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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


  望著那正忙著穿衣的背影,何敘君依戀地再度伸手,遙遙地想撫触那寬廣堅實的背,想感受他的沐溫,想印證方才那一切曾真實存在過。
  “為什么不說話?”她顫抖著朱唇,難抑恐懼。
  經過繾綣交融,激情甫歇,風從虎的眼眸仍帶著濃濃情欲,但他的人竟可以毫不猶豫地抽身而起,翻身下床穿衣,無情地帶走一身的溫暖。
  旖旎春光盡褪,房內霎時蒙上了層陰霾。
  她是……清白的……風從虎沉浸在這個惊天動地的事實中,忘了醒覺。印證了他先前的錯誤,他還來不及后悔曾加諸她身上的惡劣態度,便又嗅到濃烈的陰謀之味。
  此刻他穿妥衣服,回過身來。
  “你又打算耍什么手段?”他質問。
  冷言刺得何敘君一個戰栗,她緊揪著被褥往身上扯。
  “一樣是得到我,有分別嗎?”她反問。他果真生气了……
  風從虎欺身上前,扳住她光裸的雙肩,終于吼出心中悶气:“但是,你為什么挑上我當你第一個男人?”他盡量不去感受触手的細膩肌膚。
  何敘君藏起羞澀与害怕,輕輕笑道:“如果我這身子別人碰過,你再碰,責任不歸你,你才好安心送我入宮?”
  風從虎被她的話擊得一臉狼狽。
  “來不及了。”何敘君的眼眸閃耀著胜利的光芒,眨眨眼睫。“現在,你是第一,責任歸你了,若就這樣將我送到皇上身邊,這輩子你能心安嗎?”
  她抓准了風從虎那死硬的忠臣脾气,以及道德責任感。明明對她有情,但他偏不肯碰皇上要的女人,更別說留她在身邊,那么,只好引誘他“不著痕跡”地要她一回,因為他們沒有以后了。只要他肯背叛皇上這么一回,就證實他對她的感情的确凌駕他對皇上的忠誠,即使只凌駕一些些,即使只這一回,也好。
  最坏的結果
  縱然就此別過,他們也有過這一回,也好。
  但是這一碰,依他那該死的責任感,就該知道他中計了!他無法任自己奪走她的貞操后,還忍心將她送給另一個男人。這輩子她的人將烙上他的心,即使他對皇上的愧疚因而倍增于前,他也會扛下她這個責任,如果順利的話。
  何敘君正是如此盤算。
  風從虎怔怔凝視甫受他潤澤的嬌艷容顏,极力控制自己的目光,別再向她裸露于外的雙肩藕臂瞧去。
  “你打算用這种方法折磨我一輩子?如果我將你送入宮的話?”風從虎利眼直視她。忘了多久沒喚她娘娘了,是几時起少了這習慣?
  “我不曾折磨你,如果你認為受了折磨,那也是你自己折磨自己。”何敘君回視他,厚顏地軟語道:“其實,只要你將我留在身邊,你就不必折磨自己了……”
  “可是,如此你將陷我于不忠不義!”風從虎咬牙。
  一沾上她,不論留下她或送入宮去,他都已對皇上不忠;但若將她送入宮,便是負她,便是不義啊!忠義注定難兩全了!眼下該如何……
  何敘君低下了頭。“不論誰是我第一個男人,不論到頭來皇上知不知道我們的事,你都已經要了我,這是無法磨滅的事實。”她抬起頭,雙頰酡紅。“不如,你去求皇上放了我吧!或者求求皇后娘娘相助,她會幫我們的!”
  “這也就是說,只要是你的第一個男人,你就愿意留在他身邊?”風從虎有著被算計的憤怒。
  “如果可以,那當然……”何敘君低下頭,聲气虛浮。
  因為是他,她才愿意的啊!
  她的愎言令他更寒心。
  “沒想到你不只是個紅顏禍水,還是個工于心計的女人。”風從虎語气生硬。
  何敘君急著解釋:“打一開始我就不想入宮,如果能不必入宮,又能留在你身邊,就只有這個方法才能讓你點頭,而且,只要我不是清白之身,后宮便容我不下,皇上再想要我也無可奈何。”皇后娘娘曾以為她和傅謙有私情,給了她這么做的靈感。“我是急了點,并非工于心計,我只是為自己爭取想要的未來!”
  爭取想要的未來?
  “只要能幫你,誰都可以嗎?”風從虎酸澀地想起,她曾脫离他的羽翼,飛奔至蕭北辰身后,轉而尋求他的保護。若后來追上前來敲她房門的人是蕭北辰,那么現在得到她的人就是……風從虎全身泛起醋酸意。
  何敘君杏眼圓睜,不明白他的意思。
  他斜睇了她,“所以,你為了不必入宮,才下定決心隨便跟任何一個男人都可以,只要他能保護你?順便毀了你的清白?”索性說個清楚,讓她無言反駁。
  “不!因為是你,因為是你,我才……”她才愿意委身啊!何敘君咬起下唇,頰上唇上的紅潮一同泛濫。
  “別咬!梆以為這樣,我就……”該死!他明明就會因此而心軟心闞,她的牙齒像嚌在他心上似的!
  風從虎伸手按上她的唇齒,試圖掰開她的牙。
  “明日,我下朝后會去晉見皇上,你等著。”他咬牙。不論她用了多深的心机,她完全抓住了他的弱點……他該死的責任感!即使是背叛皇上,他也會盡力如她所愿!
  還有,更該死的……他愛她!
  何敘君松了口,急道:“那你會求皇上成全我們嗎?”
  忠誠与情愛在心中交戰,難以兩全的忠義,這回他決定選擇后者……風從虎恍惚一時,保留道:“但是你別期望過高,皇上對你……很執著,還是有可能不顧禮法,硬納你入宮。”
  就憑他當日護送何敘君入金雀宮的過程,以及皇上對何敘君下落的殷殷垂詢,依皇上那份執著,風從虎對他們的未來不敢過于樂觀,只能盡力而為。
  會嗎?親眼見過文皇后,何敘君不相信皇上會愛她更甚過皇后娘娘。
  “那你呢?你對我呢?”何敘君追問,小手攀上他的臂膀。
  他想要她的永遠!風從虎忍住心中的狂吼,不想讓她抱太大的期望,重重呼气道:“由皇上決定!”
  拋下這句話,風從虎輕輕卸下她攀住他肩上的手,毫不留情地起身,頭也不回地出了房門,留下何敘君孤伶伶地繼續窩在冰涼的床上,啃噬寂寥。
  由皇上決定?天啊!他對她的感情、他們的未來,由皇上決定?
  真不愧是個忠貞的將臣!
  何敘君真想大笑一場,更想狠狠大哭一場。
  是她低估了風從虎的忠誠,更高估了他們的感情。她拋去矜持,厚著臉皮送上自己,這背水一戰,是押錯了注?
  原以為他們在一起的机會其實不小。除了肯定皇后娘娘曾幫她的忙外,她也已不是清白之身了,失去了入宮為妃嬪的資格,皇上沒理由還想要她!包何況,她不相信自己能介入那對完美的帝后夫妻之間,皇上對她的迷戀,也差不多該醒了,若他真是個有道明君的話……
  她如此樂觀地盤算,卻料錯了最重要的一著棋──風從虎。
  原來他為了皇上,連自己的女人都可以雙手奉上!
  何敘君在天黑之前,不曾跨步走出房門;在天亮之前,不曾闔眼。
   
         ☆        ☆        ☆
   
  身為繼威將軍,風從虎誓死效忠皇上,征戰沙場,血染戰袍是常事,馬革裹尸更是他預期的生命終結方式。皇朝近日与西戎議和,邊境平靜無事,除了例行操兵練演外,不需他披挂上陣,當然更毋需他流血,但這陣子,他的心倒是常被血染得紅透。
  何敘君烙在他心上的血牙印,總會隨著她自虐朱唇,跟著一并沁出絲絲血紅,染紅并熨燙他整顆冰冷的泮石心,然后痛入骨子里。
  思考一整晚,如同与敵軍決戰前夕,風從虎慎重地一次次自問是否謀略妥當,布陣可否更為精細,敵軍狀況如何……他戰戰兢兢的程度如同与敵對陣,但令他惶恐的是,他這回的敵人,不是別人,正是他誓死效忠的皇上。
  這回,戰的是情場,皇上是他的情敵。
  “啟稟皇上!”風從虎恭敬地屈身行禮。
  可惜他的敵人……皇上,似乎沒將他擺在眼里。
  “皇上?皇上?”風從虎連叫數次。
  魂游天外的陽廷煜,縹緲的思緒終于被風從虎拉回。
  “末將已捉到何敘君,皇上可要見她?”風從虎問得小心翼翼,不顯情緒。
  “找到人了?”陽廷煜覆述,看不出特別欣喜。
  “是的。未將知道她是皇上的寵妃,是以將她安置在家,不讓她逃走,若皇上要見她,末將可以即刻便將她送進宮里。”
  風從虎凝著全身備戰,語气呆板得如同例行的軍務報告。
  陽廷煜揮手道:“不必了!她不是朕的寵妃,從來都不是。她愛去哪儿,就去哪儿,要嫁傅謙也成,要回崎怜縣也行,你送她一程。一切如她所愿,就當朕放了她一馬,反正她不在乎朕,朕少一個她也無所謂。”
  皇上知道傅謙和何敘君的婚約?所以一向視何敘君為囊中物,稱她為愛妃的皇上,不要她了?這不會比敵軍臨陣退兵更令風從虎錯愕,他都還來不及開口懇求皇上呢!
  “怎么啦?風將軍?”陽廷煜喚著。
  “沒事……”情敵不戰而退,連求都不必,風從虎尚未獲得戰胜的真實感。
  “西戎邊境無亂事,所以朕派你去抓她,确實大才小用了。此事,朕有愧君王本份,委屈你了,風將軍。”
  高高在上的皇上向他道歉,風從虎惶恐地低頭:“不敢!此乃未將職責。”
  “辛苦你了。”陽廷煜說完便起駕离去。
  這是怎么回事?皇上英明睿智,處理國事有條不紊,甚少有心神不宁的時刻,但今天……
  尚未跟著离去的小常子順口道:“風將軍,皇上這會儿是為皇后娘娘而心神不宁。最近皇上迷戀娘娘迷得可徹底,那位何姑娘啊,皇上大概已經忘了,幸虧還沒入宮,否則一定不是娘娘的對手。”他歎口气搖搖頭,“唉!皇后娘娘如此得寵,也不知對皇朝是福是禍喔!哎呀!我可沒空多嘴,這就跟著伺候皇上去了。風將軍,請。”
  “送常公公。”風從虎目送小常子慌張离去的身影。
  此時,風從虎心中終于落實一股欣喜。何敘君不必入宮了,她是他的了……這個事實,令他直想朝天大叫,痛呼暢快!
  快回去告訴她!她一定會甜膩地癱軟在他的怀中,嬌嗔地怨他狠心,怎不早早先哄哄她,害她擔惊受怕了一個晚上,然后,他要請求她的原諒,再風光地將她迎娶入門,成為他的將軍夫人。
  想起她昨晚也一定同他一樣不好過,風從虎忍不住心一陣陣抽搐,又刺又疼。幸虧已雨過天晴,他要好好補償她。
   
         ☆        ☆        ☆
   
  雨過了,天末晴,風從虎滿心陰郁。
  何敘君人呢?
  “她沒說她去哪儿?”風從虎發狂地抓著丫鬟大吼。
  “奴婢以為,何姑娘只是出門走走……”丫鬟戰戰兢兢地面對他的怒气。“何姑娘沒帶任何東西,將軍也沒下令禁她的足,奴婢自然不會想到要阻止……”
  “她說了她去哪儿沒有?”風從虎急躁地大吼,模樣嚇坏人。
  “沒有……”丫鬟越來越怕,聲音細如蚊蚋。
  風從虎沖去蕭北辰房間,將他從床上揪起來問話。
  “干什么啦!”蕭北辰眯著眼埋怨:“我昨晚忙著赶場,一晚光顧敖王府和赫王府兩家,累都累死了,什么也不知道,你別找我要人!”
  原來咱們蕭大盜自從受了敖王爺垂涎美色的“惊嚇”,深感“純洁心靈”受到重創,決定從今以后除了光顧棣王府,還要再加上敖王和赫王兩家,鬧他個雞犬不宁,昨晚便是“輪值”到敖王和赫王的“班”。
  風從虎沒空再与蕭北辰歪纏,仔細盤算何敘君的去處。
  該不曾……她回到傅謙的怀抱了吧?在万分不情愿之際,風從虎決定去尋傅謙碰碰運气。
  傅家──
  傅謙怔怔看著焦急的風從虎,咀嚼他的慌張背后所代表的含意。
  “也許,你該試試回崎怜縣找找。”傅謙奉上這句建言。
  風從虎思忖著這個可能性,沉吟不語。
  傅謙又進一步解釋,“她的母親和妹妹,何家親人都在崎怜縣,不論她人到哪儿,心里總是放不下她家人的,你可以試試。”
  在傅謙那儿找不到人,風從虎失望之余,不免還混凝了松口气的釋然。
  她并沒回到傅謙身邊……他暗喜,旋即又為她的下落不明而焦躁不安。
  “快去吧!”傅謙催促。
  風從虎狐疑地問:“你為什么說得這么干脆?”傅謙不是對何敘君舊情未了嗎?
  原先只是碰碰運气,現在人家爽快地幫忙他,他反倒有點怀疑了。
  傅謙苦笑道:“我自知負了她,配不上她,不敢妄想。她既有了你,我也放心了。”瞧風從虎心焦的模樣,和那日面對棣王爺時拚死保護她的模樣,傅謙這么猜測。
  風從虎笑了,默認他們之間的感情。
  “皇上冷落你,可是因為曉得了你和敘君的婚約?”風從虎突然問道。
  “不!皇上對敘君沒你想像的著迷。雖然問過我,得知了我們的婚約,但這還不算什么,我把文皇后當成了‘公主’大戲殷勤,妄想弄個駙馬做做,才讓皇上大發雷霆;而皇后娘娘討厭我,是因為她知道我有了敘君,還見异思遷想討好她。可笑吧!算不算惡有惡報?”傅謙自嘲。
  對皇后獻殷勤?風從虎宛若听了奇聞,感到不可思議。
  “而你依然肯為敘君犯上棣王爺,她很感激。”許久他才想到出言安慰。
  “而你卻肯為她犯上皇上,我比不上你。”傅謙凝視他。
  “你?”他怎知?
  “依往日的我,皇上若要敘君,我定是雙手奉上,但你卻敢明目張膽對我承認你們之間的感情,想必是經過惊濤駭浪吧?過了皇上那關沒?”傅謙問。
  “過了一半。”風從虎笑。同侍他回京后負荊請罪。
  “加把勁,祝你順利。”傅謙祝福。
  為了何敘君,風從虎算是不顧一切了,然而他傅謙還欠另一個女人,欠的更多,用性命去償都死不足惜,何敘君這責任,就放心由風從虎去負吧!他已心力交瘁……
  想到此,傅謙的笑容悄悄失色,原本已憔悴的俊容更加黯淡,風從虎毫無知覺,心焦地道了謝便离開。
  第二天,風從虎連忙進宮向皇上告假,沒說是去追尋何敘君,隨意編了個借口欺君,同等到時再向皇上請罪便是。
  這是第几回了?他為了她,已一次次犯上欺君之罪,她可知道?
   
         ☆        ☆        ☆
   
  崎怜縣的民風保守純朴,來了陌生外人,不消几天就可傳遍全縣,更何況風從虎打听的又是全縣最受注目的何家姑娘,曾是當紅媳婦人選之一,听說又入了宮的何敘君,消息更是如野火燎原。
  “您便是繼威將軍?”早早得了鄰人消息的崎怜縣之花何依君,那雙桃花媚眼沒敢送出任何秋波。她見過他,那日伴在皇上身邊,嚇坏人的男人。
  當官的耶!將軍應該還算大官吧!何依君立刻想到可從他身上獲得的利益。
  “請讓我見見何姑娘。”風從虎禮貌道。
  “這個嘛……您找我大姊有何貴干?”何依君笑吟吟道。
  這男人若不像那日橫眉豎目,這么仔細一瞧,不但高大健朗,英姿颯爽,還頗得她好感。這男子气概在崎怜縣還真罕見,為何她的大姊總能遇上特別的男人呢?何依君好生羡慕。
  “在下──是來提親的。”風從虎語气堅定。
  “提提提……提親?”何依君惊呼:“是為皇上?還是你?”
  “是我!”
  本來猜測他大概是代皇上來找人,她壓根沒想過他和大姊也許有些什么,更沒想到已經到了這個地步!那……傅大哥怎么辦?皇上怎么辦?
  這一叫,惹來何家姊妹全都蜂擁而上,擠在門口瞪著風從虎評頭論足,弄得風從虎剛硬的面容微微窘紅。
  就連遠處几個對風從虎感到好奇,而縮頭縮腦地躲在何家數尺外偷看的崎怜縣人,也都因此拉長了耳朵。
  何依君將風從虎引入屋內,關上大門,阻絕好事者看熱鬧。
  她嫣然一笑,心里另有打算。
  “您既然是將軍,想必認得不少官場中人、王孫貴族吧?”何依君笑得諂媚。
  風從虎微愣,不知她的用意,還是客气地說了聲:“是的。”
  何依君面若春花地繼續笑:“那太好了,請問將軍,京里哪家王孫貴族之后,是人品出眾,又還沒娶妻的?還請將軍多多關照。”她的居心從來不隱藏。
  如果能得到這位風將軍相助,那她要嫁王孫貴族的愿望,應該就不難實現了。到時,聘金一籮筐、一籮筐往家里送,就能洗刷她何依君在何家不事生產的惡名,多美妙啊!只要他肯幫忙,她可以不計較那日風從虎是如何凶惡地待她。
  風從虎正在琢磨“關照”二字的含意,何倚君橫上前來,腰間算盤響叮當。
  “請問,將軍的薪俸比起翰林院修撰,誰高誰低?”何倚君的語气并不是很客气。那日被這凶神惡煞的將軍給嚇坏了,既然是要向大姊提親,她就要乘机報复回來。
  哼!她的大姊連皇上都搶著要呢!何倚君更是老早看好傅大哥和大姊的組合,現在,沒來由地突然冒出一個將軍……自遇上皇上后,何倚君膽識趨磨越大,斷定她的大姊應該看不上此人,而且她也不太看得起他的荷包。
  何家的華宅和千兩黃金,全景皇上所賜,早把何倚君的胃口喂大了。
  薪俸?風從虎哪知道翰林院修撰的薪俸是多少!等等,翰林院修撰是…
  何倚君打斷他的思緒。
  “一般說來,戰事吃緊時,武將薪俸較高,平常時期則是文官薪俸較高。現在天下太平,除非你很會貪污舞弊,否則,我大姊還是嫁給文官比較划算!”她皺眉思索。
  風從虎睜大了眼,不敢相信那日在皇上跟前畏畏縮縮的小泵娘,原來如此精打細算!
  “還有!”最小的何隨君不甘被冷落,也搶上來問道:“听說武將是不讀書的,這位將軍大人你識字嗎?要娶我家大姊,若不識字,我大姊不太可能答應,將軍還是請回吧!”她的語气更決斷。
  誰都曉得大姊愛的是當今狀元,雖然就要成了宮妃了。這風將軍是從哪儿冒出來的?相較于狀元,何隨君不太喜歡什么“繼威將軍”的頭銜,她重文輕武,倒不是為了錢。
  一連串打擊,就數這回最大,令風從虎臉皮有些挂不住。
  竟然怀疑他不識字?他的确不是文采斐然到能當狀元的地步,但他諳遍各家兵書,起碼不能說他不識字吧?
  他決定不理會這群無禮的小姨子。
  “請讓我和令姊見個面,有話我當面和她談。”風從虎不卑不亢道。
  “我大姊最近心情不好,你還是……”
  “依君、倚君、隨君,你們去陪娘,這里有我招呼客人。”何敘君适時出面,冷冷指揮著三個妹妹,目送她們退下。
  “敘君!”
  場面一清,風從虎跨步上前,二話不說,一把將她抱入怀中。
  “放開我!”何敘君掙扎,通他松開怀抱。“你叫我什么?怎不叫我娘娘?是不是來接我入宮?”她一臉緊肅与戒備。
  “不!”風從虎連忙道:“皇上已決定放你自由,不逼你入宮了。現在,你愛上哪儿就上哪儿,愛嫁誰都可以。”
  何敘君歪了歪頭。“不接我入宮,那你……還來崎怜縣干什么?”
  她著實不敢妄想忠誠的風從虎除了為皇上,還會為了什么理由來到崎怜縣。
  “你明知故問。”風從虎將她摟回怀中,佯作一臉凶惡。“我剛剛說了,是來提親的,你別裝沒听見!”
  何敘君心頭一甜,“就因為皇上不要我,所以你才接手的?”她嘟著嘴,暗藏滿腹歡喜不表。
  “搞清楚!你本來就是我的人!”沒有皇上阻礙,風從虎變得直接且霸道。“皇上若不放你,我也會冒死求皇上成全,不論用任何方法,也不會讓皇上‘接手’你!”他不喜歡這字眼,說得咬牙切齒。
  “那你到底用了什么方法?”感覺受到無上重視,何敘君問得柔暖暖地。
  “沒有。皇上自己先開口放棄,我啥也沒說。”他一點戰胜情敵的成就感都沒有,枉費他耗了整晚籌畫。
  “就這么簡單?”何敘君愕道。
  “就這么簡單。”風從虎點頭。
  “我好像變得……很不重要……”何敘君喃喃自語。
  皇上不是很為她著迷嗎?如今還沒入宮就失寵?雖然這是她期待的最好結果,但……突然令她覺得有一些些不是滋味喔!
  風從虎瞪她,心里也不是滋味。“你還希望多少人認為你重要?你這紅顏禍水!”他伸手撫摸她滑嫩的臉蛋。“到哪儿都有人想搶走你,我得快些把你娶回家藏起來。”他目光灼熱地逼視她。
  “我又不是故意的。”何敘君嗔道:“都是他們自作多情。”赶快推得一干二淨!
  “瞧你得意的!”風從虎寵溺地笑,突然像想起什么似的,面色一沉。“說!為什么突然离開?”
  何敘君小嘴一扁:“還好意思說呢!你一臉誓死效忠皇上的模樣,我怎么知道還有机會能留在你身邊?本來還以為希望很大的,你卻說全憑皇上作主,我怕太早知道結果,會失望得更快,能拖一刻是一刻,就先回來見家人了。”
  她低下頭,垂睫下覆蓋著一滴晶亮可見的淚珠,風從虎瞧得心闞,滿心愧疚地忙又摟住她。
  是他悶不吭聲的保守態度,讓她誤以為他不肯為他們的未來盡力!是他該死!
  風從虎低聲道:“對不起、對不起、對不起……我嘴笨,我糊涂,我不曾哄人,但我真心打算全力以赴的向皇上爭取你,雖然根本沒使上什么力。你不要再生气了好不好?”
  豈知,他的哄慰竟引得何敘君淚流得更凶!
  “都是你、都是你、都是你……嗚……”她的心手盲目捶打著他硬實的胸膛,“我們才剛剛……好過……嗚……你就……你就只是板著臉……嗚嗚……一臉要送我入宮的樣子……然后就丟下我一個人……嗚嗚……”
  她的委屈找到他這個缺口,如泄洪般全數向他傾吐。
  怪不得她馬上消失得沒蹤影!風從虎恨自己太不了解姑娘家的心事了。在那种狀況下,他應該忙著疼寵、忙著哄她都來不及,怎能撇下她离開?難怪讓她以為他沒有良心,無端气走了她,他真是笨!
  風從虎捧起她的臉,“不會了!以后,我絕對不會再丟下你,不會了……”
  “真的?”她的淚停止。
  “不信?馬上讓你知道。”風從虎攔腰將她抱起,“你的房間在哪儿?”他的利眼閃著精光,跳著火焰。
  “什么?你……你想做什么?”何敘君嚇得淚水全縮回去。
  風從虎嘿嘿笑道:“重來一回。這回我陪你到天黑、到天亮都行,你不說停,我就不停!”
  何敘君惊呼:“你瘋了……怎么可以?這里是我家……”他一向性子冰冷,几時是如此熱得讓人發窘?
  “我沒瘋!你是我的女人,我說可以就可以!”風從虛的語气霸道得不容質疑。“你的房間在哪儿?快說!”
  “右邊的內室,直走第三個房間……”何敘君軟軟喃喃地反應。
  他好霸道!像是將她當成了他的……女人?
  對啊!他就當她是他的女人,他說過的……何敘君釋然,偎進他寬大的怀抱里,羞紅的小臉猛往里埋,任他將她抱往內室。
  原來,一旦确認了他們的關系,他便是這般霸道?往昔一聲聲“娘娘”、“何姑娘”,生疏的教大人滿肚子火,誰想得到褪下那副忠臣面目,他也有這樣的一面
  何敘君笑得神采飛揚,又羞又得意。
   
         ☆        ☆        ☆
   
  左邊的內室,何家三姊妹匿伏于門帘后偷看,目送那如膠似漆的背影沒入右邊內室。
  由于一字不漏地從頭听到尾,受到的震撼過大,她們惊得久久不能出聲。
  何依君呆呆地率先出聲:“不可能吧?大姊她在這個男人面前,柔的跟什么似的……”她突然想到,“那傅大哥呢?他們完全沒提到他,好像根本不當他是回事,傅大哥會不會很難過?”
  長姊如母,何敘君沈穩貞靜,在風從虎面前竟變了一副小女人的模樣,無怪乎几人同時覺得不可思議。
  “原來,大姊回來后人就一直精神恍惚,什么也不說,是因為早就整個人‘賣斷’,不能退換了……”她大姊值得更有錢的!何倚君嗚咽:“那皇上怎么辦?這棟房子跟千兩黃金是不是要退還?”這個才是要緊。
  “慘了!巧婦常伴拙夫眠,我這么聰明,這么博學,万一跟大姊一樣,嫁到不識字的莽夫可怎么得了?”輪到何隨君哭喪著臉,“噩夢啊!我決定不念書了,或者不嫁也好,就不會出事了……”
  大概只有何依君,似乎還算欣賞風從虎。
  “你們覺不覺得,這風將軍長得性格,人也滿性格的?瞧他抱著大姊的動作,孔武有力,蠻橫又有勁……”她雙眼冒著夢幻的泡沫,“本來我還以為他很凶的,但他卻對大姊又哄又疼,看樣子,嫁個武將似乎也不錯,起碼可以這樣抱我…喔!這种人就算遇上阻礙,爬窗爬牆,一定也難不倒他!”
  咦?好熟悉的劇情?
  何隨君看著何依君發花痴,狐疑道:“二姊,你是不是偷了我的【會真記】?快還給我!”
  “我沒有!”何依君心虛地大叫。
  “會真記?你們看那种書啊?”何倚君昨舌。要是讓人知道她們家姊妹看這种該禁毀的風月書,何家姊妹在地方上的名聲就完了,沒人娶了
  “還我!”何隨君追打著何依君
  “我沒有拿!”她還沒看完,死也不能承認!
  “不還?那昨天我去鄰村剛買的【金瓶梅】就不借你了!”何隨君還易容成一個少年書生去買,就怕被人認出來。
  “我……我還就是……”何依君小聲道。
  哼!就不信治不了你!何隨君得意洋洋。
  何家左右兩室,此刻談的,俱是風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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