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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這是個陷阱!
  但當楚飄風發現時,一切都已經太晚了。
  事情發生在傍晚,當他剛巡視完庄子前的几條下山道,一個黑衣人突然出現,對他出手。
  可以肯定的是,這個人与前几天蒙面襲擊他和云吹雪的錦衣衛不是同一批。他的功夫比他們高上好几倍,几乎与他并駕其驅了。
  他們由前庄打到后山,楚飄風這才感到怀疑,未盡全力拚殺的敵人,似乎只想將他引進竹林里。
  “‘閃電’,你在這里等著,我一吹口哨,你就馬上進來載我,知道嗎?”情況太詭异了,他不得不預留退路。
  很快脫掉身上礙事的蓑衣,他握緊手中的三尺青鋒,一個飛掠闖進竹林里。
  大雨打在竹葉上,隨著狂風吹過,發出嘶嘶怪异的聲響。楚飄風全身濕透,藍色勁裝緊貼在肌膚上,冰冰冷冷的感覺,更加激起他心底的警覺性。“圍起來!”四個黑衣人像暗夜里的鬼魅,突兀地現形。
  他們手上持著掠馬繩,一圈圈的繩結在綠竹間穿梭著,編織起一張天羅地网。
  “可惡,上當了。”楚飄風急著突圍,手中的長劍橫削、斜劈,砍掉黑色的麻繩外部,卻露出銀白色的絲緞內里。劍气碰著緞面,如同泥牛入海,一下子消失無蹤。
  是天蚕絲!他俊臉冷凝,知道自己被困住了。
  “是你嗎?”楚飄風問話的語气里滿是悲憤。這個局是專為他而布的,能這么了解他的人,只有那個家伙了——他的親兄弟楚迎風。
  但……怎么可能?他們是親手足啊!
  四個持繩的黑衣人靜默如昔,無人話。
  “我知道你還沒走,不敢出來嗎?”粗嗄著嗓音,楚飄風找的是剛才作餌引他進竹林的第一個黑衣人。
  這一次回答他的是一對飛鈸,在半空中旋轉著,削向他的腦袋。
  “該死!”他低吼,長劍急使,飛鈸被打偏了,卻又旋著原路回去。
  “還不快動手?殺了他!”又有一隊黑衣人沖出竹林,其中几人,身上還包著繃帶,楚飄風認出來他們正是上次害云吹雪受傷的錦衣衛。
  這些人他可不放在眼里,但也虧得他們的胡亂插花,天羅地网被扰亂,包圍圈松弛了些。
  這次他沒再留情,每一招攻擊的都是對方的气海穴,轉眼間廢了五、六個錦衣衛的武功。
  “你們還不退下!”楚飄風想找的黑衣人終于出現了。他高踞在竹端上,向下望著。“既生瑜、何生亮?你不該存在的。”伴隨干澀低啞的聲音,飛鈸出手了。
  一瞬間!持繩的四個黑衣人也各自取出怀里的飛鈸,攻擊楚飄風。半空中,有十個飛鈸在旋轉,它們互碰、互撞、借方使力,不停地飛旋襲擊了他。
  楚飄風的劍使得很好,但打偏一個飛鈸,還有九個,而且它們是打不掉的,回旋的力道,在空中划著永不停歇的完美圓弧。
  還有那些被他廢了武功、礙手礙腳的錦衣衛,總不能眼睜睜地看著他們被飛鈸切成兩半。
  他要顧慮的東西太多了,難免左支右拙。
  終于,一只飛鈸穿過他的劍网,在他左臂划下一道熱辣辣的口子。
  “唔!”他皺眉悶哼了聲,只得加快速度將那些個礙事的錦衣衛丟出攻擊圈。
  “我說梁都統,還舍不得走嗎?想等著變肉醬?”
  被楚飄風抓住衣領的男人,陰狠的眼神閃了下,隨即,他龐大的身軀被丟了出來,墜地……奇怪,竟然不痛?
  梁景茫然若失地坐在地上好一會儿,直到一樣狼狽的同伴走過來扶起他。
  十個人出來、十個人都在,無人死亡,救他們命的是那個他們欲殺之而后快的男人。
  楚飄風還在奮戰著,為了避免傷及無辜,他身上又多添了好几處傷口。
  更多的鮮血流了出來,卻染不紅他身上的藍衫,因為它們一涌出他的身体,立刻給大雨沖刷去了。
  “大人!”那些個為楚飄風所救的黑衣人,紛紛摘下了面紗。果然全是昔日圍剿“無塵庄”的錦衣衛們。
  成王的消息很正确,生辰綱的被劫确實是黑吃黑。
  楚飄風也早認出了他們,但不到万不得已,他依然不想見人死;是心腸太軟了吧!梁景不信地又望了救他們一命的楚飄風一眼。那家伙是笨蛋!
  “我們走,回去之后,我非把整件事情問清楚不可。”他領著一班錦衣衛走了。自始至終他都無法了解,世上怎可能有如此愚蠢之人?
  “風——”“閃電”卻在同一時刻,載著云吹雪闖進了包圍圈。
  “小雪,別過來!”
  強敵對峙中最忌分心,尤其兩方的力量處于伯仲之間,更是絲毫大意不得。而楚飄風的分神正給了敵人可趁之机。
  四個黑衣人又縮緊了包圍网,并且抽出匕首,展開近身肉搏戰。
  楚飄風在間不容發之際,躲過第一波攻擊。
  “風!”云吹雪看得心髒差點麻痹,忙不迭抽出怀里的手槍。“‘閃電’,我們上。”
  大白馬長嘶一聲,龐大的身形飛躍而起。
  云吹雪扣動扳机。砰!一個黑衣人胸口開了一個大洞,仰頭倒下。頓時,天羅地网出現了漏洞。
  “火銃!”不知道是誰喊了聲,剩下三個持繩的黑衣人,立刻亂了章法。
  厲害的西洋武器,任憑金鋼不坏之身也擋不住,誰能不怕?
  楚飄風看准時机突圍。
  “不要慌,她沒時間再填充彈藥。”高踞在竹端上的黑衣人試著安撫慌亂的人心。“還不快利用這机會殺了她!”
  “我有沒有時間填充彈藥,你親身試試就知道。”砰、砰!云吹雪朝著竹端連開兩槍,黑衣人穩穩的身形晃了下,突然消失了。開玩笑,二十世紀的最新科技——掌上型連發手槍,如果還需要清槍膛、填彈藥,那就太遜了!
  “閃電”飛快踢翻三個呆愣住的持繩黑衣人,云吹雪急忙拉楚飄風上馬。
  “風,快點!”她的手槍是很好用,但也只剩下最后一發子彈了。
  “閃電”載著兩人,迅速地沖出竹林,更往山上奔去。
  “休想逃!”那剛從竹端上消失的黑衣人,不知又從哪儿冒了出來,在后面緊追不舍。
  黑衣人的長劍閃動,在大雨滂沱下,“閃電”背上載著兩個人,奔馳得有些吃力。
  “不能往那儿跑,前面是峽谷!”楚飄風急控疆繩。
  “閃電”仰頭長嘶,速度緩了下,黑衣人的長劍迅速追了上來。
  “小雪,你來控馬。”楚飄風將僵繩交給了云吹雪,揮劍、轉身与黑衣人相抗衡。
  “‘閃電’,回頭——”云吹雪已經看到前頭的峽谷了。
  黑衣人突然放棄對抗楚飄風,長劍轉而攻向馬腿。
  楚飄風為了保護愛馬,不惜跳下馬背,專心對付黑衣人。
  眼見前有峽谷、后又有黑衣人阻斷回頭路,云吹雪目測斷層的距离,隨即當机立斷。“‘閃電’,跳過去。”
  她雙腿夾緊馬腹,大白駒長嘶一聲,加快了速度。
  “風,快點!”云吹雪急招楚飄風。
  他隨手晃了一式虛招,擺脫難纏的黑衣人,跳上馬背。“閃電”的速度越來越快,直至懸崖邊,猛地飛躍而起,兩人一馬在半空中划出一道优美的弧道,十分惊險地躍過了峽谷。
  因為天雨路滑,“閃電”落地時還倒滑了下。
  “啊!”云吹雪抱著楚飄風惊聲尖叫。
  “你們以為逃得掉?”黑衣人瘋狂大喊,執出手中的長劍,射向峽谷對面的楚飄風与云吹雪。
  “‘閃電’快走!”楚飄風一面驅馬前行,一面回頭擊落偷襲的飛劍。
  不料緊跟在長劍后的,又是兩只奪命飛鈸。
  “閃電”跑得很快,但飛鈸的速度也不慢,而且它們的迥旋巧勁很難擊落。
  楚飄風身上的傷,沒有一處是致命的,但再輕微的皮肉傷,失血一多,依然會要人命;加上大雨不停打在身上,山區的雨夜,盡是凍入骨子里的寒冷。
  他嘴唇發白,揮劍的手已漸漸遲鈍起來。
  “前面有個山洞,‘閃電’我們進到里面去。”云吹雪想著,飛鈸的旋轉需要空間,只要進入狹窄又密閉的地方,它們就無用武之地了。
  “閃電”飛快往前沖,山洞就在眼前。
  楚飄風使出最后一絲气力執出手中的劍,將一只飛鈸釘死在地上。
  他們奔進了山洞,然而,最后一只飛鈸卻也追到洞口。云吹雪的想法是正确的,沒有廣大的空間,它無法迥旋,但它龐大的力道卻全打在洞口頂的土石上。
  轟!早被暴雨欺凌得松軟的土石哪還經得起如此劇烈的碰撞?砰然大響,整座山洞崩了下來。
  洞口,被掩埋住了。
  黑衣人站在峽谷的那一邊,定定地瞧了好一會儿。“對不起!”他摀著被云吹雪的手槍打傷的右臂低下頭,兩行熱淚從他眼眶涌出。“我不能違抗娘的命令,也不能再讓娘受苦了……你娘害了我娘一生,我沒有選擇的余地……”他低聲呢喃著無人可解的話語。
  山窮水盡疑無路,柳暗花明又一村。
  當山洞塌下來的時候,云吹雪還以為他們死定了。但“閃電”飛快的腳步卻始終未停,土石紛紛在他們身后落下,轟隆轟隆的死亡樂章追著他們跑。
  不知道過了多久,驀地眼前一亮,初升的朝陽就照在他們頭上,暖暖的、充滿生机。
  眼前是一處狹窄的山谷,四面都是高聳的崖壁。一疋白煉似的小瀑布挂在壁旁,在青蔥翠綠的草地上,匯流成一洼清澈的碧潭。除了他們進來的山洞外,附近崖壁上還有三個黑黝黝的洞口,不曉得通到哪里?
  但唯一可以肯定的是,他們終于得救了。
  “風……”她抱著發顫的身子,輕搖身后的男人。
  砰!毫無預警的,楚飄風突然整個人翻倒落地。
  “風!”云吹雪急跳下馬背,扶起暈倒的男人。
  楚飄風臉色蒼白,濕透了的身体触手冰涼。
  “風,你振作點!”她憂心忡忡地檢查他身上的傷口,那被利刃划開的肌膚,因雨水的徹夜沖刷,而翻起恐怖的皺折。
  云吹雪第一次嘗到手足無措的惊慌,她一直很有自信的,不論遇到什么困難都有能力克服;但……人如何与天爭?倘若要對抗的敵人是死神呢?
  “風,你起來,求求你,醒一醒……”她好怕,打心眼里發顫儿,万一他從此一睡不醒……哦!不——
  云吹雪奮力將他拖靠在崖壁邊。突然,砰!洞口附近發出一個重物倒地的聲響。但她已無暇顧及其它,如今最重要的是急救楚飄風那一身的傷。
  她不會辨識草藥,只能汲來清水,洗干淨他的傷口,撕開內衣包扎起來。
  他因失血過多、又著涼而失溫,得給他取暖。
  她在谷底搜尋了一遍,找來几根薪柴。但他們兩人身上的火折子都濕了。
  她想起古人的鑽木取火,可是……抹著一頭一臉的汗,大半個時辰過去了,別說是火,連絲煙都沒給她冒出一點儿。
  “唔!”楚飄風在睡夢中呻吟,緊縮著四肢,好象很冷似的。“小雪……”就算在昏迷中,他也不曾忘記她分毫。
  “風。”云吹雪回抱著他,听見他在她怀里舒服的吁气聲。
  是因為這熟悉的气味叫他安心?或者她的体溫正好溫暖了他冰冷的身子?也許兩者都有!
  她當机立斷地脫下兩人濕透的衣裳,既然升不了火,就讓他們相依相偎、互相取暖吧!
  抱著楚飄風光裸精壯的身軀,她的体溫又自然升高了几度。
  長年練功將他的身体鍛煉得十分結實,頎長挺拔的軀干沒有一絲贅肉,呈現出古銅、健康的色澤。
  熟睡中的他,那兩瓣愛笑的性感薄唇依然揚著開朗的弧度,帥气的臉龐上有著難得的孩子气。
  她的心律又加快了几拍,這英俊的男人天生帶著一股魅惑人心的邪气,不知不覺地又將他抱緊了些。
  感覺他紊亂的呼吸開始恢复了平穩,冰涼的身子漸漸溫暖了。
  云吹雪放心地吁了口長气,疲倦這才襲上她酸澀的眼皮,她輕輕打了個呵欠,在他寬廣的額頭印上濃情一吻,緩緩閉上眼,終于可以安心去赴周公的約會了。一隊曾是雄壯威武、人現人怕的錦衣衛,如今卻落得個傷兵累累的慘況;身為都統,梁景的心情是既悲愴又复雜的。
  在“無塵庄”的后山,梁景堵到了剛解決掉楚飄風和云吹雪的黑衣人。
  “為什么對自己人下手?”
  這個人就是梁景的首領!
  曾經,他們怀抱著相同的理想,由梁景混入魏闊門下、黑衣人廣召武林同道,他們要合作打倒魏閹,共謀百姓的清明生活。
  劫生辰綱就是為了籌措軍餉;而將罪名嫁禍給“無塵庄”,則是因為傳聞此庄乃由宮里的閹官們暗中成立,他們把偷自皇城的財寶全藏在庄子里,預備退休后,再搬來享福。
  反閹義士們于是決定占領此庄,盡奪里頭的財寶,將“無塵庄”改為反閹聯盟的總部。
  但事情發展到現在,梁景越來越覺得不對勁。
  別說第一次包圍“無塵庄”時,見那庄子里的人,個個手無縛雞之力,怎么可能是宦官們私下蒙養來保護財寶的守衛?
  而楚飄風,那個曾經他恨极、以為是魏閹走狗的男人,居然在性命交關的時候,還以一己之力,救了他一隊部屬,而這樣的男人會如此輕賤自己的人格与尊嚴地為閹官做事?
  前塵舊事,如今細細想起,盡成謎霧,他不愿再沉迷于自己的英雄夢中,犧牲相信他的弟兄們了。
  “如果沒有楚飄風,我們都死了,全都死了!你知不知道?”梁景神情激憤。
  “你說‘無塵庄’里藏了無數金銀財寶,但我親耳听到庄民們稱呼楚飄風為大庄主,楚飄風……我老是覺得這名號好耳熟,直到剛才他救我的時候,我才想起來,楚飄風不就是江湖人稱‘玉劍俠士’,當今天下第一庄‘玉劍山庄’的大公子!他的俠名武林里誰人不知?這樣的人會是魏閹的走狗?”“住口,誰也不准在我面前提起‘玉劍俠士’這個稱號!”黑衣人發狂怒吼,手里的長劍顫巍巍地指住梁景的眉心。
  “哼!”梁景冷笑。“你以為殺了我就可以堵住悠悠眾口?”
  黑衣人深吸口气,放下長劍。“你現在的主要任務應該是趁大雨未歇,赶緊將生辰綱運出山里,再找個妥善的地方藏起來。”
  “不占領‘無塵庄’當作反閹聯盟的總部了?”
  “事情已然鬧大,這座庄子不能再用了。”而且連成王爺都惊動了,他可不是個普通角色,一不小心,恐怕整個反閹組織都會毀在他手上。
  “或者因為楚飄風已經死了,這座庄子也同時失去了它利用的价值?”
  “梁景!”黑衣人驀然沉下嗓音。“成大事者不拘小節,為了天下蒼生、犧牲少數的道理你應該懂!倘若你只為了剛才一點小事就耿耿于怀,如何闖出一番大事業、救黎民百姓于水火?”
  “所以殺死几個同僚兄弟并不算什么?”梁景顫著聲音。
  “為成大業,那也是逼不得已的。”黑衣人冷道。“一將功成万骨枯。歷朝歷代,哪一個英雄俠士不是這樣闖天下?”
  梁景漠然低下頭……在未經過死亡恐懼之前,他的确也同意這樣的想法。
  為解救更多受苦受難的百姓,就算一把火將“無塵庄”百余口人家化為灰燼也在所不惜。
  但這樣真的對嗎?究竟他們之中,誰有權可以剝奪其它人的生命?剛剛,他如果就這樣死了……
  “梁景,為了大業,你該去處理生辰綱的事了。”黑衣人提醒道。
  “大雨造成山崩,把后山几條便道、山洞全沖毀了,必須花些時間來清理環境,才能找出埋藏生辰綱的正确位置。”“你是說,你們搞不清楚把銀子埋在哪里了?”黑衣人語气不善。
  “當日做的暗號全被暴雨給毀了,這也是沒辦法的事。”
  “那就快叫人來挖,多找些人!”
  “大雨未歇,現在動手太危險,而且人一多,就容易引起外界的注意,我們的身分若曝光,大伙儿就都活不成了。”
  “梁景,你可知,魏閹多活一日,無辜百姓們得再承受多少痛苦?黃河兩岸瘟疫橫行的地區,每天都有人死,我們若不犧牲少數,如何解救貧苦大眾?”
  “意思就是,就算我的弟兄們死盡、死絕,也得盡快挖出生辰綱?”梁景冷哼。“我知道了。”他甩袖离去,卻在這一刻,迷惘的心找到了答案。
  不管是一人,還是一百人,生命就是生命,誰也無權奪走其它人的生命。
  死亡不是一件簡單的事。他的部屬們都有家庭,年邁雙親、嬌妻稚儿;若他們犧牲了,那些人又該怎么辦?一條生命的逝去,背后可能隱藏了更大的悲劇。
  他要把所有的事情都說出來,犧牲与否將由他們自己做決定。
  這种感覺像倘佯在溫泉里,可以盡力地舒展四肢,讓所有的疲累沉淀,釋放出被禁錮已久的靈魂,呼吸到自由的空气。
  當楚飄風再度睜開眼,曾在黑瞳里積蓄的倦怠已然褪盡,重新綻放出清明的光燦,這全都是拜她所賜。
  “小雪。”滿足地笑著,更加擁緊她纖柔的嬌軀。是這份毫無保留的深情救了他一命。
  似乎听到他的呢喃,云吹雪綿長的睫毛搧了兩下,清靈水眸對上他的,又見到熟悉的微笑,開朗又帶點儿邪气:她吸吸鼻子,感覺層層水霧正逐漸覆上眼眸。
  “別哭,小雪!”擁著她,親吻她清澈透明的珠淚,他有滿腔的熱情想要送給她。不是夢,他真的醒了,有体溫、有力道,那溫柔的唇正在輕啄著她……
  云吹雪嚶嚀一聲,累杠了一天一夜的憂心終于在這一刻爆發。
  她迅雷不及掩耳地吻住他的唇,柔嫩丁香激狂地与他的糾纏,讓自己的曲線完全貼合住他,她渴望、迫不及待地想要為這份得之不易的惊喜寫下證明。
  “小雪!”楚飄風被她的主動嚇了一跳,卻在她生澀的熱情中,發現了答案。
  “我不會再讓你擔心了,永遠不會——”
  像是立誓的吻,如彩蝶展翅般輕柔地掠過她全身,溫熱的舌在雪白的肌膚上留下一道道澄澈的水漬,在金芒照耀中,閃爍出感人的光輝。
  云吹雪激動得全身顫抖,快感如潮洶涌,在体內狂奔席卷所有清明神智。
  “風……風……”啜泣著,她不再是高高在上的帝國侍衛長,情愿如鳳凰投身于他所燃起的沖天烈焰中,浴火重生,化為不死鳥,振翅高飛。
  “我愛你、我愛你、我愛你……”他大聲地吼著,一遍又一遍,帶領著地登上七彩旋宮,同時感受到痙攣般的高潮,而后,悠游在玫瑰色的情海里。
  “小雪,”楚飄風全身是汗,顫抖地伏在她身上,有些不滿的黑瞳緊緊地瞅著她氤氳的水眸。“你是不是忘了什么話沒對我說?”
  他已表白得很清楚了,為什么她始終只是沉默的接受,既不響應,也不拒絕?
  她不自在地扭動著身子。“風,別這樣,你好重!”
  “別想轉移話題。”。他再度激狂深情地愛撫她。“你明知道我指的是什么?”
  “我……”她為難地別開了頭。并非不想与他山盟海誓,只因她根本不可能做到。
  “小雪!”他粗嗄著聲音,啃舔著她纖細嫩白的脖頸。
  “不……”她珍珠色的肌膚又開始因激情而泛紅,形狀姣好的唇瓣吐出粗重的喘气聲,艷紅丁香在編貝玉齒中隱約可見。“風,不要……別再……”
  “為什么?”他挫敗地停下愛撫,深情地凝視著她。“我以為我們是相愛的,難道是我搞錯了?”
  她默然推開他,起身穿衣,感覺幸福像流星,只光輝燦爛一剎那,終究點不亮漆黑的夜空。
  “我是愛你,但我們不可能在一起。”她淡笑,凄艷似雪花,轉眼化入空中,消逝無蹤。
  楚飄風定定地望著她好一會儿,想起那夜的火銃,那顯示她非屬此地的鐵證……他一直不想面對的,如今卻再也逃避不了。
  “是啊!你不提,我差點忘了。”他說。突然隱約听見某种低沉呻吟,彷佛是臨死前的喘息,霎時,不祥的預感擊中心窩。“小雪,我記得是‘閃電’載我們來這里的是不?”
  “嗯!”她點頭,放眼搜尋著小小的山谷。“奇怪,‘閃電’怎么不見了?洞口倒塌了,它不可能跑出去才是啊!”
  楚飄風面色慘白,隨便披了件衣裳,循著呻吟,找到他們闖進來的那個山洞。
  黝黑的山道口里,隱約可見一匹大白駒倒在地上。
  “閃電”的四蹄被許多浮石斷木所傷,皮肉翻開,慘不忍睹。但它的致命傷卻是腹部,一根尖細竹枝插進它肚里,留下了滿地的鮮血。
  云吹雪摀著嘴,倒吸口涼气。“‘閃電’怎么會……”
  “也許山洞被打塌下來時,它就受傷了。”他顫著聲音、抖著手,蹲下身,抱住愛馬的頭。“謝謝你,‘閃電’……”受了這么重的傷,它還是拚命地載著他們逃命,他的好伙伴啊!“對不起,害你受苦了……”
  痛苦的呻吟從大白駒磨破的鼻頭噴出,“閃電”睜著一雙萎靡的眼,望向它的主人。楚飄風悲凄地咧了咧嘴,啞著嗓子說道:“早知道,就不管牛鼻子道士的禁令,上武當山狂跑一圈了;沒跑過武當山很不甘心,對不對?”
  白馬輕噴了口气,像在響應他的話。
  “還有峨嵋也沒去過,我們本來說好要一齊游遍五湖四海的……”他伸出手,撫著馬頭,眼睛突然模糊了起來。
  “呵!”他不知道自己為什么還笑得出聲,但心頭的劇痛卻是真實地啃蝕著他的身体。“我們……不能一起去了,我……”他終于忍不住把自己的唇咬出了血。
  馬,只要站不起來,就無法再活下去,他明知道的,而此時的懦弱也只是延長“閃電”所受的痛苦。
  他應該立即助它解脫的,但……怎么下得了手?他們是一起成長、游玩、同生共死的好伙伴。
  心撕碎了,他的拳頭在崖壁上捶出一記記血痕。“我做不到,‘閃電’,我做不到,對不起——”
  砰!奪命槍響在山洞里回蕩著,“閃電”痛苦的呻吟聲嘎然而止——
  “嗚……”手槍落地,云吹雪跪了下來,抱住白馬的頭,串串珠淚奪眶而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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