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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我想你一定能幫曉語打贏這場官司。”坐在一家傳統的中式早餐店中,呂佳媛對石磊說。
  “哦?”他咬一口燒餅夾油條,有些口齒不清的問她,“你以前就認識我?”
  她搖了搖頭。
  “不然怎以會這樣說?”
  “因為你是曉語找的律師,那個孩子從小到大就沒要過次好的東西。”
  “我也是……”他挑挑眉問道:“東西?”
  呂佳媛立刻發現自己失言。“不,當然不是。”
  “是啊!”石磊馬上順著她的話往下說:“在許多人眼中,律師的确都不是個東西。”
  “石律師,我不是這個意思,我的意思是——”触及他促狹的眼神,呂佳媛不禁打住,然后才說:“石律師,何苦開我這個歐巴桑玩笑。”
  “你太客气了,分明還年輕得很。”
  呂佳媛一怔,接著才說:“曉語果然找了個能言善道的律師。”
  石磊面色一整道:“想要為她討回公道,可不能只靠一張嘴。”
  “石律師……”她欲言又止,鎖緊了眉頭。
  “你先回答我一個問題,”石磊說:“今早通知你來的人是誰?”
  “是一位受曉語之托的護士小姐。”
  那就是自己跟警方在忙的時候,雖然經過精密的檢查,确定她腦內不像頭外一樣受了重傷,算是不幸中的大幸,可是大大小小的傷還是夠她受的,怎以還會有余裕叫親人來?再說若是要叫,早在昨晚深夜受傷時就該叫,又怎以會拖到這個時候,而且找的還只是阿姨?
  “你是田小姐的親阿姨?”
  “是的,她母親是我唯一的姐姐。”
  “你接到電話后,沒有立刻通知令姐?”
  呂佳媛臉色一黯道:“我不知道天堂的電話號碼,石律師。”
  石磊聞言一愣,馬上道歉:“對不起,我不知道她的母親已經仙逝。”
  呂佳媛搖搖頭。“不用道歉,只是我不明白,她都已經把最隱私的一面攤在你面前了,怎以你會不知道她母親已經不在呢?”
  他听出了她深一層的話意。“你以為我跟你外甥女是舊識。”這不是問題,而是知道她必然是這樣想。
  果然她馬上一臉惊訝的問:“難道不是?”
  “不,在昨晚她找上我之前,我并不認識她。”
  “那她……”她沒有把問題間完。
  但石磊仍知道她想問什么,“怎以會找上我,是不是?”
  呂佳媛點頭后,他才揭開了謎題。“因為我是打這种官司的高手。”
  “這种官司?”她臉上的血色漸漸流光,顯示她完全明白石磊的意思。“她真的被,真的被……”掙扎了几次,依然出不了口。“石律師,是真的嗎?”最后只得跟石磊束助。
  石磊當然知道她期盼得到什么樣的答案,可惜那樣的答案他給不起,現實或許殘酷,但人總要面對現實,無一幸免。
  于是他點點頭,小聲但堅定的說:“真的,很遺憾,但全是真的。”
  “天啊!”呂佳媛的淚水立刻奪眶而出。“怎以偏偏在這個時候發生這种事?難怪姐夫和曉書他們——”
  “你想說什么?”目佳媛移開了視線,不發一語。
  “呂女士,雖然通知不到令姐,但你有通知田小姐的其他家人,只是他們沒赶過來而已,我說的對不對?”
  她仍然沒有開口。
  “呂女士。”石磊催道。
  “是的,我通知了他們,但他們沒有過來。”
  “為什么?”
  這下她忍不住了,回嘴問道:“如果你什么都要問我,這個案子怎以辦得好?”
  “就因為想辦好,我才必須問詳細、問清楚。”
  呂佳媛思索了半晌,再開口時,說的卻不是石磊想要的答案,反而是:“石律師,你可不可想辦法讓事情到此為止?”
  “什么意思?”
  “就是……就是…”她再猶豫了片刻,才鼓起勇气來說:“据我所知,這种罪是屬于告訴乃論,也就是當事人要告才算數,對不對?”
  “哪一种罪?”
  “石律師。”目佳媛露出求饒的表情。
  “呂女士,依目前的情況來看,你的外甥女是受害者,受害者毋需覺得羞愧,受害者的家屬也一樣,如果你們無法理直气壯,我又該如何代表田小姐討回公道?請你記住,應該受到良苛責和法律制裁的人,不是田曉語,而是朱哲賢”
  “小朱!”呂佳媛惊呼。
  石磊立刻感覺有异。“你認識嫌犯?”
  “他是姐夫家司机的儿子,我怎以會不認識?但這怎以可能?石律師,他是不是個儿不高,眼睛不大,頭發染成金色,很善良的一個孩子?”
  “善良?”石磊挑了挑眉毛,有點譏刺的問道:“你稱犯下強奸罪行的人善良?而且被他傷害的還是你的外甥女?”
  “石律師!”呂佳媛反駁道:“你明知道我不是這個意思,而是…曉語只比小朱大一歲,小時候還經常玩在一起,小朱也常問曉語功課上的問題,我實在沒有辦法相信他會傷害“但事實就是事實,不是嗎?”
  呂佳媛面色如土。“這下可怎以辦?為什么?為什么會發生這樣的事?石律師!”她突然揚聲叫道。
  石磊正喝完最后一口豆漿,并慶幸沒有嗆著,“什么事?”
  “小朱現在人呢?”
  “他逃不掉的。”他滿以為她怕的是這個。
  不料她擔的卻是,“他應該要進,要躲,要藏起來。”
  “你說什么?”石磊真怀疑自己有沒有听錯。
  “石律師,你根本不知道小朱生長在一個什么樣的環境中,這件事若是被老朱,我說的是他爸爸知道,那,”她猛然打了個哆嗦“就算法官不定他的罪,他爸爸也會要了他的命呀!”
  是嗎?石磊突然有些迷糊起來,這不是一個相當簡單的案件嗎?怎以感覺越來越复雜?而自己現在腦中浮現的,又為什么會是朱哲賢那位律師的俏麗身影?
  她可是他的對手啊!不是嗎?
   
         ☆        ☆        ☆
   
  可言打了個噴嚏,方承道立刻緊張起來。“你著涼了?”
  “拜托,哥,怎以從見面開始,你就一直希望我生病,好將我往醫院里送?”
  “我知道你不喜歡醫院,但人要是身体不舒服,就應該去看醫生,這是可言打斷他接下去的說:“從小就該知道的事情,對不對?我明白,我知道,但我真的沒事,好端端的上什么醫院。”
  “你要真的設事,剛剛為什么會打噴嚏?”
  “沒听人家說過打一下噴嚏表示有人在想你嗎?”
  “那是日本人的說法,沒想到你堂堂一個大律帥也會哈日。”
  可言覺得她這個哥哥實在可愛,一邊千方百計想要說服她別當律師,一邊卻又把她捧上了天。“律師也是人呀!大家喜歡的,我自然也會跟著好奇。”
  “別讓你的客戶知道,免得他們對你喪失信心。
  “啐,你少詛咒我,還是早點回去吧!”可言關切道:“你昨晚一夜沒睡,路上不會有問題嗎?”
  “當然不會,你別烏鴉嘴好不好?開車的人又不是我。”
  “對噢!”可言這才想到該跟貨車司机打聲招呼。“魯先生,今天要辛苦你了。”
  “小姐大客气了,昨天全程都是小老板開的車,今天換手,理所當然。”從來沒有想過方可言是個如此親切、美麗的妙齡女子,姓魯的司机實在有惊艷之感,她踉老板、老板娘長得都不像,更不像方承道。
  “小老板,”可言玩味道:“哥,不錯嘛,現在是小老板了喲!”
  “不過是一句稱呼,要他改口叫我名字,他又不愿意,真是別扭,像我一早便叫他魯蛋,不是簡單得多。”
  “誰個個跟你一樣愛耍寶呀!”可言退后一步道:“好,上路吧,魯先生,一路拜托你了,還有哥,魯先生剛開始幫我們的忙,路一定不如你熟,你可不要一路睡到底,讓他迷了路也不敢叫醒你。”
  “知道了,管家婆,”方承道對她揮揮手,再示意“魯蛋”發動引擎。“我們走了,你赶快回去睡一覺,在花香中睡覺,保證醒過來時,精力更加充沛。”
  “知道了,爸种的花還會錯得了嗎?”
  “什么!你這個丫頭真不知道感激,在田里忙的可不只是爸而已。”
  “這以大了還會吃醋,你有沒有搞錯呀?”可言笑開一張俏臉,亮得一旁的司机都看的傻了眼。
  方承道注意到了。“傻小子發什么愣?”雖說女大不中留,但可言才“二十七”歲而已,他可舍不得這以早就把她嫁掉。“走,開車,上路了。”
  “哥,幫我多孝順爸媽及奶奶一些,等忙完這件事,我就回家去。”可言一邊揮手一邊說。
  車子已緩緩駛開,助手席上的方承道卻探出車窗喊道:“你說的喲!”
  “對!”她干脆用手圈起喇叭狀,一樣大聲回應。“做不到的是小狗。”
  方承道滿意了,咧開嘴直笑,比了比再用電話聯絡的手勢后,貨車便漸行漸遠,終究駛出可言的視線范圍。
  其實可言也好想回家呀!但眼前的案件棘手,若辦得不好,可能就會斷送哲賢的一生,怎以能夠掉以輕?況且……對方律師的實力不容小覷,可言赫然警覺到一個殘酷的
  其實——她對他的了解,可能遠不及他對她的認識。
  所以,當務之急是盡快搜集他的資料,自己哪有時間休息?
   
         ☆        ☆        ☆
   
  兩天后,可言瞪著助理為她整理出來的資料,腦中几近一片空白,不是因為資料不齊全,而是因為它太詳細了,盡管簡洁,但是詳細,而且震撼力十足,絕對足以令她目瞪口呆。
  “可言,怎以了?”有人走過她桌前,好奇的發問。
  可言听到聲音,立即回神。“盛先生!”
  “盛氏律師事務所”的負責人盛學文笑道:“我長得很可怕嗎?嚇得你變聲。”
  她這位老板英气逼人,和“可怕”兩字絕對扯不上∼有几關系。“設的事,我只是看一份資料看得太專心了。”
  “什么資料、’在事務所內方可言的年紀最輕,盛學文經常覺得有必要多關照她一些。“當事人的?”
  “當事人對手律師的。”
  盛學文笑了,這樣的形容詞活像是他太太在翻譯小說時會用的字句,不仔細∼點的看或听,還真的會有些迷糊。
  看他笑了,可言頓感羞赧,自己也真是的.那算什么回答。“石磊律師的資料。”
  “石磊!”盛學文的面色在听到這個名字后轉為嚴肅,連眼神都不一樣了。
  “盛先生認識他?”
  他卻沒有馬上回答。
  換做一般人面對這种情況,也許就打住了,畢竟老板不想說話時,伙計最好識相閉嘴。
  但“盛氏律師事務所”不一樣,盛學文有別于一般的老板,從無架子,所以可言便順著性子,試圖叫他,“盛先生?”
  “噢,”他回過神來。“你剛問我認不認識石磊?”
  “嗯
  ”
  “認識。”
  “而且?”她肯定有下文。
  “先告訴我是什么樣的案子。”
  可言跟他說了。
  他听得越多,眉頭鎖得越緊。“可言,我想要是我勸你退出,你一定不會答應。”
  “我們不過都是效法盛先生的精神而已。”
  一句話倒把他給逗笑,只不過是苦笑。“好呀!消遣起我來了。”
  “不敢啦!”
  “這案子……不好辦。”他把話題再帶回來。
  “盛先生教教我。”
  “你別誤會,不是說你的能力不足,而是石磊的關系。”
  “他真的那以厲害?”如果連法律界內的金童都有此看法的話,那自己實在不敢也不能掉以輕
  “厲害……”盛學文沉吟。“不,那不是适當的形容詞,你不介意的話,資料我想先看一下。”
  “沒問題,”可言拿起來遞給他。“反正我已經都記下來了。”
  “意思就是內容并不多羅?”
  “盛先生總是這以犀利。”可言喟歎。
  “不要胡亂吹捧。”他開始往私人辦公室走去。“這不過是常識。有進一步消息,我再找你談。”
   
         ☆        ☆        ☆
   
  雖然老板說過要幫她,可言也清楚盛學文的能力,但在可能的范圍內,她還是想要盡量靠自己。
  “方律師,謝謝你。”躺在病床上的朱哲賢一看到她走進來,就想要起床。
  “不,不,”可言赶緊阻止他。“你還是不要隨便亂動。”
  “我沒事,真的已經沒事了。”
  仔細看他,可言不禁深深歎了口气。
  光是一聲歎息,便已足夠讓他彈跳起來。“方律師,我哪里做錯或說錯了,惹得你不開心。”
  看著他憂心仲仲的臉,可言心中越發不忍,思緒也越發不解。“為什以?哲賢。”
  “我……我喜歡她,我從小就喜歡她,但她是大小姐,我只是個小癟三,除了這個辦法,我不可能親近她,所以我“夠了!”可言制止他道。
  “方律師。”
  “哲賢,你覺得我很笨嗎?”
  他聞言立即否認,“不!方律師是我見過最聰明的女人之一。”
  “只是之一,不是唯一,”可言挑出他的語病。“另外還有誰也很聰明?田曉語嗎!”
  一提到這個名字,他立即抿緊了雙唇,什么也不肯說。
  “哲賢,六天前的那個晚上,究竟發生了什么事?”
  “我跟你說過了,事情的經過,我已經都跟你說過了。”
  的确,那天晚上的事,那天晚上在急診室里他就跟她說了,但是那樣的情節,教她如何相信?
  因為太愛慕田曉語,所以忍不住侵犯了她,等到她負傷逃走,他又怕得割腕自殺。
  “我不想坐牢,雖然我知道自己該坐牢,但我不想坐牢,也不能坐牢,”可言記得他一邊說,一邊發抖。“方律師,你知道我老子絕對不會放過我。”
  是啊!說到他的父親,若不是來自破碎家庭,可言也不會認識他。
  哲賢的父親是某位成功企業家的司机,現在可言當然知道那位企業家便是田曉語的父親,但在三年前他們認識時,她可是一無所知。
  她義務到他住的社區去做法律講習,他是那夜年紀最輕的听眾,只有十六歲,而且一直留到最晚。
  可言當時年紀也輕,看了感動,甚至自以為是的以為他是有志學法的高中學生,不料一問之下,才曉得根本不是那回事。
  “我只是沒地方去而已。”哲賢跟她實話實說。
  “你不是這社區的住戶?”可言記得邀她過來演講的主辦人,也就是這一里的里長曾說他們今晚只開放給社區居民來听。
  “我是住這儿沒錯。”
  “那你剛剛又說沒地方可去。”
  “你們當律師的人都這以會挑人毛病嗎?”哲賢問她。
  “你的話中若無語病,我想挑也挑不到。”可言覺得他很有意思,不介意多跟他聊聊。
  “算你犀利,”哲賢在打量她一下后說:“有沒有听說過一句叫做‘有家歸不得’的話。”
  若非他表情陰部,可言那句已到喉間的“別鬧了!”便真的會出口。
  “愿意的話,說來听听。”就當做是緣分吧!可言覺得和他還挺投緣。
  或許他對可言也有相同的感覺,總之那晚哲賢把破碎的家庭、早逝的母親和有暴力傾向的父親,加上始終未婚的兩位伯父的背景都跟她說了。
  根据哲賢的說法,他的母親敏感纖細,和粗枝大葉的父親在相處上始終有問題,從哲賢懂事開始,便數度离家又回家,在外期間短則數日,也試過長達一年半的滯留,每次回來均傷痕累累。
  “外傷,還是內傷?”可言輕輕的問。
  哲賢扭頭看向她,眼中難掩激動,仿佛第一次思索這個問題。
  畢竟是個小男孩啊!可一盲一顆更加柔軟,口气也更溫柔了。“她會一再回來,恐怕你是最大的原因吧!”
  “那她為什么還要自焚。”他的聲音既低且輕,卻听得可言身心大震。
  “你說你的母親她…”
  “自焚。”他的眼中沒有淚水。“我知道這個家也不是她的避風港,反而比較像個獸穴,有著兩頭野獸的獸穴。”
  他們本來就身處隆冬,此刻可言更覺得打眼底“寒’起來。
  “他們會像看獵物一樣的著她,他們——”他的聲音終于有了表情,開始顫抖,可言馬上按住他緊握在雙膝上的雙拳。
  “不要再說了,我明白,我真的明白。”可怜的女人,可怜的孩子。“她有沒有踉令尊求助過。”
  “沒有用,他相信兩個哥哥遠胜過相信她。”
  真是個畸形的家庭,他沒有說錯,他的确具個有家歸不得的孩子。
  “需要我幫忙鳴?我知道有些机构或團体可以幫你的忙。”
  他卻搖頭拒絕了。
  “你确定?”
  “嗯,”哲賢的表情和聲音首度出現暖意。“有人幫我,已經幫我找好藏身處,甚至能夠繼續讀書。”
  憑著女性的敏感,可言几乎一猜便中。“那個人是女的。”
  雖然哲賢已經不肯再說,但可言也已經不需要答案,因為他的沉默已給了肯定的回應。
  “你确定令堂的死是自殺的結果?”可言想要幫他,而從法律著手是她的專業。
  “确定。”
  看他說的那以篤定,可言突然有點不敢往下問。“為什么?”但職業的喉舌已如不隨意肌般的失控。
  “因為我親眼目睹她按下打火机往自己燒滿汽油的身上引火的畫面,她不知道我那天會因為考試而提早放學,事實上,他們全不知道我的作息時間,或許連我現在念几年級也不知道。”
  “怎以會?怎以會這樣?”可言想哭,又怕會傷害到他必然脆弱的自尊,連她也不知道自己想問的是,他們怎么會不知道你多大了?還是,你怎以會如此冷靜的描述母親的死?
  你又怎以會一直稱自己的母親為“她”,“她”可是生養你的母親呀!
  對可言來說,無論生或養,都是子女難報的深思。
  “事情就是這樣!”最后還是哲賢拍拍屁股站起來說:“好了,我還要赶夜車,跟你說再見羅。”
  “這是我的名片,”匆忙之間,可言也只能想到這個。
  “請与我保持聯絡,好嗎?”
  哲賢沒有一口答應或回絕,他只在离去前問她:“為什么連一個陌生人有時對我們都會比親人還好。”
  這個問題太复雜也太龐大,實在不是短短數語所能回答的,但可言仍試圖給他一個答案。“我想,大概是因為面對陌生人時,我們是不需要背負情感包袱的吧!”
  后來哲賢斷斷續續与她保持著聯絡,三年下來,可言對他還算有一定程度的了解,只是沒想到最后,他仍給了她一個莫大的惊訝。
  “哲賢,”可言把思緒從過往拉回來,對他說:“田曉語就是當年那位資助你的陌生人,對不對?”
  他拒絕回答。
  “哲賢?”
  “方律師,你不要再問了,再問多少遍,我的答案依然不會改變。”
  “就算得去坐牢,你的決定還是一樣嗎?”
  “坐牢!”他瞪大了眼睛。
  可言也有些惊訝。“這兩個字令你感到意外嗎?為什么?”
  “我”
  “從來沒有想過這個可能性?”可言刺探著問,感覺自己似乎碰触到了一點“什么”。“但你在事發當晚找我的時候,分明一再說自己怕坐牢。”
  “那只是說給你——”他猛然打住。
  但可言并沒有輕易放過他。“說給我什么?”
  “沒什么?”
  “哲賢,回答我的問題,只是說給我什么?”
  他卻干脆括起耳朵,徹底拒絕回答,甚至不肯面對她。
  可言忍不住了,坐上病床后,便想扣住他的肩膀,強迫他面對自己。
  不料先被接住肩膀的人,卻是她自己。“居然質問起自己的當事人,這倒新鮮。”
  哲賢抬起頭、可言轉頭,一起著向她身后的人。“石磊!”可言沖口而出。
  如同她沒有想到一樣,石磊也沒料到她會對自己直呼姓名,不禁有剎那的征仲。
  結果再出聲的人,就變成哲賢了。“方律師,你說他找不到我的,你不是說過他找不到我的,沒有人找得到我的嗎?你騙我,你居然會騙我!”
  眼看他就要往可言扑過來,石磊中一急,居然扯起她來往后帶。
  “你在做什么?”甩開他的手之后,可言急得大叫。
  “在保護你。”石磊說得理直气壯。
  可言卻嗤之以鼻。“多管閒事。”
  “什么。你這女人還真不曉得感激,他剛剛都要打你了,你還連躲都不會躲。”
  “自以為是。”可言低聲嘟噥。
  “你在說誰?”
  “自然是你,”可瞪住他,毫不客气的說:“哲賢連一只狗都舍不得傷害,更何況是我。”
  “是嗎?這一只狗都舍不得傷害;”石磊臉上帶著笑容,雙眼卻布滿寒霜。“換句話說,在他眼中,我的當事人是這條狗都不如羅!”
  電光火石之間,可言明白了,她扭頭看向哲賢,難以置信的說:“是你通知田曉語住處的,你居然喜歡她到這种地步!”
  哲賢一陣紅、一陣白的臉色告訴了可言她沒有獵錯。
  “為什么?我真的不明白。”
  “我也是,”石磊往前一步,等于与她并肩而立,卻足足高出她近半個頭。“但我不明白的是方律師你竟然會將這小子的病態稱為‘喜歡’,依我看,他根本就不懂得那兩個字培以寫,只會依照惡劣的本能傷害人,尤其是体力不及他的女人。”
  “你說完了沒有?”可言斜睨著他問。
  “暫時。”
  “那你可以走了。”
  “好讓你再把他藏到另一個地方去?”石磊問她。
  “我會、或者該說我有那個必要嗎?如果你的到來真是透過我所說的那條管道的話,那以,請問我能把他往哪里藏?更何況我從來就沒有把他給藏起來的意思,我是個律師,不會知法犯法。”
  “我不在乎你會不會知法犯法,”他不可一世的模樣,實在看得人牙痒。“只怕無法將他繩之于法。”一手指向朱哲賢冷肅的說。
  “你想將他繩之于法,得有個大前提。”
  “難道還得先通過你這一關。”石磊有些輕蔑的表示。
  可言平時個性溫順,學的又是法律,碰到事情總先叫自己冷靜,但此刻卻有股沖動,好想往他又酷又帥的臉上揮去一巴掌。
  等一下,她剛剛覺得他的長相如何?又酷又帥?天啊!
  在這种時候她竟然還能胡思亂想,簡直對不起哲賢。
  “不,而是如果他真的有犯罪的話。”可言勉強自己与他抗衡道。
  石磊原本一愣,繼而笑開來,看見她微溫的臉色,也想要忍住,卻依然失敗。
  “我不知道自己說的是笑話。”她緊繃著一張悄臉說。
  “現在你知道了。”
  “石磊,你不要欺人太甚!”話一出口,可言就后悔了。
  果然他臉上的笑意更深,眼中的嘲諷也更濃。“看來這會是最好打的一場官司。”
  “什么意思?”可言問他。
  “你應該明白。”她當然明白,他是在諷刺她,諷刺她是個蹩腳的律師,要打贏她,一點儿困難也沒有。
  “石磊!”真是教人气不過。
  “是,方可言,”他首度直喚她的姓名。“有何指導恕我唐突,但你有個十分适合當律師的名字,不要辜負了才好。”
  是他一連串的話語和態度挑起了她的斗,可言終于將頭一仰說“你等著,我不會認輸的!”
  “好,”他馬上反駁。“總要勢均力敵,游戲玩起來才會過癮,不過……要不要我給你個建議?”
  為什么?可言在底跟自己說,為什么從頭到尾,情勢均由他主導?不該如此,絕對不應該如此,別說自己平時的表現還算不錯,就說現在,也不該在哲賢面前示弱呀!那這場官司還怎以打得下去?
  “不必,你可以走了。”最后她自齒縫間擠出話來。
  但石磊早已決定要說,根本毋需征得她的同意。”我只需要走,你卻需要換工作。”
  可言何止不想應答,甚至想听听他還能說出什么不像人話的話來。
  “我不怀疑你悲天憫人之心,但這份性格似乎比較适合做社工人員,而不是律師,你說呢?”
  她只有一句話。“請你离開,趁我還沒說出更難听的話之前,請你馬上离開。”
  “在達成我過來的目的后,我自然會走。”
  “你想做什么?”她不由自主的護在哲賢的身前。
  “沒什么,只想要你背后那個人渣擔起責任,付出他應付的代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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