,從后頭看來是如此,從前頭來看就完全不是那么一回事了。怀里捧著芍藥花,他眼睛走十步也才睜開那么一次。
  然而就在路恭臣心里正在夸贊他之際,他忽地手一軟——
  “咚!”听到花盆墜地的聲音,他終于勉強將眼睛睜大一些,但也在他意識到事情不好時,剛剛還拿在手上的芍藥便已連盆帶花滾落了斜坡。
  “大仙!花……花……”他被這一嚇,拔腿就追著滑下斜玻。
  “糟糕!”路恭臣著急大喊,臉色更在瞬間變得沉重万分,而這急遽的改變,也正巧望進玉棠儿愕然中的眼。
  花掉進水里,就像死了愛人一樣,恐怕會要了他的命的!霎時之間,她腦中只閃過這個念頭。
  而不消想,路恭臣當然是立即跟著滑落斜坡,他速度极快,并赶在花精即將隨芍藥花一起投水之前,將他牢牢抓住。
  “你這是在做什么?”
  “我?救花呀!”眼見花与盆逐漸沒入水,花精又是一急。
  救花?他居然為了花不顧性命?眉頭聚攏,心急換成怒問:“這要看情形,以后不許再這樣了!”
  思及他腦子的缺憾,路恭臣不敢太怒,可一下子,卻听花精疑惑說了:
  “可是,換作大仙,她也會這么做的。”看向斜坡上以飛快速度溜滑下來的人。
  “?”
  正當路恭臣疑惑并回望之際,一道人影就這么掠過他身邊,蛙似地扑通跳下水去!
  跳入水,玉棠儿順著河流沉浮了好一下,很幸運,沒多久就讓她撈著了掉入水中的芍藥花。
  費了好大一些力气,她游回岸邊,上了岸,還未來得及顧慮自己是否喝了水,就立即度了口仙气給几乎被水淹死的芍藥。
  轉眼,見它又再度生气蓬勃,她這才安心笑開。
  “呼!咳咳!”幸好來得及,要不就太對不起它了。垂下兩肩,吐了口气,順道吐出一些水來;不知不覺,剛剛消失一會儿的困意又立即爬回眼皮,她再度昏昏愈睡。
  眼看小臉就要垂下,身子卻在這時候被騰空抱起。
  “呀呵!”她惊呼一聲,轉個頭就見一張陰霾滿布的臉。
  這种表情不曾在路恭臣臉上出現過,所以她瞪大眼,很是努力地瞧,又很是努力地研究。
  等她被抱回車道上,她惊魂未定地說:“我還可以走呀,你這么抱我爬上來,不累呀?”
  “怕我累死,怎就不怕自己淹死?”他這一句是責備,亦是擔心。
  而這責備与擔心,原本他恨不得再添上個十倍來將她的愚行罵個狗血淋頭,但當下一刻他望進她落水后的狼狽,以及那朵綻放在狼狽中的滿足笑容時,這念頭便也隨之無存。
  剩下的,只余一股悶積在胸前已久的情緒,是疼惜……
  她滿足地,并困困地笑道:“我不會淹死的……”瞥向斜坡,那儿緩緩出現車夫背著芽苞的身影,和他手上捧著的芍藥花。
  “你怎敢如此斷定?”大掌拍向她濕透的背。“還有沒有不舒服的地方?水吐干淨了嗎?”
  “水?喔,呃……”才說完,她果真又吐出一口水來。“這是最后一口了,呵……”
  見她沒事,路恭臣終于安了心。“你一身濕,得找個地方讓你換下衣裳。”
  “沒關系,現在的我……比較想睡覺。”天曉得她有多困了!又是搭車,又是走路,又是泅水……
  打個大大的呵欠,紅潤又回到她的頰。
  路恭臣又審視了好半晌。“好吧。”
  他回頭交代車夫讓玉芽和芍藥上馬,待人与花在馬上安妥之后,他自己則背起玉棠儿,繼續往茶舖方向前進。
  沒矜持,玉棠儿順著他的意貼上他的背,而因為全身濕透,她下意識就往他溫厚寬闊的身体熨貼,全然信賴他所給予她的安全感。
  然而就在她的臉正在他頸上尋找一個舒适姿勢時,她細致的頰居然在他的后頸處感覺到一處粗糙。
  她半掀眼皮,一瞧。“你這儿……怎有這么一道長疤?”忍不住,她的指由他的衣領處慢慢沿著疤划至發際。
  這個傷痕好長,人受這种傷,一定很痛吧?
  在她像是心疼的輕撩下,路恭臣腳步不由得停頓,而后在感覺到身后人吐息已漸漸平緩,他這才又繼續抬腳前行。
  望著山際的半輪夕陽,他語重心長地低言:“這傷是十五年前,我為了喜歡的……海棠花受的,也因為那一次,我喜歡上了一個人,只是那人……會是你嗎?棠儿……”
  海棠花?他是在喊她嗎?路恭臣低緩的嗓音飄進了昏昏欲睡的玉棠儿耳里,害她作了個夢。
  夢里,有個為了海棠花受傷頗重的男孩,他發著高燒,就要昏迷。
  而她,在凡間海棠子弟呼喚下私自下了凡的海棠花神,不忍讓心地善良的他因此送命,因此不惜犯下花界法術不得扰民的規定,悄悄度了些許仙气給他。
  他因此安然度過一劫,那足以令他喪命的一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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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轉自書香門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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