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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离開洛陽城了嗎?”孫拂儿再也憋不住無聊地掀開子,偷偷的問著車夫——雷廷昭。
  從沒見過哪位車夫穿得比他來得体面的了,只見他穿著紫衫,居然不用腰帶,他以為這樣很瀟嗎?
  “出了……啊……”他百般無聊的邊打呵欠邊駕車。
  “我可以出來了嗎?”孫拂儿興奮的望著周遭清新的風光,不待他答覆,便急急地爬了出來,与他并坐。
  “別打繩的歪主意。”雷廷昭意興闌珊的警告她,“我還想多活几年,不想陪你送死。”
  “我只是好奇而已,不行嗎?”不過多看了繩兩眼,他就疑神疑鬼。“我看風景總可以吧?啊!藍藍的天,綠綠的葉,黃黃的菜,和……呆呆的人。”她的視線從天空開始划了個弧度,最后望向身邊呵欠頻頻的人。
  “呆呆的人?”雷廷昭總算勉強抬起興趣,“在哪里?”這路上連鬼也沒一個,哪來的人?難道是拂儿眼花了?
  裝蒜功大他最行了,拂儿不怎么情愿的努努嘴,不打算和他玩這种無聊的游戲,她還有更重要的事要問他。
  “你為何不讓綿綿隨我們上路?”今天清晨他莫名其妙的闖進她的閨房,不由分說的抓起她和她的七彩夜明珠便起程了。他的行蹤不僅詭异,而且匆促得教她不得不怀疑,他是否被人追殺?
  “總不能連累無辜吧!”他老實不客气的回答。
  “你的意思是說……我們死定了?”其實她早該有心理准備的,這人除了流連花叢中,還會有什么好本領?
  “雖不中,亦不遠矣!”他抖了抖繩,將馬車駛入芒草堆中,眼看就要人仰馬翻了,誰知那比人高的草堆中居然劈出條小徑來。
  被迎面而來的芒草嚇了好大一跳的孫拂儿,直覺的抬起手來保護她的臉。“該死的,你到底認不認得路?”他不會是個路痴吧?
  “拂儿,別擔心,走這條小路可以縮減一半路程。”馬車像在和他作對似的,突地放慢了速度,直像老牛拖車。
  “是嗎?”她不安的打量四周,舉目望去只見荒草萋萋,滿地綠意。
  她真的很怀疑,以這种牛行的速度能提早到汴京?車速再這樣下去,只怕這一整年都得耗在這种催魂似的車輪聲里。
  “這條路你以前走過?”人跡杳然,雜草叢生,他們該不會得效法先人蓽路藍縷的開路吧?
  “沒有。”
  “再說一遍。”她的音調緩緩揚高,秀眉也拱了起來。
  “沒有。”小心翼翼的避開一大堆石頭,雷廷昭不在乎的笑著。“我想,要死也要死在一片自然、少有人踐踏的美景中。思來想去,從洛陽到汴京還沒被人狠狠踏過的小路,就剩這條了。如果我們幸運的躲過追殺,那么便可提前到汴京。”
  “如果不呢?”她附在雷廷昭的耳邊尖叫。
  “能和我這才德兼備、曠世的美男子死在一起,也算是你的福气了。”前面的路太窄,看樣子他們得下來用走的了,雷廷昭沉著的打量地形。
  “什么……啊——”孫拂儿的怒吼忽而轉成了惊惶失措的尖叫聲,馬車的輪子不知卡到什么,竟然像陷入流沙般的直往土中滑落。有沒有搞錯?這里是荒山野岭耶,又不是沙漠,怎么會……“雷——廷——昭——”她的小手在空中亂揮,企盼能看到一雙解救她的手。
  “別叫得像殺豬似的行不行?”他居然能在頃刻間鑽進馬車拎起她的包包,又轉回身和她打屁!眼看他們就要連人帶車的安眠了,臨死前他最重視的居然不是她,而是她的包袱。
  這個殺千刀的,她化成厲鬼也不會輕饒他。孫拂儿隨著馬車下陷,心里的慌張越加劇烈。
  雷廷昭抄起了包袱,攬著孫拂儿的腰,往外一跳,順勢跳上了路面。
  “拂儿,你忘了自己學過輕功了嗎?”他放下惊慌過度、臉色慘白的她。
  “忘了。”她真丟臉,居然還怪雷廷昭見死不救!孫拂儿赧紅了臉。
  “忘了?!”他給足了面子,只是略略的撇撇嘴,兩片唇抿得死緊,一只手掩飾的擺在頰邊,唯有雙肩抖得厲害“而已”。
  “想笑就笑,何必憋得這么辛苦?”反正她已是糗斃了。
  “是……是你自……己允許……的。”他斷斷續繽的迸出話,再看著一臉羞赧、慚愧的她,想不笑實在困難。雷廷昭不想虐待自己,于是放聲大笑,笑聲宏亮,響徹云霄。
  隨他去笑好了。
  孫拂儿呆愣的坐在地上,直望著陷進洞中猶掙扎不已的馬匹,又可怜兮兮的側過臉,有所祈求的望著笑不可抑的雷延昭,“它怎么辦?”
  “等我下去解開繩索,它就算自由了。”雷廷昭邊說邊往坑洞裹跳,“這個洞是刻意挖的。”
  “你是說喬天仰設下陷阱抓我們?”他的時間可真多,孫拂儿望著坑洞歎息不已。
  “他不會用這么低級的手法來對付我們。”唉!孫拂儿對喬天仰的了解顯然不比他多。
  “听你的話意,好像他是個很厲害的人。”
  “比上不足,比下有余。”
  將馬引上路面,他拍了下馬屁股,松開了繩,放馬自由奔去。
  “你……你把馬放走,我們怎么辦?”他瘋了不成?
  “我們還有腳,”雷廷昭奇怪的看了她一眼,彷佛她這么問有些不可思議。“你不會連這個也忘了吧?”
  腳?!她才不要用走的!
           ※        ※         ※
  “我走不動了。孫拂儿耍賴的往舖滿落葉的地上一坐,就著夕陽余暉,眯起眼睛欣賞起竹林來了。嗯,這沙沙聲真好听……
  “別陶醉了,再不起程,我們就等著被‘狼吞虎’吧。”雷廷昭十足掃興的說道。
  “狼、虎?!”她一听,哪還有心情聆听天籟之音,“我們快走。”孫拂儿跳起來捉著他的袖子,飛也似的拚命往竹林內狂奔。
  “拂儿,你真的是孫家的大小姐嗎?”她以前那副端庄賢淑的模樣跑哪儿去了?雷廷昭訝异的張大眼睛。
  “保命要緊,我……我沒心情和你開玩笑。”她急喘著气,沒命的跑著。“今天我們要餐風露宿嗎?”她忽然轉身,害得雷廷昭收不住勢,狠狠地將她撞倒在地。
  “你怎么突然杵在那儿動也不動?”他抱怨連連的趴在孫拂儿身上。
  “你……你還不起來?!”
  “這种姿勢挺舒服的,再借我躺一下。”軟玉溫香,姑娘的身体到底是柔軟多了。
  “雷、廷、昭。”她奮力的推他,“快起來,否則別怪我……”探手進包袱內,她很快的抽出一把防身用的短刀,抵住他的脖子。
  “好好好,別動怒,在下听命便是。”雷廷昭神色自若的推開刀子,坐了起來。“快起來,再走三公里就有地方讓你休息了。”
  “三公里?!”她眼睛一亮,高興的爬了起來,跪坐在他跟前,“是村落還是市鎮?我肚子餓了,想吃酒蒸雞、紅鳩鴨子、生炒肺、渫蟹、糟鮑魚……”
  “抱歉,你可能只有烤魚可以吃。”他站起來拍拍衣衫,便領先前行。
  “你的銀兩不夠嗎?”孫拂儿追了上來。
  “在這里銀子是辦不了事的。”
  “你不是說有村落嗎?”她勾住雷廷昭的手肘,前后晃動。
  “我是說有地方讓你休息。”
  “不會是破廟吧?”她的星眸慢慢地睜大。“我不要住破廟!”從小到大她吃好的、穿好的,何曾這么落魄過?都怪他?!
  “比那好些。”他始終賣著關子。“奇怪了,你這眼神好像在埋怨我?”
  “誰教你把馬放走,真不知你在發什么瘋?”他是真的不想活了,還是摘不清楚狀況?走錯路也就罷了,居然還放走他們賴以為行的馬匹。
  “拂儿,你從日正當中念到日落西山,嘴不嗎?”雷廷昭輕松、悠哉的神熊突然緊繃。“噓,輕聲點,我們有位同伴了。”
  羅唆個沒完的孫拂儿,被他身上那股神秘气息給嚇著了,“有人在跟蹤我們?”她瞪大眼睛左右張望。沒人啊,右邊是竹子,左邊是竹子,前面、后面都是竹子,除非那人會地遁,不然就是雷廷昭故意嚇唬她的。
  “別看了,以你的功力,再練個十年或許可以听到些蛛絲馬跡。”如果沒猜錯的話,應該是他!真快,本以為他不到半夜三更是不會到的,看來自己低估了他。
  孫拂儿气呼呼的鼓著腮幫子,“狗眼看人低。”
  “你本來就比我低啊!”他故意痛苦的揉揉脖子,表示和她談話的辛苦。
  “我若比你高,不成怪物了?”他高她少說也有一個頭,他低頭說話難過,她仰著頭說話難道就會舒服嗎?
  “拂儿,你喜不喜歡這里?”雷廷昭突然正色的問道。
  孫拂儿大吃一惊,從沒看他這么正經、嚴肅過,當然啦!除了泛舟那一次。
  “你老是這樣。”她低聲嘟嚷。
  “怎樣?”他十分不解。
  “該正經時不正經,不該正經時更是瘋得緊。”猜不出他的心,才是孫拂儿最大的挫折。
  “你不覺得這樣的我才是你所喜歡的?”他厚著臉皮,深深的瞅著她。
  孫拂儿轉開微微羞紅的臉,心如小鹿亂撞。“我……我可是逼不得已才委身于你的,你少往自己臉上貼金了。”
  “是嗎?”他伸手攬著她的柳腰,輕輕的笑著。
  “雷郎,”孫拂儿迷惑在他的笑容里,“如果……我是說,如果爹反對我們的親事,你——你會怎么做?”他會不會有如釋重負之感?瞧他一副巴不得她別在身邊嘰哩呱啦的樣子,倘若爹真不答應,他怕是比任何人都高興吧?
  “看你陰沉沉的俏臉,好像已經知道答案?”雷廷昭竟然不以為意的訕笑著。
  就知道他是個沒心、沒肝、沒肺的人,孫拂儿含淚的跺了下腳,生气的揮開他的手,便上在原地不走了。
  “又落淚了,你啊!這點芝麻綠豆大的事也值得你淚漣漣嗎?”他繞到孫拂儿的面前逗著她。
  “我只是含著淚,哪有流?”才逞強的說完,只見她白淨的臉上已流下兩行清淚。
  “真是個小水桶。”雷廷昭難得溫柔的拭去她的淚水。
  孫拂儿哽咽個不停,一雙含淚的美眸哀怨的瞅著离她不到三個巴掌遠的雷廷昭。他干嘛對她這么溫柔?如果他能像平常一樣的和她嬉笑怒罵,或許……或許她的眼淚就不會像流水般流個不止了。
  “別哭了,你這副容貌我已很委屈的接受了,若再哭瞎了眼,我可不要羅!”他的嚴正聲明又惹來孫拂儿一聲嗚咽。
  “嗚……你……真……現……實……”她又哭又笑的捶打他。
  “想我這英姿煥發、才气縱橫的俊俏公子,居然會為你的淚水折腰,唉!實在是天妒英才。”
  “能……娶到……我……是……你的……福气。”她破涕為笑,情不自禁的摟著他。管他的,如果爹不答應,她就和雷郎私奔。
  “好了,豺狼虎豹快出來了,你再不走,我可不管你了。”他輕輕的推開孫拂儿,指指天空。
  哇,夜幕這么快就全拉上了!望著天空中的點點繁星,不知不覺疲倦全襲了上來,她實在走不動了。“我不管,你……你背我。”到了這种地步,什么尊嚴、禮教都不重要了。
  “我背你?!”他以為自己听錯了。
  “嗯。”她踱到他背后,拍拍雷廷昭的背,要他蹲低一點。
  “拂儿,你是孫家的……”雷廷昭回頭,試圖和她溝通。
  “蹲低一點,謝謝。”她賜給他一個甜蜜的笑容。
  唉!認了,誰教他把馬放走!
           ※        ※         ※
  竹屋?蓋在瀑布下的竹屋?孫拂儿不敢相信的揉揉眼睛,那棟小小的竹屋雖談不上富麗、清幽,卻絕對稱得上雅致。
  “好了,我的姑娘,你可以下馬了。”雷廷昭打趣的彎下身子。
  “這……這里好漂亮。”她惊歎不已,竹屋四周環繞著一大片泛黃的油菜花和各色野花,天色這么暗她就已經能感受那份美了,若在日光照耀下,這里定是人間仙境。
  “你要感謝這屋子的主人,他獨具慧眼、匠心獨運的選了個好地方,蓋了這么棟小屋,讓你不必餐風露宿。”他扶著孫拂儿走上竹制的階梯。
  “听你這么說,這棟屋子不會是你蓋的吧?”她心不在焉的環顧四周景物。
  “正是在下。”
  “嘎!”孫拂儿微微的愣了一下,“這里真是你蓋的?”
  “略嫌簡陋,比不上姑娘家的茅廁。”他將她安置在一張竹椅上,熟悉的點燃油燈。
  桌、椅、涼床、繩床、棋盤……應有盡有,而且都是由竹子制成,更讓她訝异的是這些東西都做得很精巧。
  “這儿你常來嗎?”她伸手摸了下旁邊的茶几,居然沒有灰塵,這不表示這里常有人來住嗎?
  “偶爾。”他站在左邊的小門。“拂儿,過來。”
  “干嘛?”不會是想耍什么詭計吧?瞧他那雙勾魂帶桃花的眼睛,說有多詭异,就有多詭异。
  “眼睛閉上。”他拉過緩緩步向他的孫拂儿,伸手便蓋住她的眼睛。
  他在搞什么鬼?孫拂儿徐緩的隨著他的指示移動,在黑暗中听覺似乎變得格外的敏銳,她听到了嘩嘩的流水聲,繼而感受到一絲絲的水气飄向她臉龐,沾濕了她的衣衫,這种感覺就好像置身于瀑布里。
  “張開眼睛。”他放開手。
  孫拂儿不敢相信自己所看到的,沒想到這棟竹屋的后方會這么接近瀑布。她遲疑的伸出手,微傾著身子探出廊欄,享受著被水流沖擊的新鮮感。
  “种豆南山下,草盛豆苗稀;晨興理荒穢,帶月荷鋤歸。”她掬著一把一把抓不住的流水,忽然感慨又羡慕陶淵明歸隱田園的恬适自得。
  “道狹草木長,夕露沾我衣;衣沾不足惜,但使愿無違。”雷廷昭環著她,輕輕的吟道。“拂儿,咱們年老之后就歸隱于此,你說如何?”
  “好。”她醉在他的柔情里。
  “好,既然如此,這几天我們就暫時先住在這里。”雷廷昭放開她,很高興孫拂儿這么容易就上鉤。“先住住看能不能适應。”
  失去了他的溫暖,孫拂儿突然感到一陣寒冷,“住在這里?!”
  “你不是愛煞這里嗎?”又尖叫了,這丫頭還真會鬧瞥扭。
  “剛才你說的是‘年老’的時候,距离這兩個字,我還得掙扎几年才追得上。”掬起水潑他的笑臉,她气自己被騙了。
  “很涼,通体舒暢,再多潑些水,我今儿個就不用洗澡了。”雷廷昭不在意的笑道。
  “把話說清楚,為什么我們要躲在這里?”
  “你不是想多活些時日嗎?”他相當無辜的抹拭臉上的水,“這個地方很隱密,我想以喬天仰的能耐,應該找不到這里。”
  “應該?”孫拂儿清麗的臉上飛快的浮現不悅,“這么說,這里除了你以外,還有別人來過羅?”
  “你的口气好像喝了醋。”他极感興趣的揚著眉。“拂儿,你在吃醋嗎?”
  “對啦!怎么樣?”她气沖沖的走進屋子。吃醋表示她喜歡他,她本來就……就喜歡雷廷昭嘛!這又有什么好大惊小怪的?哪像他,成天擺出那副不正經的死相,似有情又像無情,猜也猜不出他究竟喜不喜歡她。
  雷廷昭急急的跟了進來,安撫的拍拍她僵硬的肩膀,“放心,你是我第一個帶到這里來的女人。”
  “真的?”聞言,她即刻心花怒放,綻開笑顏。
  “真的。”他那雙桃花眼不斷的眨著。
  孫拂儿見狀,心里突然涌上一股不好的預感。果然……
  “別的姑娘家沒你這么好侍奉,她們比較喜歡富麗堂皇的地方,所以我大都將她們帶往雷家的別庄。”
  “哦!”她淡淡的應了聲,冷顏下,那顆熾熱的心慢慢的噴出火花。
  “這么一比較,我發現你除了愛哭了點、任性了點、佣強了點、脾气差了點、容貌遜了點以外,似乎就沒什么缺點了。”看來拂儿還是挺不錯的,他自我安慰。
  沒想到在他的眼里,她居然有這么多缺點,這口气她哪得下?
  “你少在那儿拐彎抹角的罵我了。”她咬緊牙根正要扑向雷廷昭,想狠狠的揍他几拳、他几腳,不料,還沒扑向他,他卻已經先下手為強,捂住她的嘴要她噤聲。
  “我們真榮幸,還沒飽餐一頓,就有訪客了。”
  “嗚……”孫拂儿的嘴巴被他蒙得太緊,說出的話全成了“嗚嗚”聲。
  “不是喬天仰。”說也奇怪,雷廷昭居然听得懂她說的話!
  “嗚……”她又出聲了。
  “我聰明嘛!當然知道。”他豎起耳朵,認真的聆听外面的聲音。
  這棟屋子全由竹子做成,若想在這飛檐走壁又不發出聲音,絕對要輕功上乘、武功一流,才辦得到。
  “嗚……嗚……”她的“嗚”聲越見薄弱。
  “什么?喘不過气。”雷廷昭赶緊放開手,替她風。
  “真的不是喬天仰?”沒多余的力气和他計較了,孫拂儿大口大口的吸著气。
  “去把夜明珠拿出來。”眼睛直盯著竹窗外,雷廷昭突然說道。
  “夜明珠?”她一直忘了問他,為何要帶她的夜明珠上路?“難道有人要盜取這顆稀世明珠?”
  雷廷昭听見她興奮的聲音,奇怪的轉回頭,“你在高興什么?我要你帶顆珠子上路,不過是想省些煤油錢,你以為這顆爛珠子真是价值連城?”誰都曉得她家那顆光彩艷麗的夜明珠.那彩光亮得直逼白晝。
  “你……你……”孫拂儿气得說不出話了。
  “別你你你的,快去拿珠子,我帶你去溪邊抓魚。”
  “抓魚?”她原本被怒火燒灼的雙眼,這下變得又清又亮了。
  “大小姐,從沒抓過魚對不對?”他好笑的望著她躍躍欲試的俏臉。
  孫拂儿興奮的搖搖頭,兩眼亮得像星光。隨他怎么取笑好了,反正她是真的沒抓過魚,她就是無知,怎么樣?
  “走吧!”他笑笑的伸出手。
  孫拂儿急忙拿出夜明珠,輕柔的握住他厚實有力的手掌。她愿意一輩子和他相扶持,愿意從此隱居于此,与他共度余生。
           ※        ※         ※
  蒙面人冷冷的站在瀑布源頭,望向下方彩光奔射、嬉笑聲頻傳的溪流。他看見一名男子的偉岸身軀,和坐在石頭邊伸直腳踏著水、咯咯嬌笑的女子。
  他們似乎相當悠哉。白衣人的雙眼冰冷的瞪著,死亡的陰影好像一點也威脅不了他們。
  “哇哇哇!”當孫拂儿看見木桶里又多了几尾肥嫩的魚后,那張得不能再大的嘴便不自覺地喊出聲。
  “你不用太崇拜我了。”雷廷昭全神貫注于水中的動靜,只見他快如閃電的打開扇了用力一揮,一條魚便飛上了天,漂亮的在空中划了個半圓后,准确的降落在孫拂儿身邊的木桶里。
  “教我、教我。”她將手中的夜明珠放在平坦的石頭上,沖動的跳下水,東倒西歪的朝他靠近。
  “小心點!”要她別動手簡直不可能,她的好奇心比千斤石還重。
  水不深嘛,頂多到她的大腿而已,只不過水里的石頭真多!孫拂儿彎腰脫下繡鞋,往石頭上拋。這樣走起來方便多了,她非常滿意的挪近雷廷昭。
  “你如何練成這招的?”看不出他游手好閒之余,還有一點本領嘛!
  “拂儿,你的眼神好像有點輕蔑?”眼看她就要滑倒了,雷廷昭快步的移近,撐住她下滑的身子。
  “我……我只是在想,雷家鏢局生意繁忙,你的紅粉知己又一籮筐,怎么會有空蓋竹屋、抓魚呢?”她皮笑肉不笑的摟住他。
  雷廷昭扶正她的身子后,哭得可開心了,“我不是告訴過你我是個英才嗎?”
  我看你是個蠢才,她暗罵。“好,雷大公子,能不能把你那招絕活授予小女子我呢?”
  “我怎么覺得你言不由衷?”他大笑。
  孫拂儿伸出雙手掐著他雙頰,然后用力向兩邊拉。雷廷昭俊逸的臉被她這么一拉,馬上變形。
  “你說夠了沒?”她冷冷的笑著。
  “本是同林鳥,相殘何太急!”他可怜、痛苦的哀鳴著。
  孫拂儿听罷,再也忍不住地爆笑出聲。
  半晌,她放開手,若有似無的輕歎道:“巧婦伴拙夫,委屈了本姑娘。”
  雷廷昭听得差點放聲大笑,若不是頰上的疼痛提醒他孫拂儿被逼急了可能會干出的好事,他又何曾這么委屈過自己?
  “拙夫肚子餓了,麻煩巧婦煮几道菜來填腹。”
  明知道她是個茶來伸手、飯來張口,對廚藝一無所知的千金小姐,他卻偏要取笑她!
  “我……呃……我不會。”她吞吞吐吐。
  “看來拙夫的手藝比巧婦來得好。”他的嘴咧得好大。
  唉!又被他占上風了,這回她是理不直、气不壯了。
  趁她垂頭喪气之際,雷廷昭淡淡的瞥了崖頂一眼,繼而譏諷的揚起嘴角,冷冷又不屑的笑了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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