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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


  六人小組一戰成名的消息震撼國內電腦業界,小顧和耿天敖開始提著自己發明的主机板四處招攬生意,許多眼尖的業者雖然對這几個年輕小伙子的成就感到十分欽佩,也明明知道國產主机板不僅在時效上已經搶先,同時价格也比國際級大厂牌便宜至少四成,但是卻沒有業者敢把訂單下給這群小伙子,大家心里都有相同的疑慮,生怕六人小組侵犯美國的智慧財產權,更怕自己買到的主机板是竊取商業机密的罪證,所以六人小組面臨了接不到訂單的窘境。
  “天敖,別急,總會有厂商識貨的。”于霜葭在耿天敖瞼上看見少有的沮喪。
  “葭葭,你相信我,那塊板子真的是我們自己做出來的,我們沒有偷老美的智慧財產……”耿天敖緊緊摟著于霜葭,即使全世界都不相信他,于霜葭仍然會站在他這一邊的。
  “天敖,我相信你,我相信你,他們會知道的……”于霜葭把他的頭攪進自己怀中,喃喃的安慰著。
  “葭葭,為什么,為什么他們不肯相信我們,為什么他們不肯給我們一個机會?”耿天敖失去了信心,他原本十分看好台灣主机板的市場,也認定自己研發的主机板一定能夠改寫市場生態,他万万沒想到,主机板研發是成功了,但是如果沒有厂商來購買,等到國際大厂IBM的產品出來,迷信名牌的台灣電腦業者更不可能把訂單下給毫無名气的六人小組了。
  好的東西如果賣不出去,和廢物也沒有兩樣。
  “天敖,會有机會的……”于霜葭的視線飄向窗外。也許,她可以替他找到一個机會?
   
         ☆        ☆        ☆
   
  這天下課,于霜蓄難得沒有到耿天敖的小窩吃晚餐,早早回到于家。
  于家的餐桌因為她的歸隊,而明顯的熱鬧起來。
  “姐,我還以為你和周大哥愛昏了頭,把我們都給忘了。”于星谷找到机會,就要調侃她。
  “我……我才沒有。”于霜葭紅著臉辯駁,她才沒有愛昏了頭,她愛得清清楚楚,只是對象不是周力恒。
  這兩個多月來,于霜葭和耿天敖的戀情不僅在校內傳得厲害,連校外的周力恒也早有風聞,剛開始他還是死纏爛打,天天開著拉風的跑車到T大校門口站崗,但是于霜葭說不理他就是不理他。
  就讓周力恒回去告狀好了,反正她正愁找不到机會坦承和欣天敖的戀情,可是兩個月過去了,周力恒似乎什么也沒說,否則爸爸媽媽老早押著她到周家謝罪了。
  真是難得,周力恒那個打小報告王,難不成轉性了?于霜葭捧著碗筷,怎么也想不透。
  “是啊,媽也是怎么看自己的女儿就是漂亮,要不是你周媽媽催得急,我還真不舍得把我漂亮的女儿嫁出去……”于母注意到于霜率紅潤美麗的臉頰,那是沉醉在愛情里的表情。
  又是結婚、又是周媽媽,又是那些說也說不清的老調。于霜葭紅潤的小臉變得蒼白,也完全失去了食欲,“媽……”
  沒想到她什么都還沒來得及說,于父又接著開口:“今天中午我才和你周伯伯碰面,你周伯伯也和周媽媽一樣急,主張趁著寒假先給小倆口完成訂婚儀式。”
  “爸……吃完飯,我可不可以和您談一談?”于霜葭的瞼色愈來愈差,關于她和周力恒之間的糾結,無論如何不能再繼續下去。
  “好好好,先吃飯,吃完我們再好好討論一下。放心,爸爸一定會要你周伯伯辦一場盛大的婚禮,不會讓我的寶貝女儿受委屈的。”
  于父和于母沒有察覺于霜葭异樣的臉色,也沒有人奇怪她的沉默,在父母眼中,只是以為他們漂亮的小女儿害羞了。
   
         ☆        ☆        ☆
   
  “你給我再說一次!”
  一陣惊天動地的吼聲,從于父的書房里傳出。
  于霜葭定定的站在爸爸的書桌前,她沒有被爸爸的怒吼聲嚇倒,反而愈發堅決的重申:“爸,我不愛周力恒,我不會嫁給他的,我愛的是耿天敖。”
  “荒唐、真是荒唐,我是請他來教小谷考大學,不是教他來勾引我的女儿。”于父暴跳如雷。
  “爸,他沒有勾引我,是我自己愛上他的,我愛他四年了。”
  “我不管你什么愛不愛的,我只知道做人要講信用,你和周家的婚事,是老早就定下的,絕對不容更改。”
  “爸,我不是貨物,我有我的思想意志,我從來沒有答應嫁給周力恒。”
  “你給我住嘴,力恒哪一點比不上那個渾小子了?論長相、論家世,怎么看周力恒都是我于某人最稱頭的女婿人選。”
  “爸,愛情是沒有道理可言的,周力恒也許樣樣都好,但是我卻不愛他。”
  “那么,告訴爸爸,耿天敖有哪一點值得你這樣死心塌地的?”于父硬的不成來軟的,他盡量不把商場上的權謀心机用在家人身上,如今卻不得不破例。
  這個問題可算是問到于霜葭的心坎里去了,她灰暗的小臉霎時光亮如朝陽,她拋卻之前与爸爸的爭執,迫不及待想讓爸爸了解耿天敖的优點。
  “爸,我愛他的上進,愛他的骨气,他聰明又認真,年年考第一,他還研發出本土版的最新電腦主机板……”于霜葭興奮的跳到爸爸的皮椅前,她半跪在他身前,拉著他的手說:“爸,您不知道,國內那些主机板代理商都不相信國內有這么优秀的人材,他們還以為天敖竊取美國的商業机密,可是爸,那主机板真的是天敖和几個好朋友一起研發出來的,您不知道他有多聰明……”
  于父听出了重點,難怪女儿今天反常的回家吃晚飯,還主動招認和耿天敖的戀情,原來是這么回事。
  他盯著女儿發光的小臉,沉吟半晌才說:“你希望爸爸替他找個買主?”
  “爸,我知道您和買賣主机板的陳伯伯是好朋友,只要您提一聲,給天敖一個机會,證明他沒有竊取美國的商業机密,我相信陳伯伯會很樂意用比國際大厂低四成的价格,買到一樣高品質的土產主机板的。”
  “那主机板真的是他自己做的?”于父忍不住皺起眉頭,畢竟這個消息太不尋常了,二十出頭的毛頭小子,真有這种通天的本領?
  “是的是的。”于霜葭忙不迭的說。
  “那么,明天小谷上完家教課后,讓爸爸跟他談一談。”
  “爸……”于霜葭不安的搓搓手,為難的說:“天敖他的自尊心很強,如果他知道是我求您替他找買主,他……”他不會接受的,這一點,于霜葭比誰都清楚。
  “你放心,爸爸只是隨便和他談一談,不會讓他難堪的。”于父面露笑容,只是那笑容,透露出一种陰沉又古怪的況味。
  是這樣嗎?于霜葭望著爸爸深沉的臉,突然覺得那張她喊了二十一年“爸爸”的臉,看起來是那樣的陌生而又遙遠。
   
         ☆        ☆        ☆
   
  深秋了,耿天敖卻仍然是一件短袖的T恤,加上黑色的牛仔褲。他沒有刻意掩飾他的寒酸,盡管要見的是他最愛的人的父親。
  “于伯伯,晚安。”上完小谷的家教課,坐在于家客廳的時候,已經是晚上九點四十五分,通常這個時間,正是他和于霜葭在門口欲語還休,熱吻道別的時刻,可是今天,等著他的卻是一臉嚴肅的手伯伯,還有看起來憂心忡忡的于媽媽,而正襟危坐的于霜葭,正在用眼光給他加油打气。
  “听說‘耿老師’和小女在談戀愛?”于父開門見山的說,只是那“耿老師”三個字听起來格外刺耳。
  “是的。”耿天敖不卑不亢。
  “耿老師的父母是做什么的?”只消一個早上,于父就派人摸清了耿天敖的底細,他有十足的把握讓他知難而退。
  “爸……”于霜葭在旁邊抗議著。
  于父瞪了于霜葭一眼。“你別在那儿喳喳呼呼的,我有責任了解我的女儿正在和怎樣的男孩子交往。”
  “于伯伯,我是個棄嬰,從小在育幼院長大,我沒有父母。”耿天敖看了一眼被于母拉住的于霜葭,用眼神示意她安靜,他知道他總得要經過這一關的。
  “這樣子啊……”于父摸摸下巴,故做恍然大悟狀,“那請問耿老師有几棟房子?”
  “報告于伯伯,天敖一棟房子也沒有。”
  “那請問你開什么車子呢?”
  “報告于伯伯,天敖只有一部腳踏車。”
  “爸,您這是在做什么?在拷問犯人嗎?”于霜葭跳到耿天敖的身旁,伸出小手握住耿天敖捏緊的雙拳,不滿的對著父親大吼。
  “霜葭,沒關系,于伯伯只是關心你。”耿天敖回握著她,他不能退縮,他愛她,他愿意為她放下所有的驕傲。
  “你們……進展到哪里了?”看見小倆口親密的行止,于父忍不住脫口而出。
  于霜葭听見爸爸的問題,連腳趾頭都要紅了,倒是耿天敖仍然一臉鎮定的說:“于伯伯,我會娶葭葭的。”
  混蛋,簡直混蛋,意思是說他們已經上過床了,于父气得渾身發抖,他簡直不敢相信自己一直捧在手里疼愛著、呵護著的小公主已經不再純洁了。
  “你這個渾小子,我花錢是請你來教小谷念書,不是請你來教我的女儿上床的。”
  “爸,不是這樣的……”于霜葭懂了,原來這才是爸爸的目的,他根本不想和天敖好好的談,他根本不想了解他的才气,他只是想打擊他、侮辱他。
  耿天敖松開于霜葭的手,直挺挺的走到于父的面前,扑通一聲跪在地上,咬著牙說:“于伯伯,對不起,請您相信我對葭葭是真心的,我會對她負責到底。”
  “你混帳,你要拿什么來負責?你這個窮小子拿什么來對我的女儿負責?別說錦衣玉食,我看你連最起碼的溫飽都沒辦法給她,你以為我會讓我的寶貝女儿跟著一個沒父沒母的孤儿去吃苦?”于父的怒火意燒愈旺。
  “爸爸,求求您別說了,我不要錦衣玉食,我什么都不要,我只要和他在一起。”于霜葭也奔到耿天敖身邊,和他一起跪在地上,哀求著爸爸。
  耿天敖看見于霜葭也和自己一起跪在地上,他的心口一陣絞痛,他恨自己沒能保護她,沒能給她幸福的保證,于伯伯的話雖然殘忍,卻句句屬實,他忍心讓葭葭和他一塊儿受苦嗎?他想起她窩在小房間里為他張羅三餐,用微薄的花費,變化出丰盛的菜色,那樣一個美好的大小姐,卻跟著他過著那樣艱辛寒愴的生活……
  “葭葭,爸爸是為你好,愛情不能當成面包,你沒有听過‘貧賤夫妻百事哀’這句話嗎?”于父伸手想把于霜葭從地上拉起來,他從來沒有處罰過女儿,更不忍心見她跪在地上。
  “爸,貧窮并不可恥,天敖沒能像周力恒一樣銜著銀湯匙出生也不是他的錯,他聰明又上進,他并沒有辜負他的人生,求求您答應讓我們在一起……”于霜葭拒絕父親的手,她情愿和耿天敖跪在地上。
  “不管你怎么說,我都不會答應讓你跟著這個窮小子去受苦的。”于父把心一橫,咬著牙說。
  “媽……求求你幫幫我,你幫我跟爸爸說……”于霜葭跪著爬向母親,抱著她的腿哀求著。
  “孩子的爸……”于母一邊摸著于霜葭的頭,一邊紅著淚眼向丈夫開口。
  “誰來求情都沒用,我說不准就是不准。”于父是吃了秤鉈鐵了心。
  不能再這樣下去了,他不能再留下來破坏于家的和諧。耿天敖一咬牙,從地上霍然而起,他坦然迎視著于父過分犀利、過分精明的眼神,義無反顧的說:“于伯伯,我很尊敬您,因為您是葭葭的父親,您把葭葭教養得如此美好,讓人不能不為她心動。我知道我窮、也清楚知道自己沒有顯赫做人的家世,我自卑過、掙扎過,但是所有的抵抗都擋不住真愛的洪流,我愛葭葭,很愛很愛,用一個男人可以付出的全心全意。不過于伯伯說得沒錯,愛不能當面包,所以,請給我時間,讓我去證明,證明我有能力讓葭葭過好日子,相信我,我一定會成功,我會風風光光把她娶進門。”
  于父震動了,為眼前堅毅的男孩感動了,可是,他不會讓女儿冒險,他半生的辛苦,就是為了一雙儿女可以得到圓滿順遂的人生,他不能拿女儿一生的幸福當賭注,而且,他和周家早有無形的默契,葭葭已是周家認定的媳婦,他在商場上之所以能夠成功,靠的就是誠信兩個字,他不能讓自己一生奉行不悖的原則毀于一旦。
  “你走吧,別再來了,我會另外給小谷找新的家教。”
  “于伯伯,我會再來的,當我再次出現在這里的時候,我會光明正大把葭葭帶走。”耿天敖仍然是狂妄的,即使全世界都否定他,但是他知道葭葭會等他的,她會一直等到他有能力給她幸福的那一天。
  “永遠不會有那一天的。”于父的气勢明顯弱了下來,他竟然在這個二十一歲男孩的眼光下戰栗了。
  耿天敖不再說話,既然多說已經無益,他只有把握眼前的每分每秒去證實自己的諾言。
  “于伯伯、于媽媽,很抱歉給大家帶來不愉快。”他轉向于霜葭,深深的凝視著她,溫存的說:“葭葭,替我向小谷道歉,很遺憾不能陪他到上戰場。”
  說完,耿天敖踏著大步邁向大門。
  于霜葭愣愣的看著他的背影,看見他打開門又關上門,她才如大夢初醒,從地上彈跳起來。不,她不能讓他一個人离開,他的自尊和驕傲都被爸爸打垮了,她要去安慰他,她要陪著他。
  “天敖,等等我……”她拔腿就要追上去。
  “站住!”于父發出一聲喝斥。
  于霜葭呆了呆,卻沒有回過頭,她一心只想追上耿天敖,她可以什么都不要,但是不能失去他。
  “我說站住!除非你想讓那小子一輩子找不到主机板的買主。”于父發出最后通牒。
  于霜葭慢慢停下腳步,慢慢轉過身來,几乎不能相信爸爸竟然把她的請求當成威脅的手段。他明明知道耿天敖万事俱備,只欠一個机會……他就是看准了這一點,所以才要求今天的會面的?那是她的爸爸嗎?那是從小疼她愛她的爸爸嗎?抑或是一個殘忍的陌生人?
  “爸,我從來不知道,我會這樣恨你,會這樣恨你……”她流著淚悲悲切切的重复著。
  “葭葭,別說這种話,你爸爸只是想要保護你,他愛你啊……”于母趨前拉住于霜葭,制止她往下說。
  “不,媽,那不是愛,那是控制……”于霜葭搖著頭,她的心被父親擊碎了,她不知道爸爸竟然是一個如此殘忍的人。
  “不用多說,這件事情就到此為止,你最好跟那個窮小子一刀兩斷,否則我保證會讓他的主机板變成一塊破銅爛鐵。”于父堅定的說,他情愿讓女儿恨他,也不愿讓她嫁給沒父沒母的孤儿。
  但是,他不知道自己以為最好的,不見得是最适合女儿的,他忘了他的小女孩已經長大,有選擇愛与被愛的能力了。
  模糊的夜色模糊了耿天敖孤絕的背影,于霜葭抬起淚眼往窗外一瞥,她的愛啊,她不能不放手,不能不放手……如果她早知道求爸爸的結果會是這樣的話,她還會做嗎?答案是肯定的,她不能讓耿天敖的天才被埋沒,只要有一個厂商肯給他机會,她知道他會大放光亮的
  “今年寒假照原定計划,先和力恒舉行訂婚儀式吧。”為了避免夜長夢多,于父當机立斷下了決定。
  于霜葭抬起空洞的雙眼,眼中無神無淚,她沒有和父親談判的籌碼,她從來沒想過面對父親會是這樣辛苦的一件事,可是,她已經沒有第二條路。
  她凄凄切切的說:“爸,我不相信‘貧賤夫妻百事哀’,我只相信‘受到深處無怨尤’,我會嫁給周力恒,那是我對耿天敖愛的證明。”
   
         ☆        ☆        ☆
   
  沒日沒夜的奔走下,耿天敖与小顧終于接到第一筆訂單。
  “葭葭,我們的運气來了,你一定不相信那個陳老板二話不說就相信我們的實力,還表示很樂意和我們合作呢。”一下課,耿天敖就迫不及待把中午從小顧那儿得到的好消息跟于霜葭分享。
  最近他們相處的時間變得很少,于霜葭一下課就往家里赶,耿天敖為了不引起于家更多的反感,只好忍耐著讓她离去。不過今天得到這么大的好消息,他忍不住在下課之后,把她拉到樹下咬起耳朵。
  “喔。”于霜葭低頭斂眉,身子卻打起一陣寒顫。深秋楓紅,轉眼就要入冬,寒假就快來臨了……
  “葭葭,你不高興?”耿天敖望著她蒼白恍惚的臉,她最近都是這個樣子,含笑的眉眼仿佛給重重大鎖綁住似的,怎么也伸展不開,即使偶爾擠出一抹微笑,看上去竟是讓人不忍逼視的酸楚。
  “沒有,我怎么會不高興,終于有人慧眼識英雄,你就要出人頭地了。”于霜葭伸出手撫摸著他的臉頰,她為他高興,可是……她就快要离他而去了。
  “葭葭,陳老板還把我們的產品推荐給其他同業,等于是幫我們打免費廣告,我有信心,我們就要時來運轉了。”耿天敖握著于霜葭的手,他想把更多的好消息跟她分享,希望她可以快樂起來。
  “那太好了。”于霜葭投進耿天赦的怀里,把臉埋在他的胸前,細細數著他不規則的心跳聲。
  摟緊怀中嬌俏的人儿,耿天敖努力報告著能夠讓她更快樂的消息,“還有小顧最近找到資金,有人愿意投資我們一百万美元,讓我們玩网路創意,我們已經訂出新新聞网站、連結交換网站,還有電腦游戲王朝……”
  “我就知道你是最棒的。”她沒有看錯人,耿天敖有的是實力.只要加上一點點的運气,他很快就可以一飛沖天,得到夢寐以求的成功,他原本就是個耀眼的人,他會有更遠大的前途、他會有更多的机會,包括愛情。
  “葭葭,和接到訂單比起來,你把自己交給我的那一天才是我生命中最值得紀念的時刻,相信我,我會讓你幸福的。”耿天敖緊緊摟住于霜葭,他有一种不安的錯覺,覺得她正在一點一滴的流失。
  “傻瓜,我早就說過,你已經做到了,我真的非常非常幸福。”她再也沒有奢求,還有机會偎在他的怀抱,就是她最大的幸福。
  “葭葭,我會給你一個風風光光的婚禮。”
  不會有了,他們不會再有婚禮了,她連他的怀抱也快要失去了。于霜自輕輕的說:“天敖,不管我在哪里,都會永遠愛著你。”
  耿天敖皺起眉頭,他不喜歡她說話的語气,听起來那么教人不安。“葭葭,答應我,你哪里都不會去,你會一直待在我身邊。”
  “我的心會与你同在。”只要他能成功,她愿意离開,她甘心用她一生的幸福,去換取他未來的榮耀,即使她已經沒辦法分享。
  接下來的日子,格外的忙碌。
  六人小組名气大升,陳老板大膽將主机板訂單轉給六人小組的舉動,在業界引起高度注目,在證明土產主机板果真無涉美國商業机密之后,國內業者紛紛將訂單轉給生產成本較低的六人小組,六人小組果然一鳴惊人,個個身价節節上升。
  其中尤以主導研究方向的耿天敖与小顧,格外受到矚目,儼然成為台內電腦業界閃亮的明星,前途不可限量。
  于是大學還沒畢業的耿天敖不得不穿起西裝,四處拜訪客戶,他忙得天昏地暗,几乎沒有時間陪伴于霜葭。
  “霜葭,過一陣子,等我的工作上軌道之后,就不會這樣忙碌了。”耿天敖歉疚的說。
  “沒關系,去做你應該做的吧。”于霜葭沉靜的說。
  “葭葭,我一定要向于伯伯證明,我是可以讓你過好日子的。”
  “嗯。”于霜葭掩住淡淡的失落。
  這樣也好,這樣就不用費心瞞他,不用費心找借口,可以毫無壓力的試婚紗,忙著做好新嫁娘的准備,准備成為周家的儿媳婦……
   
         ☆        ☆        ☆
   
  農歷年過后,于霜葭悄悄披上禮服,在沒有告知任何同學的情況下,成為周力恒的未婚妻。然而于、周家聯姻,堪稱政、經界的大事,當天可說是冠蓋云集,知名的政治人物与企業家所在的地方,當然少不了媒体的鎂光燈,周為恒与于霜葭這一對金童玉女的照片很快登上各大媒体的頭條。
  繁華落盡,回到于家,已經是黑夜森森。
  于霜葭靜靜立在窗前,她好像演了一場戲,穿著華麗的戲服,演一場荒腔走板的戲碼。她呆著傻著,心頭一片空白,朦朧間,仿佛听見熟悉的鐵馬聲,那聲音,愈來愈清楚,響在她的心頭。
  她呆滯的心一瞬之間复活了,她輕輕靈靈的奔下樓去,奔出門外,是耿天敖,他沒有騎鐵馬,可是他真真實實出現在于家的大門前。
  “為什么?”耿天敖來到她的面前。
  他的形容枯槁,眼眶下凹,看起來好似狠狠的哭過一場,全身上下都泛著咸咸的眼淚的味道。于霜葭低下頭,她不敢正視他的憔怀与狼狽,她怕自己忍不住要投進他的怀里。
  “你答應過要等我的,為什么?”耿天敖定定立在她面前,固執的問。他才不過几天沒有見到她,當他為了多跑几家厂商,多接几分訂單,跑得筋疲力盡的時候,卻在路邊的電視牆上看見晚間新聞報出地訂婚的喜訊,一時之間,天地變色,他簡直要發瘋了。
  “天敖,原諒我,就當我們是有緣無分。”于霜葭無力的說。
  “有緣無分?你以為我是三歲小孩?你這話連你自己恐怕都沒辦法相信吧?”耿天敖忍著淚水問。
  “別逼我,我不想對你太殘忍,你不會想知道真正的原因的……”于霜曾往后退去,她不能容許自己太靠近他,她不能再讓自己深陷。
  “葭葭,我知道你不會忍心對我殘忍的,你愛我,你愛我的……”耿天敖往前捉住節節后退的她,他知道自己不會愛錯人的。
  “不,天敖,別再逼我,忘了我吧……”于霜葭拼命想掙脫他的掌握,無奈他將她鎖得死緊。
  “我不放手,除非你告訴我究竟為了什么?”耿天敖更用力握住她的雙腕,不肯放開她。
  “疼啊……”于霜南的手腕好似要被他折斷似的,她忍不住呼痛。
  “對不起。”耿天敖連忙松開她的手腕,看見她細如白玉的皓腕被勒出紅紅的血痕,他心疼又惱怒的說:“我該死,我不是故意要弄疼你的……”
  喔,可不可以不要再這么溫柔,于霜葭多希望他可以給她一巴掌,多希望他可以給她一個足以恨他的理由,而不要這樣小心翼翼的,讓她的心口發酸。老天,再不想辦法把他逼走,她就要功虧一簣了,他就快要成功,她不能在這個時刻軟弱退縮。
  “你走吧,我已經是周力恒的未婚妻,不該再和你單獨見面了。”她逼自己拿出殘忍。
  “只要你告訴我,你愛的是他,真心想嫁給他,我會立刻在你面前消失。”耿天敖下了賭注,他知道自己會贏的,他們之間共同經過這么多,她不可能說忘就忘的。
  “我……”于霜葭說不出口,她無法欺騙自己去愛用力恒,即使是謊言,她也沒辦法假裝,可是她總是要想一個辦法讓職天敖死心的。“我過怕了苦日子,爸爸說的沒錯,愛情不能當成面包,我不想一輩子跟若你吃苦。”
  “是嗎?為什么現在才告訴我?”耿天敖被擊潰了,他從不曾在她面前掩飾過他的困窘,他以為她愿意跟他共渡生命中的每一個難關,沒想到……他竟是錯得离譜,他忘了她在本質上仍然是一個嬌嬌貴貴的大小姐,她習慣了溫室里的保護,不能長期承受外面的風吹日晒。
  “我原本以為自己可以忍受,后來才發現自己真的好怕,我真的怕……”于霜葭流著淚說著違心之論,她知道他的自尊心超強,他會恨她,他會离開她,他會闖出自己的一片天。
  “我懂了,”耿天敖甩甩頭,他已經被侮辱夠了,可是他還是無法恨她,無論如何,她給過他生命中最燦爛的陽光,雖然那陽光已經被烏云蓋住了,可是那曾經的光亮,已經是畢生難忘。“葭葭,對不起,讓你忍受我這么久,我不會再和你為難,我不會勉強你留在我身邊,你有資格得到最好的。”
  天敖,你就是最好的,你就是最好的,只要我离開,你會飛得更遠,沖得更高,你的前途將不可限量,于霜葭在心中吶喊著。
  “在我沒有資格擁有你之前,我再也不會出現在你的面前。”說完,耿天敖最后一次凝視著她,接著默默掉頭,轉身离去。
  离開一個人,其實很簡單,忘記一個人,才是真正不容易……
   
         ☆        ☆        ☆
   
  天昏地暗的寒假終于過去,剛剛開學的T大校園卻顯得分外熱鬧。
  于霜葭真實的身份終于曝光,她的沉靜、她的气質。她的才情,全都因為“台灣首富之女”的名銜而更形合理化,人真是容易被虛名所愚弄的動物,即使是單純的校園,依然擺脫不了社會上既定的刻板价值觀。
  “听說她好像跟耿天敖分手了。”
  “看她那副趾高气揚的模樣,有哪個男人受得了她?”
  “耿天敖早點看清她的真面目也好,否則將來可有他受的呢。”
  饑腸轆轆的程露拉著于霜葭好不容易在人潮洶涌的餐廳找到位子,就听見隔壁桌的三姑六婆幸災樂禍的批評,當下程露暴跳如雷,搶到那几個長舌女面前一陣怒罵:“人家相愛、人家分手于你們屁事,看看你們一個個面目可增又心腸毒辣,你們的真面目才夠教人倒胃口呢!”
  于情于理都站不住腳的長舌女,自知不敵程露的大嗓門,自討沒趣摸摸鼻子离開了餐廳,倒是程露一點儿都沒有收斂的態勢,仍舊對著她們的背影呼喝。
  “好了,人家都走遠了。”于霜葭扯扯程露的衣袖,不溫不火的說。
  “下次最好別再讓我遇到,否則我一定讓她們好看。”清秀的程露張牙舞爪的樣子一點說服力都沒有,偏偏當事人沒有一點自知之明。
  “她們已經很好看了,用不著你再去錦上添花。”于霜葭試著緩和程露的脾气,她自己難過已經夠了,不希望連帶影響到程露的心情。
  “葭葭,別難過。”程露降下嗓門,面對于霜葭那張楚楚可怜的小臉,連身為女性的她也免不了我見猶怜。
  其實,身為于霜葭的好友,對于于霜葭一聲不吭就和周力恒訂婚這件事,她也曾經難以釋怀。當時她追問過于霜自:“那耿天敖呢?你不愛人家干嘛玩弄人家的感情?”
  “程露,我不是玩弄他,我只是做了一個對他最好的選擇。”
  于霜葭帶淚的回答,教程露听著心口都要發酸,她知道葭葭還是葭葭,一點儿都沒變,雖然她平常神經是大條了些,但還是看得出來葭葭那顆善良的心。
  她歎口气,悲哀又不忍的問:“你真的确定耿天敖最想要的是什么嗎?”
  “他需要一個成功的机會。”于霜葭堅定的說。
  “葭葭,你在說什么啊?”程露再度被于霜葭的話語攪得一頭霧水。
  “程露,答應我一件事。”于用自望向窗外,面向藍天。那天,又高又遠,已經超出她的世界。
  “什么?”程露更加沒頭沒腦了。
  于霜葭將視線從天邊收回,悠悠的說:“幫助我,努力做好周力恒的未婚妻。”
  媽呀!這是什么忙啊?如果她真的這么厲害,老早改行當起媒婆,也不會把自己的感情搞得亂七八糟了。
  程露忍不住嘀咕:“葭葭,你要是愛周力恒的話,老早八百年前就愛上了……”
  八百年前不愛的人,竟是一輩子的良人,八百年前就愛上的人,竟是此生無緣的人。于霜葭閉上眼睛,卻流不出眼淚,她的眼淚,在耿天敖离去的那個夜晚就已經流盡,只剩下滿眼的苦澀。
  程露決定不再追問,她能做的,只是支持好友的每一個決定,尤其是那個決定已經搞得全台皆知,再無轉圜余地。唉!事情都走到這步田地,除了祝福之外,她已經不能再去撩撥些什么。
   
         ☆        ☆        ☆
   
  吃過午餐,程露決定到社團晃晃,于霜葭卻顯得意興闌珊。“你去吧,我想先回教室休息一下。”
  揮別程露,往教室的方向走去,行經系上布布攔,上面還貼著上學期班上同學的成績單,她把視線盯在耿天敖的名字上,久久無法移開。“恭喜你,快要當新娘子了。”明明是一名祝福,听起來卻是帶刺般的不怀好意于霜葭轉過頭,找到聲音的主人,原來是同班同學何莉芸。
  “謝謝你。”她淡淡的應了一聲,准備往教室走去。
  何莉芸一個箭步擋在于霜葭面前,挑釁似的說:“畢竟還是有錢人家的公子才對我們于大小姐的胃口。”
  看來,又是一個為耿天敖打抱不平的女孩,于霜葭淡然搖頭,不置可否,她早已不在乎同學們用什么樣的眼光看她。她輕巧的繞過何莉芸,不想再起無謂的爭端。
  你以為自己很了不起?”何莉芸一把揪住于霜葭。
  她恨透這個同學口中的气質美女,尤其連一向對女生不假辭色的耿天敖都拜倒在她的石榴裙下……可惡!
  “要不是因為你是台灣首富之女,你以為耿天敖會看上你嗎?說來說去,還不是因為你有個能夠讓男人少奮斗二十年的老爸——”
  “你喜歡耿天敖?”于霜葭平靜的反問。
  何莉芸紅了臉,她從大一開始就坐在耿天赦的后座,上課的時候老盯著他的闊背發呆,幻想著有一天耿天敖能夠回過頭來對她笑上一笑,可是轉眼大四了,即使她和耿天敖在校園里照面,他也一副不認得她的模樣,真教她一顆純真的少女心備受打擊。
  “我就是喜歡耿天敖,你管得著嗎?”
  “不……”于霜葭搖搖頭,想起耿天敖充滿骨气的臉,她堅定的說:“何莉芸,你并不是真的喜歡耿天敖,否則你該知道他不是一個會利用女人的男人,你連這一點都搞不清楚,怎么談得上喜歡呢?”
  多少女孩被耿天敖酷帥的外表所迷惑,只要他愿意,只怕沒有女孩逃得過他的手掌心,但是于霜葭知道,他的心,只有她曾經去過。
  “于霜葭,你……”何莉芸羞憤難當,她恨死于霜葭篤定的神情。
  “別生气,你有權利喜歡耿天敖,但是喜歡一個人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如果你真的喜歡他,是不是應該先試著去了解他呢?”于霜葭任由何莉芸捏疼自己的手,她并不恨眼前的女孩,如果可能,她甚至希望何莉芸能夠代替自己去愛耿天敖,把她來不及付出的、來不及實現的夢想,一一實現,她要他過得幸福。
  “我……你……”何莉芸張大了嘴,不由自主的松開于霜葭的手。
  她在這一刻才真正認清,于霜葭之所以能夠在人群之中發光,不全然是因為她出眾的外表,她還有一顆善体人意的心。
  何莉會挫敗的低下頭一反之前的盛气凌人,小小聲的說:“對不起,我不是故意的,我只是以為你為了有錢的公子哥儿拋棄了耿天敖,他一直是班上女生的偶像,我們都很為他打抱不平。”
  于霜葭的喉頭一酸,有些在程露面前難以表達的情緒,如今卻在一個有點熟又不會太熟的同學面前暴露出來。“我并不想傷害耿天敖,我只是希望他能夠得到幸福。”
  是的,只要他順遂幸福。于霜葭的人生再無企求,只剩下這個唯一的愿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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