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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津平閉門苦讀,仍舊落榜。
  好久沒聯絡的月梅,上個月寄了張紅帖子,算是“通知”吧!
  灰心之余,津平開始埋首寫作。
  他的文筆极佳,從大學時代便常提筆練習寫作,加上思路流暢,平凡的故事到了他的手中,出來就是一篇篇引人人胜的小說。這使得他立刻受到出版商的邀稿。重視。津平有了爭一口气給月梅瞧瞧的想法,如果,一個男人真的要用名利才能換取愛情,他愿意奮力一搏。
  津平為此,還特別租了間工作室——一間有大片陽光的房子,微風吹送時,紗帘飄動充滿了雅意。
  楚琳比他還興奮,選了四個大靠枕,上面繡滿了金燦燦的亮片,听說是印度制品。
  去看他時,楚媽媽親手做了好些鹵味,連夜冷凍好讓楚琳帶著。
  “季偉沒回來?他最近忙什么?”津平一見面就問。
  “忙著交女朋友。”
  “哇!這小子不賴嘛!”津平揚眉道。
  “你別看他悶聲不響的,做起事來比誰都會算!”楚琳一五一十地告訴津平,說季偉這几個月來常不見人影,偶爾露個臉,就又急著赶赴同學家。
  “我問他是不是交了女朋友,他還反問我在說哪一個呢!看來不只一位。好家伙!”她關心地訴說。

         ★        ★        ★

  帶著楚琳逛夜市,津平頓感輕松;她不像別的女孩,必須穿戴整齊、在西餐廳吃牛排、買黃牛票看電影、買昂貴的飾品……這個女孩,最不需要我正襟危坐的應付她,一切自然隨興,就像妹妹一樣。
  妹妹?他心頭“轟”的一聲。
  銀飾品的小販,口沫橫飛地介紹尼泊爾手練。
  楚琳的粉頰在銀飾光彩中,顯得明亮動人。
  他看得有些痴了,怎么以前一直未曾注意到她是個漂亮的女孩?那种會讓人心動、想擁有的女孩?
  她抬起頭,自顧攬鏡照著耳垂上那一圈晶亮。
  “好不好看?”她問津平。
  “美极了!”
  “不可能!好看就偷笑了。”
  津平問她話時,楚琳就玩著耳環,猛搖著頭,好像恨不得它會跳舞似的。
  “瞧你得意的!”津平笑著:真是個大孩子,這么容易滿足。
  回到工作室,楚琳有些頭痛,大概是累了一天的緣故。
  扶她躺下,津平放著CD,音樂流瀉了一屋子。楚琳睡著了。
  望著她微張的小嘴,想起她笑起來無邪的樣子,津平喉頭一緊,有些情不自禁。
  “不行!我這樣算什么!”他走入浴室沖涼。
  用肥皂抹身,津平在霧气中強抑感情。
  他知道自己動了心,但是未表白前,他不能肯定她是否會拒絕。
  他洗好澡,坐在書桌前攤開稿紙。
  月亮慢慢爬了上來,銀亮光華的月光洒在楚琳的臉上,那面容是那樣的不平靜。津平知道,楚琳心情變得不好:快過年了,又是人們團圓的日子,家庭帶給她很大的沖擊。
  她表面上雖不說什么,其實內心极渴望有個美滿的家庭。
  認識這么久了,她的倔強都在嬉鬧的背后妥善收藏,津平不舍得她獨自支撐,很想替她分擔一些憂愁。
  可是,楚琳就是不肯。
  她害怕別人的同情,總是說:“同情往往混淆了感情,我見過不少人處理到最后,是同情、是愛情都分不清楚!”
  那么,她就一輩子當別人的“兄弟”?
  放下筆,津平走回沙發,為她蓋上被單,自己坐在一旁靜靜看她。
  楚琳翻個身,說了几句夢話,突然哭了起來:
  “媽媽!不要——不要打媽媽!”她像個孩子似地哭著。
  津平在她耳邊輕哄著:“好——沒事!沒事!”
  他用手指輕輕撫摸她的眼、她的眉,慢慢又滑到了唇邊,最后,津平終于忍不住吻了她。
  有如找到歸岸的小船似的,津平怜惜地將楚琳抱個滿怀。
  她的胸脯貼著他,似夢非醒的望著眼前的男人,眼睛直勾勾地盯著他。
  沉默橫在兩人之間。
  津平迫不及待的再度尋找她的唇,將全身飽漲的情感,完全傾瀉而出。
  楚琳渾圓的胸部劇烈地起伏著,她有些昏眩、有些新鮮,又有些不由自主地攀了上去。
  津平捧著她的臉,輕吻著她,喃喃自語:“我想,我愛上你了……”
  親密之中,楚琳寬大的罩衫松開了,露出白淨的粉肩在微光中,更具誘惑。
  津平激情的吻,宛如夏日午后的西北雨急劇地落在她的頸、她的肩、她的胸上。
  長發散了開來,楚琳迷亂地喘息著。
  “不要!津平,不可以!”一把推開他,楚琳用被單蓋住自己。
  被拒絕的津平捉住她,牢牢地盯著她,久久不愿放開。
  “你害怕?”他熱情的、男性的聲音,在空間里回蕩。
  “嗯,我——怕。”
  他頹然起身,歉意地笑了笑。
  “對不起!”他為自己突如其來的欲望感到不知所措。
  “你——你知道,我們一直是好朋友,會不會因為如此,而……”
  “而相愛?你不信?我想過、我試過,我也掙扎過。”津平焦急地澄清,他不愿楚琳誤會自己是個隨便的男人,早在三年前相識時,他不是沒有追她的念頭。
  只是,當時身邊女友還沒了斷,雖然月梅的無情嚴重的傷害了他,但津平不愿投入的時間及情感就此不明不白的浪費了,因而一直苦苦守候著。至少,他要在“我不負人”的情況下,走出那段感情。
  現在,月梅已嫁為人婦,津平可謂“問心無愧”,真真實實地符合他做人做事的原則。
  和楚琳相處的歲月里,他是快樂的。
  她誠摯、溫暖的性情,帶給身邊朋友不少啟示。她總是安慰別人、幫助別人,自己的辛酸都一一咽了回去。
  “我就是要這种体貼的女孩子!”津平不止一次地感歎著。可惜,雙方的友誼發展,一直未能有所突破。
  這一陣子寫作之余,津平除了看書,就是寫信給楚琳,她几乎占据了津平全部的思緒及生活。
  那么,我算是太“冒犯”嘍,還是,太突然的示愛,讓她措手不及?
  是的!我應該給她時間,從一開始我就錯了!為了原則問題,害苦了自己,現在,我再也不愿就此失去一位完全契合相投的最佳伴侶。
  “讓我們彼此有段時間思考,我不該如此莽撞的!”津平又在楚琳面頰上快速地吻了一下。
  “討厭!”她紅扑扑的臉蛋綻開了笑顏。
  “那——我還能抱你嗎?”
  楚琳伸張雙臂,投入津平怀中。
  “搖啊搖,搖啊搖,搖向外婆橋……”津平幸福地哄她。
  “外婆說我好寶寶……”楚琳發現了津平溫柔的一面。
  “你永遠都是我的好寶寶,對不對?”他輕輕咬了一下她小小的耳垂。
  “我覺得,我好像是你的女儿——”
  “那敢情好!叫一聲……”
  “休想!亂七八糟的!”
  “好吧,那要叫什么?”
  “叫神經病!”她笑起來,掙脫津平的怀抱,打開落地窗帘,迎接沁人心脾的滿室花香,在那夜晚正活躍著卻不知名的花叢里,仿佛暗藏了秘密似的。
  兩人不言不語,想著未來。
  牢牢牽住的手,誰也不想松開。

         ★        ★        ★

  好不容易把机車修好,季偉第一個念頭就是去找楚琳。寒假都快過完了,身邊少個活蹦亂跳的楚琳,這個新年顯得真無趣。
  昨晚打電話去過,楚媽媽還在問:“小子!怎么好久沒來我們家了?回去過年了?對!對!現在還沒開學……來玩嘛!衣服要常換洗,有時間拿到我們家,洗衣机比較快,你用手洗的太不干淨。”
  他感受出楚媽媽的疼愛,待他就像自己親生孩子一樣。對了,楚媽媽還高興地說,楚琳的弟弟——楚風已經退伍了,叫他來聚一聚。
  楚風是個健談的好青年,和姊姊楚琳一樣,好交朋友。
  當兵之前,楚風和季偉一直是橋牌搭檔,殺過不少的“敵兵”。
  季偉十分高興牌友歸來,想想也有一段日子沒去找楚琳了,一直只靠電話聯絡,不知這一陣子,她是否曾想過他?
  才踏進門,楚風就迎了上來——
  “嘿!我的‘老伴’駕到,有失遠迎!”楚風抱拳一揖,又捶了季偉一下。
  “你們男生就愛打打鬧鬧。來!小子,楚媽媽今天做了粉蒸排骨給你吃。”
  “謝謝楚媽媽!別特意為我做。”
  “這是什么客气話!光是等你來,楚風就等了三天嘍!”
  楚風黑了、壯了。他眯著眼,計划著明天。
  “怎么樣?咱們明天去殺殺老王的銳气,听說本人不在台北時,他悍得很!”
  “手下敗將,不足挂齒。你等會儿打個電話,叫他今晚別尿床。”
  兩個人得意地大笑。
  “我回來了!”楚琳進門。“哇!稀客!季偉來了——”
  “哇什么哇?踩到田雞了?”季偉糗她。
  “討厭!”楚琳放下背包。手上的盒子一直搖搖晃晃的,她赶忙打開。
  “我的寶貝!來!見過二位大哥。”一只黃色小狗探出了頭,“張經理送的。他們家小花生了六只嗆!”楚琳親著小狗。
  “叫什么名字好呢?楚風,你想想看——”
  楚風側著頭,三秒鐘立即決定。
  “就叫它——‘多多’吧!”
  “多多”的胖身于圓滾滾的,它絲毫不怕生,粉紅色的小舌頭舔著季偉的下巴,不斷地討好。
  放下多多,季偉表情很奇怪。
  “怎么了?哈哈!它尿尿了!你明天一定會發!”楚風用紙巾為季偉擦干。
  “季偉,吃飯了。”楚琳擺好碗筷,跑過來拉著他。
  被她拉著的手,傳來一股溫馨。
  好久沒有看到她了,季偉想了想,大概也有三四個月吧?電話里,她不是在忙,就是要加班。
  而自己,也克制著不來找她。除了過年時回台南五天,剩下的時間就盡量看書、上圖書館找資料、和阿奇打小麻將。
  至于异性,除了學姊、學妹的几次聚餐外,其實,他也沒有什么行動。
  “那是為了你!”他几乎脫口而出。
  為了楚琳,為了不讓她生疑,季偉假裝出猛追女生的樣子,最懊惱的是,她不但相信,而且很高興!
  “吃一塊排骨!”楚媽媽關心地夾了一塊排骨到他碗里。
  餐桌上有說有笑,气氛和諧。
  不像他家,終日靜悄悄的。而大姊出嫁后,還要每天回來做飯,實在有點說不過去。
  理由很簡單,爸媽不喜歡二嫂,嫌她的“外省菜”太辣,這當然不是真正的原因。二嫂的個性和楚琳很相似——有話直說,常常不小心得罪了老媽,老媽再向老爸哭訴,日子久了,老爸嫌煩,也開始覺得媳婦不好。
  不過,二嫂是很賢淑的,她非但不以為件,反而更加討好雙親。所以大姊看不過去,索性建議由她來掌廚,期望二嫂能輕松些,更有時間教育兩個孩子,畢竟,她也有儿女要照顧,成天為了迎合爸媽的脾气,像個“下人”似的,讓人看了也不忍。想到這里,季偉歎了一口气。
  “怎么啦,好端端的歎什么气?”楚媽媽問。
  “沒有,看到你們家民主開明的气氛,不免想到老家的父母親,他們一輩子躲在陰影里走不出來,我心里一急就歎了气。”季偉解釋著。
  “來日方長。他們的改變也需要時間,勸他們多出去走走,看看社會的新面貌,慢慢就會比較出自己的不同。”楚媽媽安慰季偉。
  “沒有用!隔壁的阿婆找他們登山、打太极拳,他們都不肯,走几步路就四處哭訴儿孫不孝,將他們丟在街頭。”
  “我想,你們家是環境太好了,養尊處优的人很難用平常心看待別人。”楚琳猜測。
  “不錯,正是如此。”季偉放下筷子。吃飽了好舒服,難得吃到一頓好菜,真是痛快!
  楚風提議一起听他唱歌;為了退伍后的工作,他早就聯系好一家民歌餐廳,下個月就可以正式上班了。
  楚風的吉他彈得一把罩,加上歌聲嘹亮婉轉,又擅長寫曲,所以一直有心往歌壇發展,楚琳也鼓勵弟弟努力沖刺。
  他拿出吉他,一首首美妙悅耳的民歌,就像往事般一頁頁地在眼前翻過。
  楚琳反問季偉:“你最喜歡哪一首?”
  “都好听!”他享受著楚風悠揚的歌聲。
  “津平喜歡‘拜訪春天’,我常笑他‘春天’在哪里?”楚琳想起了津平。
  這個月,津平寫了不少信,信中情意纏綿,使她深深有了身為女人的喜悅。
  季偉見此,有如遭受電擊。他酸溜溜地探詢:
  “津平的‘春天’,不是已經結婚了嗎?”
  見楚琳笑而不語,季偉恍然大悟——
  原來我在進退兩難時,已大意失荊州,將自己的心上人拱手讓人了。
  他如坐針氈,全身肌肉都控制不了地緊繃了起來。
  楚風的歌聲,一下子飄得好遠。
  歌聲也變為模糊,只留下“嗡嗡嗡”聲。季偉頓感血液奔竄沸騰,一顆心緊揪著,他只想一個人躲起來,躲到人煙罕至的深山里去。
  偷偷瞧了瞧楚琳,她洁淨的面容上,開了朵紅暈,嘴角泛起一抹輕笑,像是想起了什么秘密似的,那种忘我的愉悅,簡直快讓季偉發瘋了。
  楚琳脫掉短襪,盤腿而坐。
  她關心地問季偉:
  “你怎么不帶女朋友來我們家玩?”
  “什么女朋友?”
  “咦?我記得你說這陣子忙,還好像不只交了一位!”
  “記得?好像?”季偉煩躁地反擊,語气變得粗魯,“你什么都不知道,就一廂情愿地揣測!”
  他站起身,走出客廳,待在陽台上,想离開眾人獨自靜一靜。
  楚風放下吉他,愣愣地看著這一切。
  楚琳委屈地問弟弟:“他怎么了?”
  摸著下巴思索,楚風有如丈二金剛,摸不著頭腦。
  “不清楚!你們怎么了?”
  “我們?楚風,不是我的問題,是他啦!”
  她才問了几句,也沒說什么不禮貌的話啊!
  這是怎么一回事?
  “那——你去安慰季偉,我洗頭去了!”
  楚琳因為委屈、不解,內心也漸生不服。
  “每次都這樣!”她在牙縫里進出這句話。
  看了老姊的神情,楚風卻紋風不動。
  “干嘛?你去不去?”
  楚風笑而不答,瞥了陽台一眼。
  “天下本無事,庸人自扰之!本山人……”
  “少羅嗦啦!”
  楚琳用大毛巾打楚風。

         ★        ★        ★

  踏進浴室,扭開溫水,楚琳將長發松綁,披散在雙肩上。
  她見到鏡子里自己那張因賭气而鼓脹的臉蛋。
  “唉!為什么他一遇到不愉快,就悶聲不響,像個刺猖般地攻擊我呢?”淚水迅速涌出眼眶。
  她為了方才的自作多情而倍感委屈。
  自作多情?啊,是啊!因為我太想照顧他、關心他了,才會這么生气、難過。
  原本一場和諧圓滿的音樂聚會,竟被愚笨的我而搞成這种局面。
  媽媽說我長不大,笨得像個幼稚園大班的小孩子。
  大概自己真的要學習人情世故,變得成熟一點,不能再這樣“混”下去了。怎么成熟呢?她苦惱地靠在牆壁上。
  我就是這個樣子啊!改變之后的我,將會是何种面貌?會比現在好嗎?
  說改就改!主意既定,她對鏡子中的自己,像做了重大的決定般,用力地點了點頭。
  門口伸進一雙小胖腿,小狗“多多’跑了進來。
  “嗯嗯,嗯嗯……”它纏著楚琳。
  “不行!你的閨房在外面。來,姊姊洗頭,別吵——”她濕著頭發,一身是水地抱著“多多”來到陽台。
  來到陽台,不見季偉身影。
  她听見摩托車的發動聲。
  往下一看,正好迎著他抬起的臉。
  那是一張絕望、哀愁的臉。
  她的心劇烈抽痛、想叫又叫不出聲來。
  到底是誰傷害了誰?
  手上的“多多”掙扎落地,玩著皮球去了。
  楚琳就這樣看著季偉。
  二人彼此注視著,季偉苦笑地揮了揮手,戴上手套,准備就此离去。
  “哦,不!”她赤著腳奔下樓去。
  心底呼喚著季偉——你別走!等我,是我不好!
  她立即反應過來,季偉一定是失戀了。
  這些日子以來,她只顧著和津平通信,加上公司業務擴展、弟弟退伍……早就把季偉拋到九霄云外。他一定是失戀了!今天來我們家,或許是想找机會傾吐苦悶,而我真是笨得可以,只顧又吃、又喝、又唱的,又沒頭沒腦地問他那句話,才會——
  奔下樓,喘息不定的楚琳張著小嘴,說不出話來。
  季偉皺著眉頭,見她一頭濕淋淋的長發、胸前起伏的山丘,以及張口結舌的模樣,實在惹人怜愛。
  “上來!”他悶悶地命令。
  她乖乖地爬上后座,摩托車向前奔去。
  楚琳抱著季偉,任他帶著自己急駛在夕陽里。
  不知跑了多遠,她睜開眼,感覺車速慢慢減緩下來。
  季偉帶她來到學校后面的河堤上。
  一望無際、長滿青草的長堤,在日落月升時分顯得格外嫵媚動人。
  空气清新舒爽,楚琳索性躺在柔軟的草地上。
  她玩弄著小草,用詢問的眼神,仰頭望著季偉。
  季偉的濃盾藏不住心底悲傷,他輕輕滑過楚琳雙足的手指不停地顫抖。
  “不穿鞋就沖下來!你真是……”
  “人家怕你跑走了嘛!”楚琳叫了起來。
  “我能跑去哪里?”季偉暗喊不妙——我根本离不開你了,知不知道,傻女孩!
  楚琳開始喋喋不休,她訴說著自己的粗心大意,忽略季偉一定是有難言之隱,她不應該生他的气,忘了他正需要朋友。她又傷心又難過地哭著,搖著季偉的手臂,拼命地說對不起。
  低頭傾听的季偉,內心激蕩不已。
  季偉不讓她再羅嗦個不停,不愿自己再度受煎熬。再傷心,他不顧一切地用盡全身的力气,緊緊地擁抱住楚琳,將他饑渴的雙唇堵住了楚琳尚在嚅動的小嘴。一切都太遲了。讓我將這最神圣,也是最后一次的初吻獻給心愛的女孩吧!
  別忘了這一吻!親愛的,那是我日日夜夜入神交戰、痛苦已久的渴慕。女孩呵,你不會懂的!你不了解,為了接触你、靠近你、走向你,甚至想要得到你,我虛擲了多少青春歲月,仁立過多少個寒麗艷陽的街頭!
  只為了這永遠、永遠不可能實現的夢,我恨自己。罵自己、詛咒自己、嘲諷自己,以自我摧眠般的方式說服自己离開你。
  然而,我失敗了!
  季偉忘情地貼著楚琳發熱的面頰,閉著眼,喉頭發出屬于原始的、男性的呢喃,這令人心蕩神馳的激情,如野火般地迅速燃燒、啃噬了他。
  楚琳被季偉那溫熱濕膩的情潮帶領著,神智恍惚,難以自持。复雜的心情混合著相借、相知及長久以來的困惑,她終于進入到前所未有的喜悅之中。
  宛如曠野沙漠的花朵,在他們之間綻放,千顏万彩的繽紛,伴隨著兩顆翱翔的心靈,飄浮在漸漸升起的星子間。
  “我還活著嗎?”季偉啞著嗓子,嘴唇拂過她的發際。
  愣愣地枕在他厚實的胸膛上,楚琳仍無法解釋剛剛發生的一切。
  那里面有著一种難以言喻的快樂,是自己從未体驗過的。
  她到現在,心口仍漲得滿滿的,全身酥軟,渴望繼續涌來——
  “不行!不對!”她几乎脫口而出。
  深吸一口气,楚琳自依戀中回過神來,她試圖將自己拉回現實,但卻覺得万般困難。
  “我——我該回家了。”
  “你生气了?”季偉坐起來,摟著她的腰,小心地探問。
  楚琳咬著嘴唇不吭聲。
  “好吧,我送你。不過,這一切是可以解釋的,我……”
  “不必解釋,我自己會想,就算是一場‘美麗的錯誤’吧!”
  “那是‘鄭愁予’,不是季偉!如果你誤會我只是個玩弄女孩子感情的人,你就大錯特錯了!”
  楚琳最愛讀鄭愁予的詩,一首“美麗的錯誤”常常被她朗誦出款款深情。季偉暗自生气地搓著雙手,低望眼前陷在迷惘中的女孩。
  牽著她的手,季偉恨不得就這樣永遠地走下去。夜幕初揭,他那苦候的愛情總算來臨了。
  一路上,楚琳悄然靜默,看得出她內心的混亂与不解——這到底是怎么發生的?
  季偉挺起胸膛,他已經有了迎接一切的勇气。
  不管日后結局如何,為了證明他的決心与毅力,縱然阻力橫生,他仍要昂首捍衛自己的愛情。
  他送回楚琳,不再違背她的意愿,并且囑咐她好好休息,別胡思亂想,就算是天塌下來也有他揮著。
  今晚,是值得慶賀与紀念的。
  季偉覺得自己是世界上最幸運的男人。
  幸運?哦,不,是幸福。
  她甜美的香气、女性的媚態,是以前不曾見識過的,早知如此,何苦等到今天?
  季偉躺在房間里,腦海里全是楚琳的影子。
  咦,也不對啊,她并未給我肯定的、明白的答复,這么說來,楚琳极可能會在我和津平之間做個選擇的。
  思及此,季偉心中所有的甜蜜,立刻換成了焦慮。他瞪著天花板,掌心不斷冒出冷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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