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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3


  “不要打了,不要打了……”
  是她哥哥的聲音?闊別半年多了,他怎么會突然跑回來?
  水靈尚未響應過來,烏長云已經拉著她的手,朝人群中擠過去。“先去看看再說。”
  為了安全起見,他把水靈護在他身前,以避免有不肖之徒乘机揩她的油。
  几乎所有來逛街的人,全都被吸引到這里來了,圍了一圈又一圈。水靈殿著腳,還是不夠高到足以看清里邊究竟發生了什么事,為什么她哥哥會一聲接連一聲的求饒?
  烏長云靈机一動,將她整個人舉了起來。水靈起初還喃呢著不好意思,但很快地,她就被場內的情景嚇得忘記羞赧。
  張德寶的兩名爪牙,持著棒棍,把晏子韶打得抱頭鼠竄,布衫上血跡斑斑,叫人看了怵目惊心。
  “不要,不要再打我了……”他几近哀嚎地躲在街角,四肢不停地發顫,臉色蒼白得嚇人。
  才几個月不見,他整整瘦了一大圈。
  水靈的心絞痛得不能自已。“快放我下來。”她要去救她哥哥。
  烏長云也不攔阻,雙手使勁將她推向人群中央。
  “你們給我住手!”水靈咆哮地吼向張德寶及兩名大漢。“我哥哥做錯了什么,你們要道樣沒命地打他?”她扑過去,用身体擋住晏子韶。
  眾人經她一吼,無不嚇一大跳。圍觀的群眾起碼有好几百人,沒一個敢出來替他解圍,而她一名弱女子居然有這份膽識,細听之下,方知原來他們是同胞手足,難怪愿意涉這個險。
  “哼!想知道他做了什么嗎?”張德寶右手一揚,成堆的紙條跟著滾向空中,又慢慢落在水靈面前。“看仔細,這可完全是他親手簽的字、按的指紋。”
  水靈隨便抓了兩、三張,上頭全是五十、一百不等的借据。她哥哥是怎么啦?才多久的時間,又欠了人家這么多賭債,難不成他离家這段日子,不吃、不喝、不睡,光賭博?
  她傷心地委頓在地,下意識的將目光瞟向前方,尋找烏長云。她相信此時此刻只有他可以幫助他們兄妹倆,因為他有錢,又喜歡放高利貸,武功也高強。
  但他人呢?為何才一晃眼的功夫就不見了?
  “喂!”張德寶煩躁地叫囂著,“你看清楚沒,打算怎么還你哥這筆債?”
  水靈望向她哥哥,看他對自己這种墮落的行為跟結果做何表示。
  晏子韶根本不敢看她,一顆頭低得快触到地了,半句話也不敢說。
  唉!有兄如此夫复何言?她咬緊牙根,悲愴地點點頭,“我答應你。”
  “很好。”張德寶的臉色馬上做了一百八十度的轉變。“早早答應了,不就可以免去這种血腥的場面。”姜還是老的辣。他就不信憑他會斗不過這個小妮子。“今晚戌時,我會派人過去接你。”
  隨著他們的离去,眾人也跟著散去,誰也沒興趣留下來詢問她究竟答應張德寶什么?大伙的目的是看戲,既沒了戲可看,當然就走人囉!
  留下他們兄妹倆幽怨地對望著。
  “你今后有什么打算?”水靈問。
  晏子韶一骨碌爬了起來,用力拍打身上的灰塵。看樣子,他的傷勢沒有她想象的那么嚴重。
  “我不會讓你平白受苦的,男子漢大丈夫,一人做事一人當。”他說得慷慨激昂,宛如要出征似的。“你等我,再過三、五載,我一定到汝臨縣接你回來,過舒舒服服的太平日子。”
  “你也知道那件事?”水靈怀疑他做了對不起她的事。他的眼神閃爍不定:始終不敢正視她。每次做錯事的時候,他都是這种表情。
  “張德寶有跟我提過。”他雙手交握,不停的搓捏著。
  “你明知他要逼我去騙人,還拼命的去賭?”她把他的手臂扯過來,強迫他對著自己。“老實告訴我,你是不是也很希望我去做?是不是?”
  “小妹,”他禁不起追問,全身晃來晃去,藉以掩飾他內心的不安。“自從爹娘過世以后,咱們——”
  “不要跟我扯那么多廢話,只要回答我是或不是。”
  她要确定他仍然愛護她、關心她,這樣她的犧牲才有价值。
  “靈儿!”晏子韶懇求地說:“哥哥是不得已的。”
  “夠了,什么都不必講了。”她是個冰雪聰明的女子,有一點跡象便全明白了。
  連她的親哥哥都幫著外人,想利用她去謀圖別人的財產,她還能說什么?
  見她沉默不語,晏子韶唯恐她臨時反悔,忙道:“如果你不肯去,哥哥這條命就保不住了。橫豎也不是什么殺人放火的事,那個叫巧巧的姑娘,孤家寡人一個,根本用不著那么多錢,咱們就算是跟她暫借的,只是先不講明,等將來賺了錢再還她嘛。”他說得口沫橫飛,毫無愧色。
  水靈的胃卻一陣翻攪,惡心得想吐出來。
  “怎么賺?你除了會賭還能干什么?”并非水靈蓄意瞧不起他,實在是他太不長進、太墮落了。
  “這也難說呀,說不定我手气好,一個晚上就把本翻回來還有剩。”
  “十賭九輸哪!”水靈連勸他的力气都沒有了。“憑你那爛技術,甭說一個晚上,即便給你一天也翻不了本。”
  “你擺明是瞧不起我!”
  他還有臉動怒呢!
  “我這是點醒你。”三十出頭的人,好坏都分不清楚。“不要以為張德寶這條詭計一定會成功,万一砸了鍋,看到時候你拿什么去還他。”她只能讓他利用一次,絕不可能還有下回。
  “好啦、好啦!”他沉不住气,几句話就浮躁不安,端起脾气來。“總之你要認真些、努力些,哥哥的前途就全寄望在你身上了。”
  晏子韶拍拍屁股,便朝張家口走去。
  “你上哪儿?”水靈追喊道。
  “到處走走,說不准到‘合江館’喝兩杯。”他頭也不回地丟下話。
  什么節骨眼了,虧他還有心情喝酒。
  水靈原本想問他晚上回不回家吃飯,好准備几道他愛吃的菜肴,但話到口邊又咽了回去。不用間了,他不會回去的,他壓根不眷戀那個家,甚至她。
  望著他的背影一跛一跛的消失在巷弄底,水靈鼻子一酸,淌下兩行熱淚。

         ※        ※        ※

  水靈的這個叫“家”的地方,原即空空如也。除了床榻和桌椅,便只剩一、兩件炊具,以及簡單的換洗衣物。因此沒什么好整理的。
  草草用過晚膳,她百無聊賴地歪在床邊,想著那只黑豹怎么這么晚了還不回來。
  也許她應該去跟筱君和她娘告別,還有趙大叔他們,但是這种情形叫她如何啟齒?到底不是件光彩的事,不如就這樣悄悄的走,省得徒增困窘。
  然而,就這么悶聲不響的离去,似乎也不妥當,他們畢竟待她极好,万一明儿個發現她平空消失了,說不准念成一團;別人她不确定,但筱君百分之百會慌張得一如熱鍋上的螞蟻。她那急惊風的個性,搞不好會跑到衙門去,請求縣老爺協助尋找自己呢。
  也罷,好歹說一聲:至少比較不那么不近情理。
  她梳理一下長發,走到門邊,赫然惊見烏長云直挺挺的佇立在門外。
  “是你?”一見到他,水靈立即斂起俏臉,拉上木門,只留下一小條縫。“你到這儿來干嘛?”才問完,晌午他欺凌于她在先又亂沒義气的臨陣一走了之在后的可惡行為,便如潮水般涌上她的腦海。“好,你別說。”她及時制止,以免他又掰了一大堆有的沒的。
  “姑娘,我半個字都沒提呢,你就要我閉嘴。”烏長云委屈地湊近門縫,露出一抹迷人的笑容。
  水靈恨不能用木門把他的臉夾成肉餅,又覺不忍心,是因為他足以顛倒眾女的笑容?不,這种笑根本是皮笑肉不笑,怎能迷倒她呢?她不斷的安撫著那顆蠢蠢暗動的心,三魂七魄卻不由自主地朝他奔去。
  仔細瞧來,烏長云果真面如玉冠,儀表堂堂,談笑閒自然流露出一股雍容自信、洒脫不羈的風采,的确令人不傾心都難。
  較之那些前來提親的富家子弟,開口閉口全都充滿銅臭,言語無味,舉止粗鄙,真有如天壤之別。但他身分不明,來歷可疑,還是保持距离,以策安全。
  “你什么都不用提,橫豎我不想听你說話。”她無情的關上木門,呃……怎么推了半天仍舊掩不上,是不是坏了?
  水靈沿門縫往下一看……,原來是他用腳板頂住了。
  “麻煩你高抬貴腳行不行?我要睡覺了。”
  “行。”他把腳挪開,換舉起手來擋,“等我把話說完就放你出去。”
  怪了,人家明明說要睡覺,他怎會知道她要出去?
  “你不出去,開門做什么?”
  嘿!他是她肚子里的蛔虫嗎?水靈條然覺得他不僅可惡,而且可怕。
  “出去,滾得遠遠的,別來打扰我,你那二兩四銀錢我保證很快就會還你。”此時子時將近,四處無人,最不應該做的事,就是跟個陌生男子糾纏不清,万一……万一他動了邪念,她豈不是叫天天不應、叫地地不靈?
  “姑娘!”他用力擠進半個身子。
  “別進來,否則我要叫囉!”
  “叫?”烏長云揪著濃眉,故作不明其意,“叫我嗎?既要赶我走,又要把我叫回來,你這人真矛盾。”
  “你要我怎么說才懂?……”水靈為然仰首,正欲開罵,惊見他居然握著她搭在門板上的織織玉手,朝她拚命眨眼睛。
  “念在姑娘百般不舍的份上,烏某人留下來便是。”說著,連另外半邊身子也一并擠進屋來,右手仍不肯放松,拉著水靈大剌剌的往床上一屁股坐下去。
  水靈恨恨地抬起腳,朝他腳跌踩下去。
  烏長云順勢舉起一只腳勾住她的小腿肚,害她站立不穩,整個人栽進他怀里。他的速度真是有夠快的,馬上來個大回旋,將她結結實實壓在下面,動彈不得。
  “都說了明白你的心意嘛,如此迫不及待,似乎有違良家婦女該有的含蓄与矜持喔。”他邪惡地牽起嘴角,笑得令她慌亂莫名。
  水靈尚未決定要不要提高嗓門大叫非禮,他的臉和他的唇卻已經俯下來,攫獲她美麗的眉目,乃至她嫣紅的櫻唇。
  一團烈火自她心底開始焚燒蔓延開來,催迫著她体內的血液迅速奔向腦門。
  天啊!他在做什么?
  烏長云盯著水靈揪然變色的美麗容顏,非但沒有停止的意思,反而吻得益發狂烈,仿佛要將她整個身子吞進去似的,緊緊的、密不通風地里住她的身子,由臉至耳后至頸項,一如繁雨急落的細吻,挑起水靈每一根敏感的神經,強迫她不得無動于衷。
  “你……”趁理智還沒讓他經營起的一波波狂潮淹沒時,水靈赶忙別過臉龐,低吼:“你住手,住口,停!”
  “怎么?難道你真的不喜歡我?”烏長云的傷心欲絕實在假得教人一眼便可識破。
  到了這步田地,喜不喜歡已經不重要了。她至少是個好人家的女儿,家世清白,豈可讓他如此這般地……
  “我還沒時間認真的去想過自己究竟喜不喜歡你。”這陣子,麻煩接二連三找上她,她光應付都來不及了,哪有心情做那种遐思。
  水靈爾虞我詐的盯著他,希望從他眼中找到一絲絲可以信賴的昨光。
  看他平常顛三倒四沒個正經,雖然偶爾會瞥見他那犀利的眼神一瞬也不瞬的盯著她,像在梭巡她,又像一切了然于心似的,精明得使人無法遁形;然而,這种時而認真、時而裝蒜的個性,教人難以捉摸,更沒安全感,喜歡上他似乎挺危險的。但……心湖底下那股忽而浮現、忽而隱晦的騷動,又該做何解釋,如何排遣呢?
  “不要胡思亂想,看著我。”他把她的臉扳過來,迎向他的眼眸。
  水靈賭气地側到另一逸,不肯理睬他。“哼!”
  “看一下嘛,一下下就好,人家都說我俊逸瀟洒,百看不厭哦!”他將臉自動探到水靈面前,讓她得以瞧個分明。
  水靈被他弄得又好气又好笑,“你先起來,我們再把帳算個清楚?”
  “不必啦,我已經算好了,你一共欠我八十六兩五分七。”他正經八百的說。
  “什么?”水靈猛然支起身子,不巧正碰上他的鼻唇,忙气餒地躺回原位。“二兩四的本金,才短短三天而已,怎么就漲了三、四十倍?”
  “對啊,”他夸張地粲然一笑,那兩排森白的牙齒,從水靈的角度仰視可說是一覽無遺。“我用复利累進乘以一定的倍數,就得到這個數目了。”
  水靈惱火地伸手推開他的臉,“走開!我討厭你這种滿身銅臭味的坏男人!”
  “喂!才八十六兩多的銅臭,哪能沾滿全身,用詞不當,而且觀念錯誤。”盡管臉孔被她推得變了形,烏長云依然笑眯眯的。
  “你——你卑鄙、無恥、下流、齷鹺……嗚……”從小到大受盡委屈的她,就屬這次最令她咽不下气。想著這一生諸多的不幸,如今又受制于這個風流大坏蛋,不禁悲從中來,罵著罵著,居然唏哩嘩啦哭了起來。
  “不對、不對,”他把她雪白的小手從臉上移至掌中,細心的握著。“應該是十分齷齰、非常卑鄙、肯定無恥、絕對下流,這樣罵比較過癮。”
  瘋子!水靈暗咒一聲,“我是在罵你耶。”沒見過這么“愛人罵”的。
  “只要你高興,打我也成,來嘛!笑一個。”他不避嫌地探手到她怀中,替她把手絹拎出來擦眼淚,“長這么大的人了,動不動就哭哭啼啼的,成何体統?你不為自己想,總該替我留點顏面吧,畢竟我是你的未婚夫。”
  “誰答應要嫁給你啦?”水靈惊叫。
  “你不答應我就用強的。”烏長云目光灼灼,越逼越近。
  水靈清楚感受到他口鼻所噴出來的熱气,以及渾身散發的野蠻气味,仿佛一團熱火,緊密地困住她的人、她的心。
  “說吧,給你二選一,是要我明媒正娶,風風光光迎你入門,還是此時此地做我的娘子?”他放肆傲岸的神情,正在告訴她,他說得到做得到,并且誰都阻止不了。
  水靈背脊涼冷,心頭發熱,冷熱交煎得無處可逃,痛苦不堪。
  匆促之間,她沒功夫細細琢磨,但求眼前脫身,以后的事,就等以后再煩惱吧。她自發上取下一枚玉簪遞給他。
  “半年之內,你必須到汝臨縣找我,如果逾時不到……咱們就男婚女嫁各不相干。”依她估計,半年的時間,應該足夠完成張德寶的詭計,那時她也已屆雙十年華,再不出閣,這輩子恐怕真的嫁不出去了。
  烏長云若有心娶她為妻,便不會介意等這短短的六個月,否則……
  “半年太長了。”烏長云小心翼翼地將發簪放進袖底,然后再專心跟她“談判”。“我怎么能忍受一百八十天朝思暮想你這可親又可愛的小美女?”
  “我美嗎?”贊美的話對女人永遠有意想不到的功效,原本覆蓋在她臉上的漫天陰霾,一下子便消失得無影無蹤。
  “美。”烏長云捧著她的臉,炯炯的眸光透出深沉的傾戀。“美得令人不飲自醉。”情不自禁的,他再度吮住她的朱唇,吻得水靈彷若蝕骨銷魂般地迷亂難醒。
  “現在有沒有一點點喜歡我?”他促狹地瞅著她。
  水靈輕輕的眨著眸里的柔情,溫婉而端庄的點點頭,窗外和風透過窗帘正巧拂著她額前的秀發,加上形滅的燈光搖曳生姿,此刻的她如夢似幻,宛如仙子般娉婷出塵。
  烏長云看得痴了,他再一次肯定的告訴自己,無論要歷經多少困難和折磨,他都要得到她。
  水靈不曉得他想些什么,猶自認真的凝望著這個她很可能會委以終身的男子。
  “你……”她舔了一下紅唇,靦賟地紅著臉,低聲問:“你說你爹娘早逝,又沒有兄弟姊妹,那……你有沒有……”她吞吞吐吐的,提不起勇气把心里的疑惑說出來。
  烏長云閃一下他深邃的眼睛,立刻猜出她在顧忌什么。“沒有。”他的回答干脆利落。
  “不是瞎編著來騙我的?”
  水靈似乎一步一步走向陷阱,烏長云就是巴不得她自己開口問他是否娶了妻室?因為由此便可以明白,她對他是否動了真情,是不是下定決心跟他一輩子。
  “當然不是。”他死不正經的老毛病又犯了,“就算我要娶,也會等你真真正正成為我的妻子之后,再另外找媒人納兩、三個小妾。總之,我一定要讓你當元配夫人,住大廂房,‘母儀’烏家上上下下四百余人,很夠意思吧?”
  “你果然不是個好東西!”
  水靈伸出來准備摑他巴掌的小手,還沒發揮作用,就已經被他按回原位,壓得死緊。
  “小心眼!”他捏住她的鼻子,挑逗地朝她擠眉弄眼。“開個玩笑都不行啊?你們人……”他頓了頓,笑得极不自然,“我是說,男人三妻四妾是再平常不過了,你這么小心眼、愛嫉妒,當心犯了七出之罪,是會被休掉的。”
  “休掉好啊!”水靈不甘示弱,說風流話誰不會?“我就可以一嫁再嫁,游戲人間,浪跡五湖四海,得個自由自在,快樂又逍遙。”
  “不准!”烏長云大吼,眼里兩簇火球威脅著要燒過來似的,熊熊發光。“你再敢動一下這樣的念頭,當心我翻臉無情。”
  他凶巴巴的命令她,水靈按理應該很不高興才對,但不知怎么地,她居然有股難以言喻的喜悅,甜滋滋的暖流舒暢地滑進她的心靡。
  然,這份喜悅很快地被另一股愁緒給取代了,想到明天即將被張德寶送到汝臨縣“為非作歹”,她就再也沒有心思跟他嬉笑怒罵。
  烏長云定定的望了她好一會儿,見她緊蹙雙眉,心疼地用手指頭幫她撫平。
  “放心,所謂山窮水盡疑無路,柳暗花明又一村。相信我,你一定會逢凶化吉,安然渡過難關的。”
  “你是玉皇大帝的干儿子嗎?不然憑什么那么有把握?”等等,他怎會知道她要去汝臨縣做什么?
  他气宇軒昂,笑得好狂妄,“玉皇大帝不收干儿子,他只結交好朋友。”言下之意,好象他真的是玉皇大帝的好朋友似的。
  水靈不得不重新估量他,這人大老遠從長白山到襄城來,不做任何營生的事,卻仿佛一直有花不完的銀子;說起話來經常不小心提起“你們人……”這類啟人疑竇的語句,他究竟是何來歷?
  不行,呃,絕對不可以,她千万不能隨隨便便把自己一輩子的幸福,交到這种人手里,而且,她万至不敢确定他是不是“人”。
  “真的嗎?”水靈緩緩地,一寸一寸移出他的掌握,他應該沒注意到她才對,她想。“他那么愛交朋友,你改天也替我引見引見,讓我大開眼界如何啊?”
  “談何容易!”烏長云不著痕跡地,將她“脫离”的上半身重新拉回原位。“這种事需要机緣。當然啦,如果你命夠硬,又保養得宜,能熬得過八、九百年,也許有希望見它老人家一面。”
  又開始瘋言瘋語了。基于人道立場,水靈好心的伸手摸摸他的額頭……。沒發燒嘛,怎么會病得那么重?
  “你不相信我說的話?”
  廢話!水靈回答都懶得。
  “真可惜。”他煞有介事地搖搖頭。“美麗如你,居然沒慧根。”
  “是啊!要白痴得徹底,發瘋得夠看,的确需要一點慧根,小女子我福薄緣淺,哪有那個命呢?”
  “坏女孩,”他罵人還帶著笑容,“譏諷自己的夫君是犯了‘割舌罪’的喔,快快跟我道歉。”
  “我還沒嫁給你呢,什么夫君不夫君?”水靈有點后悔把玉簪送給他,說不定改天她可以遇到一個比他更好、更体貼,也更……呃,“正常”的男子呢。
  “拿來!”他翻臉的速度比她快上好几倍。她只不過心猿意馬而已,他已經完全付諸行動了。
  “什么?”
  “一百二十六兩。”他肯定的說。
  “我几時欠你——”
  “再耽擱下去我就要加价囉!快,給錢還是給人?”他的霸道不講理,簡直可以和江洋大盜媲美了。
  水靈火冒三丈,咧齒一笑,支起上半身,吻住他的唇,然后狠狠一咬——
  “哇!”烏長云的慘叫聲几乎要把屋頂給掀了。
  水靈乘机滾下床榻,沖到門邊抄起掃帚,等著他回神之后,再跟他算總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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