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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馬車一到擎宇山庄門口,丁淳立即下車。他在窗口探了一下,露出一個古怪的笑容,隨即走到后頭另一輛載滿禮物的馬車旁,指揮家丁搬卸禮物。
  見馬車內的人毫無動靜,皇甫靖走近馬車,輕敲窗邊:“慕容庄主,擎宇山庄到了。”
  等了一會儿,車內兩人都沒出聲搭理他,皇甫靖只得吩咐車夫將馬車由側門駛進庄內。
  這倒好,原本他還擔心慕容旭會執意要將身著男裝的表妹由大門抱進去,現在倒省了這層顧慮。
  留下孟昕在外面處理雜事,皇甫靖牽著馬,看了四周圍觀的人群一眼,隨即跟在馬車之后進了家門。
  到了前庭,兩人還是沒有下車的意思,皇甫靖終于按捺不住地打開車門:“慕容庄主、小妍,你們有完沒完——”他的話聲因眼前情景戛然而止。
  只見這對男女依偎在一起,睡得正香甜。
  “哥,你從慕容山庄回來啦!妍姊姊呢?”皇甫紅霓熱情地扑到皇甫靖背上,讓他差點腳步不穩地撞上馬車。
  “喏,你自己看。”皇甫靖指了指馬車。
  皇甫紅霓看著眼前充滿甜蜜气氛的畫面,一時間竟愣住了。哎,俊男美女就是這么賞心悅目,讓她舍不得移開視線。
  突然,她對上一只幽深的眸子。
  慕容殘皺著眉頭瞪她。他早已清醒,只是不想理會他們;現在受到打扰,自然面露不豫之色。
  他冷冷地道:“讓開。”
  “干嘛那么凶。”皇甫紅霓小聲咕噥著退到兄長身旁。
  慕容殘無視兩人的存在,逕自抱著項洛妍下了車,舉步往內走。
  “等等,你抱著小妍要去哪?”
  慕容殘頭也不同地拋下一句:“回房。”
  皇甫靖錯愕地愣在原地。慕容旭連小妍閨房的位置都知道,難道……他和小妍早就暗中往來許久了?

  彥博居是項承學的書齋,此時門外卻聚集了一群人在竊竊私語。他們都是項洛妍的同輩親友,听到了消息后赶過來湊熱鬧。
  其實他們可以大咧咧地坐在彥博居內打量這小倆口,只是顧及項洛妍的心情,也為了彼此討論方便,一票人才決定站在門外。
  “我說姊姊該不會早已和慕容旭暗度陳倉吧?難怪她一天到晚想往外溜達,一定是會情郎去了。”唉,老姊終于有人要了。
  “我覺得用私通款曲比較合适。”皇甫紅霓搖搖手指糾正項洛陵,又朝堂內看了一眼,“慕容旭長得還真俊美。”
  暗……暗度陳倉,私通款曲?她哪有那么不要臉!
  項洛妍听見傳入室內的對話,簡直想找個地洞鑽進去。
  要怪就怪她不小心睡著了,讓慕容殘有机可乘,抱著她在自家人前展示她的拙樣,而她卻渾然不覺,直到他走近閨房門口,耳里鑽進小弟哇啦哇啦的怪叫,她才迷迷糊糊地醒過來。
  她一定要把那個渾球千刀万剮,碎尸万段!
  “妍儿,慕容庄主連你的閨房都知道啦。”皇甫婕坏坏地笑著。難得女儿在男人跟前會有滿面紅云,嬌羞得像個小媳婦的時候,讓人忍不住想去逗弄她几句。
  項承學并未開口,專心打量未來的女婿。女儿選什么樣的人他都不在意,只要她喜歡就行了,不過慕容旭這男人身上散發出的陰沉,讓他心中升起警戒。
  “娘!”項洛妍又羞又气惱,卻苦于不能實話實說,更不能露出馬腳。
  慕容殘淡淡地道:“晚輩遲至今日才來拜訪,請伯父、伯母見諒。”他仍舊我行我素,態度雖不至于失禮,卻也稱不上恭謹。
  “無妨。只是先前未曾听小女提起慕容庄主,是以全家上下不免訝异。”項承學微笑以對。慕容旭來得太突然,要他們不惊訝是不可能的。
  “若非妍儿說要給大家一個惊喜,晚輩半年前就已登門拜訪了。”慕容殘偏頭對項洛妍微笑,神態親昵。
  “妍儿,你竟然瞞著我跟你爹這么久。”皇甫婕提高了嗓音。但她不免有些疑惑,以她對女儿的了解,女儿不可能會隱瞞這种可以擋掉各路媒人的好理由,只是說女儿作戲又沒有什么道理,畢竟他們夫妻從沒逼婚過呀……也罷,暫且就信了慕容旭的說詞吧,待會儿再來拷問愛女。
  項洛妍真的是百口莫辯,欲哭無淚。她腦袋里掠過各种搪塞的理由,就是沒一個适合。
  偏偏有個不知死活的家伙在此時插話。
  “半年?那陣子姊姊不是常常失眠嗎?”項洛陵曖昧地低聲笑道,“半夜失眠,會有什么好事情……”
  慕容殘冷眼掃過門邊的項洛陵,隨即又轉回頭,沒有作聲。
  儿子那种別具意味的笑聲,任誰也听得出他是指什么。皇甫婕和項承學對望一眼,看到彼此的疑問和不确定。
  慕容旭的不語就當是默認,那女儿會有什么解釋?這半年她的确是有點异常。
  堂內堂外加起來七對眼睛,明白地告訴項洛妍兩個字——解釋。
  她快瘋了!
  項洛妍霍地站了起來,抄起小几上的花瓶砸出去:“項洛陵,你這張狗嘴真是吐不出象牙!我是失眠又如何?我半夜睡不著起來靜坐不行嗎?你少在外頭胡扯!”
  “救命啊!姊姊發飆了!”項洛陵故作惊慌地避開迎面而來的花瓶。
  只听到匡啷一聲,無辜的花瓶摔了個粉身碎骨,接著是一陣笑罵,矛頭全都指向項洛陵。
  “妍儿——”慕容殘輕柔的聲音響起,提醒她不要因為憤怒而泄了底,坏了他的游戲。
  他帶著威脅的嗓音馬上澆熄她的怒焰。
  “旭哥,我……我太激動了。”項洛妍委屈地囁嚅,“我只是不想被嘲弄。”
  她真的是很委屈啊!暴怒的否認被家人視為欲蓋彌彰,不說話卻又等于默認失眠是因為和男人偷情,最該死的是,她的演技為何那么好,以致于所有人都以為他們真的是一對!
  慕容殘微笑地將她拉到怀中,冷銳的視線射向項洛陵,聲音不大卻十分清楚:“你何必理會那种愛說閒話的人呢?”

  話才說完,他驀然一僵。他在做什么?這一切不都是他故意讓人誤會的嗎?為何此刻他會幫她,甚至覺得她委屈的模樣有點可怜,開口為她解圍?
  但這疑問只是一瞬間的事,他隨即恢复正常。
  哼!假好心的王八蛋,一切還不都是你造成的!被攬住的項洛妍沒察覺他一時失神,面帶溫婉的微笑,在心底把他罵了個狗血淋頭。
  同一時間,外面也起了一場小騷動——
  “慕容——唔……”
  皇甫紅霓左手捂著項洛陵的嘴,右手勒住他的脖子:“洛陵,你听不懂人話嗎?有人嫌你愛說閒話啦,還不收斂一點!”
  “你未來的姊夫可是非常厲害的人物,別在老虎嘴邊拔毛。”皇甫靖用拳頭揍了表弟腦袋一下,毫無玩笑意味。
  “走走走,別在這儿打扰他們。”項洛諼端出長兄的架子吆喝著。
  一伙人識相地离開,心想晚一點再來刺探也不遲。
  干扰既去,當然該進入正題了。
  這對小儿女看來真的相當親昵,不像在作假。項承學放下戒心,欣然問道:“慕容庄主,你想何時迎娶小女?”
  “當然是越快越好。如果能安排在兩個月內,我和妍儿都會很高興。”慕容殘別有含意地朝項洛妍微笑。
  “那就在一個半月后好了。”皇甫婕稍微估算了一下,看向女儿。“妍儿,你覺得如何?”
  項洛妍表情凝了一下,隨即笑道:“全看旭哥的意思。”
  想不到她的終身大事就這么荒謬的決定了……
  “只要你不反對,我當然同意。”慕容殘狀似溫柔地凝望她,實則在傳遞自己的得意。
  “我當然不反對。旭哥,想到再過一個半月就能成為你的妻子,我好高興喔!”她唇邊漾著柔笑,眼瞳里卻有兩簇憤恨的火花。該死,他那得意自滿的神情實在礙眼!
  項承學和皇甫婕對這樁婚事相當滿意,因而沒有察覺女儿与未來女婿間的暗潮洶涌。

  談妥了婚事,慕容殘和丁淳在晚飯前就离開了擎宇山庄,沒有多做停留。
  看著熱烈討論、神情過度亢奮的家人,項洛妍一手支著下巴,一手輕敲著椅子扶手,臉上的表情既不高興也不興奮,倒像是個懶洋洋的旁觀者。
  唉,這樁婚事教她如何高興得起來嘛!
  “妍儿?”皇甫婕連續叫了女儿几聲,又伸手在她面前揮了揮,但項洛妍卻目光呆滯,不知神游到哪去了。
  項洛陵繞到椅背后,抓著她的肩膀猛地搖了搖。
  “啊……干什么?”項洛妍回過神來,轉頭拍掉弟弟放在她肩上的手。
  “你一直在發呆,一副魂不守舍的樣子。”項洛陵戳戳她光洁的額頭,然后坐到她身旁的紫檀木太師椅上。
  “我有嗎?”
  “有!”其他人不約而同地回答。
  “呃……你們反應過度了吧!”十來只眼睛忽然全盯在自己身上,項洛妍不自在地笑了笑,伸手倒了杯熱茶。
  “對了,妍儿。”皇甫婕問道:“你跟女婿是怎么認識的?”差點就忘了這個很重要,而且全家都想知道的問題。
  “出去游玩時,在洛陽郊外認識的。”項洛妍淺啜著熱茶,据實以報。
  “喔。”
  “荒郊野外也能碰到長得那么俊美的人,妍姊姊真幸運。”皇甫紅霓說道。
  幸運?她根本是倒了八輩子霉!瞧小表妹一臉欣羡,項洛妍只覺有苦難言。
  “天曉得慕容旭是不是只有半邊臉能看,不然干嘛用頭發遮住臉。”項洛陵撇撇嘴,澆了皇甫紅霓一盆冷水。
  沒等家人詢問,項洛妍便道:“這你不必擔心,旭哥的兩邊臉一樣好看。你想,我會隨便揀個瑕疵品嗎?”除了個性非常差勁之外,她覺得慕容殘全身上下找不到什么好挑剔的。
  皇甫昭倚在丈夫的怀里揚了揚嫩手,一語道出每個人的感覺:“沒瑕疵?個性不好就是最大的瑕疵。慕容旭的气質太陰郁了。”
  “而且還帶著肅殺之气。”項洛諼低頭香了妻子的嫩臉一下,又道:“洛陵,那种滋味如何?”
  項洛陵心有余悸:“我差點被姊夫凍成冰柱了呢。”
  “這是你自找的。”項洛妍瞟了他一眼。
  皇甫靖問道:“姑丈,婚禮和婚宴全要在擎宇山庄舉行是嗎?”
  項承學點點頭:“這是慕容庄主提出的,我認為無妨。”
  “連洞房也是嗎?”項洛陵用手肘撞撞姊姊的肩膀,“還是……你跟姊夫早就洞房過了?”
  啪!項洛妍的回答是一巴掌。
  “洞你個頭啦!什么都不了解,就只會亂說話!”說罷,她便气呼呼地离開,丟下一臉錯愕的家人。
  皇甫靖見狀立刻跟了上去,在离大廳有一段距离的回廊才拉住她。
  “表哥,我沒事。”項洛妍輕拉開他的手。
  “是嗎?”他摸摸她的左頰,“你跟慕容旭怎么了?我看到你的臉被打腫了。”
  她默然不語,只搖搖頭。
  “不說?隨你嘍。”皇甫靖輕撫下巴,“你最近變了不少呢,我記得你向來有仇必報,至少也要奉還三倍,對意中人果然是不一樣——”
  她笑著拍了表哥一下:“我不會白白吃虧的啦!欠我的我自然會討回來,”但這回,她恐怕討不到了。
  “那就好。不過我還是覺得,不愉快的心事說出來會舒服點。”
  “知道。”她微微一笑,“那我回房了。”她轉身离去,留下若有所思的皇甫靖。

  丁淳擬好了宴客名單,立即興沖沖地跑去稟告慕容殘。
  他實在太興奮了!慕容山庄沉寂了十年,好不容易有机會再現當年盛況,他一定要將婚禮辦得盛大非凡,讓世人記起慕容家的風華,順便辟除那些怪誕不實的謠言。
  “庄主,這是賓客的名單,您瞧瞧有沒有什么不妥。”丁淳將名單攤在桌上,恭敬地立在一旁。
  “賓客名單?我有吩咐你這樣做嗎?”慕容殘挑眉。
  丁淳一時語塞,沉默了一會儿才開口:“沒有。可是……這是您的大喜事,婚禮哪有不宴客的呢?所以老奴就斗膽——”
  “丁總管。”慕容殘食指輕敲桌面,狀似隨意地道:“你跟在我身邊這么多年了,難道不明白我討厭和客人打交道嗎?”
  “老奴明白。可是——”
  “不用可是了。”慕容殘將名單丟給丁淳,“我和皇甫家談過,婚禮和喜宴都在擎宇山庄舉行,你不必費心了。”若非念著丁淳是看照他長大的長輩,他早已一把撕碎名單,哪還會用說的。
  “這……這怎么成呢?”又不是入贅!丁淳急道:“庄主,這樣——”
  慕容殘揮手制止他說下去。
  “我說這樣就這樣,下去。”他面無表情地下令。
  “是。”丁淳只好歎口气,依命退下。
  為什么會這樣呢?他還以為庄主終于解開了心結,所以才會想成家,誰知道……唉!他早該明白的,二十多年來日積月累的不平与怨懟豈會在一夕之間解開?
  但愿項家小姐能解開庄主心中的結。他也只能這么希望了。

  “唉……”
  一聲輕歎,出自一名倚在躺椅上,身著藕黃皺紗的年輕女子。
  項洛妍怔怔地凝望著窗外的月亮和閃爍不定的星子。
  半夜三更本應是好夢正酣的時候,她卻怎么也睡不著,心情郁悶得很。
  一想到要嫁給慕容殘,她就覺得嘔,更嘔的是,這還是她親口許下的!
  “你在想什么?”隨著一句呢喃,一股微溫的气息拂過她耳邊。
  她嚇了一跳,一把推開慕容殘貼近的臉:“干嘛嚇我?!”
  見她不悅地瞪著自己,慕容殘反而面露微笑,心情似乎頗為愉悅。
  “這么晚了還不睡,莫非是在等我?”他坐在躺椅邊緣,伸手將她拉進怀里。
  “鬼才在等你!”她沒好气地賞他一記白眼,掙扎著要脫离他的怀抱。
  “你還沒學乖嗎?”說著,他在她的粉頰上輕咬了一口。
  “我就是學——”她驀然住口。外頭怎么這般吵?
  “妍小姐!您睡了嗎?我們見到有人影跑到這邊來,您可有看見?”巡夜的家丁敲著門問道。
  他們追著一抹黑影來到芙蓉閣,見二樓亮著燈火,以為妍小姐被惊醒,所以敲門詢問。
  項洛妍立即明白慕容殘是故意引他們過來的,否則以他的武功修為,根本不可能被人察覺。
  “你現在該如何做呢?”他在她耳邊低喃,頗有看戲的意味。
  “放聲大叫,好讓全家人都來欣賞我們這對即將成親的小倆口偷情。”她嘲諷地扯扯嘴角,“這主意很不錯吧?”
  “好主意。”他又在她的粉頰上咬了一口,朗聲大笑。
  有趣!不愧是被他選上的人。
  項洛妍連忙捂住他的嘴,壓低聲音:“混帳!快閉嘴!”
  捂著他嘴的小手溫暖又柔軟,他禁不住誘惑,輕舔她的掌心,舌尖在掌心畫了個圈。
  項洛妍只覺掌心一痒,臉頰立刻泛起紅暈,急急抽回自己的手。
  樓下又傳來敲門聲,而慕容殘不肯放開她,她只好大聲地隔樓喊話,打發走三名家丁。
  “妍儿,你這可是騙人哪。”他笑著放開她。
  她沒理會他,坐起身子,伸手要將窗戶關上。
  慕容殘逕自躺下,伸手一拉,讓她重心不穩地跌仆在他身上;他笑著擁緊她,左手一劈,燭火登時熄滅。
  “放開!”項洛妍捶打他,轉頭狠狠地咬了他左臂一口。
  他哼也不哼一聲,只微微皺眉。
  感覺齒下的肌肉硬邦邦的,她轉移目標,用力地擰他胸口。
  “你玩夠了嗎?”他沉下臉,用力捉住她的手腕。被她用指甲使勁捏掐,說不痛是騙人的。
  “那你也玩夠了嗎?”她亦瞪視他,“你已經達成目的,就不能饒我一晚,讓我圖個清靜?”
  “你既然是我的,要怎么玩是我的事。”說著,他翻身壓住她,把她的雙腕按在頭頂上方,冷冷地俯視她。
  “是啊,隨意玩玩后大概就把我隨便扔了吧。”
  “扔了未免浪費,拿來喂劍倒是不錯的主意。”他笑得有些陰沉。
  她倔強地別過臉。“喂劍就喂劍,反正我也打不過你!”
  “喂劍之前——”他揚起一抹邪笑,“不如先喂我。”
  不待項洛妍回應,他已吻上她的唇……

  “喂!一大清早就聚在這里干嘛?”
  “沒……沒什么事。四小姐、陵少爺,早。”六、七個下人連忙散開,表情尷尬,其中還包括昨晚巡夜的三名家丁。
  “是嗎?”項洛陵掃了這些人一眼。剛剛明明就聚在一起嘰嘰咕咕的,不時發出竊笑,而且他還听到了姊姊的名字,沒事才怪!
  “沒事就好,回各自的崗位工作,別聚在這儿。”皇甫紅霓擺擺手赶人,隨后便拉走項洛陵。
  他們就這樣离開?當然不。
  項洛陵和皇甫紅霓拐了個彎,躲在回廊轉角偷听。兩個人年紀尚小,自然對這些暗地里的話題感興趣,尤其事關項洛妍,更是非听不可。
  見兩個小主子离去,一群人又湊在一起,繼續未完的話題。
  “小王,剛剛說到哪儿了?”
  “妍小姐是說沒啥事,不過我們三人都清清楚楚听到男人的笑聲。”
  “而且從窗口隱約有看到兩個人影。”另一人補充道。
  “那時妍小姐好像是要關窗,不知怎地,人就被拉了下去,跟著燭火也熄了。”
  “嘿嘿,這一定是咱們未來姑爺干的好事!”
  項洛陵和皇甫紅霓听著下人們暖味的笑語,一起瞪大了眼睛。
  “表姊夫為什么要半夜三更潛入我們家?他和妍姊姊都有婚約了,就是大白天里公然你儂我儂,也沒有人會說半句的。”皇甫紅霓不明白。
  “笨!你沒听說過偷摘的水果比較甜嗎?”項洛陵雙手環胸,一副老气橫秋的樣子,“不然怎么會有那么多男人愛偷腥?偷偷摸摸的本來就比較刺激,得手的話也比較有成就感。”
  原來老姊和未來姊夫真的暗中偷情,那天見她滿臉委屈的模樣,著實令他覺得說錯了話,几日下來,她又都悶悶不樂,他愧疚的不得了,偏偏又找不到机會向她道歉。這下子真相大白了,他是有點過分,但可沒說錯。害他為了那時的口不擇言,被全家人數落了好几天。
  “拜托!我又不是男人,我哪會了解什么偷情的成就感。”皇甫紅霓不以為然地捏了他的手臂一下,“男人怎么會有這种蠢想法?真無聊!”
  “因為小霓還沒長大嘛,當然不會了解偷情會有什么樣的成就感。”一個嬌柔的女聲響起,“要不要姊姊告訴你呀?”
  “呃……大姊……”回頭看見不知何時來到兩人身后的皇甫昭,皇甫紅霓嚇了一跳。
  皇甫昭笑吟吟地看著他們。
  項洛陵咽了下口水,陪笑道:“我想不用了。小孩子了解太多的事,恐怕……不太好。”整個家族里,他最敬畏的就是這個表姊,原以為她總會嫁出去,偏偏她嫁給大哥,成了他的嫂子。
  “喔,那就算了。”皇甫昭理理云鬢,“偷听很刺激是不?而且得到聳動的秘聞也很有成就感吧?”
  “對!”兩個小家伙點點頭。
  “洛陵,沒想到這次是你說對了。”皇甫昭說罷,便逕自离開。
  皇甫紅霓和項洛陵也不逗留,往他處而去。

  老天!她昨晚到底做了什么好事啊?
  在閨房里換衣服的項洛妍看著身上紅紅紫紫、數不清的痕跡,羞憤不已。
  “天殺的混蛋!最好是被馬車輾得死無全尸!”她恨恨地咬牙詛咒。
  那個該死的男人居然……他分明是故意的!
  她側頭照鏡,頸部靠近耳根的地方,几個吻痕特別明顯,怎么也遮不住,慕容殘是蓄意要使她踏不出房門一步!
  從梳妝台抽屜拿出一盒藥膏仔細地涂抹在身上,項洛妍巴不得那些見不得人的吻痕、齒印、抓痕,還有……他殘留在肌膚上的余溫,都能快點消失。
  擦藥的同時,她不由得回想起咋夜——
  昨夜,她的理智抵擋不住他宛若摻有麻藥的吻,輕易地淪陷在他的誘惑里,毫無招架之力地任他褪去身上的衣衫。
  當他敞開她衣襟的那一瞬間,她知道……可是并沒有試圖阻止,反而姑息他,任由他為所欲為。因為……那种感覺十分美妙,她忍不住想繼續享受肌膚相親的溫存和他醉人的吻……
  他嚙吮她盈聳的蓓蕾,一陣酥麻透過他的舌尖直達她腦際,搓揉她臀部的手掌游移到她敏感的大腿內側,順著曲線緩緩地往上撫摸,覆在她的私密上,粗糙的掌心徐緩輕柔地按撫著,以指搔弄她的柔軟,牽引出她体內的濕潤……
  他的唇舌、手掌就像火焰般灼燒著她的身軀,挑動她的情欲……
  幽暗中,她听見自己的嬌呻浪吟;而他火熱粗重的喘息同樣滲在這靜謐的空气里,原本輕緩的動作開始變得急切,她和他的身体都渴求更多、更多……
  她伸臂環住他的頸項,讓燥熱的身子貼緊他,吻上他結實強健的胸膛,大腿在他的兩股間輕輕地摩擦著……她明顯地感覺到他勃發的欲望,更明白自己渴望著他……
  她扯下他半褪的衣衫,雙手撫過他的背、他的胸膛,然后停在腰間,拉松他的褲帶,暗示他可以再進一步……
  不料慕容殘竟倏然停止,拉開她的手坐起。
  藉著些微的月光,她看到俯視她的臉孔上帶著礙眼的得色,對她朱唇微啟的嬌喘呻吟、潮紅的身軀和迷醉的神情,他顯然相當滿意。
  他無聲的嘲謔讓她清醒了大半,羞愧難當地拉起衣服遮掩已被他恣意品嘗過的嬌軀……
  “可惡!”想到這里,項洛妍不由得握緊了拳頭。
  對于自己的身体反應和意志力不爭气的事實,她心下老大不服气。她是輸了,輸在“沒經驗”。看慕容殘昨晚的舉止,要真像傳言說的他沒碰過女人,還真是有鬼!她是個未出閣的閨女,當然禁不住他的撩撥,淹沒在澎湃的情潮中。
  可恥的是,她心中竟然……竟然有一絲异樣的刺痛。他惡意的“遺棄”讓她沒來由的感到情緒低落。
  她想了好久才歸結出那絲异樣的感覺到底是什么,結果居然是失望!雖然只有那么一丁點儿,她卻沒辦法忽略,她對慕容殘沒繼續下去有一點點的失望……
  真的是可恥至极!她最气、最懊惱的就是這一點!
  慕容殘居然用這么卑劣的手段玩弄她!就是把他千刀万剮也難消她心頭之恨!
  擦好藥,她從衣柜里拿出一套可以把她包得密不通風的衣裙穿好,然后倒了杯涼水降降火气。
  側坐上躺椅,斜靠著軟墊看向窗外蔚藍的天空,她的心情卻無法像天空那樣清朗。項洛妍气悶地將瓷杯扔了出去。
  唉,她對慕容殘到底是……
  深夜的親熱戛然中止后,她羞赧地拉衣遮掩,而他蓄意的嘲謔卻忽然化為柔情,將她攬入怀中,溫柔地環擁著她。
  她覺得那溫柔是真心的,所以她選擇了靜默地倚在他胸前,面頰貼著他熾熱的肌膚,耳朵听著他的心跳聲,陪著他凝望窗外的月。
  當他靜靜地擁著她時,有一种無法言喻的感覺裹住她的心,教她眷戀起他的怀抱;望著窗外的他,身上仿佛有一道喚做寂寞的影子,雖然她覺得這樣的感覺不該出現在他身上,卻不由自主的興起一絲……怜惜。
  他讓她感到迷惑。在生气的同時,她總覺得似乎還有什么在她心中騷動著。
  “陰晴不定、喜怒無常、難以捉摸……慕容殘,你的個性實在不怎么好呢……”她察覺自己的思緒一直繞著他。
  舒爽的清風拂面,她對掌心吹了口气,將方才涼風帶來的几片花瓣送出窗外。几許嫩黃卷入流動的空气中,在晴空里隨風而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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