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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什么?!爹要在汴京多待上個把月?”孫拂儿生气,甚至有些慍怒的瞪著前來通風報信的趙青青。
  “你生什么气啊?”她輕柔的逗著怀中的小儿。
  她當然生气!這些天天仰哥老是陰魂不散的偷跟著她,他以為她不知道嗎?就算她私會雷郎那又如何?也輪不到他來管吧!她還沒和他算那天的帳呢,居然得寸進尺。
  “不行,我要上京城找爹去。”再這么悶著,她會生病的。
  “看不出來你這么思念老爺呢!”趙青青取笑著。
  “夫人,你明知道我是為了雷郎和我自己的事前去的,何必笑我?”孫拂儿沒好气的扑著園里的蝴蝶。
  “我想,你心意已決,任誰反對也沒用了,對不對?”她真這么喜歡雷家大公子嗎?趙青青納悶的望著拂儿堅決的臉。
  “對。”她輕踱著步,偷偷的掩嘴而笑,“而且這次我要雷郎陪我一塊去。”
  “不行!”趙青青當下反對。
  “夫人,我都還沒說完,你緊張什么?”她淡淡的瞟了青青一眼,眸底盛滿了揶揄,“還要找綿綿一塊起程啊!這樣你就沒話說了吧?”
  “可是雷公子并不知道你就是孫家小姐,要如何讓他隨你一起上路呢?”居然拿綿綿當擋箭牌,這丫頭明知道綿綿對她的話百依百順,就會利用她!
  “你忘了雷家是做什么的?”她拔起一朵芍藥,輕輕的敲著可愛的弟弟。
  “你……你該不是……”
  “就是。”她肯定的點頭。
  “你不能這么做,雷公子也不會答應的。”虧地想得出來。
  “我會讓他答應的。”孫拂儿信心十足的承諾。
           ※        ※         ※
  “請恕在下不能答應。”雷廷昭神色自若的瞥了眼子內的孫家大小姐,一口便回絕了她的請求。
  “公子,我相信一千兩黃金不是個小數目,也不相信你不會怦然心動。”孫拂儿刻意壓得好低的聲音,粗嘎得教雷廷昭頻頻皺眉。
  “一千兩黃金的确不是小數目,可是要雷某親自押這趟鏢,實在是難為了在下。”天天听這种魔音,他哪受得了?
  真气人,也不想想她是為了誰上汴京的?孫拂儿恨恨的扯著絲帕。
  “從這儿到汴京不過半個月,難道貴鏢局‘名震音揚’的封號是假的?”她冷笑。
  “姑娘,本鏢局只押送物品,不押送人的。”每次和這位孫家小姐談話,他總得繃緊身子,以免伺候不周。雷廷昭覺得很累,全身不對勁。
  “在我看來都一樣。”她微微的噴著怒火。
  “此言差矣!”他則拚命的搖著扇子。
  “此話怎講?”有銀兩讓他賺,居然不要?!
  “這物品不會說話,好伺候;姑娘嘛,脾气大,聲音又難听似烏鴉,在下實在不敢領教。”他一副手腳發軟的樣子。
  “雷、廷、昭。”孫拂儿怒吼。
  “姑娘這聲怒吼,讓雷某想起一人。”他怀疑的瞄著后那罩著頭紗的容顏。
  “喔?”孫拂儿忙不迭地低頭。
  “真的很像。”他极力探視。
  “像……像誰?”不會被他認出了吧?他若知道怒儿就是孫家的千金,會不會不高興?
  “像我娘。”他大力的拍了下手,一團迷霧突然被吹散。
  孫拂儿揉著額頭,怒火中燒,實在會被他給气死,沒一刻正經的。
  “公子到底接是不接我這趟鏢?”懶得和他多費唇舌了。
  “不接。”他直言不諱。
  “即使我封了貴鏢局,你也不接?”她冷冷的笑著,以她家的財力,要做到這點絕對是輕而易舉。
  “封我家鏢局?”雷廷昭移目望向廳外,不在乎的說道:“在下求之不得。”
  “你……”孫拂儿万万想不到他對鏢局竟然如此不在意,難道她真錯看他了?
  “況且雷某一向不接受脅迫。”他的風流倜儻在剎那間轉成了冷硬、強悍,“姑娘用錯法子了,我相信以孫家的財勢,要請十個、八個武林高手保護姑娘絕不成問題,雷某對于孫家的銀兩沒興趣。”說完,他毅然決然的僵著又直又挺的身子拂袖而去,那冷然、決裂的態度當場嚇呆了后的孫拂儿。
  沒想到雷廷昭也會有這么冷酷的時候,他不是一向以嬉笑度日嗎?
  她……是不是做得太過分了?
           ※        ※         ※
  孫拂儿倚著柳樹,擔心的望著亭內的人,看他若無其事的模樣,大概已經雨過天青了吧?早上她不是故意威脅他的,只是見他始終不正經而想教訓、教訓一下他罷了。哪如雷廷昭會真的生气,害她一整天坐立難安,只得拉下自尊,捎信約他于舞榭見面。
  “怒儿,你今夜特別安靜,是不是又遇到上次那個輕薄男子了?”雷廷昭愜意的淺佳釀,直對那倚樹興歎的人儿眨著眼。
  “我……”她不該用自家的財勢去壓人的,難怪他會生气。如果他知道孫拂儿就是怒儿,一定也會勃然大怒的,她到底該怎么表明自己的身分,總不能瞞他一輩子吧?
  “怒儿,你再怎么學也不會像西施的,別捧心了,快過來。”雷廷昭輕輕的朝她招手。
  “雷郎……”她訥訥的囁嚅著,怎么也不肯進亭子。
  “你今天不太舒服,對不對?”他放下酒杯,起身朝拂儿走去。“難得見你這般沒性子,連我取笑你,都能大人大量不發脾气,怪哉!”
  見他舉止瀟的朝自己行來,孫拂儿不禁為他那不自覺而形于外的傲气与狂放著迷著。
  “你今天有沒有受過……什么气?”她覺得愧對雷廷昭。
  “受气?!”他仰頭大笑。
  孫拂儿微慍的拉下他的頭,直直的瞪著他,“你在取笑我?”
  “從來都只有人家受我的气,哪有我受气的道理?你這腦袋瓜子就會胡思亂想。”他像十分珍惜的撫著孫拂儿的臉頰。
  他的心情好像不錯,她是不是應該乘机向他說明一切?
  “雷郎,我……”
  “今晚月色不錯,走,我帶你去一個地方。”雷廷昭拉著她的手,快步從側門而出,步出了舞榭。孫拂儿以小碎步跟隨他走著,直到他忽然摟著她縱身一躍,跳上他系于屋外的駿馬。
  他要上哪儿去?孫拂儿倚在雷廷昭的怀中,見他朝市街疾馳,不免一陣心慌。她沒戴蓋頭,晚上的市集又熱鬧非凡,万一被什么人識出,可就完了。
  “怒儿,你若是怕遇到仇家,只管將頭埋在我怀中就是了。”他低頭丟給拂儿一個安心的笑容,“我知道你的仇家滿街都是。”
  “我哪有?”慘了,那個好像是婢女小梅,她匆匆忙忙的將頭鑽進雷廷昭怀里,然后低聲急呼:“快走、快走。”
  雷廷昭見她惊惶失惜的將整張臉貼在自己的胸膛,忍不住哈哈大笑,“怒儿,你真是個心口不一的小東西。”
  隨他怎么說好了,只要快點馳离市集,她都無所謂了。
  不一會儿,他們就馳到了城郊一座碧湖邊。雷廷昭下馬,將馬儿栓在湖邊一棵老樹干后,隨即輕柔地抱她下馬。
  “要不要泛舟?”他比一比湖心。
  哇!好美喲!孫拂儿痴呆的望著波光粼粼的湖面,湖邊的平坡上長著各色小花,微風一吹,搖曳生姿,花香遍傳;果然是洛陽城里春光好……
  “怒儿,想不想泛舟?”他扶著她緩緩的走下斜坡,再度問道。
  “想,我想。”孫拂儿興奮得臉都紅了。
  “好。”雷廷昭淡淡的彎起一抹意喻深遠的笑容,“咱們就來學學陶朱公和西施泛泛舟,得些优閒。”
  “雷郎,為何突然帶我至此泛舟?”她小心翼翼的踏上扁舟。
  雷廷昭示意她坐好后,慢慢地將扁舟搖往湖心,悠悠哉哉的伸直腿朝她笑著,“我見你心事重重,彷佛天快塌下來了。”他的笑容逐慚轉冷,“我想你一定有話要告訴我,對不對?”后面這句話說得特別輕柔,并帶有壓迫感。
  孫拂儿害怕的瑟縮了一下,兩手不安的畫著湖面,小臉微帶愁苦的瞅著他,“雷郎,你是不是早知道我……”
  “嗯。”他從鼻孔哼出气來,整個人變得陰森森,教孫拂儿冷汗直流。
  唉!瞞得了一時,瞞不了一世。她打算招了。
  “我就是……孫拂儿。”她的聲音甚至在發顫。
  “很好,你終于決定告訴我了,我還以為你打算玩一輩子變身的把戲。”他冷冷的眯著亮得分外刺眼的黑眸,犀利的射向她,一點也不留情。
  “你是說……”她的美眸睜得好大。
  雷廷昭僵硬的瞪了她一眼,陰沉沉的撇著嘴,“若不是你玩得太過火,我想……我還會陪你玩一小段時間。”
  “你從一開始就知道了?”她提高音量,開始生气了。
  “也可以這么說。”雷廷昭仍是眯著眼睛凝視她,像是隨時准備扑殺動物般。
  “你耍著我玩?”孫拂儿生气得忘了自己身在何處,就要站起來;若不是扁舟經不起她的怒气,劇烈的搖晃,嚇得她花容失色,她恐怕早就破口大罵了。
  “怒儿……”
  “別叫我怒儿。”她生气的以水潑他。“我是孫拂儿,那個被你蒙在鼓里的笨女人。”
  雷廷昭兩眼陰森,也動了气,“你是勢大財大的孫家大小姐,這點全洛陽人都知道。”從沒想過拂儿會以自家的權勢來壓人,若不是今天早上她那番作威作福,讓他了解拂儿的任性,他也就不會在這里動怒了。該死的,他從弱冠之后就鮮少這么生气,而且還是為了一名被寵坏了的富家千金。
  “你既已知道我是孫拂儿,為何不肯接我的鏢?”她万分傷心,本以為他對自己多少有些情意,誰知……
  “我不想為了那几兩黃金而卑躬屈膝。”雷廷昭不僅臉色冰冷,就連吐出的气也是冷得嚇人。“須知雷家雖不若孫家富有,卻也不必看孫家的臉色行事。”
  他一點都不了解她為何會那么做,若不是他堅持不肯接這趟生意,她又怎會端出架子,出言威脅?又要不是急于向爹稟明他們的事,她又怎會出此下策?
  “你真以為我是那种恃財而驕的千金小姐嗎?”她忍著淚水,執著的瞅著他。
  “在下不必以為,姑娘今早的表現早已說明一切。”他冷然的回道。
  孫拂儿心痛如絞,緊咬下唇,不愿流淚,那是當怒儿時才有的權利,她現在是孫拂儿——堅強、勢利的孫家大小姐。
  “既然公子這么認為,那么拂儿就不該厚顏無恥的纏著公子了,我們的婚約就此解除,請公子將舟泛回岸邊,天色已晚,我這驕寵的大家閨秀該回家了。”她冷著臉,鏗鏘有力的說著。
  “拂儿……”雷廷昭訝异的看著她慘白的容顏,像是被人傷透了心。
  “雷公子,從今以后你我形同陌路,請別再直呼我的閨名。”她心灰意冷,兩眼泛著死光。
  “拂儿……”雷廷昭移近她,想要將她納進怀中。他真的錯怪了拂儿嗎?他識人一向奇准無比,這回會因為拂儿對他日趨重要,而下錯判斷了嗎?
  “別靠近我。”她揮開雷廷昭的手,怨懟的瞥了他一眼。“你若不將扁舟搖回岸邊,我就跳下湖去。”她作勢欲起。
  “拂儿!”雷廷昭不慌不忙的拉過她,欺身將她壓在身下,“我錯怪你了,對不對?”她若不是受了莫大委屈,怎會宁可跳水,也不愿与他共處呢?
  被他說中傷心處,孫拂儿再也顧不得矜持的把嘴一扁、臉一皺,哇的一聲,哭得凄凄慘慘,淚如雨下。
  雷廷昭撫著她梨花帶淚的容顏,愧疚感不斷的擴大,“拂儿,別哭。”
  “你……冤枉人。”她支支吾吾的指責道,眼淚如洪水泛濫,怎么擋也擋不住。
  “別哭,你倒說說看,我怎么冤枉你啊!”他真的拜倒在拂儿的淚水中了。
  “我、不、是、勢、利、之、人。”她含著淚水,猛捶著雷廷昭的胸膛,恨恨的表明。
  “怎么說?”拂儿的眸子比月光還亮,眼神坦蕩蕩的,不像在說謊。
  “還怎么說?”她又傷心的啜泣了一聲,“你問這話分明就是在侮辱我。”
  若不是他太花心,爹對他沒好感,她又何需急忙的上汴京替他說情去?明明是他錯,卻偏將帳算在她頭上。
  “好,是我誤解了你,你要我怎樣賠罪?”他真誠的吻著拂儿的臉頰。
  “不用了,我們已經解除婚約了。”她抽抽噎噎的撇開了臉。
  雷廷昭溫柔的轉回了她的頭,低首就給了她一個霸道十足的吻,吻得拂儿喘不過气來。
  “解除婚約得我同意才算數。”他微微的抽開身,給她個喘气的空間,“你要怎樣才肯原諒我?”他有一下沒一下的吻著她,孫拂儿真不知該如何拒絕這种折磨人的柔情。
  “你什么都肯依我?”她的腦子亂成一片。他不是一向嘻嘻哈哈沒一刻正經嗎?為何現在卻像變了個人似的,霸道、冷硬得教她刮目相看?
  “嗯。”雷廷昭認真的俯視她紅通通的容顏,鄭重的點頭。
  “我……我要你接我的鏢。”她有些擔心的望著他。
  “好。”雷廷昭淡淡的應允完,隨即又將厚實的嘴覆住她那因訝异而微張的紅唇。
  他答應得真爽快。孫拂儿如沐春風的環著他的頸項,甜蜜的想著。他是那么一心一意的吻著她,彷佛他的吻有多深,歉意便有多濃,孫拂儿被他從未有過的熱情給融化了。
  “你不生气了?”一吻方休,雷廷昭似笑非笑的用鼻梁頂了頂她可愛的鼻子。
  “雷……郎,”她的心情紊亂得很,哪有气可生?“你真的相信我的話?”
  “是呀!”他輕聲的歎了口气,“這個世界上,唯有怒儿的眼淚能將我化成繞指柔。”
  淚水不自覺地又滑出了眼眶,她又是哭又是笑的指正道:“不是怒儿,是拂儿。”
  “我覺得怒儿比較合我的胃口。”他拉拂儿坐起,怜愛的捏了捏她因哭泣過度而泛紅的雙頰,“拂儿小姐家大業大,教人不敢高攀。”
  “你!”明知他是故意取笑她,孫拂儿偏就是無法釋怀。“家大業大非我所愿,你再這么譏諷的話,我可要生气了。”
  如果只因她一時的气話,就能讓雷廷昭气成那樣,要是得知爹爹因他的花名太盛而有可能反對他倆的親事,以他的傲气,定會不惜快刀斬亂麻,也不愿委曲求全的做孫家的乘龍快婿。她很擔心,真的很擔心事情會演變到一發不可收拾的地步。
  “好,不管是怒儿也好,拂儿也罷,反正雷某全要了,這總行了吧?”他又露出一副不堪負荷的死相。
  若他剛剛那桀騖不馴的模樣能持久些,爹一定不會反對這門婚事的。只是他偶爾為之的剛強,怕是百年難得見上一次吧?唉!她真的很擔心。
           ※        ※         ※
  “天……天仰琦。”趙綿綿害羞的走進帳房,手上端了碗五味肉粥。
  “綿綿小姐。”喬天仰微微的抬起頭,同她頷首致意,隨即埋首于帳本中。
  “天仰哥,這碗粥是我特地熬的,你……你快喝了吧!”她迅速的將粥擺在桌上,就要离開。
  “綿綿小姐,”喬天仰瘦削的臉龐滿是不耐,“謝謝你的好意,在下無福享用,請小姐端回。”
  他……他好像很不耐煩,趙綿綿立在門邊尷尬不已。“可是天仰哥,我……”
  “帳房非小姐走動之地,沒事的話請回吧!”喬天仰十分不悅的望著她。
  趙綿綿從沒見過這么嚴厲、駭人的目光,而且眼底全是憎恨。為什么?她做了什么讓他這么恨她?
  “天仰哥……”她想問明白。
  “小姐請將粥端回。”喬天仰堅決的否定了她的心意。“喬某絕不會喜歡小姐的。”
  趙綿綿難堪的嗚咽一聲,心碎的往外跑。
  孫拂儿無意中從帳房外經過,由窗戶瞥見了綿綿,于是躲在窗邊聆听他們的對話,誰知天仰哥竟是這般無情且冰冷。
  她怒气沖沖的沖進帳房,來到桌邊,拍案怒吼道:“你不該這么對綿綿的。”
  “小姐無權干涉喬某的私事。”他抬起頭凝視著拂儿,眼神一反往常的冰冷,熊熊的燃燒著烈焰。
  他為什么要這么看她?孫拂儿嚇得一步步后退,“我是無權干涉你的私事,只是綿綿對你一往情深,你怎能如此狠心傷害她?”
  “小姐不也罔顧在下對你的一片痴心?”他嗤之以鼻。
  “呃……”孫拂儿聞言,不禁錯愕不已。他……他對她……不,她不敢再想下去了,天仰哥到底在胡縐些什么?
  她一拂袖,便要离開。
  “站住!”喬天仰狂吼,“你真以為這些年來我對你的行逕一無所知?”
  孫拂儿不敢相信的收住腳,他好像在威脅她,“你到底想說什么?”她冷冷的斜視喬天仰,臉上布滿寒气。
  “這五年來,孫家大小姐窩在舞榭當舞妓,這話若傳了出去,我想孫家是絕對別想在洛陽立足了。”他陰狠而貪婪的瞧著拂儿的怒容。
  當舞妓?!他居然如此污她的人格。
  “喬天仰,別以為爹信任你,你就可以為非作歹。說我是舞妓也得有證据,想我孫家在洛陽的地位,難道會輸你這名沒沒無問的小卒?”她真的被惹火了。
  孫拂儿盛气凌人的模樣,哪是他心中柔弱纖細的大小姐?喬天仰本以為她會淚眼模糊的求他三緘其口,哪如孫拂儿對他的威脅非但不以為意,反而應付得猶有余刃,他實在太小看這個小女人了。喬天仰陰沉沉的彎起嘴角,既然孫拂儿如此絕情,他也不必再客气了。
  “你難道不知道你的一顰一笑……”他忽然多情的表白。
  “住口!我已許給雷郎,你別再作非分之想了。”她冷冷的打斷他。
  “雷廷昭?他不過是個保鏢,根本配不上你。”喬天仰一雙晦暗的眼睛因這個名字而起了層層殺气。
  “即使他是乞丐,我也甘之如飴。”哼!他憑什么看不起雷郎?
  “既然你執迷不悟,就別怪我心狠手辣。”他倏然扭曲的臉孔,嚇得孫拂儿直返向門口。
  “本姑娘并非貪生怕死之輩……”孫拂儿勇敢的昂起下巴,迎接他的挑戰。
  “我要雷廷昭死!”咬牙切齒的說完,他用力拍了下桌面,隨即破瓦而出,不見蹤影。
  他剛才說什么?!孫拂儿愣愣的走近桌子,當她看到平滑的桌面赫然出現一個清晰的掌印時,視線頓時被一陣天昏地暗給籠罩住,全身顫抖個不停。遲疑的撫著那明顯的凹痕,孫拂儿無法抑止心中逐漸蔓延的惊懼,喬天仰這回來真的了!
           ※        ※         ※
  “喬總管真這么說?”趙青青擔憂的仰望著屋頂的大洞。
  “我不會拿雷郎的生命開玩笑的。”孫拂儿的心情亂糟糟,不知該如何是好?
  “喬天仰這個人城府极深,我早就看出他對你有情了。”趙青青淡淡的笑著,“若不是你一心拿他當哥哥看,一定也會發現他對你用情之深。”
  “青青,人家現在已經好煩了,你還有心情開玩笑!”她嗔怒的跺著腳,滿臉不悅。
  “煩什么?”趙青青不解。
  “煩什么?!”孫拂儿不可思議的低嚷,好像青青問這話有多白痴似的。“除了擔心雷郎的安危外,我還能煩什么!”
  “稍安勿躁,我的小姐。”
  “我怎能心平气和?你瞧這印子,喬天仰的功夫比我以為的不知好上几倍,你教我焉能不擔心?”明天她就要起程上汴京了,從洛陽到汴京的官道雖不至于人煙罕至,但強盜、土匪卻是經常出沒,倘若喬天仰真有意取雷郎的性命,一定會在路上下手。
  “你對雷公子的功夫難道沒信心?”趙青青輕笑著。
  “沒有。”她老實招了。
  “拂儿,相形不如論心,論心不如擇術。也就是說,看一個人的外貌不如觀他的心,要觀他的心,不如看他的實際表現。”雷廷昭或許玩世不恭,但從他能舍棄千金之誘,不愿替拂儿押鏢之事看來,他的為人或許并不如她們所看到的。“雷廷昭身為‘洛陽四彥’其中之一,你對他難道一點信心都沒有?”
  “盛名之下,虛實難斷;我怎么知道他的實際功夫和他的名聲相不相稱?”不妥,她得多請几位高手一同押這趟鏢。
  “拂儿……”趙青青不由得歎气。
  “青青,并非我對雷郎沒信心,只是怕有個万一,我不想還沒為人婦,便沒了夫。”她為自己無來由的惊慌打了個哆嗦。
  “你從來沒有為誰擔惊受怕過,雷公于可真是三生有幸。”趙青青輕柔的搖頭,為她哀愁的模樣發噱。
  “隨你怎么取笑,現今我唯一擔心的只有雷郎的安危,其余的都不重要。”她不害臊的坦承心事。
  就在孫拂儿為雷廷昭的安危忐忑不安之際,一名丫鬟突然匆匆地跑入帳房,附在趙青青的耳邊嘀咕了些話。只見趙青青浮起一抹怪异的笑容瞥了孫拂儿一眼,隨即朝丫鬟輕點了個頭。丫鬟“意會”的本領顯然高超,立刻就銜命离開了。
  孫拂儿正想開口詢問,趙青青以手勢阻斷了她。
  “好啦!你也不必太過煩惱了,我想雷公子會很樂意幫你想法子救他自己的。”拋下一堆奇怪的話,趙青青不疾不徐的走出帳房。
  孫拂儿有听沒有懂,青青到底在胡謅些什……她的眼眸因園內那日漸放大的人影而膛大,小嘴因那青衣人閒散的步履而大開。
  青青這個該死的大雞婆!她不由得在心中詛咒上千万次。
  “拂儿,你好像很高興看到我。”雷廷昭行至孫拂儿身邊,順手拉著她一塊儿坐在帳房里的臥榻上。
  “是啊!我高興時大都是橫眉豎眼的模樣。”她狠狠的賜他一記凶光。
  “你越來越會打屁了,好現象。”雷廷昭斜斜的靠躺著,一副昏昏欲睡、閒人勿扰的模樣。
  “你是來這儿睡覺的嗎?”她不知不覺提高了音量。
  “是啊!昨晚太晚睡了,今早有些精神不濟。”他打了個大呵欠,“拂儿,你家屋頂破了個大洞,知不知道?”他實在很想忽視它,若非火熱的陽光乘机從洞中穿透入屋,又剛好不偏不倚的落在他臉上,他相信此時的自己早已鼾聲大作,呼呼入睡了。
  屋頂?!孫拂儿突然轉身掀起他的衣襟,奮力將他扯到桌子旁,急急地指著桌面,“你用力朝這儿打一掌。”
  “拂儿,這是你的杰作嗎?”看到那明顯的手掌印后,雷廷昭充滿敬畏的瞧著她。
  “快打啦!廢話真多。”她的功夫若真那么好,這人恐怕不知被她打死几次了,哪還容他在這儿裝瘋賣傻?
  “你要我這手無縛雞之力的弱質書生,拿白嫩嫩的手去拍那硬邦邦的桌子,這不是要我的命嗎?”開玩笑,這一拍手沒腫也逃不掉骨折的命運,他又不是傻子,才不干呢!
  “你真不拍?”她斜睨著他,嘴角邪邪的上揚。
  “拂儿,這儿是你家,你還是放規矩點好。”他道出孫拂儿的致命傷。
  此刻孫拂儿除了想測試他的武功和喬天仰比起來誰強外,已沒多余的心思去注意其他,她一不做、二不休的執起雷廷昭的右手,用力的、狠狠的往桌面一拍——
  沒有灰塵,沒有天崩地裂,沒有喬天仰那种凌厲的气勢,有的只是抱手呼痛的雷廷昭。
  “你要謀殺親夫嗎?”他快痛死了。
  慘了,真的慘了,不過小小地拍一下,他就痛成這副德行,真不敢想像他若被喬天仰追殺,會死得多么慘不忍睹。
  “雷郎,我看這趟鏢……你找別人押好了。”他還是待在洛陽安全些,至少不會死得太難看。
  “什么鴨?我比較喜歡吃雞。”他极力甩著紅腫的手掌。
  “是不是鵝也不錯?”孫拂儿微笑的將他按進椅中,嘴巴咧得大大的。“你吃屎好了。”她臉色一緊,恨恨的掐著他的嘴皮子。
  “動口不夠,現在連手都動了。”雷廷昭甩著右手,左手揉臉,十足的無奈樣。
  “我看我還是先宰了你,省得這份榮耀落入別人手中。”他沒見過她愁眉苦臉、心事重重的樣子嗎?唉!她到底為誰擔心、為誰憂啊?
  “你能不能把話說清楚些?”雷廷昭垮著俊容,小心翼翼地問道。
  “有人要取你的狗命,這樣夠清楚了嗎?”她簡直是用鼻孔在說話了。
  “為什么有人要取我這條‘狗命’?”他不可思議的直想發笑。
  孫拂儿一時話塞,几度啟口卻是答不上話,愧疚之色冉冉而升,不到片刻,她那洁白如玉的臉龐便跟搽了厚厚的胭脂般,紅得透徹。
  “那是因為……因為……”她羞愧得不知如何面對他。
  “因為什么?”雷廷昭看出她的心虛,這回可問得趾高气揚了。
  哎呀!全豁出去了。“喬天仰因妒成恨,決定取你的狗命。”她的頭越來越低。
  “喔!他因妒成恨,所以決定取我的狗命。”雷廷昭似懂非懂的點頭,“能不能請問一下,他到底因誰而妒?”
  “因誰而妒?!”孫拂儿急急的抬起頭,臉上帶著一把怒火。
  “別生气,保持風度,我只是想确定一下而已。”他笑得嘴都僵了。“其實孫夫人早已修書告知在下你与喬兄的糾葛了。”
  什么?!他早就知道,卻讓她像個瘋子一樣急得團團轉?
  “你再說一次。”孫拂儿憤然轉身挑起牆壁上的劍,筆直的將劍鋒抵著他的心口,以冷得不能再冷的口气喝令道。
  “我說,明儿個我們起程上汴京。”
  孫拂儿不知道他是怎么辦到的,只知道一陣颶風突然划過她的手腕,手中的劍便易了位,跑到雷廷昭的手上了。
  “你說什么?”她烏溜溜的星眸依然定定的看著他手中的劍,彷佛無法接受這种打擊。
  “明儿個我這优秀、品德高尚、眾人稱贊的鏢師……”
  等不及他說完,孫拂儿便捂住了他的嘴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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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Camille錄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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