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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寒水神宮內。
  “帝女!”匆匆赶進來探視的是万其薩。“你……”
  “我沒事。”冰珀淡淡地回答,姣美的五官沒有任何動作,臉上沒有半點血气,蒼白得令人心疼;沾著血污的衣服已經換下,此刻,著一身白裳的她看起來像整個人透明了似地。
  “怎么會這樣?”万其薩几乎是低吼的;近來,他一向的冷靜自持有逐漸退步的趨勢。“以你的能力,當可全身而退才對;難道,是發生什么意外?”
  “這不重要!”她极力壓抑心中翻騰的感受,一臉淡漠地道:“重要的是,義父平安得救,我們的計划成功了。”
  “韋向沒和你一起回來?”其實,從俘虜的岳家軍口中,他已經獲知所有的真相,他要看的,是她的反應。
  “嗯。”她敷衍地應了一聲,撇過頭去,擺明了不想提他,那刻意規避的態度,只是無言宣告著她有多在乎他。
  臉部肌肉微微抽動了一下,是疼痛的;然而,她知道他不會發現的──冰珀已被訓練得太好,無情、冷漠,甚至,可以說是殘忍。
  “內奸是他?”万其薩再試探地一問。
  “這事我不想再談了。”她飛快地打斷他的問題,先前的病、后來的傷讓她疲累不堪。
  她越閃躲,讓他越痛──他的珀儿愛上其他男子了!況且那人還是他引進的,這教他情何以堪?
  “這事情我會處理。”心湖泛起越軌的酸意,万其薩堅定地說。“韋向……哦!不!是項暐!我會要他付出代价的!”
  “万其統領,他隸屬于我,希望你不要干涉。”听他這么慎重的昭示,冰珀直覺反應便是揚起下頷,冷冷地回了過去。
  “帝女,這是王爺的命令。”万其薩目光鋒利,語帶尖銳地解釋道。“或許你還不曉得,項暐并非普通的販夫走卒,他是歸云庄、巧織坊的項暐。”
  冰珀無語。
  歸云庄,曾是華北最大的民間勢力;而巧織坊,則是近年在江南發展迅速勢力极盛的新興商行──這些她都略有耳聞,只是沒有立刻和他牽上關系;如真是這樣,她該如何看待他呢?
   
         ★        ★        ★
   
  項暐買回金創藥,自己上藥裹傷,無可避免的痛楚讓他略微瑟縮了一下,心里系念的卻是同樣有傷的冰珀。
  “官人,尊夫人是否先前曾染患什么大病嗎?我瞧她体虛神弱,元气耗損甚劇,才會染個小風寒就這般嚴重。”那天來診療的大夫曾叨叨絮絮跟他說。“不是因為我自個儿給人看病、賣人藥方子才這么說,病痛治愈固然要緊,之后的身体調養可也馬虎不得呀!”
  這個倔強姑娘就是這個樣儿,老是不愛惜自己!
  有時候,項暐總不免怀疑自己是她的災星,否則怎么在遇到他之后,冰珀就大傷不絕、小病不斷的?而她,又從來不曾想過要好好調養身体──他笑著,感覺卻苦得難受。
  她自殘的那一刀……是因為她終究背叛了信念、無法對他驟下殺手,而給自己的懲罰嗎?
  這個冰珀,對自己嚴厲得讓他心疼!
  時到如今,是他該啟程返回蘇州了……
  和大哥大嫂約定好,無論結果如何當在中秋前回去的,更何況,經過他的暗中查探,宁儿确實不在寒水神宮。
  只是,他實在不能瀟洒离去,
  和她初遇時,以為那個不知名的倔強女子,只會是拂過大漠的疾風,縱使卷撩起塵沙飛揚,也不會停留佇足;當時的項暐卻忽略了──拂過大漠的疾風雖輕雖迅,但只要不斷地吹掠,千百年后也能化石成灰。
  而她,不用千百年,就已經讓他刻骨銘心了!
  就在他兀自沉思時,一名不速之客縱窗而入。
  “是你!”項暐站起身來,直視來者,气定神閒之余,心里自有防備。“万其統領……”
  “項當家”刻意的有禮,万其薩說。“希望這樣的稱呼不會辱沒你。”
  “好說!”項暐抱拳一揖,對于他會知道自己的身分,絲毫不感意外。
  “我就直說來意吧!”他也不再客套,直言說道。“我們王爺有意和‘巧織坊’合作,請項當家務必來神宮一談。”
  天時、地利、人和──項暐心里暗自盤算,這三者他連一項都沒有主導權;微微笑了笑,然后對方其薩緩聲說道:“看來,你們王爺也是談生意的高手;這筆生意若是真談成了,你們王爺肯定坐收巨利。”
  見項暐打起太极應付,万其薩索性從怀中掏出一樣物事,輕拋給他,言下之意是要他自己考慮。
  是把象牙梳子。
  項暐臉色微變,當然知道那代表的是誰。
  “項當家,咱們神宮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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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巧織坊的項當家光臨,本王有失遠迎,還請見諒!”偌大的殿堂里只有兩個人。
  “王爺言重了。”項暐面露笑意,態度不卑不亢地溫聲說道。
  明明知道是龍潭虎穴,他還是來了,如果可以,他希望能夠見她一面,只要知道她好好的,那么,也許他帶回蘇州的懸念就不會如此沉重。
  “本王雖然身在北方,但對江南織造業頗有興趣,尤其,對和項當家合作一事特別感興趣。”完顏泰捻捻須髯,沒端出架子。
  “哦?項某自認巧織坊還沒發展到足受王爺青睞的地步。”他眉一挑,條理清楚地向完顏泰分析道:“如果王爺有興趣,不妨考慮杭州的皇錦布庄、揚州的云絹閣,比起巧織坊,這几家才著實稱得上是江南織造業里執牛耳的老商號;巧織坊不過徒擔虛名罷了。”
  他這一推避,讓完顏泰完全無從下手,抬出皇錦布庄和云絡閣的名號,任誰也無法否認他的說法。
  完顏泰干笑兩聲,不打算放棄。“如果,本王有興趣的是你呢?”
  “王爺說笑了。”
  項暐豈不明白完顏泰的真正用意?他的目的,在于籠絡江南的大商家,再尋求逐步掌握江南財貨,如今見以生意合作的理由不成,便轉而要拉攏他個人。
  “本王是認真的。”完顏泰說,進一步解釋。“如果,本王把大金通往西域這條商線交由你獨占經營,我相信以你從前的經驗,一定可以做得有聲有色。如何?這條件可還滿意?”
  “王爺一向都是這么厚待下屬的嗎?”
  “說什么下屬,不過是交交朋友罷了。”見項暐似乎心動了,完顏泰不禁漾起得意,等著他說出感激之語。
  不料,項暐只是輕輕勾起一抹笑,淡淡地說:“項某無德無能,恐是無力胜任,王爺還是另覓良驥吧!”
  這下子,真的惹怒了完顏泰!
  他面色一沉,冷冷地說:“項暐,本王賞你敬酒,你偏要喝罰酒嗎?”
  “或者,項某從未想喝王爺的酒呢?”仍然維持滿面笑容,項暐拒絕的意思卻再清楚不過了。
  “既然如此──”陰鷙的目光猙獰地張爪向他襲來。“你就別怪本王!”
  完顏泰擊掌兩聲,四邊立刻出現帶刀武士。
  “王爺覺得這樣欄得住項某嗎?”項暐飛快地環顧了一圈,神色間沒有半絲倉皇;事實上,要真動起手來,他并沒有突圍成功的絕對把握,因為只消一個運气行功,才剛結痂的傷口必定會綻裂,屆時优劣逆轉,他也只有束手就擒的分。
  “哦?”完顏泰笑得詭譎。“那么,換上神宮第一高手呢?這該不會辱沒項當家了吧?”
  他話才說完,武士們分立讓出通路,緩步走出的是個纖細裊娜的身形。
  是──她!冰珀!
  深深凝眸向她,項暐一想到她和自己在同樣的地方有著同樣的傷口,忡忡憂心便扼止不住地傾巢而出。
  這個大傻瓜,為什么要來呢?明明就不該再和這里有所牽扯的!冰珀強忍著內心情緒波動!仍冷著臉,以漠然的目光對他。
  “動手吧。”她冷冷地開口,內心卻在顫抖──她比任何人都清楚,他是帶傷的!
  項暐薄唇輕抿,對她釋然一笑,隨后轉向完顏泰,沒有任何窘迫,朗聲道:“王爺,你贏了!項某任你處置!”
  他也比任何人都清楚,她是帶傷的;旁人可以不珍惜她,甚至她可以不珍惜自己,但他卻怎么也無法做到。
  “請項當家到地牢作客。”完顏泰倨傲地宣布。“祭典當日,項當家會是祭台上的主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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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夜未央,人難寐。
  微涼的夜風,穿篩過她的發絲,直直卷進如墨的天際;冰珀不知道自己究竟在這里佇足多久了,只知道始終縈念在心的人就在牆的另一頭。
  能不能掐指算出塋立于此的理由有哪几件、哪几項?如果不能,她為什么會做出這個無益于任何人的舉動?
  再過數日就是祭典了,她真的可以在一刀刺入他心窩的同時,唇角曲折起完美卻冷淡的微笑?
  曾几何時,她開始對這差事感到躊躇?
  有太多的問題,她無法解答,所以只有倚著冰冷冷的牆,望天無語……
  “我就想你會在這里。”
  “万其統領,”突來的人語阻斷了她的沉思,冰珀立刻回神。“這么晚了,有事嗎?”
  “一定要有事才能找你?”他的聲音微帶喑啞,好似极力壓抑著什么。
  “難道不是這樣嗎?”冰珀不解,秀眉輕輕蹙起,今晚的万其薩有些奇怪,至少,不是她所熟悉的。
  他側過臉,身軀僵直,怒气在心底醞釀著。他也不明白自己,相處了十年,為什么最近會越來越不滿現狀;甚至,到地牢外頭探看她是否守在這里。
  “珀儿,你……”他沒有瞧她,困難地開口。“喜歡上那小子了?”
  喜歡?是這樣嗎?冰珀心頭猛地一撞,因著他的問題再度陷入深沉的思索。
  “看來是這樣了。”万其薩努力扯出笑容,卻更顯得苦澀難當。
  然而,他不甘心!他怎么能甘心呢?守護著冰珀的人,一直是他呀!
  “不!不行!你不可以!”他突然提高的音量,讓她怵然一惊。“要知道,這樣下去是不會有結果的!”
  “這不干你的事。”她冷冷地沖了回去。
  “我不能眼睜睜地看著你沉淪、看著你自取滅亡、看著你為了他賠上自己的性命!”万其薩雙手使勁地抓住她的臂膀,仿佛這樣才能讓她了解在這件事情上他有多堅持。
  冰珀沒有抗拒,只是抬眼看他,用寒冱的眸子,冷言道:“万其統領,你最好回去冷靜一下。”
  “別叫我‘万其統領’,至少,別在只有我們的時候這么叫我。”他痛苦地說;她──從來就不曾深思這聲“万其統領”,在他們之間筑起的藩篱有多高、多難跨越!
  “万其統領,我不想知道你何以會如此失態,但是,我必須鄭重向你聲明一點:無論我選擇了什么,都是我自己的事,和你無關。”
  “不!不是這樣的!”万其薩語气急躁了起來。
  “是我自己的事,与你無關!”冰珀斬釘截鐵地說,堅決得不容任何質疑。
  在他認定里,造成這個轉變的人,不是別人,正是──項暐。
  而且,他有強烈的預感,總有一天,她會為了他,賭上她的所有,包括……性命!
  乍然放開對她雙臂的鉗箍,万其薩大踏步直往地牢而去;即使冒了被王爺降罪的危險,他也要親手解決項暐,這是為了實踐十年前交付給自己的使命──守護冰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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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打開!”万其薩下了命令,手提大刀,闖進囚著項暐的牢室。
  項暐倚牆盤坐,正自閉目養神,乍聞巨響,這才從容不迫地緩緩睜眼,所見到的,是渾身散發著濃烈殺气的万其薩。
  “請坐。”項暐气定神閒,大方地提出邀請。
  万其薩定定看著他,俊逸無儔的臉上盡是平靜安适;當此生死關頭能有如是气度者,确是天下少有!
  可是,容不得他!他不許任何威脅冰珀生存的人留活在世!
  “項暐,你認命吧。”
  微弱的光線在刀鋒上反射出森冷的輝芒,在黑暗里尤讓人心起膽寒。
  “且慢!”他出聲喝阻,沒有心慌。“就算改判我斬立決,也得告訴我理由吧?”
  “理由很簡單,只有一個!”他硬著語气說。“我要冰珀活得好好儿的!”
  “哦?”項暐聞言,冷哼一聲,反問道:“殺了我,就可以讓冰珀活得好好儿的嗎?”
  “至少,她不會為你犧牲自己!”
  項暐沒有對這句話做出直接反應,而是從側面淡淡地問他:“你覺得冰珀在我出現以前,算得上是‘活得好好儿’的嗎?”
  万其薩直挺挺地僵立在當場,不能言語。
  這個問題,他不是沒有想過,可那是好久好久以前的事了,久到他已經忘記也曾問過自己同樣的問題──冰珀這樣算是“過得好好儿”的嗎?
  初識冰珀時,她年紀尚幼,和尋常孩子同樣天真爛漫,然而,當她開始接受一連串殘酷的訓練后,不一樣了!全都不一樣了!
  心疼她,所以對自己問過這個問題;但是;習慣,卻讓他忘了──或許,連她自己也忘了。
  “我已經無法走回頭路了,所以只能選擇對她最好的決定。”万其薩無奈地說,隨后一轉清厲。“你認命吧!”
  “再把她推入殺人人殺的夢魘,永世不得翻身?”
  万其薩頓了頓,半晌才咬牙迸出:“至少,她還活著!”
  “如果,你對她的往后只有如此貧乏的期許……”項暐無畏,平和地看著他,淡淡地說。“那么,你動手吧。”
  他緩緩運勁于提刀的右臂,卻發現自己猶疑了──這,不該發生的!
  剛硬起自己的意志,万其薩再度提刀……
  “住手!”聲形同時搶入,冰珀閒話不提,直接就出手攻向他。
  “小心!”万其薩還沒挌擋,就有人替他攔下冰珀了,是項暐。
  冰珀本沒傷他之意,見項暐沒事,也就停手。“你走吧,我不想多說。”
  万其薩定定地望著比肩而立的兩人,高漲的意气登時一泄而盡,徒留頹唐蕭索,緊繃的面部線條顯示出他仍試圖為自己保留一絲尊嚴。
  斂起在他倆身上的視線,終于,他緩緩步出牢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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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沒事吧?”
  “你還好嗎?”
  項暐、冰珀不約而同出聲問對方,待听得對方問出同樣的問題時,又不約而同地揚起輕笑;适才兩人那一攻一擋雖然极其輕巧,但多少會牽動傷口作疼。
  “走吧。”
  “嗯?”她要他走?
  “走吧。”冰珀看得出他眼底閃過的詫异,于是再說了一次,用更确然的語气。“一塊儿走吧。”
  這是她反覆思量所做下的決定,她不希望他死,尤其是為了她,尤其──是死在她的手里。
  一塊儿走?嗯!挺不錯的主意!他几乎可以想見江南秀麗明媚的一草一木、一山一水會讓她多么地震懾,就像她第一次仰望星羅棋布的夜空時,那种為之一亮的燦爛眸子。
  “好!一塊儿走吧!”
  冰珀領著項暐,穿過無人守備的小徑,直下牙雪山。
  “就到這儿……”走在前頭的她忽地停下腳步,淡淡地說。
  “嗯?”他不是很清楚她的意思。
  冰珀依舊背對著他,盡可能地維持她一貫的漠然。“就送你到這儿。”
  送他到這儿?
  送他到這儿!
  “你這話是什么意思?”項暐急問,飛快地板過她的身子,想要從她的表情窺出一二。
  冰珀知道他的灼燙目光正打量著自己,她選擇……躲開。
  “我以為……”看她低首垂睫半斂眉的樣子,乍然出現的惶急硬是被抑了下去,他哽著聲音,困難地說。“我以為,你的意思是和我一起回蘇州。”
  “不行。”她回答,很輕;然后,笑了,唇邊漾起笑了,同樣──很輕。
  “為……為什么?”
  “因為我屬于這里。”她終于抬起眸子,盈盈似秋水的瞳底,是堅決。“這里是我的故鄉,有我習慣的生活方式,在這里,我知道我可以做些什么。”
  更重要的是她必須留下來收拾殘局;否則,義父絕不會放過他的!
  “你知道為什么我會來神宮赴約?為什么我會選擇任完顏泰處置?”項暐吁口气,緩緩說。“因為我知道,我不可能放下你,一個人回蘇州,那和死已經沒有什么分別了!”
  冰珀緊咬著下唇,許久才輕輕搖了搖頭,推開他搭著她雙臂的手,目光又自他臉上滑開了。
  “不行。”她還是淡淡地一句。
  “記得你欠我兩個要求未償嗎?”天!他對她的堅決已經別無他法了!
  “還是不行。”她知道項暐要說什么,于是直接給他答案。“說好要求是不能違背原則的;和你回蘇州,違背了我自己的原則。”
  她低聲而平靜地說:“我已經背叛過自己一次了,不想再有第二次!”
  “冰珀……”項暐輕念她的名,緊緊摟她在怀,仿佛如此才能确信她沒有离他而去。
  有那么一瞬,她是恍惚的;直到他的体溫突破衣裳的阻隔,傳遞過來,她才真正感覺到──她讓他摟著,像當她是珍寶般地摟著。
  那种涌上心頭,而后充溢全身的溫熱感覺……好陌生!
  她怯怯地伸出手,直覺地環上了他的腰,現下,她只想讓這种溫熱的感覺多停留一會儿!
  即使,只有片刻!
  項暐緩緩放開她,深深注視她的星眸,然后,以最慎重的語气,一字一字地問:“留下來,是你的決定嗎?”
  “嗯。”
  “不會后悔?”
  “不會。”
  他深吸一口气,忍著胸口翻騰的痛楚,沉重地說:“好!我成全你!”
  而她,合上雙眼,不讓示弱的濕潤有奪眶而出的机會,卻明白這份堅持有多么艱辛。
  “謝謝。”好半晌,冰珀才終于有勇气重新對上他深邃沈郁的眼,輕輕說出這兩個字,然后,朝著与他相反的方向而去。
  她沒有回頭,腳步略顯僵硬,挺直的纖腰是為了告訴自己要堅強。
  然而,晶瑩燦燦的淚水,卻不知在什么時候,已如星墜般無聲無息地滑落頰邊,灼傷了她的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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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熾天使書城OCR小組   Cat 掃描, Fanyou 校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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